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策零 于 2015-7-20 11:13 编辑
俱寂
——只是想要你给我些真诚。
夏天蝉噪声吵闹得很，但无论如何就是没掩住这句话。奇怪就是蝉突然就不闹了安静的出奇，风后知后觉的刮痛大片大片的树叶，飒飒的此起彼伏叫唤着。她就哦一声拍了手笑弯了眼角，那个，难道你是传说中的收集真诚的小仙子吗？ 那个人料到这回答似的皱眉笑笑，挺和气，带点无奈但绝对没什么不满的拍她，嗯，要下雨了，我来帮你把谱架搬回去吧。说着去拿她的东西，低垂着眼睛。真的没有什么猜不到的，各种意义上问了很多遍啊这句话。 哦那就拜托啦。她完全没什么愧怍的拿起低音号走在前面，那个人就抱着谱架走在后面看她。背也没怎么挺直，但并不显得吊儿郎当，随心所欲尽在掌控的气势。可能因为太熟悉这个人是什么样子，不用看都晓得。很认真，很厉害，很狡猾。想着想着就抱着谱架在后面笑笑。她听到声音转回来问怎么啦。想到甜蜜蜜的事情咯？没什么。你才不用知道呢。好吧好吧，你的秘密。她就嘿嘿的转回去。
走到教室门口果真就下雨了，毕竟也簌簌的响了那么久，天也阴了风里沙土味也重了。她就抱着胳膊看，嘟嘟囔囔的。这下没法在外面吹低音号了，麻烦！ 准备室也留有很多哦，你开口的话绝对没问题。我可以…… 不了！她摆摆手澄清什么似的说着，和你一起练习的话，我的声音都会被压到地底十八层。沦为乐团之花陪衬的我，只好跑到雨地里哀泣……超级夸张的手势，她在窗户旁边兴高采烈的比划着。 哪里会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啊……她摊手，臂肘撞到刚走进来的部长。哎呀，部长，你听到她刚才说什么了吗？在那里编排我。快说说她。 啊？部长就看看这边，看看那边。我听到你们说练习才过来的。刚才泷老师告诉我，今天自由练习因为下雨的缘故提早结束哦。大家要赶紧回去才行。 区区雨而已耶，怎么可能打扰我和Euphoni·Um的约会！抱紧了低音号蹭啊蹭的嘟起嘴，小孩子似的撒起娇来了。部长也就宠小孩的捏捏脸，说着你偶尔也要给Euphoni·Um放假啊。 她想了想，又想了想，看着两个人开始捏脸，觉得不是很突兀，就提议着不如去谁家里练习吧，相互指正很不错的。她盯着那张被捏的有点红的脸，想着会不会看到嘲弄呢。 吼欧！欣然的含糊的答应着，发出些更逗乐的音来，她放开低音号开始拿琴套。也很久没聚会了呢我们三个，稍微有点怀念啊。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盯着不知道哪里。 只是稍微而已？部长就不满意了，想戳戳她，手被拍开了，附赠一句饶了我吧，思念之情要是随便说出来就会飞走之类，部长满意了，帮着拾掇琴套，热心的把琴谱放进夹层里。
她拿好小号看两个人收拾，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高兴是在不高兴。其实是想一起练习的，但是就突然觉得不一起才正常。很麻烦的想法对不？问自己能有什么回答。那么去谁家里？终于放弃麻烦到死的想法。就去部长家咯。 部长笑嘻嘻的，好啊，我家很想你们耶。 那么更想谁一点？小号的我还是那个低音号呢？她凑近部长的脸问，显得很恶作剧的样子。 哎？部长一愣，抬起头看她。也没什么思考就发现是个故意让她受窘的玩笑了，以牙还牙的回报着说，因为你前不久才来过的嘛，感情上更想念旁边这位哦~ 旁边那个就很得意似的扶了下眼镜，看吧看吧部长更爱我，就知道。 她就很受伤的靠着门框，太真诚了哎部长，说点谎体贴体贴我啊——再不济敷衍过也行——哪里有直接说我在你心里不如她的！ 那哪里是体贴了啊，部长帮完忙了站起来抗议，诚实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了不要剥夺！ 至少先反对一下我在你心里不如她啊——很受伤的假哭起来，但是眼睛里没什么开玩笑的意思，看向抱着低音号的那个人。然后好啦好啦开玩笑嘛这样安慰起当真了的部长，三个人叽叽喳喳的撑着伞往部长家走。
说是互相指正其实也没什么正经话，说一会大家各自吹奏一会然后又是说一会儿班上的事情。外头风吹雨打凄凄凉凉的，三个人倒是说说笑笑高兴的不行。开起红薯的玩笑之类部长还真的遗憾起来，又免不了追问到底哪里可以买到。才不说呢——知情人士保持着之前的受伤模样坚决不肯泄露，引得部长大人决定武力威胁，两个人打打闹闹的，剩下一个在旁边很受感染似的嘻嘻笑。 但是早就知道的吧？知道来了之后没什么正经事，为什么还要来呢？明明就不喜欢这种事为什么还是笑嘻嘻的？她握着部长敲过来的手听见指甲轻轻敲低音号的声音，就好像在催促什么但其实是根本不存在的——练习会。 最开始真没有像这样焦灼的思考着这个人的事，只是想听到一句不那么圆滑的话罢了但她不肯说，然后就发现这个人其实什么都不愿意说除了对低音号，安慰人也好领导大家也好，所有话都不如对低音号的吐息诚恳。眼神会飘开脸色会变，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在夜里自己一个人哭了一会儿想着怎么会怎么可能，后来见多了想多了默默看着她看多了也终于知道了她就是这样的人。 为什么不直接离远点就好？这样捉摸不透的人。很温和可靠的不说心里话，这样可恨的家伙。离这人远点的话想必她也很满意但就是没法做到，没办法。就像知道solo最后的赢家会是谁但就是没办法不举手，没法抗拒的这种事。 那能怎么办？去追问她到底你觉得谁吹奏的更好？谁会赢？她就哈哈笑着鱼躲开浪似的滑走了，捉也捉不到。末了倒是脸色严肃了站住了说，你真想听？真的想听——这话哽住了说不出口。
那种时候到底是谁不诚实啊。
想到都要笑，多急切想听到真话多少次心里埋怨，好了真话到嘴边了她又害怕。在对自己说谎哦，不希望她说出来什么的。不希望的话就不会问。就只是害怕而已。
害怕她真的诚实起来，那就什么借口都没了。
呐，有什么是我们三个里部长独有的优点？她亲切的搂着人家自问自答。我觉得部长大人是我们之间最诚实的。比我们要强。 啊哈？部长在她怀里一头雾水的，低音号迅速亮出一声抗议：我对Euphoni·Um可是很诚实的，对他说一点点谎话都不行的哦！对Euphoni·Um说谎的话，他怒火中烧起来会扭曲整个乐团的低音把天国与地狱变成地狱地狱那样也没有关系吗部长？非常认真的说着，眼睛在镜片后面都要发光了，部长都要感动坏了说着你啊……认真的样子特别可爱呢你这家伙……不自觉地又切宠小孩模式了。 对啊她觉得这个人很聪明，对乐器说谎的话就会很难听但对她说谎就不一样，我不知道哦确实比高坂才是适合solo的人入耳得多，所以无理取闹的可恨的人到底是谁呢，难道不是又厌倦虚伪又害怕真诚的那个吗？ 她楞一下就很开心的笑了说，不诚实的话就不会有准确的音符……哎，被人用出乎意料的结论打败了。
然后外面呼呼的风就慢慢累了趴地了，夏天的雨云一下就被太阳踢散了。说是练习会也没有练多少，茶话交流感情而已。明明该讨厌这种事的，占用对低音号倾吐的时间，但脸上挂笑走着就真的好像和朋友们玩的愉快一样。你其实不喜欢这些吧——问吗？不要问。就算知道也别说，因为以后还想要三个人拿练习当借口待在一起。这样子有什么资格去要别人的真心啊，各怀心思走过涨水了的桥下粼粼的河面，谁也没对不起谁不是么。 两个人告辞出来同行一段路也该分开了，走到桥口要告别了，抱着低音号的人就告罪，腾不出手招呼你，不如吻别一下咯~
她皱着眉早料到会开这玩笑似的，说道你这么讲不要后悔啊，真会亲你的哦。哎哎哎的那个人就叫起来了，说什么可爱的女孩子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啦之类的话。看着她那个像是涂了一层微笑的脸就觉得不对劲，明明刚下过雨满满都是洗过的清新味，最多有些树叶往下滴水的啪嗒声她就觉得听见蝉噪一样烦人，看见她那透明镜片后面天真无辜的眼睛就烦躁到捏紧了小号盒的提手，汗流过后背。阳光被雨冲的很淡但她就是燥的不行，都不知道凭什么在生气些什么，脚边有块不那么湿漉漉的地方她就手一松掉了小号盒，几步走过去两手捧她的脸，托在掌心里生怕流走了，稍微踮起脚贴她的额头清清楚楚说着我真的很想吸干净你肺里的空气咬掉你的嘴唇让你没法再吹低音号……明日香酱你知道么？我想那样你的真诚会不会分一点给我？就没管那双终于变了感觉的眼睛亲她，狠了心咬下去尝到热乎乎的疼和咸乎乎的，自己掉的眼泪。她捧着那张脸觉得手里又烫又沉像一大块火炭，但就是忍不住要把手指头按烂在上面。明日香酱我是喜欢你的。明明白白对着脸说。然后凑近了不躲不闪的听回答。
啊，时候不早，我回家了哟。那个人慢悠悠转过去要走，对桥那边低头琢磨心事的朋友一歪头示了意就不再关心她立在哪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低头不去看那身影渐渐矮到桥面下不见了，只咬着嘴唇舐着，攥紧了小号盒的提手。指甲掐进掌心里要窝断了。她转过身就走，一边抬手用拇指揩了揩眼泪一边轻轻踩过些避不开的水渍，夕暮像团被冲开了的橙红水彩抹在低空。她安安静静的往家里走。
现在真的不怪那个人不说心里话了，真的。胆小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要求呢？她心里不再想着那个人的事情想到发疼。终于一切都寂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