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岛屿云烟 于 2016-2-22 20:38 编辑
呵呵呵,寒假最后一天了。既然假期留不住,不如自觉码码字。
情人节大作战(中) 在素净的简约餐厅里吃过午餐,手头由学生会提供的“约会经费”还剩下不少。上好的天气,恰逢午后昏昏欲睡的时间,绚濑绘里挽着身边人的手,漫步在街头的阳光里,猫一样优雅地打了个哈欠,倒不是因为约会有多无聊,只是身边的女孩子有一种奇异的,安定人心的力量。她们不紧不慢地走在通往海未推荐的独立书店的路上。靠得太近了,绘里便不时转头细细打量一番,当然没有让那个会羞怯到钻进排水沟的家伙发现。
金色光芒从树叶的缝隙间徐徐铺洒,洒在海未的长发上,这么有活力的发型竟让她扎出了几分淡泊与安宁。柳叶一般的细长眉毛还没有被眉笔勾勒过,自然地透着一股子英气。她睫毛轻颤如同蓝闪蝶振动羽翼。鼻尖是小小的洁白,两瓣薄而小巧的嘴唇轻抿,无时无刻不昭示着她大和抚子的优雅与羞怯。面庞细腻柔软,阳光打在上面还可以看到幼细纤弱的绒毛。
在这样的假日午后,这样的好天气里面,再没有什么事情比用心描摹一个美丽女孩子的速写更适合了。
她很动心,但她不确定这是否是对某种影像的迷恋,或者只是一种crush.
她喜欢她如瀑的长发,像一面黛蓝的旗帜,招魂幡一样,不知道撩拨过多少人的心弦,在当事人不知情的状况下。黛蓝的大旗,傍晚时分没有落日的天空,还有她的名字,舌尖轻轻转,不用弹舌或者任何发音技巧,只是含着,然后吐息,尾音时收拢唇瓣。广袤的包容的柔和的镇定的馨香的坚毅的,满载着女孩子的年少与美好。园田海未,于绘里来说是那样的存在。
但那个人不该知道她的那份心意。在她百分百肯定之前,她打定主意不告诉园田海未。只是把那情愫含在唇齿间咀嚼,千万遍。她必须等啊,像牡蛎一样把一粒沙子含在骨肉的心间,或许要等上很久,看着岸边最神奇的沙滩,等确认她的感情,真的是一枚饱满的珍珠。她才可以把它骄傲地拿出来,在一个艳阳天里。
她或许是喜爱她。然而这是不可说。
她失神地想着,不自觉手指已经攀上那只以微小幅度晃动的马尾,指尖轻划,便顺着那丝绸一样的发滑落,一同滑落的,还有束发的头绳。如瀑的长发在光里绽开来,美而不可思议,让她有深深把脸埋进去的冲动。与此同时她听到她的声音:“绘里?”琥珀瞳孔里是单纯的疑惑。
这下轮到绘里不好意思了。这么突然做这种暧昧的动作多少是有些不妥,最重要的是她之前在想这样的事情。在她切换到洒脱到什么都不在意的游刃有余的英文老师前,她的确是一副吃了瘪的表情。只好不动声色地把眼神移开,干巴巴地来了一句:“额,这样,比较像平时的海未。”说话的时候她是看着左边的电线杆的……
“绘里的想法,总是非常跳脱呢。”海未似乎没打算计较,微笑着:“就是这里,我们进去吧。”
绘里终于恢复了平日的形象,迈步走了进去。
绘里为了避开而把视线放上的电线杆背后,绑着双马尾的黑发少女抚着胸口:“吓死妮可我了。还以为被发现了。不过,绘里你给我加把劲啊,怎么可以打我脸?”
海未VS绘里:2比1.
这是一间有年头的书店,绘里在嗅到桃花心木的气味时便知道了。这种昂贵的木料在前几十年前才可能用作书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书店结构紧凑,空间松弛有度,有恰到好处的古朴气息。不论店主是谁,都应该是个厉害的人。
自从谷歌发明第一本电子阅读书,智能手机、kindle和亚马逊席卷阅读世界之后,独立书店的生存现状举步维艰。作为纸质书的忠实读者,海未常常坐电车跑到离家有一些距离的这家书店,泡完书店再买几本书表示支持,绝对不做看完书拔腿就走的蹭书人。她希望能够保护,这样对特定群体有意义的好地方。
听完红发女生的描述,绘里感叹一句“哈啦休,真是温柔啊”,赞许的目光落到海未身上。海未红着脸摆摆手:“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
“话说作为店员,未免太年轻了吧。我记得你是一年级的学生吧。名字应该是,西木野真姬。”绘里轻呷一口爱尔兰咖啡。“只是来打工体验一下生活而已,况且我也喜欢这家书店。”真姬同学卷着头发,以丝毫不逊的口气回应。绘里不禁想,是自己是太平易近人了吗?总感觉,没什么威信呢。在校庆被学生追着约会的老师,果然还是太年轻了吧。
海未此时头冒黑线,用一个“你是来看戏的吗”的目光看着真姬。【才不是因为妮可那家伙好奇才跑来看的】真姬狠狠地瞪回去。海未扶额。
绘里看着她们的互动感到莫名疑惑,不过也不打算计较。像这样美好的下午,能和对自己来说特别的存在呆在一起,翻翻手头感兴趣的书,喝着掺了威士忌的咖啡,感觉非常不坏。
在落座之前,海未放轻了声音问:“绘里会觉得无聊吗?看书的话。”“很没有礼貌诶,好歹我也是个教育工作者啊。”绘里伸手弹了一下海未的额头,调笑道:“嘛,最重要的是,和海未一起的话,就完全不会。”本以为会遭到暴击的海未,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调戏。这厢真姬狠狠地握了握拳【绘里你争点气好不好,我押了番茄啊,番茄啊。你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得这么清新了!】
午后三点,时光以不同于这个世界其他部分的速率在这家老旧书店兀自流淌。她们在极富年代感的木质桌椅上,相对而坐,各自摊开手中的书,闲适地阅读着。额头靠得很近,两人披散的发丝几乎要缠在一起。
忽然,海未“嘭”地一声合上书本,脸色非常红润,似乎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抓起手边的杯子猛灌了一口,吧了吧嘴,顿了顿,然后露出了很了不得的颜艺。
从书本上移开眼睛,绘里的反射神经好不容易跟上了武士大人的动作,她的表情有些微妙:“额,海未,你拿错杯子了。那个是我的。”海未的颜艺还没有消失:“抱抱……抱歉。我再去点一杯。”“不用啦。话说回来,海未你对咖啡因或者酒精过敏吗?”绘里单手撑着脸,戏谑地看着窘迫的小兔子,这动作好像变成了她日常生活的一环。“并,并不是的。我只是对刺激性饮料不太喜欢。咖啡还好,酒精和碳酸饮料,我不喜欢。”海未坐下来,耷拉着眉毛。绘里则是眯着眼睛:“海未你是看到什么东西?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并没有。请不要问了。”海未颜艺技能再次开启:“总觉得过意不去。果然我还是应该去再点一杯。”海未起身走向了真姬。
啊,逃跑了。绘里却像吃了蜜一样开心,真是可爱至极,这样的海未。明明跟自己一样拿的是本诗集,但是那反应简直是看到成人漫画一样……虽然很好奇海未到底看到了什么,不过既然海未不希望讲出来,还是不要偷偷看比较好。她低头继续看书,刚才在慌乱中书页却已经被翻乱了,现在停留在这本书的后半部分的某一页,诗歌名字吸住了她的目光,她缓缓读下去:
他们彼此深信, 是瞬间迸发的热情让他们相遇。
这样的确定是美丽的,
但变化无常更为美丽。
他们素未谋面,所以他们确定
彼此并无瓜葛。
但是,自街道、楼梯、大堂,传来的话语——
他们也许擦肩而过,一百万次了吧?
我想问他们是否记得——
在旋转门面对面那一刹?
或者在人群中喃喃道出的“对不起”?
或是在电话的另一端道出的“打错了”?
但是,我早已知道答案, 是的,他们并不记得。
他们会很讶异
原来缘分已经戏弄他们多年。 时机尚未成熟
变成他们的命运,
缘分将他们推近、驱离,
阻挡他们的去路,
忍住笑声,
然后,闪到一旁。
有一些迹象和信号存在, 即使他们尚无法解读。
也许在三年前
或者就在上个星期二
有某片叶子飘舞于肩与肩之间?
有东西掉了又捡了起来?
天晓得,也许是那个消失于童年灌木丛中的球?
还有事前已被触摸层层覆盖的门把和门铃。
检查完毕后并排放置的手提箱。
有一晚,也许同样的梦,
到了早晨变得模糊。 每个开始
毕竟都只是续篇,
而充满情节的书本,
总是从一半看起
是出自那个获得诺贝尔奖,又被称为“诗界莫扎特”的女作家之手。诗名为“一见钟情”。
喂喂,这真的不是希动的手脚吗?哪有这么刚好。绘里扶额。此时不知在哪儿的紫发友人打了一个喷嚏,祖母绿的眸子里浮现出了然的笑意。
落跑的武士一面点单,一面被真姬逼问到底看到了什么东西。她在柜台那里拿了一本相同的诗集,涨红着脸翻到那一页:
我并不知晓这降临于我胸腔的, 满怀的悲伤;
一个古老的传说,
久久萦绕于我的心间。
晚风寒凉暮色苍茫, 莱茵河柔驯流淌。
山顶在落日的余晖中,
闪耀。
比幻象更美好的女子, 遥坐山巅;
她的金饰闪闪发光;
她梳动她的金发。
她用镀金的梳子梳理长发,
然后娓娓颂吟起一支夜谣;
这绝美的韵律,
捕获了一只航行中的小船。
那船夫听闻其声, 感知到前所未有的迷狂痛楚;
他看不见四周的暗礁,
眼中只有山上的姑娘。
最后那波涛吞没了, 船与人的呼唤。
这便是那美好的歌声所酿成的,
这便是那美好的罗蕾莱所酿成的。
罗蕾莱。金发的,诱惑船夫葬身海底的,那只有着美妙绝伦的声线的妖精。真姬挑了挑眉,看向正在安心看书的绘里,心中的胜算又加重几分。
“海未还想要继续看吗?如果不要的话,我倒是有个想要带你去的地方。”绘里喝干最后一滴咖啡。“嗯,好的。我去告诉真姬。”海未起身离开木桌。
恍惚间,绘里手腕轻抬,拾起对面那人的抹茶拿铁,将唇浅浅附上那唇印。
随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起身离开。
迈出书店大门的时候,黄昏将至,夕阳美得不成样子。绘里的指腹轻轻拂过自己的唇瓣。
每个开始 毕竟都只是续篇,
而充满情节的书本
总是从一半开始看起。
是这样吗? 绘里无从得知。
绘里推荐的地方,与这家老书店同处一条长街上。一家黑胶唱片行,招牌上是法文和日文。
绘里推开门,古旧气息扑面而来。海未恍然回到七八十年代,泛黄的木架上像书本一样陈列着一张张过大的黑胶唱片。店铺很小,像是一条狭长的走廊,甚至没有多余的装饰。长廊尽头是一间小小的试听室,里面安然站立着两架留声机,一台喇叭形,一台提箱式。
海未被这份古旧所感染,不敢轻易发声。老板是一个有着灰绿色眸子的英国人,据她自己介绍。“好久不见。绘里。”她的日语说得行云流水:“这位是?女朋友?”海未刷地红了脸,头摇成拨浪鼓。绘里摆摆手:“不是啦。你就不该和希呆在一起,都学了些什么啊。”
老板轻笑,转身去架子上抽出一张唱片,牛皮纸包裹着的,蔚蓝色的唱片封皮:“上次你要的那一张,很稀有的。费了好大劲才调到货呢。”“谢谢。试听室没有人在使用的样子,可以用一用?”“请吧请吧。”
海未由绘里领着,脚步踏在那条看起来走不到尽头的走廊上。老板在她经过时,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她,用并不惹人厌的视线。
她现在还无从预知,只是很久之后,海未从记忆中,拉出关于绚濑绘里这一环,发现这个细节似乎昭示着什么,大抵是——于时间的长廊上,你再也不等我那种酸涩感吧。
“这家店,总觉得有一种特别的气息呢。”跻身狭小的试听室,海未喃喃道。绘里一面熟练地将唱片放上唱盘,一面回答:“是那种,神秘不可侵犯的神圣感?”“唔,说不好呢,大致是那样。”“是呢。因为Ailsa她出生于神职家庭呢。”“诶?”海未疑惑地偏了偏头,像是南小鸟常常做的那样。
“但是却没有成为修女继承教堂的任务,跑到几万公里以外来开唱片店来了。”“真是勇敢。”海未发出由衷的赞叹。
“嘛。所以说,这个世界,还是很有趣的哦。”绘里所说的,超越她们生活圈子的,外面的世界。
不久之后的未来,每当海未问起“外面的世界”,绘里总是微笑着,要么刮刮她的鼻子,要么摸她的头,把她惹得不开心,然后才吐出一句:“世界,只有一个哦。就是我们所处的这一个。”然而海未知道绘里一直深信着,平行世界的事情。
唱臂摇动,发出细微的吱嘎声。唱针徐徐落下,第一个音符涌出,第一件乐器是小提琴。
海未心中有疑惑,听曲子这种事情,怎么也该是,和真姬一起来。她不明白绘里的意图。但她悄悄瞄一眼绘里的侧脸,发现她似乎也没什么意图,只是单纯地在享受两个人听唱片的这个过程。于是她想,也放松下来享受就好了。
交响曲缓缓弥散,填塞了这个小小的空间。很奇怪,在多重乐器多重声部的包裹下,在那调子由缓到急促的乐曲中,她和绘里仿佛飘离了这个世界。
她们没有乘坐热气球,也没有风筝那种东西,只是轻乎乎地飘了起来,缓慢上升,然后置身于更加宏大的背景中。在那幻境中,有细腻的触感自掌心传来,如同削葱根的手指,不算有力,却足以撑开她的五指,然后插入指缝中的间隙,翻转手腕,紧锁。
海未想,她们是十指紧扣着的。绘里的手指纤长,比自己的要温软一些。
她忘记了移开视线,于是两个人的眼睛撞上了。绘里有些发怔地与海未对视着。先移开视线的人,就输了。海未这样想着,红着脸还是要盯着绘里看,一脸不服输的表情。
绘里多少有些莫名其妙,但那孩子的表情是相当认真,那样好的表情。绘里想,一定不能让这个孩子哭。不知怎么的,她好像听过海未哭泣,像是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那个平时严谨克制的孩子埋在她胸口,嚎啕大哭,眼泪沾湿了她羊绒大衣的前襟。像是她的名字,那孩子连哭声都比其他人低沉,海一样汹涌而宽宏。她却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拥抱她。
狭小空间的氧气消耗地非常快。很快她们就感到了二氧化碳带来的眩晕。在那支宏大而悲伤的交响曲行进到尾声前,海未微微挪动了脚步,上前一步便把绘里逼到了墙角。
“海未?”绘里在墙角动弹不得,诧异得声音变了调子。
“绘里让我变得,很奇怪。”不论是一起去登山,还是去书店看书,还是在这个恍若隔世的试听室里,绘里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动着她那颗因习武而显得比同龄人更强大的心脏。她转动舌尖吐息出她的名字,像在念一首柔情的诗,她纤长的手指恰到好处地翻弄书页,接过东西时微微低头致谢,她连阳光都嫉妒的金发不经意扫过自己的脖颈……
那张东洋人偶般精致的脸此刻因缺氧染上红晕,变得生动起来,缓缓地,贴近了绘里。
“为什么我会想要,做这种事情呢?我非常想弄明白,让我变得奇怪的,这种感觉。”脸颊上传来柔软炽热的触感。
海未的嘴唇,比想象中,温度要高一些。像是,温软的炽烈的青涩的湿润的,那个克制而美好的孩子,小小的欲念。
先移开眼神的,是绘里。她避开了海未的唇,因此那个吻落在了脸颊上。绘里通红的脸颊。
罗蕾莱。嘴唇接触到软香触感,海未意识里只剩下这个名字。
最后一件乐器依旧是小提琴,最后一个音符已然流过。唱针体贴地自动抬起。整个唱片行里,充满着无声。
绘里不知道怎样接下去,明明自己作为年长的那一个,找台阶是她的任务。可她就是短时间内,卡带了。
仿佛是什么开关关闭了。海未从游离状态苏醒过来,只花了一秒时间就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她的耳朵可以滴出血来。她轻轻舔了舔嘴唇,发出干涩而低哑的声音:“……十十十分抱歉……绘绘里,我……”此刻海未的样子,简直是要马上掀开木地板看看这间唱片行有没有地下室…….
出生十七年还没有做过这样离谱和疯狂的事情,不过海未脑子里浮现出不知在哪儿自己扇了自己的青梅竹马一巴掌这种不符礼节的事情……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的尺度都大过以前做过的那些了……天知道现在一点儿也不超帅的海未有多么想开门溜号。
下一秒便落入温软怀抱。绘里没有让这场冷场持续太久:“呐。短时期内,我们就什么都,不明白吧。这样,不好吗?”她的声音低了下来,柔了下来。良久,感受到怀中人微不可察地点了头,才放开手来。
这件事情,她永远也不要在海未面前在提起。否则,那孩子完全可能自爆。
而她,也因此陷入未可知的恍然中。
“这局算是打平了吗?”缩在老板柜台里的双马尾不小心露了出来,被身边红发的人按下:“不。虽然不甘心,不过我觉得,是海未拿这一局。”手机屏幕里,大家的呼声也是海未赢。
所以,分差被拉开。3比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