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她們已經到了…」
「已經知道了!不用你們一再重覆!」
這個世界,太過無聊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吉爾加美什就已經有了這樣的理解。
走在一成不變的長廊上,他打好了把皇宮整個重新裝潢過的主意。
但是同一時間,等待著他的人們讓他的心情奇差。
這世上,無聊的人,無聊的事情,都太多了點。
過多的愚蠢還有不必要的規則,綑綁著思想還有心靈,製造更多的蠢人。
他到底為什麼會來到這樣沒救的世界?
從十幾歲的時候開始,他就明白了原因。
當他第一次射殺成天懶散不做事的傭人的時候,他明白他能夠改變這一切。
應該說,他就是為此而生的。
當其他人都無知無覺的墮落塵世,他會拯救他們,替他們找回活著的快感。
同時,他也從觀察這些無知者之中得到了異想不到的樂趣。
看著他們為不重要的過去痛苦,看著他們因為沒有意義的事物快樂,就像是在看小丑表演雜耍一般,可笑又可悲。
這樣純粹為了拯救他人而活的人生,從他們的生活中得到樂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做了幾次實驗之後,吉爾加美什又意識到了過去他不明白的事情。
悲慘而憂傷的情緒,比愉快要震撼人心。
一個人的快樂是有極限的,但是傷痛以及靈魂上的刮痕,卻沒有底線。
看著珍愛的人被威脅,重要的事物被摧毀,用性命守護的組織被消滅,那些人們臉上的表情不是能夠被輕易忘記的。
也因此,他發現自己總是在導演著他人,上演一齣齣的悲劇。
悲劇總是比喜劇更加觸動人心。
原本這也只是另一場在無可救藥的世界裡上演的戲碼,卻因為那女子而開始走岔。
咬著牙,事情頭一次超出吉爾加美什的想像,也讓他非常的不爽。
原本只是看衛宮切嗣悲慘的模樣覺得有趣,所以才答應了與艾茵茲貝倫的聯姻。
將公主寄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然後切斷她與外界的所有訊息,然後看著切嗣悲絕的尋找不存在的線索。
在這時候,就像是救世主一般,身為內部的人員的言峰綺禮主動聯絡他,告訴他公主的所在地。
看著切嗣興喜若狂的跟早就已經歸順於他的政府官員報告計劃,看著他眼睜睜的失敗。
在假死之後,他就會像是浴火的鳳凰一般再起,提著衛宮切嗣的頭顱,像是英雄一般的回歸。
但是,他卻沒有想到公主會就這樣在那一次的攻擊中消失。
與他所想好的劇本不符,他也只能夠隱身於幕後,看著一切的發展。
這段時間他也只能拿凱來當作是餘興節目,但是光他那種程度的,一點看頭都沒有。
剛開始還有點樂趣,一段時間之後反應都大同小異,就放生了。
雖然能有一隻小白鼠來測試他新研發的酷刑方式還挺不錯的,但是就連綺禮似乎也開始覺得無聊了。
原本以前被殺掉的時候並沒有什麼惋惜,現在發現居然還活著,反而有趣了起來。
當初隱瞞這件事的人,也需要再做處置呢。
雖然當初只是關禁閉處理,但是這樣瞞上欺下的行為不好好懲罰的話,是會再犯的。
說起來,阿爾托莉亞也是他計劃中的另一個主角。
像她這樣幾乎可以說是經典軍事英雄的出身,也是非常少見的。
但是她的心,早就已經腐爛。
雖然不知道為何一介女子能夠讓她幾乎摧毀自身,但是這份癡情也是少見。
雖然對於兩人的分離他一點事都沒有做,但是看著她們選擇了兩條完全分裂的道路,也真是悲劇一場。
像她這樣在地獄中遭遇了最壞的情況也沒有哭泣的女子,會被怎麼樣的事情弄哭呢?
從她頰邊滑過的淚水,會是怎麼樣的味道呢?
將愛麗絲菲爾交給她保護的時候,他同時也在觀察著,阿爾托莉亞會如何面對一切光明的公主。
會憎恨嗎?會自怨自哀嗎?總而言之,不會對她視若無睹的。
可是那一邊的發展也超出了他的計劃。
戒心比他想像的要重,阿爾托莉亞在一次出逃之後就以王軍不中用為由調派到不重要的外邊看守,在宅內巡邏的都是她自己的心腹,自然就沒得觀察。
雖然有些不愉快,但是像她這樣事事都要反抗的棋子其實也挺有趣的。
但是到了今天,一切都太超過了。
他能夠忍受阿爾托莉亞和愛麗絲菲爾在他設計的道路上繞道,但是她們現在根本就是在活自己的。
挑戰皇權?正統繼承者?真愛?
那些東西,全部都是胡說八道,全部都是廢物。
公然挑戰他的權力?開什麼玩笑!
明明就是他在掌控著所有人的生活,像她們這樣的小角色怎麼能反抗他的劇本!
因為那個演說,就連政府那邊的傢伙們都開始焦躁不安,必須要處理了。
太久沒有整頓這個世界,就已經墮落到了這個程度嗎?
這個世界,果然已經沒有救了啊。
看著空空的手指,吉爾加美什感覺怒氣又上升了。
那幾個老頭竟然背著他玩把戲,硬是把阿爾托莉亞扶上自己的高度。
如果不是他們,他現在也不會那麼辛苦了。
雖然就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東西,但是不拿回來也不行啊。
原本就是屬於他的東西,怎麼能夠不問過就拿走呢?這難道不是偷竊嗎?
必須要好好教她們一課才行。
***
深陷於敵陣之中,無論是誰都會緊張的吧?
坐在看起來再正常不過的房間裡,愛麗絲菲爾感覺心跳隨著等待的時間加長而加快。
旁邊的阿爾托莉亞應該也相當的緊張,但是看起來還是比她要沉穩多了。
雙手抱在胸前,她氣定神閒的坐在位子上,認真的看著前方。
看到她這樣子,愛麗絲菲爾多少有些放心;她能那麼冷靜,就表示不會有問題的吧?
又做了個深呼吸,她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
在今天清早公開聲明之後,她們很快的就被攔截,要她們來見吉爾加美什。
雖然隨行的人們說沒有必要在這時候見面,他們應該做好準備,以平等的方式會面。
但是阿爾托莉亞卻接受了對方的要求,按照吉爾加美什的指示來到王城。
也因此,她們現在坐在這裡,等著叫她們過來的人出現。
來是來了,但是兩邊似乎都還是充滿了戒心。
注意到對方久違的將手套戴起來了。
這樣幾乎可以說是將自己的內心隱藏起來的工具,也就是為了這時間存在吧。
愛麗絲菲爾知道,阿爾托莉亞在離開之後帶上了她的手槍。
現在,眾人都還在房間門外等待著,發生了任何的事情就會破門而入。
雖然安靜,但是多少能夠想像外頭的氣氛會是多麼的僵硬。
門被踢開的時候嚇了一跳,阿爾托莉亞也反射性的抓住了她的手。
身為罪魁禍首的吉爾加美什看著她們,挑挑眉毛。
「哦?都到了嗎?」
並沒有把她的手放開,阿爾托莉亞反而牽得更緊了。
「吉爾加美什…」
「別這樣嘛!我可是給了妳們特權喔,能夠這樣不預約就見到我可是很少見的。」
拉開屬於他的那張椅子,吉爾加美什坐了下來,伸個懶腰。
看著眼前這個不可一世的男子,愛麗絲菲爾意識到這還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她曾經的婚約對象。
與阿爾托莉亞類似的金髮,但是眼睛卻是不祥的血紅色。
面目其實也算清秀,但是那滿不在乎的態度看了就讓人覺得不舒服。
打量著他的同時,她也引起了吉爾加美什的注意。
「公主殿下…妳就那麼不想跟我結婚嗎?跟別人私奔什麼的,可是要受處罰的喔?」
這樣說著同時也被他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有些不舒服的眼神讓她忍不住的遮掩著自己。
站起來擋在她面前,阿爾托莉亞護住愛麗絲菲。
吉爾加美什用那種視線看著自己似乎讓她憤怒,惡狠狠的視線完全能夠把對方燒穿。
「自己喜歡聽的話講給自己聽就夠了。愛麗絲菲爾和你的婚約早就已經不適用了,她現在是在我的保護之下,想碰她你就試試看。」
也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比阿爾托莉亞要高上不少而有些俯視著她。
忽然的靠近,一隻手伸出來抓住她的領帶。
在他有機會碰到前拍掉他的手,阿爾托莉亞與他對瞪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兇惡。
「這麼囂張?我都還沒有跟妳算帳呢…正統繼承人。」
「半斤八兩,假貨。」
才剛見面兩個人就一副要打起來的模樣,絕對不是好事。
就算阿爾托莉亞在打鬥中的勝率接近百分之百,但是用武力得到的權威,是不會被承認的。
必須要讓他們好好的冷靜下來講話才行。
一個突然的拍手讓還在對瞪的兩個人嚇了一跳,兩雙眼睛都落在剛剛被落在一邊的人。
微微一笑,能夠這樣就讓他們分開的話還好說話。
「兩個人都坐下來吧?我們是來談話的,不是來打架的喔?」
眨眨眼睛,阿爾托莉亞遲疑的看了她一眼,看見愛麗絲菲爾回了她一個點頭之後就嘆了口氣。
整理了一下領帶,她又瞪了吉爾加美什一眼才坐回她身邊。
吉爾加美什看到阿爾托莉亞退後時奸笑了一下,似乎對於剛剛的僵持一點都不在乎的重新坐下。
「我原本並不是要叫妳們過來談話啦、不過也好,如果鬧太大的話,外頭的傢伙們似乎會開始騷動呢…」
阿爾托莉亞是怎麼在這個煩人的傢伙底下工作那麼久的?
思考著這個問題,她等待阿爾托莉亞開口。
嘆口氣,阿爾托莉亞又做了一個深呼吸穩定情緒。
「吉爾加美什,我希望我們能夠以和平的方式結束這場內容爭鬥。」
「看起來並不像啊,畢竟帶了那麼多人…」
明明就是因為你們的態度一直都讓人無法放心不是嗎?
不在乎他的調侃,阿爾托莉亞只是繼續說下去。
「你父親已將王位傳給我,這個國家的皇帝是我。今早的聲明你也看了吧?人們都希望戰爭能夠結束,國家能夠安定。你現在退位的話,我會保證你往後的生活以及安全。」
雖然說是談話,但是內容上也基本是在逼迫對方。
不過既然說話的人是身為正統的阿爾托莉亞,對吉爾加美什來說,大概是自以為是的假高尚吧?
「讓妳失望了,但是我是不會把這個國家給妳的。我已經統整好了政府,交給妳的話或許還會比現在更亂呢!而且父親的話啊、國家的民意啊,我是不會因為那點小事而被動搖的,抱歉啊。」
讀不出他是否認真,畢竟每一個字句都帶著絕對的自信,又或者是自大。
沒有輕易的被對方挑釁,阿爾托莉亞看著他的表情淡漠而冷酷。
「那麼我問你,你會怎麼處理現在正在進行的戰爭?」
「還能怎麼處理?繼續打到對方滅國,然後將它併吞…妳清楚我想說什麼。」
愛麗絲菲爾可以聽到她心裡有東西斷掉的聲音。
「戰爭不能再繼續了!」
搶在阿爾托莉亞之前開口,愛麗絲菲爾差點就從輪椅上站起來。
對於她的反應只是嗤之以鼻,吉爾加美什的笑容讓愛麗絲菲爾怒火中燒。
「國家大事豈是妳這樣不明世顧的小女生能懂的。」
「那你有看過嗎!在戰場受傷的士兵痛苦的模樣!因為在戰場上發生的事情而瘋狂的眼神!像你這樣一生都只是站在後面看別人受苦的人,又憑什麼決定他人的生死!」
聽見她的話,吉爾加美什的眼神卻只是更加的冰冷。
從椅子上起身之後卻沒有走到她的身邊,而是靠近旁邊的水果盤,拿起放在最上頭的蘋果。
「就是因為一生都站在後方,所以才能夠做出這些決定啊。」
「…什麼?」
咬了一口,吉爾加美什回答的同時也在連皮咀嚼著。
「作為一個巨大的系統的領導者,怎麼能夠因為個體的苦痛而停下腳步呢?如果腦海裡都是那樣的畫面,一般的工作也沒辦法好好處理了啊。」
而愛麗絲菲爾則是頭一次真心的認為,阿爾托莉亞必須要將吉爾加美什從這個位子上踢下來。
絕對不能夠讓這樣的人統治國家,絕對不能讓不知民間疾苦的人決定所有人的未來。
「阿爾托莉亞是不可能會輸給你的。不管你費多少力氣去抱著根本就不屬於你的東西,在多數人否認你的時候,你就已經失去了領導國家的權力了。」
「同理,這樣的事情也不是妳能夠決定的,女人。」
「是啊,我不能決定的事情有很多。同樣的,他人的生活以及生死也不是能夠任憑你掌控的!每個人都有決定他們生活方式的權力,沒有人能夠剝奪!」
「這樣說的時候,妳們不也在決定著我的人生嗎?我想要這樣活著,妳們又有什麼資格去改變?」
「我們並沒有要替你決定你的未來,但是我們有資格和義務去阻止你去裁決大家,決定我們的未來!」
忽然的,愛麗絲菲爾發現阿爾托莉亞已經站在自己的身後。
拍拍她的肩膀,阿爾托莉亞並沒有看著她。
「吉爾加美什,沒有人想要繼續打這場戰爭。不管是元帥還是我,在這之後都不會對你下指令的戰事再進行任何的支援;要去送死,你自己去。」
終於還是用上了這個宣言,吉爾加美什聽到的時候卻只是臉色一青,然後恢復原樣。
感覺阿爾托莉亞推動了她的輪椅,要離開的信號比什麼都清楚。
「我會再給你幾天的時間考慮,如果在下星期結束前你不退位的話,我們將會採取談判以外的手段。如果在期間內配合,我將確保你擁有與退位前同樣的權限和資產。」
「說要給下台的皇帝與過去同樣的生活,話也說得太滿了吧?」
沒有理他,阿爾托莉亞只是轉身要離開。
打開門的時候可以聽見外頭的騷動,她們的離去似乎讓所有人在同一時間放心和緊張著。
離開之前,阿爾托莉亞又加了一句。
「你要治理這個國家,我其實也沒有太多的意見。但是如果你執意要繼續這場戰爭,或者是威脅我旗下任何一人的生命…我會用我擁有的一切來阻止你。」
沒有打算要回頭看吉爾加美什,但是當阿爾托莉亞將門關上的時候,她可以聽到裡面混亂的聲響。
走向等待著她們的人群,愛麗絲菲爾意識到了。
她們是真的與這個國家的政府體制為敵了。
***
「他去哪了!」
「應該是去那裡了!快追!」
粗喘著,過快的心跳以及虛弱的身體讓他有些意識不清。
切嗣蹲在垃圾堆邊,屏氣凝神的等待追兵離開。
懷裡抱著的嬰兒輕聲的哭泣著,他只能輕輕的搖著她,嘴裡哼著搖籃曲。
看著他的臉,小女嬰停止了哭泣。
那仍然稀疏的黑髮柔軟而乾淨,褐色的大眼睛直直的看著他,看進靈魂。
為什麼會這樣看著自己呢?
等到女嬰重新睡著之後,他才繼續開始移動。
即使他早就已經失去了棲身之所。
終於還是背叛了自己的國家,切嗣真的已經不知道能怎麼做了。
自從看著愛麗絲菲爾在自己眼前,因為自己的同伴而受傷之後,他就失去了目標。
一直以來,他就只是為了愛麗絲菲爾而行動。
現在,他被完全的拋棄了;他花了太多時間,而愛麗絲菲爾已經有了別人。
沒有什麼比這個要更加悲慘的事情,他卻沒有時間悲傷。
因為任務失敗而受到了責罰,然後是更多的暗殺,更多的血腥。
幾個星期之後,他居然接到了暗殺阿爾托莉亞和愛麗絲菲爾的任務。
優渥的獎賞讓所有人都沸騰著,他卻只感覺腦袋一片空白。
有人要殺死愛麗絲菲爾?
的確,從上個星期開始他們就一直接到他國的王政可能會替換,前幾天也看到了正式聲明的轉播。
可是為了權力而將愛麗絲菲爾殺死?
這樣的事情,他永遠都做不到。
而在他恢復意識的時候,他已經將在場的所有人都殺掉了。
站在血淋淋的建築物中,切嗣感覺自己的腦子裡只剩下一個想法。
不能讓任何人傷害愛麗絲菲爾,就算那曾是過去的同伴。
查清了下委託的人以及與整個事件相關的指使者,他甚至不擦拭血跡就踏上路程。
在那之後,到底殺了多少人呢?
已經記不清到底殺掉多少政府之中的重要人士,但是明天醒來的時候,國家應該會大亂吧?
但是這些事情,對他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而在路上,他也救下了這個來路不明的女嬰。
不知道為什麼被放置在路邊,無人看管的情況下不用多久就會死去。
看著或許從出生就未被小心照顧的孩子,似乎讓切嗣的心裡產生了他不明白的東西。
明明還在逃亡與暗殺的道路上,他卻把這女嬰撿起,帶著奔逃。
像這樣的他想要拯救一個人,成功的機率會是多少?
知道那大概會是絕對接近於零的數字,但是他還是想要試試看。
多少有些要拿她來填補愛麗絲菲爾離去的空洞的意義,但是又有什麼關係呢?
耳邊是獵物死前的哀號,心裡卻迴響著與愛麗絲菲爾的曾經。
也是有過的啊,只與她過了幸福生活的那些日子。
但是現在到了這年紀,走到了這一步,他明白曾經感受到的幸福都只是謊言。
他與愛麗絲菲爾一同成長,但是從頭開始,他就不為別的,只是為了成為暗殺者而生。
愛麗絲菲爾會一直的待在陽光之下,而他就是陰影,在背後看著她,守候她。
從頭到尾,他與她的快樂結局就不存在。
而現在,他也已經沒有時間和力氣去自己製造一個了。
他能夠做的,就只有守護她現在想要的幸福。
「你、你想做什麼!」
手忙腳亂的掙扎著,那雙血紅色的雙眼中充滿的不是恐懼,而是被冒犯的不爽。
這樣的人,真的是到死都不會知錯呢。
那麼辛苦的跨越國界就只為了殺這樣的蠢貨,也不知道到底值不值得呢。
「愛麗絲菲爾她們或許會大方的放你一條生路,但是我是不會原諒你的…背後指使者。」
知道吉爾加美什是命令要暗殺她們的人的時候,他一點都不驚訝。
用槍指著他的時候,切嗣也沒有認為想要可憐這個人的想法。
瞪著他,吉爾加美什咬牙切齒。
「你不能殺死我!你殺不死我的!綺禮!」
「那個怪物已經死了…抱歉,你已經沒有任何的保鑣了。永別吧。」
一聲槍響,然後這個不知道已經毀害了多少人的惡魔,就這樣死去了。
蹲下來測試他的脈波,切嗣腦海裡是剛剛言峰綺禮說的話。
『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呢?你什麼都沒辦法改變,什麼都得不到。』
是啊,已經什麼都做不到了,就連現在也感覺像是苟延殘喘。
『殺掉我又能停止什麼?這是世界的意志!這是一直存在陰影裡的人,包括你所懷有的夢想啊!』
的確,他也有做過那樣的夢,有過那樣的夢想。
『吉爾加美什殿下的夢想是要改變這個世界,讓所有人都平等的站在大地之上啊!將國家的邊境摧毀,將所有人都降到同樣的高度,剩下唯一公正裁決一切的神!』
但是當這份平等被實踐的時候,善良與邪惡就已經被混淆。
如果說所有人都要曝露在陽光之下的話,那麼身為惡人的罪行就會和善人的貢獻等價嗎?
絕對不是這樣的,他的心靈和身體都在吶喊著。
不管如何,這個世界就是存在著善惡,存在著骯髒和純淨的差別、下賤與高尚的區分。
這與社會所定下的規則不同,而是人給自己的定義以及價值,來自內心的聲音。
但是吉爾加美什正在做的,卻是將善人拉入灰色地帶,將惡人帶上表面,戴上難以區分的面具。
不是滅絕所有的黑或者是讓所有人成為白,而是將一切都抹上灰。
所有人都犯下無法挽回的罪過,但是每個人在同時也非無藥可救的惡。
沒有誰能夠指責另一個人,因為每個人都背負著屬於自己的罪。
唯一無罪也同時道地邪惡的,就只有吉爾加美什,作為仲裁一切的神而存在。
這樣的世界,真的有比原本的要好嗎?
他並不認為。
確定吉爾加美什確實已經死去之後,切嗣便迅速的離開了王宮。
奔向外頭的森林,他從剛剛逗留的草叢中找到陪著他一路來到這裡的女嬰。
確定她沒有異狀的時候鬆了一口氣,整個人就這樣癱掉了。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已經將所有會威脅愛麗絲菲爾的人除掉了,同時他應該也被重度通緝了吧?
這是世界上最大的犯罪,卻也是他窮盡一生想要貫徹的正義。
保護愛麗絲菲爾。
現在,他能夠做的事情,需要做的事情,真的已經沒有了。
他現在又要為了什麼而活呢?
不能夠再帶著這孩子奔逃了;就算把她養大,活在一個被通緝的殺人犯身邊又有什麼好處?
必須要給她找一個安全的地方才行,一個能夠讓她好好長大的地方。
看著遠處開始紛亂的燈光,他忽然有了一個靈感。
將孩子從樹叢間抱起,看著懷裡熟睡的嬰孩,切嗣發現自己正在微笑著。
那是一個對自己的未來已經放棄,卻為了重視的人開拓出了一條路的時候會露出的微笑。
那是對於人生早就了無遺憾的微笑。
這會是他為了她而做的,最後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