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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是什麼啊?」
從哼著小曲看上去心情很愉快的沙耶加背後,瞄到了她手中拿著的紙。
在如同均等軌道並列著的五線譜上,對我來說是無法理解的,蝌蚪似的特殊符號在跳動著。
正是因為對沙耶加來說,是不會有普通的樂譜的,也就是說就算是我也能直覺到是「和恭介有關的樂譜」。
所以,並不是在問那張紙的本身——。
「啊,是恭介樂譜的複印件。下次要在演奏會上演奏的曲子」
「知道。不過,我問的是那個記號」
我靠在沙發上越過沙耶加的肩膀,用手指著五線譜外的那兩個字母。
「美國的首都嗎?」
「D.C.……不是華盛頓,是返始記號。這符號是從最開始再重複一遍的意思」
作為老練魔法少女的、或者說只是天生的,沙耶加明顯比我細長的食指緊貼著我的手指,有節奏的,像是撫摸著什麼心愛的東西在紙面上滑行著,到達了左上角。
返始記號。
不斷返回到最初。
「但是,這樣的話不就是永遠都不會結束了嗎?」
從某一處為止的演奏再返回到最初,到那邊不斷的再重複,那就是不斷循環的一個過程。
簡直讓人覺得是在打最終BOSS時,在迷宮裡未知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這樣的噩夢。
「笨蛋嗎,好好的進行著的話。是有終止記號的……」
沙耶加吃驚地瞇起了眼睛,朝我嘆了一口氣。
我有些困擾的起身,聳了聳肩膀,沙耶加收回了追究的目光,再次看向樂譜。
「但是――」
盛夏的賓館的房間,並沒有開空調,取而代之的是,窗戶開著,從上空二十米處吹來了風。
拉開乾淨的窗簾,陽光便照射到了白色的樂譜上。
「沒有終結,也不錯吧」
淡淡的暖色反射光照亮了沙耶加的臉頰。
光吞沒了她的眼睛,比直視太陽更炫目。
從黑暗的海中仰望天空時看到的景色,也可能就是那樣的顏色吧,忽然這樣覺得。
那小子一直在揮舞著弓,沙耶加出神的樣子大概是在想象著那些吧。
胸口因遭到感傷而感到痛楚,我不由得移開了眼睛。
為了掩飾,抬頭仰望著天花板。
害怕被察覺而受到責備。
窗簾的淡淡影子,如同在水中一般搖曳著。
旋律,從耳邊滑過。
與某種樂器不同的,不穩定的――然則清澈透明的聲音,充斥著只有風聲的寧靜房間。
我慢慢地回頭,發覺她正在讀樂譜。
與此同時,未完成的人魚之歌戛然而止。
「怎麼了」
正想說我是不是妨礙到了――。
在聲音變得氣勢洶洶之前,沒有說出來真是太好了。
沙耶加一臉困惑地回過頭。
「妳,看得懂樂譜嗎?」
「哈?」
「這裡呢,和聲很漂亮吧。但是,一個人的話沒辦法和聲啊」
沙耶加指著樂譜的一點,皺起了眉頭。
那正是曲子的高潮,最精彩的部分。
「要我唱歌嗎?」
「不不,不行的啦」
沙耶加表情變得柔和起來,露出白白的牙齒笑了,揮了幾下手。
窗簾外面的世界,纏在紗窗上。
意識過來的時候雲已經遮住了太陽,一時間被陰影所籠罩。
與此同時,沙耶加又再次返回到最初開始唱歌。
明明知道無法奏出和聲,卻還是孤身一人。
「我――」
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這麼說可能更恰當一些。
雖然知道過去的事情不應該隨便和人說,說了的話會感到很丟臉。
但是,因為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小的時候,做過聲樂」
並不是值得誇耀的經歷,卻不自覺地插了一句。
「明明連返始記號都不知道的啊」
一瞬間沙耶加的表情凝固了,隨後露出了和平時一樣促狹的笑容,開玩笑似的用手指戳著我的臉。
「白痴,都說是很久以前了啊。教會的聖歌隊來招人的時候我家老頭子超感動的,因此做過一段時間啦。因為小孩子只要記住怎麼唱就行了,所以沒看過樂譜」
「咦,那就不行了啊。妳不認識這首歌的吧?」
「如果聽過一遍大概就明白了」
沙耶加剛剛哼了主旋律吧,所以還原和音的聲音的話,應該是沒問題的。
「真的嗎?」
「唱一次試試吧。不用在意形式啦」
好像是在躊躇著的樣子。
這傢伙可能會把這個曲子玷汙了啊,也不是不可以吧,感覺臉上那麼寫著。
我自己的話,並非那麼有自信,也不是特別想唱。
如今沒有帶出來的多餘東西,都留在了那個教會裡了。
只是人生中一瞬間體驗過的東西,沒有留戀。
所以,如果沙耶加拒絕的話就徹底結束了。
「杏子」
然而,沙耶加沒有放棄。
是執著於那個樂譜上刻畫著的和音呢,還是除此之外的理由?
腰肢從沙發中間移動了下,空出了一個人的位置敲了兩下。
我微微地點了點頭,走到那個位置坐了下來。
膝蓋的前方是水晶玻璃桌,再次吹動起來的窗簾影子滲透在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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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2實在太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