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大怎麼不覆鄙人了QAQ
連唯一的聽眾都走了鄙人怎麼辦QAQAQAQAQAQ
那麼、這是正文……
- 咱 - 是 - 正 - 文 - 開 - 始 - 的 - 分 - 割 - 線 -
<日暮>二曲 · 緣起
含糊在口中的話語,
被無法跨越的隔閡擋了回去……
你那時想對我說的,是什麼呢?
對不起...…我沒能好好回應..
「問問自己,你所冀願、所盼望的是什麼?」
抱著迷惘不再的心,我回答了那道問題。
斬釘截鐵地。
受到這份意志所激發,洶湧澎湃的純白輝芒,自身體內在向外散落、交接。
逐步逐步地,形成一個滴水不漏地纏裹著我的、「繭」---
轉醒過來,一切皆已回歸寂靜。
水天一色。
載浮載沉。
身軀輕飄飄的失去重量,於此片看似沒有盡頭的靜謐遠洋中,漫無目的地飄盪著。
置身這個上下如一的世界,陪伴著我的,就只有無言的黑暗---與及異常敏銳的知覺。
喀嚓喀嚓。
自遠而近、自淺而深、自小而大。
剪合事物的聲響彷若暮鼓、彷若晨鐘,一下又一下、強而有力地響徹耳室。
如同硬生生地切削、撕裂靈魂般,鋒利刀刃滑過意識、扯開軀殼的痛楚,使得我無數次不由自主地昏過去。
精神被粗魯地從靈魂剝離,只餘絲絲不竭閃過神經的痛覺訊號相連。
無法動彈、連淌淚叫喊也做不到的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靈魂被恐怖沉重的鐮刀分割成無限枚閃爍的碎片,再被緋紅的絲線重新縫合。
然後,再一次被冰封灼熱的痛楚拖回深淵之中。
偶爾清醒的朦朧意識,總被隨靈魂共同流離而出的記憶洪流所吞沒。
失去控制權的自己,就這樣半迫半就地觀看了多段過往。
有快樂的、也有痛苦的。更多的更是不堪回首。
同時也有歷歷在目的、以及早已遺忘的。
我也很訝異,竟然是這件往事。
明明不應忘記,卻在無意識中幾近完全忘卻。
睜開眼睛,熾烈燃燒的夕陽頓時佔據整個視野。
日間將盡之時,不甘就此沉沒的日彷彿要拼上自己僅餘的力量般,最後一次發出無比耀目、甚勝午時的光華。就連冰冷無情的夜也像是被深深震懾住了,稍稍放慢了侵蝕的腳步。
於此金色、黃色、橙色、紅色光環層層交疊、分散融合的萬千色彩之中,自聳立山上、隱蔽難察的軍方研究設施內,蹦蹦跳跳地走出兩名小女孩。
應該是一對姐妹吧,只見面無表情、年長數年的姐姐晃動著披散身後的粉紅長髮,禮貌地往把關門口的士兵微微鞠躬,便挽著有著一頭日暮髮絲的妹妹的手,向附近的森林走去。
儘管髮色不同,然而瞳色卻同是與遙遠天邊互相呼應的蒼穹色。
渴望著自由、渴望於內隨心所欲地展翼的,蒼穹。
走著走著,路到了盡頭。
森林仍然無窮無盡地延伸著,可無聲豎立的鐵絲柵欄卻冷血地阻擋了姐妹倆的去路。
仔細聆聽的話,還能聽見電流沿著囚籠嗞嗞地流動轉向、燒灼空氣的細微聲調。
小心翼翼地拿捏著兩者之間的距離,兩人與柵欄維持最低限度的間距,迅速卻曲折地小步而行。
轉過一個又一個彎角,繞過一株又一株的大樹。
正當以為這樣的景色將永無止境時,姐姐低頭鑽過一叢灌木,眼前的一切霎時開朗。
一株使其他植物也相形失色的參天大樹高高聳立、屹立於前。
也許是盡數吸收了四周土地的養分吧,方圓十米內沒有任何的樹木生長。有的,只是隨風舞動、星羅棋布的奇花異卉。
自花瓣散播的淡淡香氣充斥遍地。
彷彿只要待在其中,所有的煩惱、所有的疲累就能洗刷一空、消失不見。
看著映於眼簾的這一切,一點冰涼的液體無聲於臉上滑過。
怎麼了?我……沒想要這樣的……
明明應該什麼也作不了,然而就是感受到蕩漾的晶瑩不斷泄漏而出。
懷抱無比複雜的心情,我再次端詳這片熟悉至極的地域。
當下的此瞬,是最美的時刻。
夕陽餘暉,襯照世間萬物;只見形態各異的花卉草葉,於這日落的殘韻下,綻發最為耀目、最為溫暖,獨一無二的光采。
我和瑪麗亞姐姐的秘密花園。
還想著……再沒有機會回到這裡了呢。
和瑪麗亞姐姐一起……
腦海中交纏不清的思緒,被過去的我倆所打斷。
刻意放輕腳步、就像恐防踏毀脆弱的花草般,年幼的我緊緊跟隨瑪麗亞姐姐溫柔烙下的淺薄足跡,踱到大樹邊旁。
輕巧地往根部一踢,借力往上一躍,雙手自然而然地抓牢其中一根粗大的枝杈。
姿勢滿分的一個空中轉體。
穩穩地坐在樹杈之上, 只見秀了一手跟年齡完全不符的嫻熟體術的我,對仍然留在下面的瑪麗亞姐姐,笑容可掬地招了招手。
「塞麗娜……」
瑪麗亞姐姐苦笑著搖了搖頭,同樣優雅地躍上枝椏。
輕盈地坐在我的身旁,她抱著膝、閉上眼睛,低低地哼唱起那首重複單調、卻又無比動聽的歌謠。
微風輕拂,葉縫間透出陽光。
哼唱著歌謠的瑪麗亞姐姐,臉上悄悄地露出了燦爛的微笑。
日暮的光輝默默照映著她隨著旋律而微微搖擺的身影,灑落一地斑駁清雅的影子。
髮絲染上了那閃爍的金色,使得瑪麗亞姐姐全身如同沐浴在一層薄薄的浮光之中,顯得溫暖萬分。
輕聲和唱著伴奏的音調,我倚著瑪麗亞姐姐單薄卻可靠至極的身軀,半瞇上蒼穹色的眼瞳,慵懶地打起了盹兒。
這是只屬於我倆的時光。
平凡得讓我差點忽略的幸福時光。
然而越是再平凡不過、越是再幸福不過,這樣的時光就越是短暫。
旁觀著過往的自己,有種想要放聲啕泣的衝動。
可是……可是啊,那個會輕拍我的背脊、為我抹去眼淚的人,這次不會趕過來了吧?
一切已經回不去了。
渴望留住共處的時光,然卻時間太窄而指縫太寬;由時光凝聚而成的金沙,從不懂珍惜的我們手中默然流逝。
把目光放回現在的自己,我自嘲地笑了笑,閉上了早已乾涸的瞳仁。
夠了。讓這些逝去不再的,就這樣消亡吧……
映襯著兩人的夕色光華,卻於決意不再回首的我的內心深處,刻下更為鮮明的音符曲韻。
悠遠的時間內,一再奏響的歌。
光線忽地凝聚出了形體。
線條扭曲著、接合著、變化著。
浴光而生。
彷彿一開始就存在於此……又彷彿一開始就從未存在。
雙翼愜意伸展,豐厚的羽毛在四周色彩的襯托下肆意變幻著不一的夕陽。
瞳眸是如天空般,純粹的藍。
佔據我眼前所見的所有,只見於這片無盡黑暗中,小巧的鳥兒發出了嘹亮無比的鳴叫。
劃開內心堆疊的黑暗,燒盡遮蓋藍天的布幕。
而在天際的另一頭---是年幼的我與瑪麗亞姐姐。
兩人於秘密花園低低哼唱,那一剎那的映像。
小鳥再度發出一聲鳴叫,往彼方的天空飛去。
飛往,那短暫卻永遠的一瞬。
落日的光環,映襯著彷彿燃燒搖曳的日暮色;相近的顏色,反使得那道擁有生命的光芒更為鮮明。
不可思議地,看著那越趨漸遠的美麗剪影---內心深處,竟昇起了一股無言的祈求。
明明什麼也觸碰不了,一抹濃得化不開的苦澀卻於口中緩緩化開,揮之不去。
水珠淌落的聲響,再一次的於耳邊迴盪。沸騰翻滾的渴望。
待在掙扎之內,拚命睜開眼瞳;模糊不清的視野,唯一清晰的身姿。
我,無聲、卻聲嘶力竭地,呼求。
假若,你能夠穿越雲層,到達那恆遠的一刹……
帶上我,好嗎?
連自己也聽不見的話語,遠處的暮鳥卻微微張開嘴喙---共鳴的應叫,響徹雲霄。
可以啊。
---只要你願意焚燒你的意志,趕上我。
化身火苗的字句,進一步點燃心房交織的無數感情。
火烈的灰燼,熱流盡情灼燒著每一寸肌膚、每一道血流。
喚醒了,殘存而冷卻的精神。
理應不復存在的身軀彷若重生復甦,實實在在地,感受到體內奔馳的意志---推動軀體前進的燃料。
前方的雙翼重重地拍打空氣,翅膀震動的頻率迅速增長。
風刮過臉龐,因風壓而瞇成一線的眼瞳。
前所未有的加速度覆蓋全身,一抹一抹的雲彩以驚人的速度於旁略過、遠去。
追逐著,那只導引己身的鳥兒。
本能地伸出手---可總是相差著些許的距離。
明明只差一點就可以。明明只要再伸前一些、就搆到……
咬緊牙關,視線開始壓縮。
支撐這般極速的能量,亦終敵不過延伸至身體每一處、每一角落的疲累。
被刺骨寒風吹拂著的四肢逐漸麻木,手指依然乏力地向前伸著,但經已再抓不住什麼。
一幅名為「無力」的牆壁橫亙於脫力的我面前。
距離再度拉遠。
……可惡……為什麼---!
發出無鳴的咆哮,緋紅的血滴自唇角淌下。
心臟徒然一縮,放手一搏---將最後同時亦是所有的力量聚集在右手指尖。
手腕上,那天被贈予的手鐲於日之光耀下閃閃發亮。
緊緊閉上雙瞳、再張開---
瑪麗亞姐姐!
手臂往後一縮,如同繃緊的弓弦般---劃出彷若流星的光束。
然後抓住了。
那雙聯繫他方的羽翼。
指尖碰觸的一瞬,與伊始同出一徹的白色輝芒再次湧現。
逐格逐格地,吞噬跟前的世界。
閃爍奪目的白芒,消去僅存的意識。
「回來了啊。」
夾雜著嘆息與慰勞,陌生而又熟悉的嗓音自上方傳來。
感覺眼眶有點兒酸澀,眨了眨好把那不知為何溢出的濕潤擠掉,這才張開緊閉的眼瞳。
「嗚哇!」
不小心叫出來了……好丢臉……
「嗯?怎麼了?難道說我太帥所以……妳嚇到了?」
巡司大人,為什麼您可以這麼若無其事地說出這些驚人言語啊?!話說這句發言的事實根據從何而來……不,最重要的是,您為什麼……世界變更……亦或是我變質了……
「喂喂,心聲不要一下子這麼多……我聽不完耶。」
……那就不要偷聽啊!
「才不要,誰教這太有趣了,害人家欲罷不能……那麼,先回答你最後的提問好了。」
巡司清了清喉嚨……然後我看見一抹詭笑自她唇邊蔓延開來。
心底的警鐘不由自主地大響,露出戒備的表情。
笑得真的……好奸詐……雖然還是很美、很優雅……我在發什麼花痴啊?!
瑪麗亞姐姐的笑靨才是最棒最完美的!
她忽地收起了那抹妖艷的笑容,定睛看著我---八成又在偷窺我腦海裡的想法了,可惡,這個---思考頓了一下,一時間竟找不到適合的形容詞,呃……這時巡司大人嘆氣了。
您嘆息個什麼,我才是那個欲哭無淚的苦主吧?
「妳……算了,我已經無力吐嘈了。」
吐嘈個什麼,明明我很正常的說……
「你確定?」
對面直接抛出一枚懷疑的眼神,害我小小地受傷了一下。
「我確定!……這是什麼意思啊?!」
巡司大人很乾脆地掩面了。
然後我看見一道名為「無言以對」的影子自她身後悄然滲出。
「我終於懂了。」
您又懂了什麼來著……
「精神病人之所以被稱為精神病人是因為他永遠不會明白自己是精神病人,正如你永遠不會明瞭自己的戀姐情結有多嚴重。」
「有什麼關係呢,我和瑪麗亞姐姐的確是以堅定的姐妹之情結合在一起……!」
巡司大人摔下去了。
直接從尺寸有點嚇人的圓木上摔下去了……
「……那個,您還好吧?」
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下,這才開始整理因從樹上摔下而變得些許凌亂的衣衫……咦、等等---這是樹上?!
「塞麗娜 • 卡登扎夫納 • 伊芙。」
巡司大人忽地叫了我的全名。
「我承認想要對你們這對至死不渝的姐妹提出異議是錯的……不提這個了,你還是好好看清吧。」
「自己現在的模樣。」
纖細的手指一伸一拉,一道水幕頓時於我面前浮現,及後凝聚成一面鏡子。
儘管想要對發言中的某個詞語提出抗議,心底不知為何湧現的急切卻促使我轉向眼前的鏡像。
折射的光束倒映出一只鳥兒
流線形的身軀上延伸出兩片美麗的羽翼,包裹軀體的修長羽毛點綴著深淺不一的日暮色。
小巧的嘴喙之上,蒼穹色的雙瞳蘊含著爍石流金的光輝---凝視著我。
是那只鳥兒。呼喚我的鳥兒。
我---
小心翼翼地拍了拍翅膀,身體隨即被前所未有的飄浮感所充斥。
看著鏡中人(鳥)御風而行的「飛行」姿態,一道暖流不明就裡的滑過心頭……卻讓我好想哭。
「日暮之鳥……這就是你願望的具現化。」
悄聲道出的言語於耳邊響起,使得我倏然轉過頭。
巡司那張(儘管很不想認同)可說是絕美的臉龐難得地換上了帶點柔和的表情,眺望著地平線的她這樣說道。
「你渴望過天空---渴望過那片看似伸手可及,卻遙不可及的湛藍嗎?」
順著巡司大人的視線看向那方,我舉起一邊羽翼,輕輕擦過那根劃開天地的交界線。
終於開始習慣因體型縮小而放大的世界,然而在那山丘的彼方---青空仍然像是無止盡延伸的畫布般沒有終點。
即使面對世界的感覺改變了……
它仍是那個樣子,一如既往地……從沒有改變過。
瞇起雙瞳,回答的話語於唇邊呢喃。
「要說的話,這是我渴求的具體化沒錯。」
「我渴望過天空---」
我想起了那個時候。
腳尖往足下一踏,背上的四片薄翼隨之拍打空氣,產生的能量順利抵消牽扯身體的萬有引力。一絲違和感全無的純白裝甲呼應我的歌聲,領我往更高更遠之地---
卻被同是白色的牆壁阻絕了所有的去路。
臉上應該出現了極力壓抑的厭惡表情吧,想著這些的我翻轉身子往牆壁一踢,「飛行」的軌跡瞬間改變,自半空緩緩減速著地。
「……真是奇蹟。」
耳邊傳來克制著激動的嗓音,因我的「覺醒」而淪陷沉默之內的氛圍這才重新啟動。
如夢初醒般,混雜了各種情緒---很大一部分是亢奮---的言語以我為中心擴散開去。
潮汐般的去還,深一圈再淺一圈地起伏的波紋悄然碰上牆壁,再默然反彈回耳膜周邊。
「是啊,真是奇蹟---不,說是神蹟也不為過吧。」
「想不到真的存在。」
「而且更幸運地落在我國手裡。」
「完全符合櫻井博士的條件……」
「天賜的裝備者---」
我閉上雙瞳。寂寥地於心底重複。
---我的身分。
「天生適合者。塞麗娜,你……」
響起了些許不一的語調。
隨著語音敲擊空氣,符合那隱含情緒的力道握上雙肩。
我張開雙瞳,別過頭。
「教授……」
感覺放在肩頭上的雙手顫抖了一下。
身披白袍的女子少見地蹦緊了臉,瞳仁先是染上一抹複雜的色彩,其後被濃得化不開的灰茫完全蓋過。
那是無奈的顏色,我知道的。
「娜塔莎,你也不用激動得抓著實驗體不放吧?要做的事還多著的說,趕緊繼續試行吧……」
被人潮無情地推擠著,那個人稍稍掙扎了點,最後還是無可奈何地隨波逐流至外圍。
束縛軀體的圈子再一次收緊,最後連我呼出的氣息也一併吞噬。
殘留在肩上的那微不可聞的溫暖,亦終在風的吹拂下煙消雲散。
身軀再次連接上實驗儀器,扯線木偶般失卻力氣的我再度閉上眼瞳。
---即使長出了翅膀,施加於鳥兒身上的枷鎖仍舊堅不可摧。
---即使獲得了力量,也無法反抗那肆意玩弄自己的命運。對……
舉起保留最低限度的自由的右手往半空一劃,大氣中的質子電子核子隨即改寫向量,化為殲滅敵人的利刃、或是保護己方的鐵壁。
能量向性操作。
然而手指於虛空中張張合合,卻終究抓不住一些什麼,只能無力地垂下。
我看著這樣的自己,牽起一絲苦澀的笑。
---軟弱得連武器也變化不出的心象,注定我什麼也做不了。
---什麼也改變不了。
在那虛偽的安寧中,我凝視著眼前的黑暗---凝視著黑暗背後的天空。
劫火彌漫的天空。
火燒雲圈起那染成日暮色的畫布,雲深處終年不融雪,凝結在這空的一角鑲下了那星火點點。
「喂……飛那麼高真的不要緊?塞麗娜?」
耳邊傳來了這樣的一個嗓音。
我配合地消去推進我倆的動力,只憑藉慣性緩緩上升,低頭一望,瑪麗亞姐姐那不自然地呈現僵直狀態的臉便近在咫尺。
「就說不會有事了啦,瑪麗亞姐姐……難不成你在畏高?」
「笨、笨蛋……這不可能啦!不可能!」
「瑪麗亞姐姐,意外的弱點發現。」
「都說了不是這個原因好不!只是---」
「只是什麼?」
初次「覺醒」的三天後,實驗場所終於轉換至戶外。
經過我(教授也在一旁幫腔)費盡唇舌的請求(就差沒有梨花帶雨地跪下了,雖然這種事百分百不可能),那堆死腦筋的學者終於勉強地點頭答應。
此刻能夠在離地數千公尺的高空與瑪麗亞姐姐如此獨處,像往常一般地說著玩笑話,讓我再一次確定自己的決定沒有錯。
看著瑪麗亞姐姐的窘態,也讓我綻開了孩子氣的笑容。
「只是,呃……」
「不用支吾其詞了啦,即使瑪麗亞姐姐畏高,也無損我們之間的感情喔。」
「這我當然知道……我真的不是畏高啦!只是當我想到---」
瑪麗亞姐姐愣住了一下下,
「不,算了……當我沒說過就好。抱歉,塞麗娜。」
我低頭,看向那在各種意義上亦為我最親密的人。
身軀造成的陰影掩蓋了她的面容,只有那在暮光下閃爍的粉色頭髮隨風搖曳。
陽光照在身上帶來的明明是暖意,我卻越發冰冷。
「……」
無意理解,這份陌生感的源頭。
這時那個人的右手輕輕觸上我的臉頰。指尖劃過時留下了柔柔的觸感,然後化為震動耳膜的波動。
我仍然看不清她的表情。
仍然回不去---
「塞麗娜……聽我說,我們……」
「……我什麼也不想聽。不想明白,也不想接受……」
我顫抖著,加重了雙臂的力道。
把摯愛的姐姐深深擁在懷裡,距離接近至心臟也貼在一起的地步,我還是感受不到溫度的存在……同一只手拭過我的眼角,攜落一地的晶瑩,我這才發現自己流了淚。
鼓動的心跳聲迴盪於周邊,只是我哭著,什麼也回應不了。
姐姐伴著我。
安靜待在我的懷裡。
我無法離開她。
她無法拒絕我。
改變的人是我。
無力的人是她。
我是「那個身份」,而她不是---
「天生適合者」。這就是無論我們多麼努力也無法跨越的鴻溝。
於是我終於明白了。
---造出隔閡的人是我。
---卻仍天真地認為那些都不要緊。
---我好任性。
明明是最不想傷害的人。
那麼,我為什麼將瑪麗亞姐姐束縛在三千米高空的籠子裡?
我不知道。
知道卻不願正視吧。
「---塞麗娜!回答我……」
耳邊的呼喚,換成了急切的嗓音。
我眨掉殘留在眼眶中的淚水,抬起低垂的頭,剛好對上了隱藏在髮端下的那片蒼穹。
繁星點點的蒼穹。
兩人儘管安上了不一樣的羽翼,卻還可攜著手共同飛舞,嬉鬧聲一直傳至地平線的盡頭。
落日的光芒碎碎地灑在透明的翅膀上,折射出重重疊疊變化萬千的星耀。
---渴望。
一瞬間,我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渴望。
是第一次,我真真正正地想要尋求一些什麼。
在那光的環繞中,我默唸著。
實實在在地,存在的吧。這樣的一片天空。
能夠同時容納我倆的天空。
能夠洗刷一切忘卻所有的天空。
能夠肆意飛翔的天空---
那樣的話,就請你讓我……
觸到吧……
「看來你的願望很純粹呢,所以才會塑造成這個樣子。」
我因耳邊嗓音的突然轉換而嚇了一跳,回過神來,才發現一切只是自己的錯覺。
身邊人仍然盯著遠方,只是西下的夕陽也差不多到盡頭了。
時間過得真快……
「嗯,也是……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所以我應該這樣形容?」
「為什麼要突然飛來一句《天淨沙》?那根本不相關好不?!」
「為了詩情畫意,我也沒辦法。」
見鬼的詩情畫意……
「巡司大人,我可以詛咒您去死嗎?!」
「不可以。先不說你的詛咒能否實現,這個詛咒的前提根本不成立……至於為什麼,本巡司表示反正說了你也不會明白所以解釋就算了。」
「……」
好無力。開始想逃跑了,嗚嗚嗚瑪麗亞姐姐快來救我……
「白痴啊。你都死了要人家怎麼救。」
「……」
再次無言。我脫力地趴在枝椏上,面前延伸出一道金光四射的橋梁,在橋的另一頭,祖母在對我招手……
「夠了,再這樣下去連地獄也要被你召喚出來了,給我住手。」
頸後被人粗魯地一抓一提,力量微弱的我只能隨之轉了個圈,落在巡司大人的手心。
另一只手隨即順利成章地撫上我的背脊,輕輕梳順那些被風吹作一團的羽毛。
不得不承認:好舒服……
應該又偷聽了我的心聲吧,身為始作俑者的兇手更是肆無忌憚了起來,指頭溜下背部,滑進腹部---
「喂您在摸那裡?!變態啊?!」
「……」
巡司大人帶著一臉遺憾的表情收回手。
「難得可以摸摸鳥兒的肚皮的說,其他的我還沒伸手就已經飛走了……」
「別把我當寵物!您這個思想不正常的變態巡司!」
「我是思想不正常但絕對不是變態。剛剛的發言已經嚴重歪曲了本巡司的人格,因此我要求上訴。」
「上訴您個頭啦!」
……
鬼吼鬼叫了好一會,最後這沒營養的對話終於因我發飆發得筋疲力盡而暫時打住。
若有所思地看著閉目小歇的我,巡司大人忽地吐了一句。
「為什麼不想接受?」
「欸?」
我愣了一下,這才明白她問的是什麼。
「為什麼不想接受……您問得這麼突兀我一時也不知道怎樣回答……」
動了動念,我隨即變回沒有實際重量的幽靈(竟然說得這麼自然,看來我對死亡這件事已經看開了……也太悲哀了吧);無意識地握緊拳,我低下頭,話語悄然自唇邊漏出。
「也許是……我隱約察覺到了吧。」
「如果聽了下去,如果接受了那一切,有些事就永遠挽回不了……」
「……只是那些現在都沒關係了。」
瑪麗亞姐姐。
當初你想對我說的,是什麼呢?
我應該聽你說完的。
不管最後會導致怎麼樣的結果。
明明你是我最愛的瑪麗亞姐姐。
記得在那次之前我從沒打斷過你的話的。
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儘管現在才說你也聽不見了……
「內心深處,我可能是想和瑪麗亞姐姐一起飛坻那片天空吧。」
「即使這也是痴人說夢了。」
等待著巡司大人如同先前般的風涼說話,因此當對方陷入沉默時我訝異地轉過了頭。
她露出了在交際之地時短短浮現了一陣子的空茫表情,失焦的眼神隱隱透出了點點哀傷。
「有個人也這樣子對我說過。」
沒頭沒腦地彈出這麼一句。
「要用他的那雙翅膀,帶我至那個世界---天空的最盡頭……」
那份哀傷,我卻起了小小的共鳴。
「……那,最後怎麼了?」
其實早就明白這個世界不會有幸福的結局。
圓滿的皆大歡喜結局,只存在於滑稽不絕的家庭肥皂劇中。
「我不知道……記憶總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巡司按著額,眉間摺出了象徵苦苦回想的皺紋。
「只是印象中……那只鳥兒還是獨個兒離開了,孤身一人飛往了光之源……」
「遺下留在地面上的我……」
我看著少見地露出軟弱表情,抱著雙膝縮成一團的她,忽爾明白即使背負著「巡司」的稱號,眼前人也只是一名凡人而已。
而且擁有著較我的過去更……
「沒有那麼誇張啦。再者你一開始把我當什麼來著了?牛頭馬面喔?」
嘴角彎成一個苦笑,巡司大人把頭枕在膝上,以強作輕鬆的言語回應我的所思所想。
我幻化回日暮鳥,輕輕巧巧地落在她的肩上,嘴喙悄地碰上她微感冰涼的臉龐。
說不清自己這樣做的意圖,也許是我,想要傳遞一點溫暖吧。
想要告訴這個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人,曾經失去過的,不只是您。
見狀巡司大人的苦笑又加深了些,但顫動的唇沒有繼續編織言語。
那人只是二度伸出手,指尖帶著悸動地來回撫過我羽翼上映照著晚霞色的絨毛。
我知道那個動作是在努力撫平,內心一個不慎裂開的傷口。
有人說時間能夠沖淡傷痕,但傷痕其實不會因而消失。
漫長的時間不過不斷磨蝕我們與傷痕之間的記憶橋樑,最後促使我們連「傷痕」這件事本身也完完全全地忘卻。
既然忘記了,傷痕帶來的痛苦自然也失去了意義。
然而身為人類,就理所當然地不會有「完全忘卻」的存在。
無論是時間,無論是其他外在因素,更甚者是自己迫使自己忘記……
有那麼一天我們記起了---儘管可能已渡過了千萬年的時光---那揪心的痛便會無從避免地復甦。
就像那些被我扔在記憶深淵的映像,在轉化之夢中被挖掘出來時,那時的痛、那時的苦仍然同樣。
從來沒有變更。
但我們卻仍只能選擇等待---誰教人類實在太無力,無力得令人絕望。
有那麼一會,我們只是靜靜地靠著,相對無言。
及至旭日的光輝完全隱沒於交界線之下,耳際這才傳來了一聲輕若無聲的「謝謝」。
巡司大人拍了拍膝站起來,轉過身時往日的慵懶姿態已回到了她的身上。
勾起一絲含著溫暖的笑,她淡淡地道。
「---走吧。趕到你姐姐身邊,然後……」
「實現你的願望吧。這一次,定必要好好回應。」
「嗯。」
我展開雙翅,以滑翔的方式追上從枝椏一躍而下的巡司大人。
靈巧地於樹叢間穿插的她快速迫近F.I.S研究所的所在地---原來先前我們一直待在離研究所不遠的森林外圍---同時轉頭望了我一眼,隨即加快速度。
故作輕鬆的我也只能咋了咋舌,認真追上。
這時我才發現那對深邃的黑瞳中,蘊藏了數之不盡的星火。
搖曳的星火。
抓緊每一發飛躍的空檔,我脫口問出了剛剛起就一直在好奇的問題。
「對了,您說的那只鳥兒……他和我相像嗎?」
「是截然不同的存在喔。」
儘管我只能看見巡司大人與夜色溶為一體的背影,卻感覺到,那人繃緊的臉部線條驀地柔和了起來。
她輕輕笑了一聲,夾雜著嘆息和懷念。
「那是一只很溫柔同時卻超愛逞強的,銀色的烏鴉……」
研究所的灰色外牆終於現身我倆眼前。
(待續)
- 咱 - 是 - 正 - 文- 結 - 束 - 的 - 分 - 割 - 線 -
巡司大人的原型……(默)
性格完全歪掉了(掩臉)
至於日暮一曲……那完全就是一個謎所以鄙人放棄它了(默)大家將就著看吧(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