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当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时，眼泪便抑制不住地涌出，即使黑子知道这不是御坂美琴本人。在这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脆弱到这地步。

“你还好吧？”吕治崎从包里找出纸巾递给黑子，猩红双眸内的情绪极为复杂。倘若躺在这里的不是复制人而是御坂美琴，想必对方的心也就此死去了吧。

“阿崎，能把你知道的事告诉我吗？”黑子抬手覆上复制人的脸颊，所及之处冰凉无比。这触感如同锋利的刀，深深浅浅地割在心上。

“我不确定自己能否将这件事讲好”吕治崎从包里拿出一支录音笔递给黑子“你想知道的事全在这里，御坂今后也任由你处置”她抬起拳头，轻抵在对方肩上，虽微笑着但双眸却湿漉漉的“你这家伙可不要死，毕竟御坂美琴只有你了，我可不会帮你照顾她…”

“我不会死”黑子伸手握住吕治崎的拳头，稍稍用力迫使对方松开紧握的五指“绝对不会”像是在对棕发女子保证，又像是在对自己保证。

接下来的日子，她必是要倾尽心力去陪伴御坂美琴，她没有死的资格，即便深埋于坟墓中也要挣扎着爬出来，回到对方身边。

与穿着卫衣的女子擦肩而过时，男人无意间看到对方露出的一小片皱巴巴的皮肤，他捂住嘴，眼里满是嫌恶。

对方的表情自是没有逃过御坂美琴的眼睛，她紧咬住下唇，抬手将那宽大的卫衣帽拉严实，快步向医院走去。

越是接近那扇门，心中的不安和紧张便越是明显。心脏在胸腔内突突直跳，那杂乱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内尤为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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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琴将手放在门把上，犹豫一会儿后却缩了回去。那男人的表情她忘不掉，以这副模样去见父亲，一定会让他很担心吧。美琴在心里埋怨自己太过心急，她觉得自己应该等情况好些再来的。

“请问您是来探望病人的吗？”

“呃…不…不…”美琴下意识地抬手去拉帽子，偏头避开了那护士向自己投来的目光

“哦，那真是抱歉”护士疑惑地皱起眉，转身准备离开时却又被对方叫住

“请等一下!那个…御坂旅挂先生最近的情况怎么样？”

“御坂先生他…”护士握住推车扶手的十指不由地收拢了些，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对方实情

“我爸爸他怎么了？!”美琴上前一步，激动地抓住那护士的手臂，帽子因她的动作过大而滑落，听到尖叫声的路人围过来，指着美琴议论纷纷，原本安静的走廊此时就像地下躁动的岩浆。

“我爸爸他怎么了？你说啊!”一心想知晓父亲情况的美琴现在已顾不上别人异样的眼光，茶色双眸紧盯着惊恐的护士

“美琴你冷静一点儿”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下一秒，美琴便被人揽进怀里，脸颊贴着对方突起的锁骨“黑子，爸爸他…”

“等回去再告诉你，好吗？”黑子轻抚着美琴的背，试图抹除她的不安与焦躁

“…嗯”虽然很想开口询问，但美琴最后还是顺从地点点头。

“抱歉”黑子弯腰向那护士鞠了一躬，随后冷眼扫了一圈周围的人“还请你们收起那不友善的目光”声音虽轻，却足以震慑众人，刚才还议论纷纷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她虽十分气愤，但却一直隐忍着。她能坦然接受任何模样的御坂美琴，却不能左右其他人面对御坂美琴时所持的态度。

返回医院的途中，谁也没再说一句话。透过后视镜，黑子看到了正凝视窗外的御坂美琴，她微抿着嘴唇，表情淡漠，让人完全猜不透她此时到底在想什么。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伯父他…”正在往玻璃杯里倒水的黑子顿了一下，盈满歉疚的双眸被垂下的发丝挡住“他很好，现在已经康复出院了”

“为什么要骗我，黑子”御坂美琴的语气很平静，甚至透出几分冰冷

“我…”

“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玻璃杯跌落在地，手背被洒出的开水烫红，黑子转过头，不去看盛怒且临近崩溃边缘的茶发女子“你说啊!”

后背撞在书柜突起的棱角上，很疼，但黑子仅皱了下眉。她想起了御坂美铃离开的那天，对方也是这样揪住她的衣领冲她咆哮。

一丝痛苦的呜咽声自喉间溢出，黑子倾身向前，拥住了御坂美琴“是的，伯父和你叔叔他们都…都不在了”放在对方腰上的手臂不断收拢，似是害怕她会随时逃离自己的视线“但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美琴终是失声痛哭起来，她抬起手，紧紧揪住黑子的外套，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除了黑子外，她已是一无所有。

就着消防通道内微弱的灯光，黑子迅速将手里的文件浏览了一遍“阿崎，麻烦你了”

“客套的话就不用对我说了”棕发女子耸耸肩，而后将鸭舌帽摘下“她…还好吧？”吕治崎的目光上下游移，最后停留在黑子有些皱的领口上

“情绪暂时稳定下来了，但状况不是太好”一提起美琴，黑子眼中便不由自主地泛起几丝痛楚“明天我去公司把这些证据整理一下，然后再去警局”

“我去吧，你留在这儿照顾她”

“可是…”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吧。如果她出了什么意外，那全部努力不都白费了么”吕治崎微笑着拿过黑子手中的文件“还是你在怀疑我办事的能力？”

“绝对没有”黑子稍稍放松了紧绷的肩膀“拜托了，阿崎”

“嗯”

两人一同望向窗外，纷飞的雪片落在地上，在暖金色的灯光下宛如深秋广袤的草原。呼啸的风声，一如高昂的凯歌。

待黑子回到病房时，她发现美琴已经醒了“现在还早，再休息一会儿吧”

“不”美琴摇摇头，失焦的茶色双眸映出黑子担忧的神情“一睡着，我就会梦到他们，母亲、父亲、叔叔…”

“我不该告诉你的”泪水自眼角溢出，不管黑子再怎么忍耐也无济于事

“你没有做错”美琴抬起手，覆上黑子的脸颊，犹豫片刻后，她起身轻吻了一下对方的唇角“带我离开吧，此后…”

此后，你便是我的立足之所，我的全部…

伴着自对方领口散出的淡香，美琴渐渐失去所有意识。纠缠她许久的噩梦没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模糊的身影，熟悉而又陌生。雪花落在黑伞上，那人捧着一束花喃喃自语，语气时而兴奋时而悲伤。

“你怎么了？”美琴话音刚落，裹携着雪粒的寒风便将那身形吹散。

“我在等我的爱人”渺远的回答，她没有听见。

再次见到食蜂冥凌时，他依旧是一副高傲自信的模样，即便手脚都被套上镣铐。幽蓝的双眸盈满嘲讽，微弯的嘴唇透出满满的轻蔑。

像个偏激又固执的疯子。

黑子皱起眉头，望向他的目光愈发冰冷。

“白井黑子，让我和御坂美琴单独说几句话，如何？”

“没这个必要”黑子一口回绝了他的提议，下意识地将美琴护在身后

“现在的我还能做什么”食蜂冥凌摊开手，腕上的镣铐因他的动作而“叮咣”作响“能让我落到如此地步的你，难道连这点胆量都没有么”

“你闭嘴!”还未等黑子开口，美琴便低吼出声“黑子你到外面等我”

“…好”担忧地向屋内看了几眼后，黑子才轻合上门。

黑子在长椅上坐了几分钟后，审讯室传来骚乱声，她立即起身冲进房间。

食蜂冥凌笑得极为癫狂，而御坂美琴则跪在地上，表情非常痛苦。

“你对她说了什么？!”扶住美琴的黑子咬牙切齿地看向金发男人

“一些你不敢告诉她的事”食蜂冥凌的笑声变得尖利刺耳，他兴奋地敲着桌子，五官因夸张的笑而扭曲“到最后你还是输了，你的至宝，她就快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