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發生過以下這段小插曲。

買參考書的時候，被陌生的人用奇怪的方式搭訕。

「你好，請問你是機械人嗎?」

眼前的少女(?)穿著卡其色外套，紅色的冬帽跟她的氣質很相襯。

但一看就知是個怪人。

真姬除下耳機，希望以不耐煩的眼神讓對方退散。

「喔喔，這不是相當可愛的小妹妹嘛!」

「…………」

「別別別這麼快走!」

「…………」

「你長得非常可愛!」

「然後?」

「真是冷淡啊。」

少女(?)輕咳了兩聲。

「我好像喜歡上一位女孩了。」

「????????」

因為太過驚愕，一個問號代表不了現在真姬的心情。

你說什麼?

跟我有什麼關係?

醫院就在不遠啊?

「就是啦……那位很可愛的女孩子……」

視線順著她的食指移動，穿過書店的櫥窗，到對面的麵包店。

身穿圍裙的西木野小鳥相當注目，她正在買麵包，明天的早餐是吐司?嗯，不錯。

嗯?

「你說你喜歡誰?」

「就那個穿圍裙的女孩子。」

「????????????????????????????????」

「好誇張的反應……難道你認識她?」

正中下懷，對方雙眼發亮地等待真姬回覆。

幾秒過後。

「不認識。」

「騙人!那你在猶豫什麼啦!」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好可疑!」

「想向她搭訕就去啊!」

說完立即後悔了。

對方拿出很久沒看到的開蓋式手機。

「那我去問她要電話號碼……」

「慢著!」

「你又怎麼了!」

誰要給你小鳥的電話號碼啊。

都二十多世紀了，認識女孩的技巧還停留在問對方聯絡電話，集高科技於一身的小鳥當然不會接受你。

說到底你別打她主意啊。

「她、是機械人對吧?」

結果小鳥的回家路上，背後多了兩位尾隨者。

這不就是要被她知道自己家在哪裡的節奏嗎———覺醒這一點的真姬決定速戰速決。

「你看，那人走路時完全不看別的商店一眼。」

「而且路線很筆直……嗯……」

「快放棄了吧。」「機械人也不錯喔。」

兩人同時開口。

「你認真的?」

「當然了，小鳥多可愛!」

「「啊?」」

兩人面面相覷。

聰明可愛的小真姬在回憶自己是說漏嘴還是什麼。

「你剛才說了她的名字。」

「沒有才沒有!」

「難不成你也喜歡上小鳥了?」

雖然這人用著過時的手機，腦迴路卻是光速的水平。

「真不愧是被我看上的小鳥。」

「變態，戀物狂。」

「嗯哼?」

她突然停下來。

對上那上揚的嘴角，真姬感到非常不妙。

「你是怎樣判斷人和物的分界線的?小真姬?」

「愚蠢，我覺得沒有回答你的意義。」

「明明人類也是由猴子進化出來的，機械也同樣可以進化啊?」

「進化歸進化，兩者差別很明顯，別嘗試用歪理說服我!」

「看那些果粉不是天天跟IPHONE在聊天嗎?」

「這個跟那個有什麼關係啊!」

真姬覺得口乾舌燥。

好想喝番茄汁。

「但在判斷機械人的定位時，至少會猶豫一下的吧?」

「……不會，絕對不會。」

現在下定論還太早啦，這樣說的她向著與真姬相反的方向邁步。

那人的名字是高坂穗乃果。

「如果讓你疑惑了的話，就是我的勝利，不過怎樣說也好，這是由真姬所造成的結果喔。」

這是讓未來的真姬非常懊悔，被耍了一場的小插曲。

「小鳥對我非常重要。」

真姬確實這樣說過，對著父親和其他不認識的人。

總之要修好，還用霸道的語氣要求對方。

這就是所謂的虎頭蛇尾?

真姬重重地嘆了口氣，拿好衣物到浴室，打算比往常時間更早地洗個澡，然後把自己關在房間，擬定「跟小鳥說話」的第一步。

在小鳥回家後，依然沒有對話的第二天。

這無從入手的苦況突如其來地迎上了終結。

西木野家唯一沒什麼高科技的浴室裡，有半脫狀態的真姬，以及全脫狀態的小鳥，她收回想要打開龍頭的手。

「抱歉，門那個鎖壞了，小鳥晚上會修好的。」

「喔，嗯。」

「真姬要泡在浴缸裡?」

「嗯……」

「玫瑰還是水仙花?」

「水……不對!」

差點被帶著走了，第一步以奇怪的喔和嗯完成，非常的挫敗。

「你坐在那裡，我幫你洗。」

小鳥要洗澡，她當然得洗澡。

小時候會跟小鳥一起玩那個黃色鴨子。

仔細地替小鳥的頭髮塗上洗髮水，頭髮的觸感很柔順，感覺自己成了那時候的小鳥，那時的她是怎樣想的呢———推敲機械人的思維是在自虐啊。

感情不只是人類特擁有的東西，動物間也有所謂的親情和友情。

那機械算是什麼?

最近的新型，連頭髮都會增長，無謂得可怕。不過，比起幾年前的產物，新型運算速度快了兩倍左右，面部表情、表達的動作更加自然。

滿分地模仿出人的外表，內裡卻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

「洗好了。」

「謝謝。」

「別動。」

真姬拿毛巾把沾在小鳥臉上的水珠抹走，再包好小鳥的頭髮。

「坐在浴缸裡面。」

「那個……」

「一起洗，不行?」

跟小鳥擠在浴缸裡，就是這麼有自信。

才怪。

小鳥問。

「水很熱嗎?」

「……剛剛好。」

難道你的臉在配合猴年嗎———幸好性格乖巧的小鳥不會這樣為難自己，不然真姬恐怕走不出這個浴室。

會羞恥死的。

「……別看著我。」

「抱歉。」

小鳥趕緊低下頭，毛巾隨著動作而落下。

真是的，頭髮不又濕了嗎……

算了。

真姬牽起小鳥的左手，仔細凝視手臂上的肌膚，連一點接縫的痕跡也沒有，跟藝術品一樣漂亮精緻的手臂。真不愧是高科技，現代人就算斷掉了兩三隻手腳也不會有問題呢，真姬不由得感慨起來。

她輕咳兩聲，說:

「抬起頭，我們來聊天吧。」

雖然先提出邀請的是真姬，但主導的是小鳥。

絕對不是在分出溝通能力的高下。

「真姬交到朋友了嗎?」

「當然了……為什麼要這樣問!」

「有好好吃午餐?」

「每天都在吃你的便當啦。」

「好吃?」

「嗯。」

「有交到朋友?」

「有啦!為什麼要問兩次!」

「欸嘿。」

這種奇怪的表情是什麼回事?

像極了母親在嘮叨女兒的對話，只差沒問有沒有交到男友而已。因為被認為沒交到朋友的關係，所以便不用擔心男朋友的問題?

總覺得被看小了。

「既然這麼想知道，不來看看嗎?」

「嗯?」

「來學校，你下個星期一有空的吧?」

小鳥點了點頭。

「那天來我們學校參加學園際。」

(讓我帶你裝B帶你飛。)

BY在心裡綻放無數小黃花的真姬。

滴滴。

「可以嗎?」

「那天誰都能來的，還是說你不想來?」

小鳥猛烈搖頭。

「就這樣決定吧，中午我們一起去學校。」

滴滴滴滴。

「麻煩真姬了。」

「呃、不麻煩……」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魔性的聲音不斷傳出。

真姬目瞪口呆，往下注視聲音的來源。

「抱歉，小鳥馬上切斷電源———」

「停下來!絕對不能關機!」

「真的非常抱歉，可是小鳥……」

真姬亮出王牌。

「關機的話會傷害到我的(弱小)心靈。」

「…………」

滴、滴，節奏好像緩慢了。

真姬能斷言，那是小鳥身上最能顯出製作者惡趣味的零件，可以稱上無聊、無謂的頂峰。

「真的可以嗎……」

「沒問題，絕對不會出事的。」

小鳥歉疚地垂下頭。

「騙人家不好。」

「我需要你這樣做。」

真姬充滿自信。

「只是穿著校服進學校啦，又不是什麼違背道德倫理的事。再說所謂入鄉隨俗，我校全體師生也能理解你的。」

她當然在掩飾什麼，別個這理由。總不能讓小鳥戴著圍裙，太標新立異了，今天的學校可不只有清純可愛的女高中生，嗯嗯嗯，為了保護小鳥而穿上制服非常合理，嗯嗯嗯。

而且很好看，重申這不是重點。

「握緊我的手。」

「嗯。」

跟隨熙熙攘攘的人群，兩人前往真姬的班級。

班級決定的主題是動物咖啡廳，為了迴避參與真姬下了不少功夫———主動向老師報名在閉幕典禮彈琴、每天放學都以練習為理由躲在音樂室、告訴老師為了練習、今天會中午才上學等等。

明明只是彈一曲而已，這理由好像用得太多了。

咖啡廳受到熱烈歡迎，在門口排隊的人不少。

當然真姬沒打算排。

第一個跳上來迎接兩人的是凜。

「歡迎~喔，這不是小真姬喵?」

「嗯。」

「嗯什麼!快點來幫忙啦!」

「不要。」

真姬指了指旁邊的小鳥。

凜瞪大雙眼，像是盯著魚缸裡金魚的喵。

那個西木野怎麼可能有朋友———彷彿聽到她內心的低語。

「沒看到我帶了朋友嗎?」

「你好。」

「你好，有興趣加入動物大家庭嗎?」

「一開始就打算拉攏人家啊你!」

雖然小鳥跟動物咖啡廳相性非常好，可以當上活生生的招牌，咖啡廳的生意滔滔不絕，可是不行!

「帶上朋友一起幫忙有什麼不好嘛!」

「我拒絕。」

還沒說完，凜把喵耳戴在小鳥頭上，動作流暢地為她套上圍裙。

……真姬先前的努力意義在哪?

「你是一年級生喵?」

「…………」

「喵?」

「是的。」

真姬從不知道小鳥說謊前會停頓很久，大概還在推敲這個謊言的後果。

她看著兩人順利地交談。

而自己被掉在門口，擔任舉起紙板宣傳的工作。

「給。」

「你……」

「真姬這麼聰明，一定會做得很NYAMAZING的喵。」

明明客人數量已經多得有餘，這是在報復嗎?她不滿地怨視裡面依舊活潑地蹦跳的凜，喂喂，果汁要溢出了啊?

剛好對上小鳥的視線，雙手捧住四個盤子卻非常穩健，成功地吸引眾多客人的目光，說不定能成為女僕中的女僕。

她唸唸有詞。

加油。

從口形得知她在說什麼，真姬馬上別過頭。

可惡。

「辛苦了!」

「……也沒有很累啦。」

真姬伏在桌上。

「我想躺在你的大腿。」

「嗯?」

「沒什麼。」

幸好把臉埋在桌上，小鳥聽不清楚。

總覺得這跟想像中的不一樣。

「小鳥要喝橙汁?還是大人口味的咖啡?」

「不用了，謝謝。」

「雖然咖啡很苦但你可以喝橙汁的喵!」

「凜你乖，小鳥不渴。」

凜一頭霧水。

「橙汁不會發胖的喔?」

「不是這個問題……對，小鳥在減肥，請原諒她。」

真姬將錯就錯，漫不經心地回答。

「小鳥哪裡需要減肥了……」

「你再看清楚一點。」

「喵喵，難道是( )?」

這稱讚非常有效。

「對，凜你也有聰明的時候嘛!」

「嘿嘿!那凜先工作了喵!」

「加油。」

目送凜的離開，真姬計劃接下來的行程。

還有大概兩小時的時間。

「我們到處參觀吧。」

「不用再休息一下?」

「我又不是豚，不想走的話可以直接說。」

她搖了搖頭，主動牽起真姬的手。

一瞬間的心跳加速。

下樓梯到二樓，第一個課室的設計是鬼屋，看到司空見慣的擺設:很多年沒洗過的巨型洋娃娃，就這樣放置在門口。

……阻礙人家進去了啊。

「那是要扔掉的垃圾……?」

「小鳥你太壞了。」

「非常抱歉!」

配合「惡意滿滿的洋房單位」，這個命名真是極品。

真姬覺得非常好笑。

「試試這個吧。」

「嗯。」

毫無驚喜，漆黑的課室完全沒有帶來緊張的感覺，因為什麼都看不到啊，與其說恐怖，不如說是寸步難行，真姬擔心會踩到誰。

「我……好恨……」

這台詞也太老掉牙了吧?

女鬼到底會從哪裡出來?真姬不禁推測起來，前面好像有道紙門，這不是洋房嗎喂。總之照道理在打開它之後，應該會有誰出來嚇唬自己。

稍微想看小鳥受驚的模樣，可惜這是天方夜譚。

「小鳥會有害怕的東西嗎?」

真姬問。

「有喔。」

回答非常迅速。

「那是什麼?」

「大鷹之類的。」

「這笑話不太好笑。」

「抱歉，請期待下一次升級笑話。」

「升級啊……小鳥要不要順便像電腦一樣進行升級?」

就像iphone的進化一樣，啊不那是手機。

軟件升級在機械的思考能力上也有所提升……真姬不確認，她對機械人的構造不多，畢竟沒很大興趣。

「不用了。」

小鳥立即拒絕。

「這樣啊。」

「變得聰明後，可能會懊惱起來。」

「嗯?」

黑暗中，小鳥的聲音格外清楚。

「小鳥害怕，會懊惱自己為何不是人類。」

驚訝得忘記呼吸，彷彿原本一片混亂的腦海被掃平。

一個失神，被奇怪的物體纏繞左腳。

是沾滿紅色的手。

「!?」

身體自動往後傾斜，被小鳥及時環抱。

「沒事吧?」

「沒事。」

「我好恨……」

「煩死了。」

怨恨的嗓音立刻止住，小聲地說了一句抱歉。

這女鬼有點可愛。

「都是因為小鳥。」

「對不起。」

真姬站穩，轉過頭望向小鳥。

好吧，看不清楚，為了掌握準確的距離，真姬張手拉小鳥入懷。

非常清晰的零距離。

「小鳥維持這個樣子就好。」

雖然是想到處遊覽，但接下來要做正經事。

真姬還有更想看的東西。

領著小鳥到音樂室，打開放置樂譜用的櫃子，遞上一分手寫的譜。

「接下來一小時把它背好，沒問題吧?」

「小鳥可以的。」

「那拜託了。」

真姬捲起髮尾。

「之前都在偷偷練習和填詞，想給你一個驚喜、什麼的。」

尷尬到不得了，她以前從來沒想過要說出來時的羞恥程度，搞什麼驚喜，只是麻煩到人家了吧……

「快、快來練習啦!」

「嗯!」

她按住胸口。

「你很吵!快停下它!」

「非常抱歉!」

室內充斥著奇怪的聲音，讓真姬覺得哭笑不得。

應該算是成功吧?

目前正表演的是搖滾樂團，五光十色的燈光在台上亂照，聽到除那狂野的主唱嗓音外，不少觀眾情緒高漲的歡呼和尖叫。

很難想像表演者是女高中生……

負責後台的老師皺眉，用筆桿輕力敲打額頭。

「之前聽你說，只是自彈自唱而已?」

「抱歉，我改變念頭了。」

「其實也沒差別，也就只是搬多一支麥克風的功夫。」

真姬點頭認同。

她清楚隱憂的地方。

她握緊小鳥的手，表示不用擔心。

「別說先前兩次排練時，印象中我從來沒見過你的這位朋友。」

「她是一年級生。」

「嗯哼。」

這下子不妙。

真姬不擅長說謊，再被質問的話就只有全盤供出的選擇。

老師重重地嘆了口氣，用筆指向小鳥。

「她唱歌好聽嗎?」

難以掩飾激動，真姬用地點頭。

當然好聽了。

「這可是我家的小鳥啊。」

兩人站在台上，紅幕慢慢打開。

「沒問題吧，小鳥。」

「一切運作正常。」

「你有看中午播的齊藤太太……?」

「小鳥偶爾會打開電視看的。」

「還真悠閒啊你。」

小聲倒數後，兩人鞠躬。

掌聲之中混入了疑惑的細語，「那人是誰?」「沒看過呢。」「是我們的學生嗎?」

當然不是啦。

是我家的。

真姬在心裡吐槽。

她要在接下來的幾分鐘，讓場上所有人為之動容。

而結果正如她所想。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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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完的。

對還沒完，我想還有續和番外吧。

愛護麵粉，不要催更。

不然我用麻將跟你拚了。

(想寫帥氣可愛的小真姬，好像還是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