【 第十九章 ：空白区 】

（I）

“这个药是在什么情况下会用？据我所知是胃炎……”

餐厅里，我很认真地问一个学医的朋友。药名显示在手机屏幕上。

“我看看。”他听完，接过我的手机看了一眼那药名，“对啊，是胃炎……慢性胃炎常用的药。”

“慢性胃炎？”我认真思考起来。

“嗯。”他点头。

“……除了这个有没有别的病会用？”我问。

“这就是治胃病的药，只不过主要是治慢性胃炎。当然，其余的情况也会开，作为辅助的药。”他很耐心地解释。

在很多时候他的脾气都不是很好，以至于我怀疑这种性格选择当医生是不是靠谱，但今天和他见面提起医疗方面的事情时，表现简直比平时耐心数倍。

“谢谢。”我诚心说，“你帮了我大忙。”

“我很好奇是什么情况。”他说，“看起来不像是你得胃病？”

“不是啦。简单来说，我有一个朋友正用这药。”我想了想，决定长话短说。

“哦…这样啊。慢性胃炎虽然不是大事，但发病终究是难受，日常生活上要多注意。”他很认真地说，用医生的口吻。

“谢谢。”我说。

没多久，我和他一起走出咖啡厅，告别之后朝着两个方向离开。我这次来其实就是叙叙旧顺便问一下那药的特性。

上车之后拉好安全带，仔细地回想那个人的一切。爱吃辣，口味较重，这样的话胃不好好像也正常。

说来也是惭愧……我羞耻地想。

虽说要一点也不关注她的隐私，但是在她家里坐着总不能全程闭着眼睛，什么也不看啊。

所以说…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就刚好看到了，摆在她桌子边角的药。好奇之后多看了一眼，结果就牢牢记住了药名。

这应该不算个人隐私方面的事……吧。而且如果知道她有什么病，将来万一有什么问题照顾起来会更方便。

胃病。

说大不大的常见病，说小，发病的时候也属实是不舒服。

想起来之前她买的那份宵夜，明明有胃病还加那么多辣料……

不过换个角度说，就是因为经常会吃那么辣的东西才会有胃病吧。

轻轻叹气，这时候手机响起来，发现是七绪的电话。

我虽然临时缺席了晚会，但后来卯之花老师找去的人水平很高，和七绪她们配合得很好。表演顺利。

据说从台上下来乱菊就被一群人要了电话号码，其余几人也都没能幸免，被一大票人包围了。很神奇的现象是，围上去的竟然还有不少是女生。

“喂，七绪？”我接通电话。

“勇音，你在哪儿啊。”对面传过来的却是雏森的声音。

“嗯？雏森？”我怔了一下。

“是哦。”对面吵吵闹闹的，雏森的声音带着笑意。

“在…离学校还挺远的，这个地方。我不知道这叫什么路。”我四周看了看，最后无奈地如实说，“怎么了？”

“我们等下要看电影，勇音也一起过去吧！”雏森说。

“好啊好啊，看什么？”我听完就来了兴致，因为刚好有几部是很想看。

于是电那头一团乱。

“七绪，我们等一下要去看什么？”雏森先这样问。

“呃…”七绪的声音从稍远的地方传过来，“乱菊，你要看什么来的？”

“呃……”乱菊的声音从更远的地方传过来，“看那什么啊！”

“哪什么？”七绪问。

“就那什么……”乱菊憋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我拿着电话，突然不知道该说她们什么好。不是说要看电影的吗，结果竟然连去看什么都没弄清。

“要不然问问勇音想看什么。”乱菊的声音依旧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雏森，乱菊说问问勇音想看什么。”七绪的声音里含满不爽，大概又是在和平时一样感慨乱菊一天有24个小时不靠谱吧。

“哦哦。”雏森依旧乐呵呵的，她的声音终于近了。“勇音，你有没有什么想看的电影？”她问。

“……”对这一帮人，沉默无言。

没多久，我开车到她们所说的地方，离远就看到乱菊和七绪在她们的车旁打闹。

日子就这么过，平平淡淡也不错。

病好了有些天，从卯之花老师家里搬出来也有些天了。这些天里我感受到，我与她之间的关系虽说是比任何时候都亲近，但联系却少了很多。她之前那般对我，果然只是担心病情……

联系的减少是心照不宣的，大概能理解她的心情。虽然每时每刻都想去找她，但见了面关系也不再会有半点变化，只能止步于此，想到这里，只会比之前更感到悲哀吧。相比之下，不见倒还好…做些其他的事情，至少不会一直纠结。

停车，拿起手机看了看。

没有她的消息。

轻叹一口气之后将其放下，下车走到前面乱菊她们所在的位置。

“勇音！”乱菊心情比平时还要好。

“我们去看点什么？”看了周围几人，我也回了一个微笑说。

“这几个不错。”七绪拿出手机翻起来。

我凑过去看，一起凑过去的还有雏森。

“这个很好诶。”雏森说。

“哪个？”我认真瞟了一眼那个海报。

晚上，我们拿着爆米花进影院。吃了饭，逛了街，在冷风里讲笑话，讨论晚上回去要写的论文。

这种生活似乎也不错。

街道斑驳的光影里，我静静想。

假设一下是其他人教那门课，或者之后我没有在那路上遇见她，没有之后的发展……现在的我会是什么样的呢？会比现在快乐吗？

我想了很久。

可能会比现在快乐吧。看着远处城市的夜景，终是承认了一切。

如果没遇到她，可能会快乐些。哪怕不是这种进展，不是这种挑明一切但却进退两难的情况。

这种生活固然不错，但没有她，我一点也不开心。

（R）

那孩子康复之后离开已经有段时间了，虽然偶尔会发信息，但我们很少见面。虽然在学校上课碰面之后免不了要说几句话，但也只是那样。私下里我们都不再邀彼此见面。

不是不想见那孩子，只是担心这时候过多的接触会让彼此的位置更尴尬。至少我觉得她是会在意这些的类型。

课堂的几次见面上看，她的状态还不错。关注了几天，病情没有反复的迹象，这让我放心不少。

在实验室坐着，周围的氛围很安静，手上事情没有办完。关注了她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再像现在这样。如今回归，不知该说是好是坏。

所幸，我做事时很容易集中注意力。专注之后就不会有空余的时间去思考。

只是在一切结束之后，抬眼，看到窗外大片火烧云的瞬间有种奇怪的感受。

在减少联系的这几天，这种奇怪的感觉出现的次数足够多了。别无他法，只能承受。

不知道那孩子此刻在做什么，如果抬头，说不定会看到一样的景物。

轻轻叹气，当下的状况于她于我是一样的。我比她更清楚当下怎样做最好，更清楚如果有机会之后要如何发展，但这不代表我对当下的局势没有看法。

考虑太多反而无法前进，说的大概便是当下的情况。

前几天因为她在，许多事压着没有处理，所以如今日常安排里少了她，空闲的时间却也没多出多少。

对现在的心态来说，也算是好事。

电话响起来，我接通之后发现是伊藤。

之前那孩子住院就是他帮了忙。他是那医院的副院长。

“你好。”接通之后，用很正常的语调开口。

“你好，卯之花教授。”伊藤心情不错，很随意地开着玩笑，“语气好生疏啊。”

“没有，只是在想你会因为什么事情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微微垂眼，一边接电话一边将东西整理好。

“没有事就不可以给打电话？”对面的人很认真地在问。

“现在你应该还没下班，我不觉得你是会将事情摆到一边突然打电话过来的人。”我说。

“实际情况是新来了一波实习医生，年轻人都很肯干，那些老医生每天大部分时间都闲着。”对面人的语气里透着丝笑意，“这么一来我也少了不少事。”

“看来是该恭喜你。”听了这得意的语气，不禁轻笑。这人在医院时一脸正经，私下里却有开不完的玩笑话。

“嗯。是啊。”一通寒暄之后，他切入正题，“之前你说的那学生现在怎么样？没事了吧？”

“托你的福，已经没有大碍了。”我回答说。

“嗯，那就好。这炎症容易反复，不过多注意休息也没有大碍。”他说，“一定要多注意休息。”

“谢谢你这么上心，我会转告的。”将钥匙等东西拿起，我走出实验室。出门前看了一眼窗外的火烧云，红色褪去很多了。

说是要转告，但心里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和那孩子开口。以这件事为契机吗？

“不是我上心啊。”没料到对面的人如此开口，“你直接来办公室给我那学生的化验单，我当时都吓傻了好不好。”

“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听了那语气，不禁轻笑。

“比我说的还夸张点。”对面的人很认真的强调。

“就这件事？”我眯眼。

“嗯，问问那学生怎么样。毕竟是你关注的嘛，如果真的有反复的情况就得立刻拖回来。”他的语气终于正常了点，“没事就好，那打扰你了。注意身体。”

“谢谢，你也是。”收了玩笑，我也认真地回答了他。

电话挂断，我也出了大楼。那晚发生太多，以至于几乎要忘记之前拿着化验单去找伊藤的事。

那孩子怎么样了呢？

在上课的时候见了几面，看起来气色不错。不过要说具体的情况，只是开始几天问过。

思索许久，最终拿起手机发送短信给她。

“勇音，最近身体怎么样？”

我这样发送给她。

“很好，和平时一样。

卯之花老师最近很忙吗？要注意身体啊。”

她回复很快，看着那短信沉默许久，不知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到车里，回家之后做好晚餐才终于给她回复。到最后，内容只有三个字。

“你也是。”

打了很多关心的话最后又删掉，没有叫她知晓。

活动排的很满，只有那一晚是在家里吃，之前之后都有许多聚会参加。

这种生活和几年前的比较类似，好像脱离了那学校，重回了原来的圈子。空闲的时间很少，和那孩子就更谈不上见面。

以为短期内事情会这样继续下去，直到我和她都想得更清楚。或许过了这些天，她会一点点冷静下来。

事情并没有如我的所料。

没多久后她开始主动联系。再见到那孩子，心里还是一样温暖。

我们终究是恢复了联系。

时不时一起出去吃饭，陪她去逛想逛的地方。

今年的第一场雪下了，路面很滑。她从宿舍楼出来见我，上车之后一边搓手一边小声抱怨这风刮得太冷，实际温度要比报的低好几度。

看她冻得不行，可怜兮兮地在那，不禁轻笑。

第二天送了她一条围巾，黑灰色图案，她披上之后很好看。

或许这样也好，看着她英气的面容我思索着。

照这样下去，彼此能多些了解。

过了很久才意识到，我在这段感情里陷得远比假设的要深。

表面是关心照顾她，实际上是我需要那孩子的陪伴。

对此没有半点办法。这位置是如此尴尬，进退两难。

那孩子大概也是一样。很多时候都能感受到她的不安。

当下的关系实在说不清楚。

就在这种情况下，出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胃在过去不太好，几年之前调理过，基本没有大碍。许是这些天饮食不太注意，外界工作较累，很不幸地在圣诞节的当晚胃病复发。

今年圣诞节有小雪，节日气氛很浓，原本是该好好陪那孩子的。

看着窗外的雪景，沉默许久。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