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将辞职信递到公司,走出大门时所有人都在安慰。勇音觉得这一切真是微妙。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我会常去看您的,请一定安心接受治疗。”
唯有一个人含泪,眼圈也是红红的。那是新来的一位女生,姓朝仓。勇音有一次在工作上帮过朝仓的忙。那之后一些东西就开始变化了。女人的爱细腻而柔软,只要略微留心,就能在很多细节注意到。
勇音点点头,她不敢看朝仓。担心对方等一下会说出她没办法回应的话来。
勇音离开了公司。
远没到二十四小时,在当晚她就又到医院。身背皮质背包,里面装着许多她一直想看却没找到时间好好阅读的书。
办理住院手续的过程不复杂却也不是很简单。过了一会儿,虎彻勇音从后门走出去,穿过一个漂亮精致的花园到了住院处。楼是新盖的,一个高层,看起来还不错。
走进大厅。淡淡的消毒水味,里面的温度很凉。
站在电梯旁,看屏幕上的数字不停变化。双位变成单位时,悦耳的高跟鞋声音又从一旁传过来。
对这个声音像着了魔一样,不管在哪听到都忍不住扭头看看。这次也不例外。
虎彻勇音别过头。无数次的失落之后,她终于再次被无边的欣喜包裹。那位女医生不紧不慢地款款走来,在半路时抬眼看到她,露出一个柔和的笑。
真是巧啊。虎彻勇音想着。尽管她一直在寻找那身影,但心里仍将当下的相遇归为偶然。
“又见到了呢。”带着柔柔笑意,卯之花开口道。
“是啊,真巧。你…你好。”虎彻勇音在心里不停地赞美上帝,同时祈祷自己当下看起来没有太糟。
“怎么到住院处来了?检查结果出来了吗?”卯之花好似随口一问。
“出来了。”勇音有种被拉回现实的感觉。
“结论是什么?”卯之花问。
“……胃癌。”勇音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觉得浑身不自在。她看到对方脸上划过一丝震惊。
“单子带在身上吗?”
“是的。”
“如果方便的话请拿出来,我看一下。”
勇音没有多想,她很快就从包里把那些结果拿出来,递过。她对这个之前只见过一次面的医生没有半点防备。
在此时,她想起门诊那位医生的话。
“真不知道是哪位医生建议你检查这些,真厉害。不然完全不能发现,治愈的可能要大大下降了。”
“还没有扩散,治愈的可能很大,最好立刻接受手术治疗。”卯之花递回单子。
“嗯。”勇音点头。门诊的医生也是这样说,看起来事情并没有太糟。
“看你的表情似乎还好,没有被这个消息压垮。”一个柔和的笑。
“可能我还没反应过来。”勇音垂下头,小声喃喃如实回答。
深静的眼眸愈发柔了,卯之花凝视虎彻勇音许久。直到电梯门打开。
“在治疗中,心态是很重要的。”卯之花轻声说。
虎彻勇音点点头。她看了一眼楼层,肿瘤科到了。她不舍地回头看着卯之花,想着该怎么道别。
“走吧。”卯之花看出了她的心思,再一次轻轻笑了,“我也在这层下。”
勇音听完怔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
这不就是说明……眼前这位医生,是肿瘤科的?!
大喜大悲,大悲大喜。虎彻勇音站在一旁,无论如何都等这位医生出去之后才跟着。
站在身后,看那人雪白衣角飘飘悠悠。一时恍然。人生中有机会能透过自己的眼睛欣赏这种美妙,何等荣幸。
“卯之花主任。”一旁的护士鞠躬。
是主任么?肿瘤科主任?虎彻勇音心里惊讶更甚,同时她开始理解那人为什么这么厉害,一下就让她进行有针对性的检查。
原来是肿瘤科主任……
“替这位病人准备一下特殊病房。”卯之花对一位护士说,“大致整理一下。”
“是,好的。”一位护士应下,打量虎彻勇音几眼之后离开,到走廊转角直接进电梯了。
“别紧张。特殊病房是环境相对好些的病房,一般地位较高的人住在那里,医院会提供更好的服务。这一切和病人的病情无关。”卯之花看出了虎彻勇音心里的忐忑。
“是……”忐忑散去,疑惑却更深了。虎彻勇音一肚子疑惑。如果那些病房是为地位高的官员设置…她显然不符合标准。眼前这主任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护士走远了,卯之花从口袋里拿出了主任室的钥匙。
“准备病房需要一点时间,如果方便,请你先跟我到办公室,我们说一说有关之后治疗的事吧。”卯之花轻轻一扬钥匙。
那动作很自然,发尾随着动作漂亮地摆动。虎彻勇音呆在那儿,心里的情绪太多,一时反倒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只得呆呆点头。
两人一先一后进了办公室。卯之花用目光四处找了一圈,她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不知道都有些什么。值得一提的是她看到桌上摆着一套全新的茶具。
十三番队的队员准备得还真是周到。
如此想着,卯之花坐到沙发的对面。她拆开那套茶具简单清理之后开始泡茶。
虎彻勇音静静看着,气氛有些奇怪,她没敢多说话。
“心情很忐忑吧。”片刻之后,看穿一切似的,卯之花柔柔地笑了。
有些凝重的气氛瞬间散得不见踪影。
“没有。”虎彻勇音立刻否认。
回答得这么快又很急促,正是心情忐忑的表现啊。卯之花沏好茶,清香氤氲。
虎彻勇音看了看她眼前那杯,很淡。
“不宜饮用浓茶。”卯之花看出了对方的心思,用软软的声音说,“而且今后咖啡要彻底戒掉了。”
“好…”勇音乖乖点头,她突然觉得这个人随口提醒的内容真准确,好像知道她很依赖咖啡一样。
“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卯之花烈,肿瘤科主任。”卯之花笑着说。
“我是虎彻勇音。”勇音有点不敢直视卯之花,她深吸一口气然后鼓起勇气抬起头,随后又迅速地移开视线,“很高兴见你,卯之花医生…”
“真是很巧,我是你的主治医师。”卯之花看了一眼一旁的单子。
“太好了。”虎彻勇音觉得她这辈子第一次感慨得这么诚心实意。
“勇音对于今后的治疗有什么打算呢?尽快安排手术可以吗?”话音落下卯之花才意识到她刚叫了对方的名。这么多年,这种亲切的称呼方式早已成习惯了。
“会有多快?”
“准备工作一周左右,依情况而定。首先你要做全身检查。”
“唔……术后恢复期呢?”
“1-7天左右可以走动。值得一提的是,你这种情况术后最好接受化疗。否则有复发的风险。”
“化疗……”勇音听到这两个字哆嗦了一下。
卯之花细细望着对面的人的一举一动。以往觉得这种无措十分可爱,但放到当下看却只是觉得心疼。
“放松。”她轻声说。
墨色眸中所含的感情悠远绵长,虎彻勇音看过之后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悄然出现,心渐渐静了下来。
“化疗之后就…一定不会复发么?”
“凡事没有绝对,但我会尽力为你将风险降到最低。”
“……实在感谢。”勇音感动地垂下头。
“别紧张,你要进行的是静脉化疗,和放疗是不同的,伤害相对小些。”卯之花安慰道。
“大概要多少次…?”
“理论来说是4次。”
“……那个……”
“嗯?”
“头发会掉很厉害吗……”勇音很认真地问。
“会掉一些。”卯之花用温和的语气回答,“不过也因人而异。”
虎彻勇音陷入沉默。
卯之花看着对方如此,心里也不好受。
“不过我觉得你掉得不会很厉害。”卯之花努力将谈话变得不那么沉重。
“你怎么知道…?”
“毕竟只有四次。”
其实就算掉头发也没有关系,爱你的人根本不会在意那些事情。卯之花如此想着,喝了一口茶,没有就着这话题讨论下去的意思。
“……”勇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勇音是怎么想呢?要立刻安排手术吗?”卯之花问。
“…我想…嗯……先进行全身检查吧。”勇音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说,“这一切有点突然,我还……”
“我明白。”卯之花点点头,“不必立刻做决定。”
“直接化疗……不行吧?是吧…?”。
卯之花笑着摇摇头。勇音的视线垂下去,所以还是没得选。
这时护士回来了。说房间已经准备好。正当她准备带着虎彻勇音去看病房时,卯之花起身,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了钥匙。
“我带她去看看便好。”如此说完,站在门口等着虎彻勇音。
虎彻勇音反应过来之后匆匆起身。两人一同朝走廊尽头走去,留护士在主任室门前发呆。
“喂,过来搭把手……你干嘛呢?”另一侧整理桌子的护士问。
“你觉没觉得……主任今天怪怪的。”慢动作似的回头。
“有什么怪的?”
“突然特别温柔……”
“都只是表面现象吧。‘抛家弃子的秃头主任’真温柔起来还不知道要是什么样。”收拾桌子的护士头也没抬。
沉默十秒。
两人面面相窥,片刻后站在外面的护士手里的文件吧嗒一下掉了。
抛家弃子的秃头主任……
回想起卯之花温柔的样子,两个护士同时掉了滴冷汗。她们的记忆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推开门,卯之花打量了一下病房里面,她也是第一次来。
里面的布置比想的更好,虽比酒店差些,但干净舒适温馨三样占齐也是不易了。为了让人类的那些领导住的舒服,院方可真是下了不少力气。
虽然四番也有几间特殊的病房。
卯之花走进病房将窗户打开,暗色的窗帘被风轻轻吹起。这点应该是顾及到癌症患者的感受。有一些静脉化疗的药物是不能见光的。病人在化疗的过程中有时也不喜欢阳光。
“难以想象这是病房。”勇音震惊地感慨。
“住在这里会好些。”卯之花看了一下手边的小摆件,“布置很温馨,有助于精神放松。”
“可是…我住在这里没问题吗?其实普通的病房也没问题……”勇音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走进去。
“已经申请好了,你放心住在这吧。”卯之花扬眼。
虎彻勇音依旧站在门口。这次她站定了,没有要往里面走的意思。
“对不起,我知道这么问有点失礼……”勇音垂下头,她的声音变小了,“可是,普通的病人是不会有这种待遇的吧?”
“是不会。”卯之花垂眼,她也认真地面对了这个问题。
“那为什么?”勇音犹犹豫豫,“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报你。”
卯之花沉吟半响才开口回答。
“我是在回报你。”她轻声说,“你帮过我的大忙,当下不过是忘了。”
“我们以前见过?”勇音惊讶。
卯之花没有回答,她只是笑笑。
勇音呆在那儿,拼命回想半天--她真的想不出在哪儿见过卯之花。理论来说,这么漂亮的气质出众的人不管在哪儿见都应该是过目难忘的吧?
再努力回想,心突然一惊,该不会是在梦里……
一阵微风吹来,窗帘摇摇摆摆。虎彻勇音回过神,看向卯之花柔和漂亮的眼眸。
怎么可能是在梦里,小说看多了吗。虎彻勇音有些羞耻地想着。
“卯之花医生不要开玩笑啊……”没什么底气地小声开口。
“没有开玩笑呢。是真的。你帮过我的忙,只是自己不记得了。”卯之花说。
“我可没失忆过。”勇音觉得这场景很诡异,她认真地提醒。
卯之花听完没有忍住,笑了。
“你当然没失忆过。”
“所以……”
“我只是想打消你的顾虑。我对你别无所求,如此做也没有任何意图。”卯之花轻声说完,朝着门口走去。她们擦肩而过,话语随着唇边的弧度散开,“早些休息吧,我还有些工作要做。等一下会有护士过来帮忙。”
“……我真的没明白。”虎彻勇音站在那。
“假装我们认识很久,而我是你的朋友就好了。”卯之花说,“如果真说要有回报,你安心休养,早日康复就好。”
“……”
“好好休息,明天见。”卯之花说完走出病房。门被轻轻带上。
虎彻勇音在门口发呆。她还是不理解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的生活好像被一双巨手从头到尾翻了个翻。现在又突然冒出来这种奇异事件--肿瘤科的这位漂亮的主任,说她们认识。而且自己还……帮过她的忙。
生活真是奇妙。勇音突然想到一句话,说人一定要活到老,因为你不知道那几十年里会发生多少新鲜事。
怎么想也没个结果,她坐回床上,百感交集地看着天花板发呆。片刻之后又拿起了一本书翻看。
她自己没有注意到,那种孤独和空虚已经不知于何时散了。
五
“这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喔,勇音。”电话那头的声音在发抖。
“是真的。所以我可能……嗯,要在医院呆上一段时间。大概一个月…?我不知道化疗的时候能不能正常活动。”
“化疗还想正常活动?你是不是有点太不怕死了啊?”
话筒里传来啪的一声。勇音能脑补出她的平原织雪拍额头的样子。
“总之抱歉了,最近真的没有办法。”
“都这样了你还在说什么抱歉啊。”电话那头的人深深叹了口气,“你住在哪个医院?我去看你。最好说一下能吃什么,不然我就乱买浪费钱了。”
“喂……”勇音无奈。
夜幕降临,病房里到了一大批人。大家显然是想开开玩笑让勇音放松一些。但这种时候…还有什么玩笑可以开呢?
很晚的时候勇音在平原织雪的耳边说了几句,平原织雪点头。没多久众人就在玩笑里一波一波散了,最后病房里只剩两人,还有一堆礼物和水果。
“我很不想这样。”勇音揉揉太阳穴,刚才一众人吵得她头很疼。
“抱歉,我不小心提了就……他们就都要过来。” 平原织雪合掌道歉。
“好了,没事……我不是怪你。我怎么可能怪你呢?”勇音赶紧说。
“真的抱歉……哎,你还好吧?”
“当然。”勇音笑了笑。
“晚上不会只有你一个人住这吧?”
“当然。”
“我陪着你吧。”
“不必了,我…怎么说呢,我觉得我真的没到需要人照顾的地步。如果没有检查出来结果,我现在说不定还在加班呢。”勇音轻声说。
“…我觉得还是陪着你比较好。”
“说真的,你回家好好休息吧。”勇音劝道,“你知道我…哎,对不起。我想我得好好思考一下。”
“好吧……我理解。如果有什么需要,一定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好。”勇音点头。
她们又闲聊了一会儿,平原织雪最终道别,离开了。病房的门关上的时候,勇音突然又有点后悔。夜晚,这里静的有点过分了。
看了半天的书。上面的字渐渐开始恍惚,脑子里偶然晃过一句话,立刻往回翻,却如何也找不到。呆坐半天,想起是大学时在图书馆翻过的一本书里的内容。
心烦意乱,再读下去对书的作者也是一种不尊重。合上书,就着床头灯起身,披好外套出去。或许她可以假装散步然后四处乱逛遇到卯之花,单就打上一个招呼也好。
如此想着,站在镜前细细整理了衣服。心里知道治疗一旦开始,自己可能也没什么精力在意这些细节了。
走出病房,在走廊尽头看着外面的星光,她想起了很多事。从小到大的许多经历都一并涌出来,让她忍不住思索,她经历的这一切,对于人生来说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呢?那些彻底改变了她的东西,如果没出现又会怎么样呢?
下了楼,一楼的大厅到了晚上很空。外面的花园有些人在散步,远处城市的灯光投到这边来,璀璨迷人,但很不真实。
夜已经深了。
她没有等到卯之花,但手机里来了一条短信。点开看,是朝仓发来。
“您好,我是朝仓。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请问已经休息了吗?”
看过短信的内容,勇音沉默很久之后闭上眼睛。那个可爱的女孩总是客气得过头。
“没有休息。不要用您称呼了,感觉很怪呢。有什么事吗,朝仓?”
“不知道您在哪儿住院,如果方便的话,想去看看。”
称呼还是“您”。勇音忍不住笑了。
“我倒是没问题,只是这么晚了,还是不要过来了吧?你一个人也不太安全。”
“我有重要的事想和您说。”
勇音看了看头顶的星空,拽了拽外套御寒,沉默许久最后长出一口气。
“我知道这样很失礼……对不起。”手机又响了。
勇音犹豫了一下,最后没有回复。直接点开了号码,拨通。
“朝仓吗?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咖啡厅。”
没过一会儿,她们便见面了。虎彻勇音坐在咖啡厅里,捧着一杯温开水,看外面那辆白色的车驶来,停下。一辆精致的小轿车,和驾驶员很是相配呢。
“实在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朝仓坐下之后小声说。她盯着眼前淡茶里含着的斑斓的光点。
“没关系。刚好睡不着,想找个人聊聊天呢。”勇音说完略有些紧张地抬手摸了摸头发。
“您还好吗?”
“如你所见,一切都不错。倒是你,脸色比癌症患者还差,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请不要开这种玩笑。”朝仓的声音愈发低了。
她们简单地聊了几句之后,在虎彻勇音的诱导下,朝仓终于说出了重点。
“我准备回家乡那边一个人单干。”朝仓说,“那边还没有人在发展这些,说不定我可以自己试试。”
勇音听完怔了一下。
“那这边呢?你不干了?待遇可是很难找……”
“我下午的时候被辞退了。”朝仓说着低下头,但随后又扬起了一个轻松的笑脸,“因为出了大岔子,把两份文件搞错了。”
“什么?!”勇音听完睁大眼睛,“这…”
“嗯…不过被辞退了也蛮好的,我一直觉得那里不太适合我。”朝仓笑着说。
“……冒昧问一句,你失误的事情…是多少受了我影响吧。”勇音握着杯子的手在不知不觉间变紧了。
朝仓沉默了一会儿。
“看来您也不是不知道。”末了,朝仓笑着说这一句。
勇音心里很不是滋味。
“和朋友商量完,觉得事不宜迟,大概明后天就要离开这了。在离开之前总觉得……一定要和您联系一下。”
“嗯…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才是最好。有句电影的台词是‘为什么越是需要语言的时候,语言越会是从我们嘴边溜走’……”
“我明白。”朝仓点头,她用温和的眼神安慰着眼前的人,“我明白。”
“我真不希望我在这种时候沉默。”过了很长时间,勇音喃喃说,“对不起,我该好好安慰你的。”
“您在一开始就安慰过我了。可能您不知道……我当时真的很不知所措,觉得一切都很可怕。我的精神简直要崩溃了。”
“我想到你会有压力,但没想过会那么糟。”
“那时您帮了我。我真的无以为报。”
勇音垂下眼,她听着远处传来的钢琴声。
“会一切顺利的。你的能力很强,只要放得再开一点就好了。”勇音说。
“谢谢。”
她们面对面坐了很长时间。彼此都陷入沉思,不知是为马上要面对的分别,还是为没能说出口的那些话语。
“等您康复,给我些指导吧。”朝仓说,“等您康复。”她又没忍住似的重复了一遍。
“嗯。”勇音又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慢慢地点头,“等我康复。”
朝仓笑了。勇音看了好一会儿,最后也笑了。
又聊了一会儿,两人起身,朝仓准备走了。
“我知道您的想法,所以…也不会让您难办。”朝仓轻声说,“只是……如果可以,希望能……”她的声音愈发小了,“像朋友那样拥抱一下吧。我很抱歉,不能为您做更多。”
勇音静静望着眼前的人。紧接着她露出一个飞扬着的令身边一切都黯然失色的笑容。
“加油啊。”勇音大方地抱住了朝仓,轻轻拍了两下那人的背部,“你真的很厉害,相信自己。”
“嗯。您也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请一定要康复。”朝仓哽咽了。
勇音坐在咖啡厅,看朝仓离开,看那白色轿车驶离。
勇音坐在椅子上,静静出神。
听得见远处瓷杯与桌子轻轻的碰撞的声音,一侧客人谈话的低沉的声音,还有……
高跟鞋踏过地面的悠扬的声音。
抬眼,又对上那眼眸。
“查房时发现病人不在,还以为跑去了哪里。”卯之花声音很轻地开着玩笑。她注意到了虎彻勇音的情绪不对,一举一动小心许多,“没想到在这咖啡厅遇见。”
虎彻勇音静静看着卯之花嘴角弧度,看身后缕缕光线透过屏风化作斑驳的光影散在她身上
“卯之花医生是在跟着我的吧。”浅笑。
“没有。我夜班无趣时总是来这边坐着。”卯之花的视线很柔,“没想过会在这碰见你。”
“……如果不介意,可以坐在对面吗?”虎彻勇音犹豫了一会儿之后邀请说,“我…睡不着,所以……嗯…说不定可以聊聊天。”
“你脸色不太好。”卯之花款款落坐。
“卯之花医生应该看到了吧,刚刚出去那个人。”
“抱歉,不是故意看到的。”
“不,完全没关系……那个人是我原先的同事。刚得知她下午也离职,要离开这边了。”
“是来道别的么?”
“嗯。”
“别太难过,虽说离开,但现在交通发达,见面的机会总是有很多的。”
“是呢。不过她是混血,家刚好在地球那边…”勇音说着用手在桌子上轻轻点了点,好像那里摆着她想象里的地球仪,“那边局势很混乱。”
“我很抱歉听到这些,但我相信你们今后还是有机会见面的。”卯之花认真说。
虎彻勇音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她就静静听着。听卯之花的呼吸缓缓散到空气的声音。
“卯之花医生……”
“嗯?”
“你觉得人跟人的关系是怎样的呢?”勇音看了看自己掌心的纹路,她不再掩饰心中的迷茫与困惑。
“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所有的关系都算在内。”勇音说,“人活着,不停地遇见,不停地道别……直到有一天,人死了。一切都停了。她这一生经历的这些,到最后都代表什么呢?”
卯之花喝了一口茶。
她知道虎彻勇音是无比认真地问这个问题,因此需要慎重回答。
“对不起,突然问这种问题,很奇怪吧。”虎彻勇音的声音弱下去。
“并不奇怪。”卯之花说,“很久之前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我花了相当的时间才得出结论。准确的说,花了相当长时间才遇到能给我结论的人。和其他人有关的问题,最后必须要由其他人给出答案。”
“是什么答案呢?”勇音问。
“把人生看做一个圆形的房间,你站在房间中央,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一盏灯,分散在各个角落。”卯之花说,“每一盏灯接近你并且亮起时,你就会看到你自身的一部分。人们照亮你不同的侧面,意义是令你更清楚地看清自己。”
勇音静静听着。
“然后会有一盏灯亮度比其他所有灯的亮度都要强。那盏灯会彻底地照亮你。”卯之花的语气很柔,很缓。她说话时满怀柔情地凝视着虎彻勇音的眼睛,“不仅让你认识自己。在同时,也让你看到全新的自己。那是一种非凡的体验,在我看来那也正是活着的意义。”
“听起来很奇妙。”感慨地回味很久之后,虎彻勇音轻声说。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得出这个结果。”
“只是那个人会是什么以什么身份出现呢?爱人吗?”勇音忍不住问。
卯之花没有回答,只是微笑。
勇音等了一会儿,最后也开始自己思考答案了。
“听起来真的很奇妙。”勇音又喃喃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末了加一句,“想不到会是什么样的人会让其他人有这么深的感悟。”
卯之花看着卯之花清澈的眼眸,笑意一点点地柔了。
能在不自觉间这么认真自夸的,怕是只有你。
月的清光被城市的霓虹冲淡,唯有渐渐变凉的风提醒行人夜深。
热水被喝完了,茶杯却依旧摆在那。
“突然问你那种奇怪的问题实在很抱歉。”勇音的心态调整过来之后,脸颊忍不住地泛红。
“我很荣幸你能向我敞开心扉。”卯之花说,“感谢你对我的信任。”
虎彻勇音又喝了一口水。心被对方的话弄得暖暖的。
“夜深了。”卯之花看了一下时间,“还是没困吗?”
“说实话,有点累了。”勇音说。
“回去好好睡一觉吧。”卯之花说,“虽然现在不是以医生的身份在和你说话,但还是要提醒,手术前真的不能总是熬夜呢。”
“是……”勇音点头,她准备起身,“卯之花医生不回去吗?”
“我在这再坐一会。”卯之花微笑,“快回去休息吧。”
“好。”
道过别,勇音拉了拉外套走出咖啡厅。出门之前,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那人的背影。
和梦里那个背影相比,真的很像呢。尤其是那种安全感和熟悉感。
推开门,夜晚的寒风吹来。头脑恍恍惚惚。
回想着刚才的对话,心里一个计划逐渐成形。
六
滑雪板、滑雪服、护目镜……
房间里,虎彻勇音进行了一番大规模的搜查,最后终于在角落的收纳箱里找到了这些东西。
大概将近一年没有滑雪了,工作太忙,半天的时间都抽不出。
开着音乐整理这些东西。护目镜是上好的,滑雪服也不错,滑雪板更不用说……唯一有点问题的大概就是她的身体。一年没滑,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当初的感觉。
拿起滑雪板细细查看。边缘打磨得不错,加上上次收起来之前打过蜡,没什么问题。
一旁音响里音乐轻柔地流淌,勇音坐在地板,看着窗外的阳光洒进来,一时觉得很惬意。有多久没有这样了呢?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发现是陌生的号码时,心里有些紧张。
“你好。”她用自己认为相对柔和的声音开口。
“你好,我是卯之花烈。”
动人的声音传过来,勇音站起身开始四处踱步。尽管没人看,她还是不知不觉间挺直了身子。
“卯之花医生。”勇音笑着唤了那名字,之后拽了拽衣角。
“我刚刚看到你的留言。”卯之花说,“之前有些忙,抱歉这么晚才打给你。”
“不,该道歉的是我,这样打扰你……”勇音的声音低下去,“我早晨的时候去主任室看了一下,发现你不在那,就擅自走了,真的抱歉。”
“这倒没关系。只是你确定要这样吗?老实说,我并不支持。”卯之花说,“滑雪是一项很消耗体力的运动。不止在手术之前不该进行高体力消耗的运动,但你患病的角度来说也该好好休息,现在不是锻炼的时候。”
“我知道,只是想到之后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要卧床,忍不住想在那之前再滑一次。”勇音小声说。
卯之花沉默了少顷,她当下在现世的住处里穿着和服睡袍。
“我还是不建议你这样做。”卯之花说,“等你术后恢复可以好好滑。你现在一个人去很危险。”
“真的抱歉。”虎彻勇音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想坚持当初的决定。
时间过了很久,各怀着心事,两人对着话筒皆未出声。
“说起来卯之花医生会滑雪吗?”勇音弱弱地问。
卯之花拿着电话怔了一下。当下似乎出现了她从未想过的展开,因此难得地犹豫了片刻。
“有一定兴趣。”卯之花十分自然地说了个谎。
“真的?”勇音听完很兴奋。
“嗯,有一段时间研究过。”越说越脱离掌控了。
“诶……那卯之花医生有没有兴趣?不然我们一起去滑?”勇音觉得她这辈子的勇气都在这个邀请里耗光了。俗话说有机会要把握,但风险真是很大啊。
卯之花彻底沉默了。说谎简单,圆谎可就要付出相当精力。
虎彻勇音忐忑不安地等着。
卯之花看向屋内的布置。古朴典雅,几乎看不出过去热爱战斗的她的影子。
“那……”勇音意识到她可能被拒绝了,有些尴尬地开口,试图挽回局面。
“勇音什么时候去呢?我明天刚好休息。”卯之花说。
勇音沉默了两秒,最后反应过来。这是…卯之花接受邀请了!
“那就明天!当然!我刚好也需要准备,想着明天去呢!”勇音激动到全然不顾事实,她明明打算马上出发。
“那么我们就明天过去吧。想去哪个滑雪场呢?”
“嗯……我知道有一家不错的滑雪场,不过离这边稍远些。”
“你现在在家吗?不然把东西带到医院,我们晚上研究一下然后明天一起出发吧。”
“当然,好,没问题。”勇音拼命点头,“不过卯之花医生昨晚值了夜班今天不休息没关系吗?”
“我昨晚后来离开,休息到现在完全可以了。”卯之花说。
“那好。”虎彻勇音点头。
挂断电话之后两边是截然不同的反应。
虎彻勇音欣喜若狂,拍了个手笑着去收拾东西了。
而卯之花那边,气氛则要凝重得多了。一个人站了许久,最后拿起联络器,给特派的十三番队的队员发去了指令。
“帮我找一套滑雪教程,立刻。”
黄昏降临。
虎彻勇音在病房里兴奋地反复检查滑雪设备。
卯之花在家仔细查看队员上午拿来的滑雪教程,时不时望着角落里一堆全新的滑雪设备出神。
晚间两人汇合,勇音脸上写着欢喜,怎么努力也掩不住。
“没想到卯之花医生也喜欢滑雪呢。”
简单闲聊几句,卯之花用了几样下午现学的词之后,虎彻勇音愈发激动了。
我也没想到。卯之花忍不住这样想。
“不过道具都是新的?”勇音看了看一旁的东西。
“原先有一套,用旧了就扔掉了。”卯之花有一点很厉害,她在说谎时话语也是柔柔的,面不改色。
“喔……”虎彻勇音丝毫没有怀疑。
转眼便是第二天。清晨卯之花出现在病房门口,两人一起走出去。
一路上勇音在想,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奇妙。两个人要亲近起来,所需的就是那么一点点的时间。当然,也少不了运气的成分。
虎彻勇音在感慨上帝巧妙的安排,卯之花心里所想的则是截然相反。虽说看了十余小时的滑雪教程,但理论和实践终究是两回事。
“我来开车吧,你指明方向。”卯之花说。
“也好。”虎彻勇音点头,“辛苦了,卯之花医生。”
卯之花坐上驾驶位。
她们决定开虎彻勇音的越野车去,卯之花在现世的车是一辆跑车,空间上来看并不适合她们这次的出行。虎彻勇音看到跑车之后很惊讶,那车很贵,应该不是单靠医生的工资可以购买的。
“我们的房间定好了吗?”出发之后卯之花问。
“嗯,定好了。”
“好。”卯之花点头。去滑雪场的话开车要很长时间,当天去当天回这种事情比较难以实现。
一路顺畅,路上两人时不时聊天讨论,时间过得很快,两人都觉得没有多久就到了。
抵达,滑雪场的人不多不少。
两人下车,虎彻勇音拿起滑雪板。卯之花注意到那人虽然在出发前以及路上状态都很不错,但下车看到雪山之后神色立刻就和之前截然不同了。有些压抑,有些……庄重。
“卯之花医生喜欢怎么滑呢?”虎彻勇音拿好单板,戴上了护目镜。
“嗯?”
“我喜欢在非压雪的雪面滑。”勇音简单活动了一下身体,“可能要到外面去。”
“不安全吧。”卯之花顺着虎彻勇音的视线望去。
“还好。”勇音轻声说,“不过卯之花医生就不要过去了,在里面摔倒是很危险。”
“既然危险,你为什么一定要去那边滑?”
“滑起来舒服些。”勇音笑着回答,“在非压雪的山坡上滑的话,有种飘起来的感觉呢。加上速度感,真的很棒。”
卯之花看了一会儿虎彻勇音,意识到做为人类活了这些年之后对方似乎养成了很多不一样的习惯。
也难怪,童年里周围环境的变化会对一个人产生很大的影响。这种影响和成年后经历事情所带来的影响是很难相提并论的。
卯之花又想起很久之前她第一次看到虎彻勇音战斗的样子。
当时对方站得笔直,死霸装经风一吹紧紧地贴在那漂亮的背部。解放冻云,三下两下就将任务完成。
战斗之时的投入和平时的害羞完全不同呢。或许就是那个时候她开始思索如何将那个副官章递出去。
“注意安全。”卯之花轻声说,“我的确没有在非压雪雪面滑的经验,就不一起过去了。免得最后出问题。”
“那我去了。”虎彻勇音笑了笑,“卯之花医生也小心。我一直戴着耳机,我们可以用电话联系。”
“好。”
虎彻勇音滑着走开了,卯之花看着那背影直到消失,许久之后才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滑雪板。
可不止是没有在非压雪雪面滑行的经验。
过了一会儿,巨大的绿色怪物掠过滑雪场上空,形状似鱼,迅速自在地在空气中游动。值得一提的是所有游客好像都没注意到这种情况。
没多会儿,怪物形状缩小之后伏在地上。卯之花站在山顶,看了看眼前那一长段陡得吓人的雪坡。
卯之花戴上了护目镜,上了正被肉雫唼托着的滑雪板。
肉雫唼在心里接了命令之后立即动身。
于是在旁人眼里,看到的就是一个漂亮的女人飞速从山坡上滑下,潇洒得像是飞了起来。
身影一闪而过,来不及细看。
一旁的滑雪教练见了此景之后手里的滑雪杆啪一下掉到地上。
“那人好厉害,是国家级运动员么……”一旁的学员呆了。
到下面,速度慢下之后卯之花当机立断下了肉雫唼,然后试着刹住--教材上将步骤写的很明确--停下。
摘掉眼镜,发现周围静了不少,回头看到所有人都在看她。
片刻后掌声响起来,潮水般卷遍整个滑雪场。
“是有什么活动吗?刚才好像听到掌声了呢。”
勇音在非压雪雪面的山坡上自在地滑行,在从未有人到过的雪面上留下漂亮的弧线。她小心地调整着重心,压紧滑雪板的尾部。
“勇音听错了吧。”耳机的话筒垂在漂亮的唇边,卯之花正在给一个小女生签字。
“是真的听到了呢,卯之花医生没有看到什么吗?”勇音敏捷地穿过树林。
“什么也没有看到。”卯之花一边回答,一边将笔递回那个小女生。她收拾了东西,准备到不太显眼的地方休息了。
“喔……真是奇怪…那是哪里的掌声呢。”勇音看着两旁飞速掠过的树木,一边沉浸于浮在雪上滑行的速度,一边享受卯之花温柔悦耳的声音从耳机里发出的感觉。
“勇音滑到哪了呢?”卯之花决定转移话题。
“滑到…很远的地方了。”勇音回想了一下之后轻声说。
“注意安全。我可能先去休息区喝些东西。”
“诶?可是休息区的食物很难吃……”
“所以只是喝些东西。”卯之花笑了。
“…卯之花医生先好好休息,我可能得过很久才回去。”
“慢慢滑。”
又闲聊几句之后两人将电话挂掉,卯之花坐在休息区舒舒服服地开始等待那人回来,而另一边虎彻勇音心里则是开始翻涌了。
休息区的东西真的很难吃,虎彻勇音想着。
卯之花坐在休息区的椅子静静等着,看头顶的天空暗下去,又暗下去。
周围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那个和她要签名的小女孩也出去了。
夕阳将一切染红,虎彻勇音还是没有回来。
本着不想打电话打扰那人的心情就一直没有联系,但看着夕阳的光线一点点暗下,卯之花终是没忍住,她拨通了那个号码。
过了很长时间虎彻勇音才接通。
卯之花听了第一个音节心就一沉,意识到情况不对,她起身。肉雫唼瞬间现形,做准备起飞的动作。
“出了点小问题,卯之花医生。”电话那头声音断断续续,“不过没什么问题,你别过来,我等会儿就会处理好。”
“发生什么了?”卯之花的心随着悬起来,她已经在挑没人的地方,准备随时同肉雫唼一起出发。
“没什么。”
荒山野岭,滑雪板留下的漂亮的弧线在中途被截断。
虎彻勇音所在之地是个深坑,半个身子被紧紧埋在雪里,动弹不得。这种情况下危险性不言而喻,再动一动上面的雪散下来将脸埋住很容易就会窒息死亡。
但当下最重要的不是那个。
以她的技术完全可以顺利地划过这种地段,但……
虎彻勇音小幅度地动了动,她捂着胃小口喘气,同时试着蜷起身子。穿着厚重的滑雪服埋在雪里的时候做这种动作没有任何意义她是知道的,但多少会带来些心理上的安稳。
结果就在这动作之后,头顶的雪啪啦地散下来一大块,扣在头上。虎彻勇音一个激灵,她急忙转头将雪抖掉。万幸只有一小块。
“出了事故么?”卯之花听到了声音。对情况不是很了解的她此刻不由心急。
“小事故。”勇音憋了半天之后说,“但卯之花医生千万不要试着找我,我休息一下之后就会好了。”
“伤到哪里?”
“倒没伤到哪里……”
卯之花听完,心中疑惑更深。
“被雪埋住了?”卯之花想起之前教材里说过的内容。
“……嗯。”勇音极不情愿地承认了。
“我现在去找你,你把大致的位置告诉我。”
“不行,卯之花医生没有林间滑行经验的话千万不能过来,很危险。”
“不要在这种时候逞强。”卯之花压低了声音,话语里再没有半点玩笑的感觉。
“……”虎彻勇音沉默了。
“告诉我你在哪。无论如何我都得过去,天快暗了,不要拖延时间。”
“…山的另一头。半山腰,和旅游景街正对着。”勇音又羞又恼,心里想着自己怎么就如此不小心。
“好,你在那千万不要动。”卯之花说。
“卯之花医生千万小心。”勇音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稳妥。
卯之花侧过头看了另一侧静静尽头闲着的一排雪地摩托,很快就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放心吧,”卯之花看着肉雫唼朝雪地摩托的方向飞去,“不会有任何问题。”
片刻后,寒风从耳边呼啸掠过。
长发散开,卯之花拿着望远镜站在肉雫唼身上观察下面的雪面,借着天边最后一丝光线寻找虎彻勇音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那身影。
虎彻勇音被埋在雪里几乎要没有知觉的时候,听到了一旁雪地摩托的声音,正惊讶间,抬头便看到了卯之花的面容。
见对方如此,心里一百个着急。以卯之花的身手立刻上前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因为担心对方起疑,还是忍了心焦,以正常的救援程序抛过了绳索,让对方将其扣在腰上。
成功出雪坑。虎彻勇音觉得四肢已经被冻麻了。以至于她看到那雪地摩托都只是在心里默默震惊,没能说出什么来。
真是丢脸啊,想着最后再好好滑一次,结果出这种状况。越想越觉得羞耻,最后勇音直接把头埋到卯之花给她带的外套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