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川夏纪对自己的学习能力很有信心。

十分钟之前，身边的这个小丫头片子还叫嚣着要和自己对决——比打靶。而她连枪都不会拿，只能模仿着小时看过的香港警匪片，一手握着木柄枪托，一手摸着扳机，双臂端平放在眼前。吉川优子差点没笑出声来，她自己也感觉有哪里不对，管它呢，扣扳机就是了。

果然没打中。

优子嘲讽的哼了一声，娴熟地把枪托抵在右肩，闭左眼，深吸了一口气，端起枪来。

……

她还在瞄准。夏纪不懂这个步骤为什么需要这么多时间。后来靶店老板告诉她这个小姑娘是他这的常客，以前她都是随意玩玩，很少见她这么认真。不过大叔更惊奇的还是夏纪后来接连9或10环的连杀，他已经快把不可思议这四个字写到自己脸上了。

夏纪拿着作为奖品的代金券有些迷茫，她很少接触这些东西。高一时她就浑浑噩噩的，要练习时也是糊弄过去。上午虽然开了低音组后辈的玩笑，但她很清楚自己也是个和“外面”格格不入的存在。看着面前地上零零散散的奖品，她发现好像这些都不对自己的胃口。优子抱了一个特大号的毛绒玩具，大到看不到她的脸。

这好像是只恐龙，长着黄色的爪子和背鳍。它的体积和优子几乎不相上下，不过恐龙头上还是露出了优子标志性的蝴蝶结。

夏纪扑哧的笑了。

她从毛绒玩具旁探出头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

优子鼓着腮，别过头去。以夏纪的经验来看，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着急的。从前优子学到什么新玩法总是想跟自己比试一番，只不过几乎每次都以落败收场，慢慢的她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但还是孜孜不倦的挑战着她的老冤家。夏纪可能就有这种天赋，什么东西只要学一下就能照猫画虎做得有模有样……说起来，这个黄色的蝴蝶结还是夏纪国中二年级送给她的，洋娃娃一样的她好像对这些小饰品没什么抵抗力，她只是没想到现在已经高二了，优子还是戴着它。

“要不要换个饮料？”

“嗯……我要个蓝莓的吧。”

也难怪京都府的甜品声名远播，果汁清冽，可惜那家卖羊羹的小店现在应该关门了，不然夏纪即使是坐JR也要去饱一下口福，它俩肯定会很搭。

她把吸管伸到优子面前。“要喝吗？很不错，这个。”

“嘁，谁要喝你喝过的。”

“还嫌弃我。”

夏纪耸耸肩，转过身自顾自的沿着这排摊位走着，吸了一大口饮料，唇齿间顿时充满了果香。晚上的宇治灯火通明，尤其在这种江户时代老传统的日子，尽是浴袍烟花什么的。夏纪对历史什么的没啥兴趣，她的追求只是安静的睡觉，吃饭，拌嘴，将来随便找份工作，然后再睡觉，吃饭……夏纪伸了个懒腰。唉，生活为何如此惬意。 她发觉这条街的人流越来越稀疏，可能快到放烟花的时间了吧。她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只留两根手指夹着塑料瓶子。不出所料，优子小跑着追了上来。

“你恐龙呢？”她瞥了一眼矮个子女生。

“那玩意看起来太蠢了。”

她停下了，挑起眉毛看着优子。

优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小眉毛也抽动着，很快她的脸色就变得时红时绿。她哇哇的冲上来，双拳雨点一样砸在夏纪的后背上。“你才蠢呢！”优子又嚷嚷了起来。夏纪感觉周围人都在看她们，嗯，好像前面也有木管组的同学来着。

“欸，你们小号组那同学呢？刚刚还在的，她叫……”夏纪不知想起了什么。

“啊，她去接电话了。”

“那……”

“要跟你说多少遍，算了你自己琢磨吧。”

看到优子咬着嘴唇的样子，这回她好像真有点生气。两人之间这种实质的裂痕大概在上了高中之后就慢慢显现了：她对部内的事情真的不太了解，除了自己的低音组和部里的几个首席，她基本不能再认识更多了，许多只是知道名字，见过人，但不能把人与名字对上号。夏纪的确没有优子那么喜欢吹奏，到了北宇治还是优子死缠烂打让她加入吹奏部。毫无管乐基础的夏纪被那个带眼镜的学姐用某个她已经忘掉了的荒唐理由抓进了低音组，事实证明明日香的眼光还是很毒的，她稍加练习就能马马虎虎的上场。说实话，她还是很认同去年高三前辈们的生活哲学——一起开心的喝茶聊天，偶尔演奏一下，音乐嘛，只要让人开心就好。以夏纪的能力，她不需要练习，尤其是在去年的吹奏部。

一声凌厉的脆响，被灯光映得淡蓝的天空上绽放了一朵亮红色的火花。

优子回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走啦，夏纪。”

她有点发懵，这个小个子叫她名字的次数她只用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宇治河畔人山人海，两人没办法，只能顺着岸堤慢慢向上爬。只不过过程不那么顺利。通常这个时候就是她们互相埋怨的场景了。但优子只是牵着夏纪的手默默的走着。夏纪只能看到她明晃晃的黄色蝴蝶结和微微颤动的发梢，看不见她的表情。

优子的脸兴奋的有些发红，她的双手握在胸前，瞳孔反射着夜空里的焰火。夏纪见过这个眼神。国中一年级音乐课上，老师把小号传到优子手里时，她的眼中也闪着光，那时的自己不太明白，也不理解这种东西的意义所在。她现在有些搞懂了，也许县祭最吸引优子的，不是她夏纪爱吃的或者爱喝的什么东西，而是这些仰头所见的绚丽烟花吧。

她的嘴唇颤动着，眼睛还在盯着一个接一个的火蛇。

“好……漂亮啊”

夏纪发现她的蓝莓汁不知什么时候丢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