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无标题

作者:Eclipsewolf
更新时间:2015-11-19 1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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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喚卡大!!!上張圖如何=w=

然後,鄙人平日的「一章」來了……近15000字,希望大家欣賞XDDD

關於西維亞同學:有話到床上說吧(笑)

正文正文到!!!


- 咱 - 是 - 正 - 文 - 開 - 始 - 的 - 分 - 割 - 線 -


第三樂章 ·「星がキスして 歌が眠って 帰るどこは 何処でしょう? 帰るどこは 何処でしょう?」


說是命定,說是運數啊……

為什麼人們總是被這些觸摸不了也目視不了的事物擺佈?

然而,只是一絲也好……

在那當中,到底有沒有半分的心甘情願---


星辰相撞而沉眠。

純白的妖精溫柔地抱擁著失去理性的魔獸,強行壓下那股如同痛苦悲鳴著的瘋狂戰意。

絢爛的火花爆破成無以抗衡的心之輝芒,戀人般的灼熱把任何想要靠近的事物全然逼開。

最後一切回歸靜謐。

化作廢墟的舞台間,只遺落一地的空白。

什麼也不剩了---唯有風,歎息著撫過。


咯咯。平淡的敲門聲於外頭響起。

聲波穿透薄薄的門板,鑽進她不設關閉功能的耳膜中。

然而即使確實傳遞了訊息,指揮身體的大腦仍舊沒有動工的意思。

隨著那樁奪去某人生命的意外,居於此副軀殼的靈魂彷彿也跟著熄滅了。

只能憑藉微弱的心跳聲確定她依然存活。

就像具人偶一樣。

隨意一拉便會倒下,然後碎裂成無數微粒……

「……瑪麗亞。」

敲門的人猶豫了一下,卻還是輕輕喚了她的名字。

仍有點虛弱的嗓音顫動著,像是埋藏了很多很多的情感。

胸口一陣揪痛,她咬緊唇,不讓那翻騰的感情再一次自眼眶傾出。

意識茫茫乎的不知道該作什麼,身子卻往旁挪移了下,使得她從頂著門板的情況變成緊靠牆壁。

感知內部的狀況變更,外頭的人伸手握上門把,輕輕一扭便將其打開。

一直埋在雙膝間的頭驀地抬起,蒼穹色的眼瞳直直對上推門而入的人。

「Mum……」

唇邊淌落的言語,沙啞得使人無法將之與往日的她連繫在一起。

教授---Mum看著眼眶紅腫了一圈、脆弱得教人不自想起玻璃娃娃的這個孩子,心同樣揪痛了一下。

如同被某種事物哽住了喉嚨般,什麼也說不出口。

語言在這種時刻是那麼的無力,無力得無法改變任何定局。

女子只得蹲下,右手撫上失去光澤的粉色長髮,同時遞出手上的水杯。

接過大概七分滿的溫水,她緩緩啜飲著,讓暖流滑過乾涸的喉間。

一口氣喝盡,她凝視著杯底的水珠,良久良久才回望那個為了遷就她而特地屈身的人。

然後她的瞳仁瞬間縮小。

「Mum……妳的眼睛……」

「啊啊……這個嘛。」

女子苦苦一笑,左手輕輕貼上套上眼罩的左眼。

那一刻的煙硝、那一秒的火花、那一刹的灼熱……又重現眼前。

「……治不好了嗎?」

「嗯。說是燒傷導致的完全壞死……於是就變成這樣了。」

她的視野再次蒙上一片水霧。

想要回應點什麼,然而話語哽咽著,最後還是化為了淚痕。

一滴滴落下,落在置於膝頭、緊握的拳上,爾後粉碎彈開,消失在沉默的氛圍間。

見狀女子伸出手扶向她的肩頭,往自己的方向一帶。

默默地,把無聲哭泣的她抱在懷裡。

用力抓緊女子胸前的衣服,額頭抵著那熟悉的溫度,她終於發出了一聲嗚咽。

與此同時,痛悔狠狠衝擊她早已崩潰的心,使得她除了一句話外什麼也無法宣之於口。

「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

女子靜靜地聆聽,靜靜地回應。

「因為……都是我的錯……如果我……」

「如果你什麼?如果你才是天生適合者?如果你才是阻擋Neplium的奏者?如果你才是那個失去生命的人?」

「我……可是……」


「這是那個孩子自己作出的抉擇啊,瑪麗亞。」


她維持著縮在女子懷裡的姿勢昂首,這才發現對方沒被爆炸波及的瞳中泛著相同的霧。

輕輕梳順她因靠在牆邊而纏作一團的髮,女子牽起了一絲的笑。

帶點溫柔、更多的卻是空虛。

眨去眼眶殘留的淚,她仰望著那道微笑,心底彷彿也有什麼被觸動了。


---哪,我可以為「我的孩子」而感到自豪嗎……?

---即使最終導致的結局是……


好像有點明白那種感覺,又好像不瞭解。

言詞貧乏的她不知道該怎樣回應,因而選擇等待。

也許這才是最好的回應。

閉了閉目,雙手圈著她單薄的肩,女子低聲說道。

「所以,既然塞麗娜都如此做了……我知道這樣說很自私,但……請妳繼承那個孩子的意志。」

「Mum……我……」


「---代替她繼續歌唱。」


感覺抓著雙肩的的力道加重了些。

臉頰一陣濕潤,她愣了好一會才認知到那是女子的淚。

晶瑩的水珠落在她臉上時經已變得冰冷,她卻感到溫熱。

有些熱度,原來與溫度無關。

身軀不由自主地顫抖,然而她硬是把內心深處湧上的熱流強行嚥了回去。

腦海自動播放起了數段錄音。


「只要懷抱的歌聲還在,我就一往無前。」

「即使眼前的光芒消逝了,只要妳們胸中的歌聲還在燃燒……就必能保持著臉上的微笑吧---幸福的微笑。」

(是的,所以無論如何……也要繼續……)


僵硬的頸項向前彎了彎,化為寫作「點頭」讀作「承諾」的動作。

「……嗯。」

心痛地看著她故作堅強的模樣,過去不知浮現了多少次的痛恨自己的想法又一次冒出。

然而教授就只是「教授」而已。

即使身份變成了那群孩子的「Mum」,自己能夠做到的事從來沒有增加過,襲來的無力感還是同樣。

明知殘酷得不行的話語一樣要說,一樣要傷害那早已傷痕累累的心靈。

垂下的右手不自覺捏緊,指甲陷進手心,劃下絲絲血痕。

女子不露聲色地把手放到背後。

「繼承……這也是上面的意思。」

「---!」

「……我很抱歉。雖然我也沒有其他可以說的了……如果妳想要發泄的話,我不介意。」

「不,這不是你的錯……」

不是自己的錯?當然不是。

Neplium的暴走只是一場意外,責任當然不在身為計劃總指揮的她身上。

塞麗娜前往迎擊是出於自身意願,責任當然不在按著瑪麗亞目送妖精奏者離去的她身上。

對塞麗娜見死不救是高層的決定,責任當然也不在選擇服從的自己身上---

怎麼可能不是。

再多的說辭、再多的推託,無一可以動搖那鐵一般的因果。

罪……壓在誰的身上……

「Mum、Mum……你還好吧?」

女子被她的呼喚召回神智,擔憂的蒼穹映出臉色極差的自己。

勉強鬆開不知何時扭在一起的眉梢,女子按著臉搖了搖頭,目光在手臂造成的陰影下黯淡了下來。

既然什麼也沒有改變過,自己也沒有能力改變,那就乾脆別改變。

然而同樣的道理,她有作出這個選擇的能力嗎?

「……我沒事。」

放下手,女子拍了拍膝站起來。

茫然地看著女子朝她伸出的另一只手,內心迷惘著應該握上與否。

她很清楚自己根本無法代替那個孩子。

只是自己知道是一回事,上面的決定又是另一回事。

女子晲著愣在原地的她,眠了眠唇,帶點年月痕跡的手腕倏忽觸上她交錯在胸前的手。

一搭一拉,意外輕盈的身軀便隨著女子的動作跌碰著站起。

(Mum……)

微張的唇想要呼喚,然而在手指感受到那冰冷手心的濕潤時,湧至喉頭的話便硬生生的嚥了回去。

女子以右手抓住她。


被牽扯的腳步隨著引路者而踏出房間,門扉關上前的數秒教她再度環視熟悉不過的房間一遍。

兩人份的房間,只是其中一方的物事永遠再等不到主人的歸來。

眼眶熱熱的,她還是無法抑制那個一意識到這些便禁不住潸然下淚的自己。

還是說,在潛意識中不去壓抑嗎。

像是一旦止住了淚,止住了傷口的痛楚……那個人就從此不再重要了般。

拐過數個彎角,跟守在某個門口的數名士兵進行確認後,女子的手放上了門把。

基於保安理由,F.I.S.的所有門戶及內部路徑皆是刻版的一模一樣。

然而當初未抓到入侵者,就先把幼小的她及妹妹害得不淺。

她花了相當長的時間還是無法杜絕已成家常便飯的迷路事件發生,教她每次走在這些看起來像無限迴圈的走廊上時也會反射性地想掏出噴漆亂噴一通。

幸好的是妹妹這名天才花費了三天便把所有必經路線及分叉給牢牢烙印在腦海裡頭,而這也使得她疏於記路及一個人獨行時迷路率便會急速上升。

誰叫她只要跟著塞麗娜走就好了嘛。

只是從今以後,她必須一個人走在路上了。

即使迷了路而發出呼救的傳呼,也不會有人晃著日暮色的頭髮,笑著來替她指路了。

「瑪麗亞……進去吧。」

淡淡的光芒自女子搖開的門縫間漏出。

正要跨步而進的她這時別過頭,訝異的雙瞳看向沒有任何動作的教授。

「他們說讓你一個人進去就好。」

本就不穩的天藍聞言變得更為黯淡,軟弱的身影使女子的心不自再抽痛。

「……不會有事的。」

最後依舊只能吐出輕若無聲的一句。

牽著她的手鬆開了,及後指頭按上她的背脊。

輕輕一推,她便不由自主地往未知邁步。

身後的門悄然關上。

似曾相識的聲響喚醒了些許僅存的理智,驀然,名為驚慌的黑暗席捲她心頭。

雖然話已經說白了就是繼承,然而實際的做法什麼的也蒙在重重迷霧裡。

不知道前方的路,卻只能走下去。


因畏懼而縮著頭的她戰戰兢兢地往上望---然後額頭馬上吃了一記糖炒栗子。

「……嗚!」

「喲。不好意思,因為你進來後就只在發呆,怎麼說呢,忍不住就出手了。」

蒼穹色的瞳因吃驚及痛楚而睜大,她愣著望向露出清麗笑容的兇手。

簡約地綁成馬尾的銀白髮絲隨著少女的動作於身後搖曳,淡紫雙眸在映出她身影的同時也染上了一抹笑意。

少女較她稍高一點,七分袖沒扣第一顆扣子的白色襯衫外套著棕色背心,同樣是七分的灰色窄腳西褲下是仿皮鞋款的黑色球鞋。

這時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碩大的房間中僅只她們兩人。

置中的沙發組附設桌子上放著兩杯熱茶,其中一杯已被喝了一口。

眨了眨紫色的瞳,少女朝她伸出手。

唇邊勾起一絲笑靨。

「應該說聲初次見面?我是西維亞 • 科爾提,叫我維就可以了。」

少女的手泛著別種暖意,輕輕包覆她遲疑的柔荑。

「---往後我將作為你的經理人伴著你。也請多多包涵了,瑪麗亞 • 卡登扎夫納 • 伊芙。」

(……經理人?)

驚覺不妙的瞬間,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嗚……嗚啊啊啊啊!」

自喉間併出痛苦的叫喊,她纖瘦的身軀在束縛帶的綑綁之下顫動。

腦後的手術台傳來冰冷的觸感,從左右手臂以針筒導入的翠綠液體在體內化為滾燙的炎蛇。

灼燒身體的痛楚使她幾欲昏倒,然而聲帶就是無法轉化出任何有意義的波動。

就是無法作出往日最喜歡的動作。

誰教她胸口空空盪盪的什麼也沒有。

瞳孔因痛苦而縮小,她費力地扭動同樣被限制自由的脖子,視野內終於攝入了「那項東西」。

被三束特殊光芒交疊照射著的緋色水晶,冰冷而沉靜的姿態彷彿不為所動於陷落冥河永火中的她。

水晶的體積很小,剛好是能夠造成項鍊吊飾的尺寸。

聖遺物第三號---永恆之槍 · Gungnir。

雖說是聖遺物,但由海外合作者贈予的這塊只是永恆之槍的其中一塊碎片。

不是完全聖遺物的它,只有在適合者唱出聖詠的時候才會活性化,然後重組成擊潰特別災害「Noise」的「Symphogear」系統。

(以暴戾的力量粉碎眼前一切,永恆的,槍……)

被痛楚撕裂的思緒斷斷續續地想著這些,同時身體不歇地吐著悲鳴。

血管因承受不住而繃裂,淌出的血液在眼瞳下方造成了沉積的紫紅血塊。

然而顫抖著的唇還是無法編織出身邊人渴望的言語。

見狀套著醫療手套的手再度壓上她蒼白的臂,注入了相同綠色的針筒再一次刺進傷痕累累的靜脈……

「住手!劑量早就超出上限了……再這樣下去她會死的!」

一只勾起熟悉感的手從旁制止了實驗人員們的動作,及後又是各執一詞的爭吵。

束縛帶鬆開了,只是渾身無力的她只能乏力地閉上眼皮,任由兵士把自己強行拖回房間。

把她如同一塊破抹布般扔在床上就他們就離開了,遺下身心同樣疲累的她獨個兒被孤寂吞噬。

她的身軀為了忍受殘留的疼痛而縮起。

蒼色之瞳失去焦點似的渙散,腫脹的眼眶卻乾乾涸涸的什麼也流不出了。

淚早已在那個喪失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的時候完全留亁。

手指滑過白色的床單,薄薄的床舖每每在她翻過身子的時候發出低沉的吱呀聲響。

面朝著天花板,她伸手擋下日光燈的光線,眼眸凝視著陰影邊緣的一圈銀環。

與暮色有數分相像的光芒。

沉默了良久良久,這才以微不可聞的聲線呼喚了那個名字。

「塞麗娜……」


與永恆之槍的配對實驗至今經已半年。

身為完全適合者的唯一血親,承襲了相同基因的她即使不是完全適合者,理論上也應該擁有很高的適合系數才對。

因此失去寶貴實驗體的F.I.S.要求她繼承塞麗娜成為Symphogear奏者,這個決定完全沒有錯。

然而事實與他們的期望背道而馳。

已經投入了由生物學博士協助研發,能夠在一定程度提升適合系數的「Linker」,卻還是無法達致理想的成果。

數個月就這樣過去了,這數個星期實驗人員甚至冒險施打了超越上限的劑量,只是除了她的身體越來越衰弱外,什麼也沒有變化。

她知道F.I.S.快要放棄她了。

她也知道被放逐的孩子下場會如何。

她更加知道她之所以還能相安無事地待在這邊,是托了女子盡力維護她的福。

然而女子的努力總有一天會到頭,如果她的情況沒有任何改善的話。

在首次實驗時她就明白了,只是她一直沉默,一直不願面對而已。

但到了現在也不由得她不承認了。

轉過身軀,她把臉埋在柔軟的被褥中,雙手以使得指節發白的力度緊抓著被單。

她沒有離去的意欲,原因是找不到除了這自己可以待的地方。

然而這裡也不是「她能回來的地方」。

(失卻了你,更失落了它……那樣的話,我的歸宿,究竟在何方?……)

呢喃著。

「我,再唱不出歌來了……」

緊閉的房門悄悄打開了。


「朧に霞む春の月 この想い風と舞い散れ 宵の空に淡く融けて消え行く 数多の追憶」

「届け 夢現に託すこの願いの花を 宵の空に浮かび寂しげに輝いた朧月」


床榻因某人坐下而微微震動。

額抵在牆壁上,她靜靜地把少女哼唱的歌給聽完,然後輕聲說道。

「……相較於把不知虛實的願望投予朦朧的月,我寧願讓日的輝耀將一切燃燒殆盡。」

「是嗎?你比較喜歡日喔……可是呢,皆因月只能依靠日的光芒,它才成了寧謐的聆聽者。不造作不炫耀,就只是默默照亮了部分夜空……我很喜歡這樣的它。」

雙手撐在床舖上,西維亞仰頭說完後轉向躺在旁邊的她,淡淡一笑。

她仍舊拿背對著年長她兩歲的少女,頓了一會才啞然說道。

「……我還以為你不會再來找我了。」

「為什麼?我是你的經理人吧?」

「一個唱不成歌的歌手的經理人?」

「別這樣看輕自己。我個人呢,可是很信任自己的眼光的---你絕對可以成為那照亮人心的日。」

「……但……」

抱緊身子,她像個心靈受創的稚兒般澀聲說著。

「不要說唱歌了,我連開口哼唱一兩句歌詞也做不了……明明很想哭泣,很想讓淚水盡情落下,但眼瞳就是乾乾的什麼也沒能湧現……我……」

髮絲傳來輕輕柔柔的觸感。

撫著她綁成貓耳狀的粉色髮絲,西維亞放慢了速度道。

「有些事不用強迫自己接受,同樣地有些時候也不用強迫自己改變。身為你的經紀人,我會儘量支撐你的道路……包括說服那群死腦筋的科學家不放棄你。」

「維……」

「你想問我不是美國政府派來監視的人嗎?一開始可能是這樣,但是呢,我果然很難演好雙重角色……所以我選擇只作為『瑪麗亞 · 卡登扎夫納 · 伊芙』的經理人而待在這裡。既然決定了,當然就要一直線走下去了呐。」

她轉過頭,接著對上了一雙溫柔若水的淡紫瞳眸。

先前空虛的胸口彷彿被某種事物開始填補起來了。

「……謝謝你。」

「謝什麼呢,傻孩子……還有你的出道預定在數年後,給我好好鍛練然後一鳴驚人登上天后級寶座吧。」

她的身體聞言僵硬了一下下。

「喔……」

定下了遠大目標的經理人笑著揉了揉她的頭。

「明天,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


---久久沒有回應。

西維亞低頭一望,這才發現勞累了一整天的她抓著自己的衣擺睡著了。

不露聲色地扯了扯,然而她施加的力道似乎相當大,少女又不忍心強行拉開她的手。

「……這可真是頭痛了。雖說是單人床,不過兩個人擠一擠應該睡得下……」

苦笑了下,西維亞挪動著身軀在她旁邊躺下。

像是察覺到少女的動作,她馬上貼了上來,雙手轉而抓緊了自家經理人胸前的衣服。

「喂喂……」

見此西維亞臉上泛起更大的苦笑,手臂穿過她的身體,把小貓般蜷縮在旁的她連人帶被子輕輕擁在懷裡。

感受到少女傳來的體溫,她往西維亞以手臂圈成的圈子鑽了鑽,調整出一個舒服睡姿之後,嘴角向上彎起,沉沉入睡。

纖細的身軀攜著生命的暖意,睡夢中的她動了動,宛若感到很安穩很安穩般開始打起呼嚕來。

(……真的是頭貓啊。)

以腕上的錶型行動裝置把燈光熄掉,少女輕吻那張姣好的睡臉,在她耳邊柔聲說道。


「晚安,瑪麗亞。」


醒來時意外發現自己窩在經理人的臂彎中,她驚愕地愣住。

有點不知所措地抬頭往上望,西維亞長長的睫毛隨著呼吸而頻頻顫動,似乎仍在夢海中浮沉。

儘管理智告訴她此刻應該馬上起床梳洗,但被少女這樣抱著,讓她生出了好久沒有浮現的,被保護與呵護的感覺。

眷戀這樣的安全感,她遲遲不肯動身。

「……醒了嗎?既然醒了就快點起來,我的手臂可不是你的枕頭。」

西維亞清靈的嗓音自頭頂傳來,淡紫色的瞳帶點無奈地睨著她。

「早、早安……」

尷尬地道了聲早,她倏然爬起來……然後臉泛起一抹緋紅,手忙腳亂地弄起因睡覺而散亂的衣衫。

嘆了口長氣,少女把被子從她手裡搶過來蓋著頭,無言地背對著她。

隔了一層被褥而變得悶悶的聲調遞至她的耳邊。

「記得這裡只有一間盥洗室吧?你先請吧,好了叫我……快一點,畢竟時間不多了。」

「喔、喔。」

終於整理好的她快步跳下床,眼角不經意地瞄向牆上的時鐘。

早上十一時。

一想到自己這樣一睡就是十三個小時,她的臉頰又是一陣發熱。

肚子很不合時宜地跟著發出咕嚕咕嚕的叫聲,教她只能按著它衝進盥洗室。

門關上,水聲開始響起。

西維亞的頭從被子裡探出來,臉上盡是一副好笑又好氣的表情。


故鄉的景色現於眼前時,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僵硬地站住。

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因早就物是人非的南斯拉夫已經不會有人可以回應。

觸目所及的只有荒涼,以及開始風化的樓房及街道。

幼年時那些被稱為廢墟的戰爭中損毀建築還有人居住,然而在軍隊開始引入輻射性武器時他們也被迫離開了,廢墟倒真的成了廢墟。

在一片頹瓦敗礫中,蒼穹色的瞳覓到了那個在時間引證下被冠上故居之名的地方。

小心翼翼地握上蒙上一層灰燼的門把,然而木門可能是被白蟻蛀得腐朽了吧,不論她怎樣使力也打不開。

放棄進入的意願,她盯著門上的裂縫,強作冷靜的嗓音被漠然的風颱至始作俑者身邊。

「……為什麼?」

西維亞沒有回應,手指自胸前的衣服掏出一根項鍊,頂端的水晶爍著緋紅的光芒。

「吶,瑪麗亞。」

唇角彎成一個艷麗的弧度。

「來打一場吧,我們?」


小型飛機於藍天白雲間曳出一道長長的霞煙。

心不在焉地看著玻璃窗外的無垠景色,托著腮,她斜目瞄向右邊閉上雙目的某人。

戴著耳機的西維亞察覺到視線而半張左眼,映著紫水晶光芒的瞳裡泛起回應的疑惑。

「那個……」

她在腦中搜索著合適的辭彙。

經理人挑挑眼眉,看著莫名遲疑起來的她。

「……這艘飛機的目的地是?」

最後吐出的還是公式化的問句。

剛把早餐(其實是午餐)處理掉,少女便乾脆俐落地把她拖上了這艘空中交通工具,途中一句解釋也沒有。

飛機採用全自動駕駛,西維亞俯身輸入坐標後它就接著將唯二的乘客送上了半空。

(……先不說意圖是什麼,我這樣隨隨便便地離開不要緊嗎?)

在殘餘的理智驅使下,她不能不對現況作出疑問。

(不過,外頭的世界……)

已經不記得上一次離開是什麼時候了。

自從被F.I.S.抓走,她的世界就從一望無際侷限至狹小的美軍基地中。

只是在過去她幾乎不在意。

只要那個孩子待在自己身邊,她就等同擁有了整個世界。

偶爾也會湧起「想要看看外面」的念頭,但倚著自己的妹妹讓一切都變得不再要緊。

然而現在塞麗娜經已逝去,她的世界也隨之崩壞潰敗,遺下無法填補的無盡空虛。

連同她的「家」、她「最想待著的地方」。

內心成了伽藍洞的她,因而再也呼喚不出至深處的歌聲。

(我---)

這時少女從旁探身,自下方往上望向她,臉上綻開了太陽花似的笑靨。

「拿著這個。」

「……欸?」

西維亞把一個小袋子塞進她手裡。

憑觸感推測,內容物應該有兩個---她本能地想要打開袋子的手被按住了。

嘴角揚起的幅度進一步增加,少女當下的笑容要說有多燦爛就有多燦爛。

「別急著打開。」

這樣說道的經理人,瞳中蘊藏著她難以理解的光輝。

「就當作是驚喜吧,待會你應該,不,必定需要它們的。」


「(嵐鳴)Stormo Sonoj Aegis Tron------------」


被狼煙火燼染成烏黑的蒼空中心灑落一束曙光。

純淨白芒從上而下覆蓋少女纖細的身軀。

三枚羽角組成的頭部裝甲首先聚現,紫底金身的頭戴式耳機套上雙耳後翠綠光暈化為了待命狀態的護鏡。

鑲著紅色水晶的緊身無袖戰鬥服於腰部分叉裂開,香檳色繪著淡紫條紋的腰帶穩穩固定住延伸至小腿且波浪起伏的衣擺。

四肢裹上白底紫紋的裝甲,手腕繫上羽角狀護甲的同時中跟鞋底於地面敲出了清脆的聲響。

翻起衣領的無袖白大衣在風的吹拂下翻飛,能量迴路凝聚成接上左右肩的星塵環帶,無數金色光點閃爍著循環奔流。

最後西維亞睜開那雙清冽的紫眸,戴上深紫手套的指頭輕輕往護鏡一扳,掩蓋了半張臉的青之鏡隨即發出「咯」一聲合上。

少女睨著愕然的她,牽起了一個與眼底晃動的焰火相符的微笑。

「這……維,你……」

「本來不想用這個的,不過沒辦法。」

「所以說,為什麼……」

「不是說了嗎?來個一場吧,我和你。」

「就是為什麼要……還有,我根本不是奏者,這是要怎樣……」

「是喔?那你手裡抓住的是什麼?」

她怔了一怔,左手下意識地伸進白色束袋的開口。

指尖碰到內容物時心頭隱隱生出了不祥的預感,一下抽出它們,事實攤於眼前的此刻她不禁想為那與自己想像的事物全然同樣而嘆息。

永恆之槍的結晶及注滿Linker的按壓式針筒安坐於她手心。

相互看著手中的兩項物品,抬起頭的她眼眸中滿溢著無法理解及難以置信。

「……聖遺物是有了,但不等於我能夠著裝吧……之前不是已經失敗了許多次了嗎……」

「---這可不是藉口喔。」

她發出一聲驚呼。

及時進行迴避的反射神經險險帶領她避過對準臉部揮來的一記上勾拳,拳風刮得她滿臉生疼。

話音未落,西維亞的身影一晃。

不足三秒的時間已足以讓少女把五公尺的距離縮減至零,流星落霞般朝她發動攻擊。

她連喘息的空間也沒有,對方的下一波攻勢就已襲至。

如果說上回的拳擊是因三秒的間隔才能成功迴避,那麼這記零距離的中段橫踢就應該不可能了。

「……咕!」

命中腰部且經裝甲強化的踢擊碰上軀體的瞬間體內的空氣像是全數被逼出般,喉頭一陣緊縮,吐出悲鳴的同時攻擊毫不留情地把她震飛。

數個打滾後背部直直撞上十公尺以外的大樓,接著被反作用力彈回地面,尖端的沙石劃破了額頭。

咳嗽著把嚥下的灰塵嘔出,她狼狽地以右臂撐起身體,勉強轉換成半跪半坐的狀態。

胡亂以左手擦去與汗水黏成一團的血,蒼穹色的瞳渙散地盯著迎風而立的少女。

「瑪麗亞,你知道嗎?」

一步步朝她走近,西維亞的語調卻仍保持著一貫的平靜。

風衣衣擺如斗篷般於左方展開飛揚,像是單片的羽翼。

同樣是那純粹不染一絲污垢的白色,然而就是跟塞麗娜套上的那身裝甲不一樣。

若妹妹展開五片花瓣般的翅膀的姿態是清靈不沾人間煙火的妖精,那麼眼前這人就是凜然不墮黑暗混沌的騎士。

沉穩的淡紫眼眸中是一片不見底也泛不起一撮漣漪的深湖。

「有些事物你可以不去接受,不代表你可以不去面對它們。」

「如果你不願意聆聽心底的嗓音,那麼就由我告訴你吧。」

「你唱不出歌及至流不出淚的理由。」

她的經理人在距她一步處停下。

彎下身的西維亞頭碰上她的額頭,映著幻彩光輝的白銀髮絲輕輕搔著她的臉頰,遺下了酥酥癢癢的感覺。

雙手穿過腋下撫上她的背脊,把露出遲疑表情的她往自己的方向施以適當的力道,晃了晃,她的頭便順理成章地靠上少女的右肩。

沒被裝甲或戰鬥服覆蓋的肩頭攜著淡淡的暖意,血液流過肩膀的暖意。

形狀姣好的唇貼上她耳邊,西維亞宛如說著情人之間的耳語般悄聲說道。


「---你一直只懂得盲目地倚靠塞麗娜。突然失去了她的你只是一具自憐自艾沒有歸處的空殼,結果再也無法唱歌。」

「你的感情就只處決於塞麗娜的存在與否嗎?真是的,有夠可悲。」


明明說的是再殘酷不過的話語,少女的語調卻由始至終都是那麼的溫柔。

都是那麼的,她聽不出也看不透的歉然。

聞言她的瞳孔猛然縮小。

纖細的身軀禁不住在西維亞懷裡顫抖,然而在變得蒼白的唇吐出否認的字句前少女這樣說了。

「所以呢,我只有這樣做了。」

圈著她的手臂加重了一分力道。

左眼在日的光芒下閃著血的顏色,騎士般的奏者緩緩唸出由文字組成的「言語」。

「盾神曲 · 三曲 ----------- 『魔弓』。」

這次她連驚呼也來不及。

如同被搭上繃緊至極限的弦的箭矢般,然後魔性之弓在主人的手上鬆開。

全身在同一時間受到沉重衝擊的她再次像只斷線風箏那樣往後飛去,冰銳的風在短短數秒的滯空時間於她的肌膚上刮出了絲絲紅痕。

背部再一次撞上了些什麼,伴隨著清脆的碎裂聲及呯呯嘭嘭的碰撞聲,狠狠砸破一扇破玻璃窗後她在一堆佈滿灰塵的辦公室桌椅間總算停了下來。

(……好像做得太過火了。)

看著她無力地被自己擊飛的模樣,少女隱藏在護鏡後的雙目不忍地閉了閉,拳頭握緊又鬆開。

(只是……)

(有這個必要的吧,這樣做。)

(如果以這種殘暴的方式強逼你就會從此被你討厭……我不介意。)

(身為太陽,你絕對、也不應該就這樣墮落。)

(不是要你忘記那個人,而是要你察覺那「早應察覺」的事實。)

(還有,你是真的不知道嗎?)

(除了歌聲和眼淚外,你連率真的笑容也失去了。)

彷彿想起什麼了般咬了咬牙。

埋藏了太多事物的腳步踏出了,往著她倒地的方向。

(再這樣下去,你會像「她」一樣,被伽藍吞噬的啊,瑪麗亞……)


虛弱地躺在一地的雜物塵埃碎片間,這次她連站起來也做不到了。

四肢八骸好像壞掉的扯線布偶般散了架,身軀每一處都在痛結果連最痛的地方是那邊也不知道。

髒得看不出原色的地版很冷。

又流血了,然而她沒有擦拭的力氣,只得任由濃稠的緋紅將倒映眼中的金黃光輝塗抹成一個個扭曲的色塊。

腦海裡響起了西維亞先前的說話。

『---你一直只懂得盲目地倚靠塞麗娜。』

(才……不是……呢……)

痛苦地閉上瞳,只是在這種時刻自己更加欺騙不了自己。

最後從嘴邊漏出的回應,聲量微細得教她差點聽不見那虛弱的噪子。

「……是的。」

吃力地舉起滿佈傷痕且失去血色的手。

指尖移動著,在虛空刻下了一道置上「等同」符號的算式。


「我的世界」 = 「與你(塞麗娜)共渡的時光」


將這個理論作為公理---為基礎來構築理論的時候,簡簡單單就能體現出她生活的全部。

美麗---唯美的世界理論誕生了。

森羅萬象---組成她的一切都內建於這一等式裡。

沒有一絲多餘,把所有思想行為都毫無遺漏地盡納手中,能夠得出正確答案的恆等式。

這個理論體系沒有反證的餘地。

因為根本不需要自己以外的證明。

一切的一切早已在她的心中沉澱、簡潔地完成。

比結束更上一層的---完結。

然而現在,算式出現了變化。

「你」的消失 ---> 算式右方消失

根據平衡法則,當算式的其中一方被改動,另一方必須作出對應的變更。

算式右方消失 ---> 算式左方消失

「我的世界」 ---> 「」

已經不是「無」,而是「」---什麼也沒有的空白了。

於是,幸福的時光結束。

「我的世界」,崩潰破碎成完完全全的「」。

(消失……)

合上了,她那乏力再張開的眼眸。

自窗戶灑落的橙金光華中,生出了一只日暮色小鳥。

牠輕輕振翅,嘴喙碰上她冰冷的臉頰。


「嘟----------」

踩著不緩不急的步子跨過一路上的塌方敗瓦,數十公尺外的破敗商業大樓映進眼廉的瞬間手邊的測量器以刺耳到不行的聲調叫了起來。

身影一滯,淡紫瞳眸閉了閉,藏著不可置信的的目看向了吵鬧的源頭。

連西維亞自己也沒有發現被深紫手套包裏的手在顫抖。

本應一起一伏的紅線在深綠背景中漸漸減弱了跳躍幅度,最後化為與地平線平行的無限直線。

「啊、啊啊……」

握著的掌上型機械是接收器,發送器則是少女在出發前偷偷放在了她的身上。

一個不慎,踉蹌的腳步被地面的坑洞絆倒,害西維亞一下撲倒在地。

膝頭沾上了泥巴,少女愕然了數秒,然後站起,全速往目的地奔去。

冷靜分析什麼的早已通通扔到腦後,不斷於眼前重播的就只有那根紅線。

緋紅的、不會再有起伏的,線---

「瑪麗亞……!」

---她的心跳停止了。


茫然地飄浮在分不清上下左右的無盡黑暗間。

睜眼閉眼同樣,害她弄不清自己到底身處何方的黑暗。

(……應該是閉著眼吧。)

身體很輕,像是靈魂脫離了軀體般的輕盈。

嘗試動動指頭,然而除了自己的身軀外什麼也沒能觸到。

彷彿此地的「存在」就只有她一人般。

準確來說,還擁有「精神」的只餘她一個。

(……我,死了嗎……還是……)

麻木感自指尖緩緩傳遍全身,奪去色彩及感覺。

那片陰冷的黑暗正在一點一點蠶食她的所有。

理智告訴她應該掙扎,然而這點思緒泛不起一點霧靄,在那失去支撐的天藍。

(……即使離開了,我也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不是嗎?)

(由此至終,我想回去的……就只有你的身邊而已……)

(只是……你早已遠去,去了我所不能觸及的地方了……)

(塞麗娜……)

「---真的是這樣嗎,瑪麗亞姐姐?」

「嗯……這是,當然的吧……」

渾渾沌沌的意識反射性地回答那於耳邊響起的詢問。

唇瓣看似沒有為編出言語而微微牽動,自己的回答卻在無際的闇中顯得無比響亮。

同時也包括詢問者那輕靈的嗓音。

(……詢問者?)

她呆愣住整整三秒,然後。

「……嚇!什、什麼……」

瞠然張開眼眸---這次她百分之百肯定自己睜著瞳---位於正上方的暮色少女聞言眨了眨眼,勾起了一個與髮色同樣溫暖的笑靨。

「怎麼了嗎,瑪麗亞姐姐?」

「……」

「那個人真的好厲害喔。竟然打從一開始就察覺了我的存在,還有要怎樣做才能逼使我出現……不過直接把瑪麗亞姐姐送進瀕死狀態這點值得商酌商酌,哪。」

(……商酌些什麼?如何讓維為此付出代價?……不是吧?)

看著妹妹益發燦爛的笑容,她很聰明的不去詢問其中的意義。

而且當下還有一件更為重要的事,她不得不做的事。

「……塞麗娜……」

哽咽著喚了眼前人的名字,想要伸出手時卻發現自己被黑暗侵蝕至動彈不能。

見狀塞麗娜代而伸手,碰上應該是她指頭的地方時日暮光芒融化了闇色堅冰,重新賦予她力氣。

舉起手撫上妹妹的臉頰,指尖滑過的路徑傳來了熟悉的溫度及觸感。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好想哭。

塞麗娜笑了笑,手疊上她撫著自己臉龐的手。

「瑪麗亞姐姐的手很冷呢。」

「很冷嗎?對不起……」

「不,很舒服喔。」

看著妹妹露出的笑容,她也笑了。

宛如迷失之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浮木般,她任由心中所想操控自己的唇,以虛茫的語調喃喃道著。

「哪,塞麗娜……」

「嗯?」

「別再離開了,好嗎?就算是永遠永遠待在這什麼也沒有的黑暗也沒關係……我……」

「只有你的身邊,才是我的歸宿……」

「這可不對喔,瑪麗亞姐姐。」

出乎她意料地,塞麗娜搖了搖頭,清晰的回答含著否定之意。

「……為什麼……?」

「因為呢---我一直都在瑪麗亞姐姐的身邊啊。」


(不是要你忘記那個人,而是要你察覺那「早應察覺」的事實。)


她的妹妹笑著,與她擁有同樣色彩的瞳中卻閃爍著無比認真的光茫。

聞言她愣了愣。

她知道塞麗娜從不曾,以後也不會騙她,但---

「可是……我明明就……看不見也聽不見……」

(等等……?)

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某地聽過同樣的話般,然後自家妹妹鼓起了染上桃紅的臉頰。

(這個反應……該不會……)

「瑪麗亞姐姐,我生氣了喔。」

「雖然我沒有奢望過瑪麗亞姐姐會記得清清楚楚,但竟然忘得一乾二淨,實、實在是太過分了……這麼忘恩負義的人我不要理了!」

「咦咦?!等等我也不想的---」

她在像只炸毛的小鳥般怒火中燒的妹妹面前差點就想跪下求大人寬恕。

而恰巧至極地,零散的記憶片段終於在腦海裡完成重整程序。

播放按鈕自動按下。

「瑪麗亞姐姐。」

「即使我逝去了,也絕對不會離開你……也許你看不見我,聽不見我……」

「我的靈魂會成為動鳴的風,成為風中傳繞的歌聲,成為歌聲背後的暮光……永遠永遠,陪伴著你。」

「我就在你身旁,你的夢中……」

「所以……答應我,好嗎?」

「忠於內心的歌詞,不要猶豫……」

(原來是那個夢啊。記得我的回答是……)

「嗯……」

「我答應你。」

(……糟了。)

額邊滑下一滴冷汗,她看向以冰冷眼神睨著自己的塞麗娜。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瑪麗亞姐姐(犯人)?」

「……沒有。」

這次真的想哭出來的她只得縮起身子,等待妹妹的痛罵---

「哼。」

塞麗娜從鼻子裡哼了聲,然後說道。

「……算了。反正瑪麗亞姐姐也不是故意的。」

判決---無罪,當庭釋放。

聽見妹妹這樣說的一瞬間她整個人呆住,接著感動萭分地一把摟住了塞麗娜。

「果然,還是塞麗娜對我最好了……」

「……」

妹妹無言地看著緊緊擁著自己的她,半晌也伸出了手回抱。

臉枕在她的胸前,塞麗娜輕輕說道。

「瑪麗亞姐姐,你在那些時候的感受是怎樣的呢?」

「我……」

她半閉上眸,時間的斷片如幻燈片般逐格逐格於面前上映。

---緊閉的門。

(自從失卻了你,我的世界就崩解成一片虛無的黑暗。)

---唱不出歌、流不出淚、配對不能。

(我問著為什麼,問著前方的路,卻總是得回權充答案的沉默。)

「只是這些也不要緊了---」

「---因為我會默默相伴的明天仍然存在,對吧,瑪麗亞姐姐?」

凝視著妹妹的眸,她從中讀出了與把星宿都連結起來的那天同樣的相信及鼓勵。

胸中的「某項東西」久違地鼓動了起來。

此時此地,再一次呼喚那生命之炎。衝破,那掩蓋眼前的命運---

「把當下的感情全都以歌聲宣洩出來吧,瑪麗亞姐姐。」

「你答應過我的。」

「忠於內心的歌詞,不要猶豫……」

「因我會一直一直待在瑪麗亞姐姐的身邊,為你的道路點上暮光的燈---」

環繞著她的黑暗在槍之烈火下緩緩瓦解。


「---直到最後的最後,請你都要相信這件事。」


大樓的某一層中,無力地垂下的手動了。

自白色束袋中取出按壓式針筒,指頭一按,抵在心臟上方的針頭便把內裡的液體全數注入---

蒼穹雙瞳蘊涵著堅定不移的光輝張開。

全力衝至大樓正下方的少女,剛好見證了那奇蹟的一幕。


「(烈槍)Granzizel Bilfen Gungnir Zizzl----------」


兩道與地面平行的光圈自繫於頸項的緋色水晶浮現。

身軀被溫暖的光覆蓋,褪去的衣衫被黑紅相間的貼身戰鬥服替上。

耳邊出現了由能量粒子建構的純黑耳機,戴上後於綁成貓耳的髮前出現了左右各一的銳槍狀飾物。

戰鬥服包裹著自頸部至足裸的所有肌膚,肩頭及腰間套上棱角分明的護甲,特別突出的部分分別用上了緋色及白色。

前臂的半圓筒護腕採用了上下全黑僅有中間一道紅色的設計,腿部裝甲則是在前端收窄成槍尖,冷冷的金屬光宣示著它的銳利。

黑色斗篷在背後展開舞動,不隱其鋒芒的氣勢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永恆之槍的裝者步至窗邊,同時宙斯之盾的奏者移至夕陽的正下方。

天藍對上淡紫,兩人都在對方的瞳中讀出了戰意。

她合上雙手腕甲,同時西維亞的左手按上右手手腕。

同時喚出那句成為開戰訊號的言語。


「Armed Gear----------著裝!」


(心的悖動、靈魂的顫動,將化為歌聲---)


「Lost in a world gone astray,」

一躍而下,手中之槍夾帶著將一切貫穿的氣勢,斗篷在風中翻飛如翼,被暮光所環繞的身軀彷彿展翅鳴叫的不死鳥。

凌厲的眸中沒有名為「退縮」的詞彙,少女佩著盾的右手斜格身前,翠綠力場於盾的兩側展開,傲然的架勢如若認為自己能夠把世上的一切攻擊擋下。

在無法違抗的地心加速度牽扯下,她只花了一點七秒便移動了地面至四樓的十四米距離---

黑之槍尖正面撞上斥力力場。

火花閃光四濺,龐大的能量使得周圍的空間微微扭曲,僵持了一瞬間後雙方同時後退一步,擺出攻擊架式。

熱身完畢,戰之曲進入主調部分。

「Questions, nothing left to say.」

像是為了一雪被擊飛兩次的恥辱,她自喉間爆出一聲低吼,左腳重重踏地後身體如風般掩至西維亞面前,槍尖橫掃,向著少女的心臟劃去。

這次西維亞選擇往右避開而不是硬接下來,錯開的幅度雖小,卻已足以讓少女在只折損數根髮絲的情況下躲過那如雷似電的直擊。

她的身軀因沒能擊中對方卻在物理定律下繼續傾前而露出大片破綻。

護鏡後的雙目一閃,西維亞隨即立盾往前直刺,鑲在盾端的刀刃依照持盾的右手劃出的軌跡,準確地砍向沒有裝甲保護的腹部。

咬了咬牙,她幾乎是本能地往左翻滾。

只是在避開這一擊的同時她的重心全落在左腳上,身體重量的拉扯下不足一秒她便會落入跌倒的命運,幸而對方的攻勢已到底---

才怪。

盾刃竟在即將碰上地面的一剎那往相反方向彈去,於空中留下「V」字形的白色殘影之時銳利的刀刃仍然死死咬著她不放。

然而已經失去平衡的她無力作出對應,只能以右手握緊的永恆之槍勉強轉向下方護住心肺,再之下的就只可無計可施地挨下---

這時純黑的斗篷動了。

「But still tomorrow remains, yeah---!」

靈蛇吐信般移至她身前,斗篷自動硬化成方狀護盾,然後毫髮無損地吃下了盾刃的一斬。

淡紫雙眸隱隱露出驚訝,內心感到同樣震撼的她沒有錯失這大好良機,念如電轉,永恆之槍和斗篷硬化而成的薄刃在短暫蓄能後如剪刀般上下同時往少女咬去---

眼看是避不開了,西維亞把盾朝地面一送,左手按上盾端之時唇邊彎成一個優雅的弧度。

「盾神曲 · 二段變奏 ----------『迴淵』!」

千鈞一髮間她把蓄積的能量往地面引發,隨著騰空力躲過大地咆哮造成的無數深不見底的裂痕。

戰鬥的渴望在體內翻滾,攪動著沸騰的血液。

意識變得敏銳的她還是第一次感到如此興奮……如此的快樂。

因為她知道,她不是孤身一人在奮鬥。

肩上身上的暖意證明了這一點。

自然而然地在濺飛的岩塊沙石間跳躍,理性計算出的結果是對身為限時式,而且是首次戰鬥的自己而言,戰鬥時間延長的話勝算會急劇下降。

(那就速戰速決吧。)

眼眸如貓般瞇成一線,躍至西維亞正上方的她在半空打了個前空翻,烈槍背著太陽揮下。

暮光予以她能量,積累至滿溢的緋色光輝在槍身分開的炮管中壓縮至極限---

(看到了吧?我就說了,你能夠成為那輝煌的日……)

持盾的少女把她耀目的身姿統統收在眼裡,牽起了一絲若有還無的笑。


---然後解放。


(終於找到了……終於明白了……)


「HORIZON + SPEAR -----------!」


---我的歸處,就在這裡!


NEXT:終曲 ·「りんこは落っこちた地べたに りんごは浮かんだお空に」


- 咱 - 是 - 正 - 文 - 結 - 束 - 的 - 分 - 割 - 線 -


……鄙人是聽著「Glorious Break」來訂正這文的ww

然後!明天!完結撒花~~~~(也許會有番外吧,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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