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手忙脚乱的平安夜
依照惯例,每年的平安夜都是我们的狂欢时间。这个惯例已经因为顾里在英国待了两年而中断了两次,毕竟我和南湘、唐宛如三个人不足以带动整场的气氛,在带着我们一起嗨起来这个方面,还是喝醉酒的顾里独领风骚。
而且当顾里不在,我们顿时明白过来她的挥金如土是我们生活中多么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
今年,这个惯例的持续也同样面临着一个巨大的挑战——那就是我们真的太忙了。
我们杂志社不知道发什么疯,每份投稿无论是否采用都要详细回复就算了,对“详细”的标准还相当苛刻,恨不得我们把每个文档全部复制一份加好批注然后连着退稿信一起丢回去,而前辈们一个个的都比我还要焦头烂额,这些繁琐的回复工作全部落到了我头上。
但我就算宁愿再审一百份驴头不对马嘴的稿子,也不想再去催周崇光的稿了。
听说他曾经用多年以前如同古董的本子上扒出一篇散文来去应付萧潇,问题是他在我们这里写的可是长篇小说连载,如果拖稿拖到了极限也不可能找到东西应付,交不上就真的只能开天窗,搞得我现在每天都忐忑不安,干脆仔细研读了一下这篇小说,每次收到一份就接着自己写下期要用的份量,万一周崇光交不上就拿自己写的那份交上去充数。
在模仿周崇光的文风这个方面,我也算是走在尖端了。
而我们杂志社的发疯也直接影响到了南湘。
要交连载第一话的同时她还要给圣诞特刊画短篇。漫画真的是个体力活,在上海各大地铁公交上磨砺出意志和体质的南湘都觉得有些吃力,而顾里终于要不堪忍受网点纸纸屑满天飞的客厅,愤怒地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代替网点纸。
“我觉得这个效果南湘完全可以让南湘手动画出来,她不是画过吗。”顾里指着背景里那些南湘一个个点出来组成灰色阴影的部分,“这样就环保多了。”
其实之前顾里还提出过“这玩意儿就不能扫描到电脑里用软件加特效吗”这种身为一个完全不了解这一行的外行人能提出的最靠谱的建议,但是穷鬼南湘在电子产品面前的智商和艺术创作能力都是以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气势往下飞落的,用电脑贴网点这种动作对她来说太高难度了。
“一张两张那样就算了,全部这么来,你以为南湘练过天山折梅手啊?”我指了指院子里正在支起新买的乒乓球桌的唐宛如,“你还不如让如如去帮她点,就是要担心桌子被戳坏。顾里,你用的是我的杯子。”
“……你自己放在我房间里的。”
“但是刚才我提醒你之后,你至少思考了三秒钟又继续放嘴边上喝了。”我接过顾里喝空了的杯子,顺手放到了厨房水池里,“你这个属于十分明显的调戏行为啊。”
“那请问你穿着我睡衣满房间乱晃的时候我说什么了没有?”
“是你自己买大一号的睡衣搞得我分不清楚好不好?”
除了顾里最近因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大堆事情忙得焦头烂额,连续好几天都在办公室里靠我送饭维生,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果然还是那一大堆改不掉的习惯。
今天顾里没去公司,但很明显还是在书房里继续着未完的工作,出来倒水的时候还顺便抨击了一下南湘制造出来的漫天乱飞的网点纸屑。
南湘终于贴完了最后一张原稿的网点,就在她长舒一口气想要休息一下的时候,给她倒了一杯咖啡正往桌边走过来的席澄被椅子绊了一下,她本人扶住桌沿没有倒下,但是手里的咖啡像是瞄准了南湘的原稿,前赴后继奔涌而出,完美地洒落在了刚刚完成的漫画上。
由于原稿还是摊开在桌上没来得及收拢的状态,在场的人似乎都听见了南湘心碎的声音。
为了防止顾里的房子里面发生什么谋杀事件——虽然这房子房产证上是我名字——我飞快地冲上去按住了南湘:“南湘,你别冲动,我们先冷静一下……”
席澄顶着南湘杀气腾腾的视线用餐纸巾吸走了桌面上的咖啡,然后把原稿一张张地摊开在地砖上想把它们晾干,但上面还是留下了无法挽救的痕迹。
为了确保明天早上九点这个最后的交稿期限之前南湘能够搞定这一切,我们当即坐下来开始赶工,南湘负责重画线稿,我负责帮忙涂黑,席澄笨手笨脚地切割着网点,时不时紧张地瞥一眼南湘。
在席澄第三次割坏了网点之后,南湘终于把她从座位上拽下来拎到沙发上,我举起手里的笔:“那我来贴网点她来涂黑?”
南湘犹豫了片刻,然后让席澄滚出去采购今天晚饭要用的食材。虽然面对赶稿的修罗场,但毕竟还是平安夜。
就在我时而涂黑时而切网点忙于两头乱窜的时候,顾里从房间里走出来透气,走到桌边看了看我们正在忙活的事情,鄙夷地扫视着我和南湘。
她俯身把我右手边的美工刀拉到自己跟前,推出刀刃,拿起桌角那些被咖啡给糊掉了的稿纸,顺着原稿格子的线条轻轻一划,将未受波及的那一格给取了下来,妥帖地照着原本的位置贴在了一张新的纸上。
没有被咖啡波及到的格子全部取下来之后,南湘的工作量霎时间就减少了一大半。
所以顾里到底有没有艺术细胞根本不重要,她的智商在大部分时候足以弥补一切了。
“顾里,你过来帮我们贴网点吧。”
我用我看着顾里的时候一贯的眼神朝她看过去。
憧憬、艳羡、崇拜、迷恋。
用南湘的话来说,就和郭襄看杨过似的。
然而在这样的眼神逼视之下,顾里还是摆出一副非常性格的样子,拒绝了我。
好想打她哦。
顾里把我手里的网点纸全部推到一边,然后把美工刀放上去压着:“乖,等我忙完。”
她这样委婉地答应了之后,我却又觉得有些后悔,顾里已经连着熬夜好几天了,黑眼圈遮得住,但是身体到了极限的疲惫从眼神里就能看出来,她转身的时候下意识地在桌面上撑了一下,我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没问题吧你?”
我觉得肯定是有点问题的,顾里难得只用手势回答我的问题,然后就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走回房间,半个小时之后又推门出来,开始给我涂黑完毕的那部分给贴上网点。
如果我们两个人的工作现在交换一下,那我大概不到五分钟就能割到自己的手,但顾里拿出了在小学手工课上做电子绵羊的气势,轻巧地把网点切割成适宜的形状,再细致地把它们在原稿上压平。
和我这种得过且过的生活风格不同,顾里会拒绝去接触很多事情——比如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在想尽一切办法逃避手工课——但只要她开始认真起来了,她就不允许自己在任何方面落人下风,我可以相信就算让她和南湘比画画,她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拿到第一名的。
其实这很简单,让我当评委就行了。
我和南湘急匆匆地冲到扫描仪前扫描原稿的时候,顾里去厨房视察了一下今天的晚饭,然后靠在沙发上漫无目的地给电视换着台,等我们两个也准备滚到沙发上休息一下的时候,发现顾里缩在沙发上睡着了,怀里还搂着一个抱枕。
“睡着了哎。”我忍不住笑了一声,拉过一旁的毛毯给顾里盖上,“真可爱。”
南湘友善地提醒我:“一会儿小超市也要来。”
我低下头看了看顾里的睡颜。
“……你帮我看看鸡烤好了没,我把顾里抱到卧室去。”
“好,你多长时间能完事儿?”
“南湘,如果我和顾里是狼狈为奸,那我和你绝对是狐朋狗友。”
“你骂谁狐狸?到底多长时间完事儿?”
“你怎么就默认我是狗了?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分手了?”
“没忘,但我觉得你们在任何状态下滚起来都不奇怪,一炮泯恩仇不一直是你们的风格吗?”
我瞪了她一眼,先跑到楼上去把卧室的门打开,然后再折回来抱顾里。
顾里是真的很轻。只不过当她清醒的时候,一般会义正言辞地拒绝公主抱这种突破她下限的事情。
把她放到床上之后,我犹豫着要不要偷偷亲她一下,短暂的犹豫之后,我立刻否决掉了这个想法。
我亲了她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