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无标题

作者:stardust
更新时间:2015-08-29 2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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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stardust 于 2015-10-17 13:45 编辑


7



隐蔽在树林中,看到手下弓兵发起突袭,加斯帕咧嘴一笑。 雷曼奇公爵牵着坐骑沉着地站在他旁边,身上穿着整套炼银盔甲,盔甲上涂有他的家族代表色,在晨光中闪闪生辉。“我很惊讶你会采取这种与骑士精神不相符的战术。” “重视荣誉不代表我们骑士愚蠢到不讲策略。”箭雨使赛琳的军队乱了阵型。她的将士因连日急行军和刚刚结束的屠杀而疲惫不堪,他们举起盾牌试图防御却为时已晚,顷刻间箭下亡魂的惨叫声此起彼伏。“骑士精神旨在引领我们步向光荣,而非限制我们的手脚。你懂不懂其中差别?” “不完全懂,大公爵。”雷曼奇扶鞍上马,无视为他拿来垫脚凳的仆从。“毕竟我没有接受过骑士训练。” 加斯帕也翻身上马。他的盔甲闪耀不逊雷曼奇,却没有涂上家族代表色,只有炼银本色反射着晨光。“我不会暗杀赛琳,”他边说边在马鞍上坐稳。“不会对她下毒或是找几个贱民用弓弩从远处射杀她。” “你会发动一场武装政变。” 第二波箭雨遮蔽了天空。赛琳的军队挣扎着想要重组防御阵型。 加斯帕停顿片刻看向雷曼奇。“你似乎不敢苟同?别忘了你和我在同一条战线上,雷曼奇。” “容我再次提醒你,大公爵,”雷曼奇答道,“我只是对骑士精神感到好奇而已。” “你对骑士评价不高,对不对?”加斯帕问道。雷曼奇没有作答,加斯帕叹了口气。“面对其他骑士的正面挑战,我会毫不犹豫地接受。没有上级命令绝不撤退。我不会在战场之外杀死任何贵族,除非是执行以帝国名义下达的处决命令。与赛琳对抗时我也不会佩戴我的家族纹章。” “我正感到不解。”雷曼奇指了指加斯帕身上光秃秃的盔甲。 “身披家族纹章武力反对女皇有损查隆斯家族的名誉,”加斯帕说,“如果此战失败,不佩戴家族纹章可以避免我的家族为我个人的行动承担责任。我挑战皇权仅仅是以大公的身份履行皇家血脉赋予我的权利。除此之外的头衔,我将于今日在战场上赢得。” “假如你在此战败,我怀疑赛琳不会依据你盔甲上是否有纹章来决定如何处置你的亲族。”雷曼奇微笑着说。 加斯帕吃吃笑道:“你说的没错。所幸我并没有失败的打算。” 他扫视树林,他的骑兵部队正在林中待命——他们中有的是骑士,有的是和雷曼奇一样并非骑士的贵族,还有一些身着轻甲的非贵族武装人员。“说起来……敌兵是不是冲上前意欲迎战?” “是的,大人!”一个蹲在树顶上的斥候大声回答。 “很好。尽管冲上前保护女皇。”加斯帕伸出一只手,接过一杆长矛。 “他们应该撤回城里。”雷曼奇摇了摇头,扣好面甲。 “赛琳在军队前方骑行。”加斯帕咧嘴笑道:“没有骑士会置女皇于不顾,自己逃往安全地带。这让他们全成了活靶子。”他踩着马镫站起,“吹响冲锋号!” 号令立刻传了下去。加斯帕戴好面甲,在马背上坐定,踢动马刺发起冲锋。 冲锋时的喧嚣每次都令他感到意外。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敌军处,只在意识的角落感知与他并肩冲锋的数百骑兵。这一刻世界对他而言仅仅是前方敌人和脚下草地。然而唯一无法忽视的是各种嘈杂声响——马蹄声轰隆、银盔铮铮,震得全身骨骼随之嘶吼,他自己的喘气声亦在头盔中回响。他一边聆听战场的轰鸣一边控制坐骑,配合战马的步调,观察敌军前线,算准时机做完美一击。 冲击力震落对手仓促举起的盾牌,刺穿他的胸甲。致命一击——加斯帕满意地评价。即使侥幸免于当场死亡,他也将在伤兵营帐里逐渐衰竭,最后口吐血沫,军医被迫用死亡使他解脱。 转念之间加斯帕已经冲进敌方前阵,他弃矛持剑,利用战马的速度进行凶狠快速的挥砍,尽量降低武器脱手的风险。他用盾挡下一击,继续冲锋,另一道攻击擦着肩甲掠过,之后他便冲出了敌阵。 他猛地勒停坐骑,确认四周无敌兵后掉转马头。赛琳的军队踟蹰不知应该全线撤退还是应该组成长矛方阵,于是他们在混乱中一无所成。加斯帕率领一队骑兵冲散了赛琳军队的中央阵线,另外两队骑兵则按照他的命令从两侧夹击。 女皇的军队主力已溃不成军,且侧面受敌。 加斯帕眺望战场,看见雷曼奇动作利落地砍倒一名步兵。他资质不错。若不是他错误以为骑士精神空有浪漫不讲策略,或许他也能成为一名骑士。 加斯帕纵声大笑,策马重新加入这场屠杀。



一个魁梧战士挥动手中战锤,无视赛琳无望的抵抗,以粉碎一切的破坏力击中她的盔甲。 她跌下马,眼前天旋地转。落地时的强大冲击力震得她无法呼吸。世界模糊成一团混杂颜色,伴着疼痛在她的视野里蠢动。她周围的士兵一一战死。晨空被硝烟侵染,病容恹恹。 她和米歇尔爵士被敌兵分开,在轰鸣的战场上,他曾打手势示意她退至林中。军队主力拼命重组阵型的同时,几名士兵掩护她撤退,快要成功逃脱时加斯帕的士兵发现了他们。 那之后便是一片混乱,金属碰撞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 加斯帕的士兵俯视着她,他是个身穿重甲的重量级战士。即使他想说点什么,话语也会被战场喧嚣所掩盖。他没有丢下战锤行礼,也没有依据传统向她伸出一只手表示她可以选择投降。他转身击碎最后一个保护她的士兵的头颅,对着她毫不犹豫地举起战锤。 这一刻赛琳听到了死神的脚步声。 她试图手脚并用地逃开,却根本喘不上气,肋部被压迫感牢牢攫住。她不清楚自己佩戴的礼仪长剑掉到了哪里,只能下意识地抠紧泥土,眼睁睁等着敌人施以最后一击。 就在这时,米歇尔爵士从嘈杂战场驱马赶来。战马撞上敌兵使他狠狠摔在了草地上。不消片刻米歇尔便下马站定,抽出毫无装饰的炼银长剑,另一只手持盾,摆好应战姿态。 重锤战士在地上翻滚一次,站起身来。整套动作干净利落犹如一个舞者,叫人难以想象他竟身着重甲。刚刚站起他便高举战锤劈向米歇尔,米歇尔迅速接近,用盾撞击锤柄阻止锤头落下,继而用头撞击对手面部,金属头盔的冲撞令敌人踉跄后退。 赛琳费力地翻身趴在地上。胸口传来的压迫感让她的每次呼吸都是一场挣扎。眨着眼赶走眩晕感,她低头看向前胸发现了压迫感的来源。不管她的盔甲如何结实,战锤的一击仍使它向内凹陷变形,犹如一个铁制的束胸令她窒息。 米歇尔仍在为保护她而战。赛琳摸索着找到藏在手甲暗槽里的匕首,边吃力喘息边抽出匕首划割固定住胸甲的皮制带扣。 她听见金属摩擦的尖啸和战锤命中的铿锵,但她强迫自己不去查看战况,继续划割皮带扣。米歇尔打发掉了敌人也好,被击倒在地浑身淌血也好,这块变形胸甲都必须脱掉,于是她集中注意力,专心切割用亚龙皮制成的带扣。她的呼吸愈发不畅,头部像是被重物击打般钝痛,眼前似有无数光点不停跳动。终于割断一条皮带扣,胸甲敞开一角不自然地垂下。她深吸一口无比香甜的空气,疯狂切割其他皮带扣。不一会儿,已和废铁无异的厚重胸甲被丢弃在她身旁的草皮上。 赛琳愿意用整个达尔斯换取一分钟的时间,让她可以坐着调整呼吸。 但她是奥莱女皇,至少目前仍是。女皇头衔没能保护她免于加斯帕的攻击,也没能阻止他的手下用战锤打坏她的盔甲。但至少这个头衔足以鞭策她站起来。当她站起身,右手上的戒指发动了魔力,匕首刀身腾起熊熊火舌。 米歇尔与敌人的战斗陷入了僵局。米歇尔的盾抵挡住对手的战锤,两人用同样迅速且明晰的步法互相缠斗。米歇尔的身高不及对手,却更容易掌握平衡。但对手实在太过高大,战况越来越不利于米歇尔。 赛琳悄悄靠近,尽量不让沉重的腿甲发出响声。待绕到敌人背后,没有片刻犹豫,她扬手把吐着火舌的匕首刺入他的腋下。 重锤战士惨叫一声猛地向后仰。这个破绽足以令米歇尔扭转战局。他猛撞敌人使他节节后退,赛琳从敌人身后闪开,紧握匕首准备好随时助阵。 米歇尔高举长剑向对手砍去,敌人勉强挡下。他旋即用盾牵制战锤并挥剑下砍,在对手腿上留下深深伤口。敌人单膝跪倒,战锤掉落在草地上,米歇尔的最后一击切开敌人的颈甲割断了他的喉咙。 “陛下,”米歇尔喘着气说,加斯帕的手下倒在地上不停抽搐。“这里不安全。” “第一护卫,谢谢你。”赛琳咳嗽着尝试稳住呼吸。“我知道你会来。”她看了看倒地的敌人,痉挛过后他不再动弹。 杀人场面对她而言并不是第一次。曼蒂莲贵夫人指导过的每名女子皆精通吟游诗人之技艺,她们能够在卧室里手刃将来的敌人,并于两分钟内洗掉手上血迹、补好脸上妆粉,返回宴会若无其事地与人风趣谈笑。面对那些苛刻考验,她的冷静曾为她赢得曼蒂莲贵夫人的赞赏。 然而那个时候距今已很遥远。 “请您原谅,”米歇尔说,“是我失职。” “别说了,米歇尔。只要我还有呼吸,你就没有失职。”赛琳回望主战场。她的士兵正在被屠杀,阵型不复存在,军队溃散成一个个小团体,加斯帕的士兵正在把他们逐一摧毁。失去主人的战马嘶鸣着四下狂奔,所剩无几的皇家军队持续遭受箭雨的攻击。穿着皇家制服的士兵一路丢盔弃甲,朝着森林四散溃逃。 是她命令军队长途跋涉,告诉他们只需打一场丑陋但毫无困难的胜仗,之后便能在冬宫休息整整一个星期。 “退回城里,你怎么想?”她问道。 米歇尔点点头。“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选择。”一声口哨唤来他的战马,他翻身骑上,拉赛琳上马坐在他身后。 她想说自己还能独立骑乘,话未出口便看见她的雪白牝马一动不动地躺在几码开外的地方。马脖子扭曲成不自然的形状,侧腹部插满了箭簇。上次骑马出行的记忆在她的脑海里复苏。那次林中行猎她也是骑着这匹马与加斯帕对峙,加斯帕警告她不管以后发生什么都只能怪她自己。 早知道事情会演变到这一步,当时就该杀了他以绝后患,她不禁想道。 他们艰难地穿过战场。米歇尔以适当的弧度挥动手中长剑,砍倒步兵、迫使骑兵后退。一时之间他们仿佛隐匿在战场喧嚣中,让人分辨不出。然而不消片刻认出女皇的喊叫声夹杂在马蹄声中此起彼伏。更多箭矢从天而降,其中一支擦着她的腿甲掠过,赛琳没有盔甲保护的后背直冒冷汗。米歇尔突然举起盾牌,一支箭在距离赛琳头部不到一掌宽的地方被盾挡下。 “谢谢你,第一护卫。”马背上的颠簸让她磕磕绊绊地说出这句话。 “我真蠢,陛下。应该让您坐在我前面。”一个枪兵持矛攻击,米歇尔连人带矛将之砍倒。 他们终于离开了主战场,朝着安全地带——城门策马疾驰。赛琳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她回头一瞥,发现敌方一队骑兵正在追赶他们。 越过米歇尔,赛琳能看见城门大敞,士兵们正从城内蜂拥而出,他们是皮埃尔伯爵麾下的哈拉穆施兰兵力。她顿时心生希望,回头查看她的军队。有了皮埃尔的增援,或许她仍有可能击败加斯帕。 她的残余兵力状态堪忧。还未收回视线她便意识到自己刚刚烧毁了皮埃尔的领地一角,为了平定他没能镇压的叛乱,而叛乱正是加斯帕引她进圈套的诱饵。 “他们是不是站在我们这边?”她对着米歇尔的耳朵大声道。 “我们马上就会知道,陛下。”他答道,仍旧直视前方。 皮埃尔伯爵及其麾下骑士纵马奔来,一队城市守卫在后面徒步跟随。皮埃尔的盔甲沾上了漂浮在城里各个角落的黑色烟灰,他因疲劳而形容憔悴,脸上满是汗水。早晨当众谒见赛琳后,他甚至没来得及重新戴上头盔。 “陛下。”接近后他高声喊道。 战场离哈拉穆施兰城有一段距离,目前为止皮埃尔及其手下士兵并没有参战。如果他参与了这场阴谋,此时便会暴露。他的剑已出鞘,倒也合情合理。他骑马向他们迅速靠近。赛琳察觉米歇尔绷紧了肌肉,随时准备迎击。 “退到安全的地方!”皮埃尔大吼,从他们身边经过。“去城里,实在不行就逃往杰德!我们会尽量拖住他们!” 赛琳回头看见加斯帕的军队扬起滚滚尘土从后方和侧右方同时逼近。还活着的皇家士兵不足二十人,没有足够兵力阻止敌军的两面夹击。 哈拉穆施兰领主皮埃尔伯爵率领二十名骑士与赛琳擦肩而过,冲向她身后的追兵。 她看见箭雨朝皮埃尔和骑士们无情落下。他们离加斯帕的军队尚有一段距离,敌方弓兵可以齐发箭矢而不必担心伤到友军。皮埃尔肩部中箭仍继续冲锋,率领骑士挡在赛琳与加斯帕之间。 然而要想完全抵挡后方追兵,他们的人数远远不够。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米歇尔大声道:“敌人会冲破他们的防线!”她不曾见他回头看,难道他只凭马蹄声就能判定敌方情况? “能不能及时逃进城?” “也许能。”他的语气带着一丝犹疑,纵使正带着女皇逃离战场,某些残酷事实他也不愿说出口。 “米歇尔,如果我们安全进入哈拉穆施兰,能不能守住城?” “城里守卫早已人手不足,我猜皮埃尔麾下大部分骑士都和他一起冲进了敌阵。”米歇尔说。一支箭被他的肩甲弹开。他们前方,皮埃尔的步兵在淬毒箭雨的蹂躏下死伤惨重。“多数骑士都将战死,皇家军队也所剩无几。只能依靠城内民兵……这也许能为您带来一个议降的机会,但却无法保全皇位。” 赛琳强咽下涌上喉头的情绪。皮埃尔和他的骑士不会白白牺牲。她的士兵也不能死得毫无价值。 “去冬宫?” “冬宫更不利于防守,陛下。” 她心下明白,只是需要从第一护卫的口中亲耳听到以证实自己的判断。那么只能前往杰德,从这里向东走,数日之后便可到达。杰德领主谢柔贵夫人长久以来都是对赛琳绝对忠心的盟友,她无疑会保护他们。 “进树林,米歇尔。”赛琳道,“我们退至杰德,联络皇城,召集帝国军全部兵力摧毁加斯帕。” “遵命,陛下。”米歇尔答道,掉转马头向东出发,远离城门和加斯帕的追兵。 他们身后,为了确保赛琳成功脱逃,奥莱士兵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布蕾娅拉在不甚舒适的囚车中恢复了意识,头部仍阵阵抽痛。 关押她的马车比一般的运囚马车高级。如果是普通囚车,她只能坐在光秃秃的木头上随车颠簸,遭受日晒雨淋,不时有过路人类朝她扔石头。她身处的马车则设有座位,座位上面甚至还有一层薄薄的座垫。两侧的栅窗被帘子遮住,晨光透过红色薄帘照了进来。车门无法从内部打开,一只不大的夜壶被固定在角落里。若非因为戴着镣铐,布蕾娅拉也许会错觉自己仍在前往哈拉穆施兰的途中,作为赛琳的宠侍,领命去暗中阻止无益悲剧的发生。 建筑物被烧毁的烟味刺激着她的鼻腔,黏在喉咙里挥之不去。昨晚的嘶吼使她的喉咙生疼,她曾悲痛地跪倒在地上,无意识间想摆脱骑士们的钳制,身上的皮甲因此多了好几道磨痕。她模糊记得是米歇尔打晕了她。打晕她并非出自恶意,当时在火光的映照下布蕾娅拉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警觉和关切。其他骑士很可能会将她的嘶吼挣扎视作是执意抵抗,面对一个不知好歹的刀子耳他们绝不会手软。米歇尔的一击算是仁慈之举。 看见火光后自己的反应是不是明显异于常人?有没有泄露出对精灵贫民区的特殊感情?她试图回想。然而当她坐直身体,一阵头痛使她很快选择了放弃。 马车正在移动,根据算不上剧烈的颠簸程度她猜测马车正行进在哈拉穆施兰城外的大路上。难道加斯帕的阴谋已经顺利得逞?还是说他仍在等待时机? 她确信加斯帕一定有所算计。赛琳离开了瓦罗约皇城,自作聪明地以为能用谋略击败自己的表兄。她万万不会想到率领一支只够镇压弱小反叛精灵的兵力远征哈拉穆施兰很可能会使她陷入险境。如果布蕾娅拉知道,她一定会事先警告赛琳。 也许现在警告还来得及,她心想。 她的双手被手镣拷在背后,因不自然的姿势而隐隐作痛。身上的皮甲更加剧了不适感。她在座位上躺下,抬起脚踢了踢方便车夫与囚犯通话的小推拉板。 不一会儿推拉板被打开,一个戴着士兵头盔、身着锁甲的灰胡子男人眯起眼看着她道:“你想要什么?兔子。” 布蕾娅拉干咽一下。“请给我一些水喝。” 他皱起眉,明显在考虑这个不合常规的要求。“不到中午一般不会给囚犯水和食物。” 她盯着他不发一语,过了片刻他嘟囔着拿出一个皮革水袋举到推拉板处。手被拷在背后使她无法接过水袋,于是她仰起脸凑过去并张开嘴。 男人拔掉木塞,把水往她嘴里倒,直到她别开脸。他没说一句下流话,甚至不见丁点坏笑。“谢谢。”喝完她说道。 “上头命令我善待你。只要你老老实实,”他不乏善意地说,“回瓦罗约的旅程不会多难受。”说完他关上了推拉板。 布蕾娅拉注视着推拉板,微温的水从下巴滴落。 是她判断有误?可能加斯帕没料到赛琳会亲征哈拉穆施兰,因此来不及布置埋伏。也可能他只想通过政治手段赢得胜利,继哈拉穆施兰的精灵之后,不愿付出更多血的代价。或者他根本没胆量公然袭击赛琳,背上叛国的罪名。 但是布蕾娅拉对加斯帕了如指掌,用‘缺乏胆量’来描述他绝对大错特错。 危险真实存在。问题是要不要发出警告? 发出警告可以证明即使在这种处境下她仍忠心耿耿……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她的忠诚从未受到过质疑,而忠心为她带来的好处只是一个在回程途中善待囚犯的命令。 她爱赛琳,现在仍然爱她。她也知道比起加斯帕,奥莱的精灵在赛琳统治下无疑会过得更好。 但她仍能闻到被烧毁的贫民区释放出的刺鼻烟味。 她沉默地坐着,准备好再次踢响推拉板却未付诸行动,踟蹰之间突然惊呼声四起。 紧跟着传来数百支箭破风而来的呼啸声、死伤士兵的惨叫和马匹的嘶鸣。保护女皇的呼喊被隆隆马蹄声淹没,金属与金属的碰撞使马车也仿佛随之震颤。 周围的喧嚣震耳欲聋,金属碰撞发出的刺耳铮鸣夹杂着战死士兵的痛苦喊叫将她包围。明知没有效果布蕾娅拉还是下意识地闭上双眼。她听见箭矢如雨落在马车上,正前方传来一道裂帛之声。 她睁开眼睛发现一支箭穿破车窗帘,射进座位一指深,离她的腿只有几厘米远。 这之后直到战斗结束布蕾娅拉再也没闭上眼睛。 马车突然摇晃一下,马匹因受惊而嘶鸣。布蕾娅拉听见车夫叫了一声,马车猛地开始狂奔。她重新在座位上躺下,用肩膀和腿顶住车壁,防止自己像杯子里的小石子一样随着剧烈颠簸到处乱撞。 一阵马蹄声追上囚车,车夫的一声吼叫被剑刃交锋的脆响打断。不久,马车摇晃着停下,停得过猛导致布蕾娅拉从座位上滚落。 她伏在座位下,头部依然不时抽痛,整个人被战场喧嚣挟裹。周遭的战吼和惨叫声混杂在一起,战马蹄声轰隆从马车旁经过,震得车身嘎吱作响。 布蕾娅拉不清楚战斗持续了多久。她无法思考,只能在马车里任由箭矢不停落下,听着周围士兵求神怜悯的哭喊。她尽量蜷成一团,牙齿被震得上下打架。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意识到喧嚣终于开始退去。当车身不再震颤,她半坐起身。 没有明显迹象表明战斗已结束,但是发令声逐渐取代了打斗声,于是布蕾娅拉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发令声在附近不间断地响起,语气带着点不耐烦,颇似皇宫女主管准备小型宴会时的腔调。号令的内容诸如:把伤兵集中到这里。直接割断那该死的皮带扣不然他会流血过多而死。派些人拿上绳索去套没了主人的马。给那位腿受伤的贵族大人找个医生来。别杀那个可怜虫,说不定他是我们的内应。 “马车里?赛琳的精灵,大人。” 布蕾娅拉睁开眼睛。 不消片刻大公加斯帕打开了车门。他没戴面具且摘下了头盔。布蕾娅拉认得他的脸,多年前他和赛琳还未交恶时她曾见过他的真容。加斯帕的头发被汗水打湿,因刚才的战斗而面色发红,他的盔甲上有一些凹痕和刮擦痕迹,证明他没有缩在后方让别人替他冲锋陷阵。 “你擦掉了查隆斯家族的纹章。”她说道,抬抬下巴示意他身上光秃秃的盔甲。“我就知道你会想个法子来粉饰你的行为,生怕违背骑士精神。” “我记得你,”加斯帕说,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看向昏暗车内。“赛琳的贴身侍女。我见过你没戴面具的样子。当然,那时你没装备皮甲。” “那是自然。”布蕾娅拉有礼地一点头。 加斯帕微笑道:“要公正化我的做法并不是难事,很多名号可以借来一用。比如维护个人名誉,或是阻止统治者腐化堕落。”他探身靠在马车上,戴着手甲的手抓牢车门框,另一只手指向布蕾娅拉。炼银在黯淡晨光中闪耀着银蓝光泽。“又或者是反抗一个与精灵勾结的昏君。” “你就这样欺骗了那些支持你的贵族——” “欺骗?”加斯帕打断她的话并摇了摇头,依然保持微笑。“有足够的事实可以证明我的话。别装作不知道,小姑娘。在奥莱大学受过教育的贵族子弟不论男女,全都口口声声主张改善异族区现状。教授们被勒令教导精灵。税收政策总是更有利于贫苦小商贩。我的天,有多少次我请求领兵把野精灵赶出达尔斯,却被送去对付暗裔?” “三次。”布蕾娅拉露出一个几不可见的微笑。 “你可真了不起。”加斯帕说,再次摇头。“区区一个精灵,却把整个奥莱帝国玩弄于股掌。不,我的指控并不是欺骗。我唯一的谎言是暗指你用床上功夫令女皇对你言听计从。” 布蕾娅拉一瞬间止住了呼吸。她马上用伪装出的冷笑来掩饰刚才的反应。然而不管加斯帕有多少缺点,他是个敏锐的人。 “造物主在上,这是真的?”仿佛中箭一般他踉跄着后退,爆发出一阵大笑。“怪不得她拒绝了我的求婚!”他笑得难以自已禁不住捶打起车板。布蕾娅拉感到脸在发烧,当加斯帕擦掉笑出来的眼泪,再次看向车内时,她不顾手镣的妨碍尽力挺直脊背。“我还以为她不愿嫁我是因为自视甚高,而且太过理想主义。原来身为男人让我不适合这种活儿,就像是选错了工具。好比我装备铁甲铁剑去猎杀暗裔,”他冲着她咧嘴笑道,“其实炼银装备才更合适。” “我就是你口中的炼银装备?”布蕾娅拉问道,挑起一侧眉毛。 “你比我养眼,兔子。” “你散布谣言迫使她决定镇压叛乱,而不是静待叛乱平息……而且你猜到她会选择亲征来夸示军事力量,所以你利用叛乱设下了圈套。” 加斯帕的轻松笑容从脸上消失。“你不像是刚刚才想明白。”见她沉默不语,加斯帕点头道,“你为什么不警告他们?” 布蕾娅拉惊讶地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推拉木板。“等我发觉时已为时过晚。” “真的吗?”加斯帕皱起眉头问道。“太不幸了。一个小小警告说不定能拯救很多骑士的性命。” “我尽了最大努力去拯救生命。”布蕾娅拉抬起下巴朝哈拉穆施兰方向指了指。“看来还是难免失败。” “有趣之处在于,”加斯帕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说,“你知道是我设了圈套,诱使赛琳亲自来平叛。可是你没有谴责我设下陷阱,反而怪她中了计。” “我知道你干不出什么好事,大人。” “但你认为她能。”加斯帕摇头。“这么多年来你为了精灵的利益,温和地对她施以影响,你已经开始混淆自己与她的立场。你从不曾想到她会这么做。然而身为奥莱女皇,她根本不在乎你的精灵同胞,如果有必要她会杀光奥莱境内所有精灵。” 布蕾娅拉对他怒目而视。“你撒谎。”她说道,声音颤抖。 “很明显,我其实是个不爱撒谎的人。”加斯帕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牙齿。他退后一步关上马车门,探头从栅窗外对她说:“老实呆着。我会派人送你回瓦罗约,如果你在那儿说些识时务的话,便不会受到迫害。如果你给我提供情报,助我粉碎赛琳或者她的盟友可能做出的抵抗——” “这就是你出现在我面前的原因。”布蕾娅拉说,满意地看到自己的话令这个高大贵族愣住。刚才她颤抖的声音是故意为之,目的在于使加斯帕自以为抓住了她的弱点,令他一时大意说漏了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胜利之后你还要特意来见一个刀子耳侍女。” 加斯帕吃吃笑道:“我只是想看看这位刀子耳侍女是何方神圣,竟然对赛琳如此重要——” “赛琳不在你手里。”布蕾娅拉打断他的话,“你刚才说‘赛琳或者她的盟友’。你来是想弄清楚她有没有和我交谈过,看我是否知道她现在在哪。你设下埋伏却没能得到猎物。你需要女皇投降或者是找到她的尸体,只有这样才能为你的这次自以为胜券在握的伏击画下完美句号……然而你却两手空空。” 这番话在他们之间发酵。 “你是个危险之人。”加斯帕说。他抿紧嘴巴考虑了一会儿,然后离开栅窗,立刻命令身旁的手下道:“派个人看守这辆马车。严禁与囚犯交谈。” 布蕾娅拉听见他大步走开时盔甲发出的金属碰撞声。不一会儿,周遭的士兵开始搭起营帐、照料伤兵。 据她所知,费拉森没被他们俘虏。赛琳也不在他们手中。依然有很多可能性供她选择。 然而她却感到难以抉择。如果赛琳被卷入战斗,说不定已经死去,那么许多路径将不再可选但同时也开启了其他选项。如果赛琳没被俘虏,仍握有统治权……是她亲自下令将暴动精灵烧杀殆尽。而面对埋伏,布蕾娅拉没能警告她。 若是赛琳在战场上被杀,事情将变得容易许多。布蕾娅拉会悲痛哀悼,纵使哀悼一个杀死了数千精灵同胞的女人会给她带来负罪感。哀悼过后,接下来要做什么简单明了。 现在,等待不失为一个简单可行的对策。不管费拉森现在在哪,但愿他也选择了静待时机。 闭上眼睛,布蕾娅拉拔出了射进座位的那支箭——和加斯帕交谈时,她坐直身体把箭挡在了身后。此时她开始用它拨弄镣铐。



加斯帕命令士兵把营帐搭设在离哈拉穆施兰不远处,从城里可以清楚看见他的军营。 加斯帕穿着盔甲不自在地站着,一个侍从正在为他清理留在盔甲上的战斗痕迹。磨平刮痕,用糊状填补物补平盔甲上的凹痕,之后再把填补物涂成和盔甲一样的银蓝色。 这项作业十分枯燥,如果他脱下盔甲会完成得更好。但是加斯帕认为他可能仍需武装,而且为了接下来的会面,他有必要显得庄重而非满身苍夷。因此他只得妥协,一动不动地站在营帐内,任凭侍从把曾使他免于一死的胸甲打理得光亮如新。 完成之后他命侍从离开,接着大步走到俘虏营帐前,身上盔甲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哈拉穆施兰贫民区腾起的黑烟变成了笼罩天空的一层灰蒙烟雾,用来烧却尸体的数十个火堆冒出油腻的烟柱,见证着发生在清晨的战斗。被俘虏的一般士兵在营帐里挤作一团,他们被剥夺了全部装备,置身于森严的看管之下。随军法师正在尽力治疗加斯帕手下的士兵。 “哈拉穆施兰之战,”加斯帕掀开帐帘进入俘虏营帐说道,“两位大人,这个命名你们觉得怎么样?。” “必须承认,”哈拉穆施兰领主皮埃尔伯爵粗声道。他躺在一条垫布上,一个军医跪坐在他旁边诊治。“还是换个名称比较好。”皮埃尔被脱去盔甲,肩膀和腹部缠满了渗血的绷带。肩膀上的伤能自行痊愈,腹部的伤口则很难愈合。 雷曼奇公爵坐在桌旁,小口喝着兑水的葡萄酒,此时他微笑道:“我能理解,皮埃尔。我也不愿意此战发生在莱迪斯,大公爵也不想他的领地维切尔变成战场。”与加斯帕不同,雷曼奇脱掉了盔甲,加斯帕暗自庆幸他换上的是骑马皮装而不是宫廷华服。 加斯帕打个手势,军医鞠了一躬默默离开。当营帐内只剩下他们三人,加斯帕叹了口气道:“你有理由感到骄傲,皮埃尔。你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以少战多,却表现得出乎我的意料。” “她逃脱了。”皮埃尔不顺畅地深吸一口气,压下想咳嗽的冲动,疼痛使他缩起身子。 “是的。”加斯帕答道,在受伤的皮埃尔身旁单膝着地平视着他。“她的侍女,就是杀死门萨勒的那个精灵,她不知道赛琳现在在哪。” “门萨勒。”皮埃尔苍白的脸变得扭曲。“该死的男人。都是因为他我的领地才遭受这一切。精灵暴动、流血事件……冲天的火光。”他苦笑一声。“我应该感谢那个精灵除掉了这混蛋。” 加斯帕摇了摇头。“不,我的朋友。你只能怪你自己。” 皮埃尔瞪圆眼睛,挣扎着坐起身。“你侮辱了我,”他一字一顿地说完,疼得直吸气。“我要求决斗。” 加斯帕低头道:“我向你道歉,皮埃尔。我无意冒犯你,是我措辞不当。”皮埃尔吃力地重新躺下。“精灵暴动愈演愈烈是因为你没有及时镇压,你同情他们,对不对?” “门萨勒活该。”皮埃尔答道。 加斯帕叹了口气。“你认为那些精灵有权对门萨勒的行为感到愤怒,所以你没有召集军队镇压,只是增加了巡逻的守卫数量,希望事态会逐渐平息。因为你的做法,那些精灵学会了反抗,就好比一个不合格的骑手放纵他的坐骑尥蹄咬人。”他摇头道:“是你教会了他们袭击守卫,因为你没能严惩这种行为。你让他们不甘于贫民区的生活、幻想夺回曾经属于他们的土地。如果赛琳没把她的情人铐上枷锁并烧毁贫民区,你的做法等于是教会了奥莱境内所有刀子耳如何反抗。” “你知不知道我的城市遭受了多少损失?”皮埃尔哑着嗓子问道。“多少金钱化为乌有?多少家庭要挨饿?都是因为赛琳不肯等精灵们的怒火平息。” 加斯帕微笑道:“没错。那么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赛琳会逃去哪里?” 皮埃尔绷紧了下颚。“不,加斯帕,我不知道。而且你心里明白即使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他们身后,雷曼奇站起身说:“我有几个手下能松松他的舌头。” 加斯帕僵在原地,缓缓扭头看向雷曼奇。“哈拉穆施兰领主皮埃尔伯爵是一名奥莱贵族,雷曼奇。而且是一名俘虏,骑士精神不允许我用酷刑逼供。” 雷曼奇点头道:“我知道。不过也许你想去检查一下营帐的防御工事?如果你肯抽出一两个小时去视察一下营地,等你视察完毕说不定我会得到一些新的情报——” “够了,雷曼奇。”加斯帕站起来转身面朝雷曼奇,盔甲随着他的动作铮铮作响。“我知道你对骑士精神评价不高,但我不会违背它,哪怕是以钻空子的形式。我不会对他进行逼供,也不会离开这儿方便你这么做。如果你坚持要酷刑逼供,我将誓死保护他,恐怕到时候吃亏的是你。” 雷曼奇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一切随你,大人。我向你道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立刻去指挥营帐召集军官,我需要他们讨论一下该用什么方法烧毁整个哈拉穆施兰城,叫他们拟定一个既快又不伤及己方的方案给我。” “我……是,大人。”雷曼奇弯腰行了一礼,无言地走出营帐。 “加斯帕。”皮埃尔冲着加斯帕的后背开口道。 “赛琳有可能逃进了城里,皮埃尔。”加斯帕仍然背对着他。“我的手下说她进了树林,但他们有可能看错。或者你给她指了一条从树林通往城里的密道。天知道瓦罗约有多少条暗道,也许哈拉穆施兰也不例外。” “她不在城里,加斯帕。” “除了城里我毫无头绪,我的朋友。”加斯帕回头看向躺在垫布上的皮埃尔。皮埃尔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灰暗。“好好休息,我会叫军医来。” “求你了,”皮埃尔轻声道,“别放火烧我的城市。” “你任由赛琳烧毁了城市的一部分,”加斯帕说,“为什么不让我帮她把剩下的部分也烧光?” 皮埃尔闭上眼睛向后靠去,内心的挣扎使他的脸皱作一团。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说道:“杰德。” “你确定谢柔贵夫人支持赛琳?”加斯帕问道。 “她对赛琳绝对忠心。”皮埃尔闭着双眼说道,“在最后一刻我告诉赛琳如果哈拉穆施兰陷落就逃去杰德。若是她没有进城,便是朝东向杰德而去。你的突袭开始没多久我就命人传信给了杰德。” 加斯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之前不能确定谢柔贵夫人是不是赛琳的盟友——这个女人手腕巧妙,让他一直捉摸不透。不过皮埃尔脸上的挣扎神色可以证明他所言不虚。 加斯帕发出一道尖锐的口哨声。不一会儿,一个年轻女子走进营帐。她身穿一件灰色的绸缎长袍,每根手指上都戴有一枚戒指,背上背着一根细长法杖。 “治愈他,”加斯帕说,“先治腹部的伤。” “很明显得先治肚子,大人。”女子微微一笑答道,加斯帕也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半跪在皮埃尔身边,她的手发出冷白色光辉,柔和地覆上皮埃尔伯爵的伤口。皮埃尔睁开眼睛,满脸困惑。 “你得到了法环的支持?”皮埃尔发问。 “法环还未表明立场,”加斯帕咧嘴笑道:“她是蒙特西马侯爵的女儿。” “莉恩·德·蒙特西马,大人。”她说道,并轻轻点头致意。没有收回放在伤口上的手。 “蒙特西马数年前就预感到圣殿骑士和法师间的战争。”加斯帕说,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治愈魔法。“当他发现自己的女儿开始对仆人们施展减益魔法、治愈她的马受伤的腿,他决心不让女儿被卷进圣法战争。” “叛教法师。”皮埃尔低下头盯着她覆在伤口上的手,仿佛这只手涂满了毒药。过了片刻他抬起头重新看向加斯帕,眼睛危险地眯起。“所以你还是要杀我,对不对?如果我把眼前看到的一切报告给圣殿骑士,他们不会放过你。你一定会杀我灭口。” “皮埃尔,我的朋友。让你见亲爱的莉恩,给你治伤都是出于同样的理由。”为了不打扰莉恩,加斯帕小心地绕过她再次跪坐在皮埃尔身旁。“你已经是我的了。” 皮埃尔绷紧了下颚。“我出卖杰德是为了拯救我的城市,加斯帕。” “没错。你默许那些精灵袭击守卫,教他们学会了反抗。你也教会了我一样东西。”加斯帕如猛兽般亮出牙齿。“你教会了我攻击你的痛处。如果我没叫来这位美丽的女士,而是随便找个军医替你医治,不出三日你必死无疑……你死了以后谁会成为下一任哈拉穆施兰领主?就算我用整个城的安危来威胁新领主,他大有可能冷笑一声,告诉我最好活活烧死那些贱民。”皮埃尔面色如纸。加斯帕凑近他继续道:“你热爱你的领地,会不惜一切确保这座城的安全。而我深知你的这一点,你最好给我记住。”他拉开与皮埃尔的距离,轻笑一声拍了拍皮埃尔的腿。“所以我认为让莉恩为你治疗是最好的选择,于你于我都有益处,甚至对那些贱民也有好处。” “愿为你效忠,大人。”皮埃尔悲哀地说,合上双眼点了点头。 “就该这样。”加斯帕边说边站起身。 他离开俘虏营帐走向指挥大帐,他的上级官兵正在那里和雷曼奇交谈。“杰德。”他边说边走进营帐。 雷曼奇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皮埃尔供出了赛琳的去处?” “能不能套出想要的情报取决于问话的方式,雷曼奇。”加斯帕冲他的手下点点头,他们已经开始在地图上圈出去杰德的路。“谢柔是赛琳的盟友。假设我们没能截下每一只离城的传信鸟……” “的确没能全部截下,大人。”博利尤爵士说。 加斯帕微笑道:“只是假设,希望总是可以有的。谢柔将有所准备,而且她的城塞易守难攻,必要时甚至可以抵挡半数费雷登狗倌地主的兵力。下一场战斗不会太容易。” “封锁道路?大人。”拉格雷爵士问。 加斯帕点头道:“布置人手在树林里和皇国干道上……像是这里。”他指出地图上一个需要封锁的地点。“从清醒之海到霜背山每隔一步都要设哨,哨兵要密集到能让我踩着他们的肩膀行走。” 博利尤爵士咧嘴笑道:“扛着你恐怕很难追上女皇,大人。” “那就换雷曼奇吧,”加斯帕边说边指了指雷曼奇。“他没我重。在西边也布置些人手,如果她足够聪明,知道对我们的皮埃尔撒谎,那么她也有可能正奔瓦罗约而去。” 雷曼奇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我们封锁东边的路,阻止赛琳去谢柔贵夫人的领地。她不能返回哈拉穆施兰,也不能去莱迪斯。她插翅难逃。” 加斯帕苦着脸道:“她统治帝国二十年,舞会和宴席并不是唯一的手段。”他想起几个星期前,行猎途中他的表妹对他说过的话。 “只有当她戴上镣铐站在我面前才是真正的插翅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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