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标题

作者:蓮道
更新时间:2016-03-14 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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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微番茄蛋,不适者也无需误会,不是爱情的那种。


填坑速度略慢,各种原因就不细讲了,让大家等了这么久十分抱歉。






第十六回 黄昏






天空是很淡的红色,半个斜阳镶在谷川岳的顶峰上,雪白的山峰染上温暖祥和的颜色。


焰坐在城郊外的官道旁,乔装后的她收敛了杀意与戾气,像是换了一个人,平凡朴素的少女仰望远处的山景,静静沉思。


腿上的伤未好,焰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勉强走两步就要停下来歇息,好在官道上除了来回巡逻的士兵,几乎碰不到行人。


再过两条岔路,便是依水傍山的村落,今晚她选择留宿此处。走了不到半里路,伤口的刺痛再度令她难以前行,她靠坐在一棵枯树下,打算小睡一阵。


自出道以来,她从未这样狼狈。曾在忍之里残酷的训练中脱颖而出的她,成为上忍,有人愿意出合适的价钱,即使再强的大名,她如同探囊取物般轻松摘下目标的首级。这次失败或许是因为对手几乎都是同龄少女,又或那片刻的犹豫。她已无法再回到忍之里,被人杀的滋味远不如吞下毒药一命呜呼那么好受,还要挂上叛逃与无能的耻辱。


眼下,除了离开见泷原的领土外,她不会为自己做任何打算,过惯了有组织的日子,听惯了他人的命令,仿佛提线木偶被斩断了丝线,完全失去行动能力。


一个背着竹筐,缠带头巾的女人突兀地出现在视野中,远远的行走在官道上,步伐有条不紊。


她忽然心生警觉,一般人走路漫不经心,而这名女子每一步都脚踏实地,节律均匀,看得出是习武之人,眼神已经在很远的距离锁定自己。


焰起身,后背紧贴树干,那女子走近,望了她一阵后道:“你居然还有脸活着?”


她平淡的回答:“抓我的人夺走了毒药,又将我施放,想死也没机会。”


“那你要等着我下手么?还是.......”


女人一伸手,从背后的箩筐里抓住一把肋差,丢在焰面前。


她低眼一瞥,已经看穿了对方的意图,也许在她躬身的那一刻就是自己人头落地之时,忍者的狡诈奸猾她已见识的太多。


“反正都是要死,我还是把入手的情报告诉你好了,上条家的悬赏不过是引诱鹿目家开战的计策,至于是否有那一万贯的赏金至今仍是个谜。”


“这算是临死前的狡辩么?好像和你任务失败并无关系吧。”


“当然。我只希望组织里不会再有人上当,对于这种言而无信的小人,最好施以报复手段。”


女子冷笑道:“如果不是你抬高赏金,怎会惹得他们请来各处忍者?听说那晚前去行刺的只有你活着,这里面恐怕藏着什么猫腻儿吧?”


“果然,对你们无法完全说实话呢。”焰解开绑着麻花尾的头绳,十指插入发间,搜出两只细长的软针,凌乱飘散的黑发混淆女子的视线,两指一捏,手腕微屈,看似平淡无奇的随手之举,焰已偷偷将暗器藏入袖口。


“哼,死前也要让你做个明白人,悬赏已经降到你头上了,你死了多少能拿回三千贯。”女子直盯着她的双眼,后退微微撤步,已蓄势待发。


“哦?我才值三千贯么?”


焰摘掉鼻梁上的眼镜,缓缓插入怀中,女子眼疾手快,断定她要从胸口拿出暗器,奔上前一步,飞出手中的苦无,直插胸口处。焰没有丝毫躲闪之意,这一回合不拿下对方,以自己现在的体力恐怕很难消耗下去。她迎着苦无飞来的方向,飞奔而跃,只觉胸口一阵挤压,苦无的刀尖已扎在眼镜片上,垂着的双手忽然交叠在胸前,反手掏出软针,趁女子还未回过神,两根针分别扎在女子的喉咙上。


顿时,女子双腿一软,像是抽离魂魄,双眸一灰倒在地上。


焰拔出胸口的苦无,朝着女子喉咙利索一划,一条细长的血线喷涌出鲜血,这时,麻痹的身体抽搐不停,挣扎了几秒后,女子彻底死了。


待她举目时,整个天空已成血红。她冷漠地望着一滩血水上冰凉的死尸,内心终于再度回归平静。


不远处,平原上夺空而来的呼啸袭入耳畔,她完全明白对手们的伎俩,先放一个人来试探她,成功了几人便为争夺她的首级而打斗,如果失败,暗中观察的人就要合力围攻。


这种事情她也参与过,为赏金杀害同出一门的伙伴,为了所谓的荣誉与赞赏,她亦要践踏他人的尸体才能攀上顶峰。


风水轮流转,她始终无法料到,自己的脑袋将成为木箱里金灿灿的小判,拿到赏钱的人一定会对着那颗面无表情的头颅嗤笑不已。


焰一咬牙,决心回到见泷原城,那里虽然有个脑袋不好使的侍卫长把守,但至少要比荒郊野地安全得多。


这是一步险棋,一旦走错,虽不至全盘皆输,却要折损一员得力的战将。


圆香与麻美的对弈异常紧张,两人面容看似轻松惬意,实际紧绷神经。不明就里的渚在一旁观望,两眼惺忪的靠在麻美身侧,还要顾着两位主子的茶水糕点。


圆香尽可能保全所有棋子,小心翼翼不敢跨越河界,麻美则是为了取胜,哪怕有牺牲也要尽快压制到底阵。


“算算这个时间,晓美桑也该返回城中了吧?”麻美望着棋局笑道。


“我已经安排沙耶加酱和杏子酱去城门口了。”圆香再吃一子,更加得意。“不过放出这样的谣言,上条家会有那么大的动作吗?”


“毕竟做贼心虚,上条家害怕赏金有假的事情泄露,从而失信于忍之里,一定会想方设法除掉知情者,这次任务失败也给了他们充足的借口,不过对您而言,恰好是个收服人才的机会。”


“嘿嘿,大概是我运气好,最重要的是麻美姐神机妙算啦。”


“不才不才,不过您的这盘棋局就要输了哦~”


麻美温缓一笑,将一枚“步兵”悄无声息地推在“王将”面前。


“论计策果然我远不及麻美姐。”


“少主不必妄自菲薄,我等不过是在您面前献计献策的臣子,最终需要做决定的还是您啊,如同这次......”麻美举起茶杯,小嘬一口又道:“您怜惜那位逃忍,也十分垂顾那个浪人,天下间能爱惜比自己更强人才的主公少之又少,而您却能做到,应该说,这是我等的荣幸,小女子也愿意在您麾下发挥才能。”


“嗯,谢谢麻美姐。对了......”圆香起身,顺手整了整衣装道:“渚,你与我收拾一下,准备去迎接她吧。”


还在犯瞌睡的渚一听,迅速打起精神,小跑着从柜子里取出圆香平日穿戴的便衣,顺手取下墙上的长弓。


“这个计策虽然很对不起她,但为了她的话也是没有办法呢。”圆香笑道,将太刀别在腰间。


圆香不禁感慨,如果对方知道真相会不会责怪自己,甚至拒绝她们的“好意”。


她知道焰已在绝路上徘徊,面对那个决绝的眼神,越发想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离死路。


“我说,您为什么一定要大费周章的去救她?论及能力,您未必会驾驭的住。”麻美问道。


“哈哈,大概再见她后就会明白吧!”


日落山头,光芒逐渐被黑夜吞噬,城外林地还留有一丝昏黄的余光,血的颜色在昏暗之下流露出诡异的暗红,泼洒在一条条蜿蜒的枯枝上,更显煞气。


晓美焰在接连斩杀几名忍者后,腰部与肩部也受了刀伤,比起那些惨死的行刺者,这些伤并不算什么。


几人被引到枯树林里,由于对地形不甚熟悉,接连二三地被潜行的焰暗杀掉,其手法干脆狠毒,亡者恐怕在黄泉路上也依旧莫名其妙。


她拭去脸上的鲜血,从尸体身上搜刮出暗器和兵粮丸,还有一封悬赏的书信,大致内容不去看也可猜到一二。


林中的湿气逐渐凝冷下来,凉风吹息额头,她的头脑也渐渐冷静。自己暴露太快,恐怕是鹿目家放出的消息,这种狡狯伎俩用在自己身上,难免心生憾恨,可仔细一想,那位少主目光真诚,不像是能做出此举的人。


“出了城门彼此就不相往来,我在想什么?”


她暗自思量,踏出林地的那一刻开始,命运也在发生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改变。


这夜,忙着搜寻晓美焰的沙耶加与杏子两人,还有坐在面番所等候消息的圆香,苦等了几个时辰。


焰像凭空消失一般,无影无踪,几个城外巡逻的士兵带回消息说,见到官道上有一瘸腿的农家女子,去向何处无从得知。


望着灯油燃尽,室内的光线愈发昏沉,本是自信满满的圆香,听闻关所内的打更声,再过两个时辰就该天明,心情一落谷底。


“各位辛苦了,收兵吧。”


她无奈下了这道指令,身旁的渚亦不敢多问,张罗着两匹骏马,带少主打道回府。


麻美不在身边,也无书信指示,万事都由自己拿捏,圆香初次感觉到六神无主,无所依靠,犹豫间,连马背也比以往高了许多,竟然跨不上去,索性徒步回城。


“满怀期待必定有所失望,我还真是幼稚的像个孩子呢。”圆香苦笑一番,背对她的渚默不作声提着灯笼走在前方。


漆黑的山林路绵延至城下町,寂静无声的街道除了熊熊燃烧的火把发出“噼啪”的响声,连左右护卫的呼吸声也一清二楚,圆香始终无法放松下来。


还未至城下町,路中央竟然摆放着一个合盖木桶,两名护卫迅速上前,拿长枪指着,等待少主一声令下。


圆香此刻莫名急躁,她亲自走上前去,揭开桶盖,谁料,她忽的深吸口气,全身战栗,手中的桶盖稳稳坠地。


不明所以的渚跑上前一看,这木桶里居然装着一个面容朝天的人头,“哇”地尖叫一声,甩掉手上的灯笼,抱着圆香哭喊不止。


“赤座长生......”


圆香仅凭人头脸上的刀痕就能认出来,此人是上条家的重臣,家族侍奉上条家已有好几代,可想而知此人的地位。


正在圆香冷汗直冒,不知所措时,路边的树林里缓缓走来一个黑影,发出“咯咯”的笑声。


火光隐约照亮“黑影”的半张脸庞,得意的嘴角犹如月的弯钩,她阴冷的笑着,目光里泛着对众人的蔑视与嘲弄。


她曼妙的身姿向前挪动一步,圆香便朝后退一步,两人始终保持距离,周围的护卫都被赤座的首级吓破胆,不敢上前将她拿下。


“晓美焰,他......可是你杀的?”圆香哆嗦的语气,更令对方得意不已。


“正是。”焰一撩长发,突然双膝跪地,脸贴地面,高声道:“此人便是策划行刺大人的主谋,这是小人送来的投名状,望少主大人收小人做家臣!”


如此胆大妄为之举,圆香闻所未闻,她幡然想起麻美的告诫,眼前这位少女身处绝境时出其不意的把她逼上了另一条绝路。


圆香有心收服她,接下投名状点头应允也是理所应当的,可接下之后等同于是鹿目家派人暗杀上条家的重臣,这种损招轻则会招来世人的不屑,影响声誉,重则招致上条进攻口实,万一联合几家大名一起攻来,以现在的见泷原根本无力招架。


选择拒绝,就会再次放跑焰,那么刺杀赤座的事情也不过是个人行为。这事若交给麻美来处理,大概又会把焰抓起来,连人带着赤座的首级一同交给上条家处理。


渚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睁大两眼望着圆香,低语道:“少主大人,要不先押她回去,让麻美来定夺。”


“不,她是来找我的,不必为麻美姐平添麻烦。”说着,圆香合上桶盖,又拉回渚的小手道:“我已有了主意。”












第十七回 决断






说起赤座长生这人,圆香与他仅仅有过两次谋面,第一眼印象最深的便是那道横穿鼻梁的刀疤,据说是战斗时留下的伤痕,此人的名声响彻关东大地,他不仅是位骄勇善战的猛将,内政手腕也颇高,这些年羽织城外农田的水患,经由此人之手也治理的相当完善。


这样一个堂堂武士,枉死在曾经雇佣的忍者手里,首级辗转到鹿目家,即使身为对手的圆香也不免深深惋惜。


此事尚未声张出去,仅有圆香、渚和麻美知情,那天几个护卫也被麻美悉数处理掉,要么拿钱封口,不可靠的只好无奈杀掉。


三人围坐在有些腐臭的木桶旁,怎么看这也是块烫手的山芋。虽然战争无法避免,但麻美依然主张拖延下去,等做好万全的准备再开战。


“把晓美焰与赤座的首级一并交还给上条家,并把所有过错推至二人身上,上条家痛失重臣也不敢轻易开战,我等亦有喘息的时间。”


“该怎么说?如今上条家还能否信任我们?”


“不必让他们信任,这话是说给那些图谋不轨的邻国大名听的,好让他们知道,一切终究都是两家的误会,一旦误会消除,又会回到从前那般和睦。”


“那晓美焰该怎么办?”


“恕我直言少主大人,此人不是您现在该关心的事情。”麻美一副不怒自威的口气震住忧心忡忡的圆香,顿了顿又道:“御馆大人既然把城主之职托付于您,您考虑的便不是一两个人的事情,而是整个领国。就我们十几年安稳日子来看,究竟保留了多少战力,恐怕您还不清楚。即便有那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将,也未必肯听你我的号令。如此不堪一击的见泷原,您还是不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白白牺牲......”


麻美刻意敲敲地板,直指脚下的国土,圆香自然能意会。


自从昨天与少女重逢,发生的这一系列状况令她深有所知,她不过是夹在麻美与焰斗智棋局中的一枚棋子,有时想想,自己虽是发号施令的人,却也得对麻美言听计从,该承认自己单纯,经验浅薄,必须依靠他人的智谋。


“麻美姐,我打算拒绝她。”


麻美悠然自得的双眼保持微闭,并未因少主的话语而睁开,一切都不出她的预料。


“将她交给上条家处置,虽能缓和两家紧张的关系,到底还是死路一条,有违我的初衷。放走她,前路未卜,看她的本领还是能生存下去。然后......”


“然后等她反咬一口,是吗?”麻美抢先一句道。“您既然猜不透人心,就无法预料到她的下一步。即使我们如此忌惮上条家的君臣,始终未曾痛下杀手,而这个少女的可怕之处并非是杀人的手法,而是毫无恐惧之心。”


麻美揭开盖子,渚惊恐的向后一倒,跌跌爬爬的窝到圆香怀中,听麻美再道:“今日这桶里装的是赤座的首级,用作对我鹿目家的投名状,明日也许便是你我的项上人头,用作对上条尽忠的道具吧。”


“即是人心叵测的乱世,我还是相信她不会那么做。”


听罢此言,麻美脸色一沉,想不到以往对她言听计从的少主会为此固执,唯独这事两人产生分歧。


麻美一气之下,连行礼也未行,不动声色的离开房间。渚一路紧追,跟在麻美身后问来问去,她始终闭口不答。就这样,两人一路小跑至花街的松和屋。


冷清异常的院落内,众人见花魁归来,一并跪在地上,只有杏子与妹妹玩耍的喧闹回荡不绝。


麻美小跑至廊下,杏子抱着手中的铃球先是回首一愣,随后莞尔一笑:“哟,麻美!”


火红的长发与洁白的衣衫,在麻美的眼眶里渐渐晕染开,像一道白昼里火红的蜡烛,依然发出耀眼的光辉,她夺步上前,环抱住杏子的腰身,靠在她怀中不停地抽泣。


“喂!”


杏子神情茫然,手中的铃球坠地,发出叮当的悦耳脆响,滚落至渚的脚下。她撇着小嘴,已然明白现在的状况,默默捡起那枚铃球,抱在怀中不发一语。


“你身边的那位金发少女为何没跟来?”焰与圆香单独在主城的客室会面,两人席坐未久,焰率先开口问到。


“她还有要事处理。”


此事不宜声张,圆香并未带侍从前来,事先也未通知麻美和渚。


“你所说的事我反复考虑过,觉得尚有不妥,暂时无法答应你。”说着,圆香推出身后绑好绳结的木桶,原原本本的返还给焰。


“嚯?你们大费周折的不就是为了延揽我做家臣么?事到如今,到了嘴边的肥肉岂有不吃之理?”


赤座的人头不过是她用来试探她的筹码,也好折了那位金发谋士的威风,可谓一举两得。


“事出突然,不便详说,总之抱歉了。”


“嘛,无需抱歉,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没想到鹿目家的少主胆小如鼠,算我看走眼了。”


她故作叹息,收下木桶,正欲起身要走,视线扫过圆香的面容——黯淡之下留有一丝惋惜与不舍,欲言又止。


“放走我,是你身边的那位谋士出的主意吧?”


“不,与她无关,是我的想法,换做她的话,你也许会被送到上条家,交由他们裁断。”


“也是,几次交手,大概也摸清了她的风格。你有一位非常出色的谋士呢。那么......”焰的眼神异常锐利,似要刺破对方心脏。“这次又要放我?不怕将来我也用您做投名状吗?”


此话单刀直入,丝毫不加掩饰,换做他人听了一定大怒一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圆香垂眸,两颗泪珠落地,她用手背抹了抹,抬首笑道:“我呢,是个没有才能的城代,虽然母亲大人有意让我继承家督,可我并无自信能领导众臣,即便如此,我依然尽力而为,对于鹿目家而言,我也绝非是心脏或者首脑,其实取掉也无妨的。”


“那你知道上条家为何悬赏万贯要我杀你?”


“不是引诱我们开战的计略吗?”


“你,太轻看自己了。”


焰转身对着客室的木窗,几道刺眼的阳光射在苍白的面孔上。


“我见识过很多大名,有的是雄才大略的豪杰,有的是奸诈狡猾的小人,无论成败,他们似乎对自己都深信不疑。要说,一个忍者最荣耀的时刻就是被大名请去做家臣,升格为武家,然而,我从未想出仕他们任何一家。”


“是啊,像焰酱这么厉害的人物,肯定有很多强有力的大名来邀请的。啊.....抱歉,我能叫你焰酱吧......?”


焰回首,望着尴尬一笑的圆香,冷言道:“无妨。”


“我并不害怕打仗,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打,而且,自己像个傀儡般事事听从别人的意思,这次仅仅是一己之见就令麻美姐生气了。”


“你难道不怕我生气么?前后有七个忍者来杀我,事后想到是你鹿目家放出的流言,我还真恼火了。”


“诶?那个十分抱歉......我,我只是想你能再回来,见泷原至少是安全的。”


“罢了,我生气又不是什么可怕的事,你不是那种反复无常的人,这点倒是令我欣慰。”


焰已暗暗确认圆香的心意,至少处世不糊涂,不会因个人私情而惹出大祸,作为一个守成之君是合格的。她回想起牢房里圆香热切的期望,希望她能活下去,无意间也影响了自己的行动。


“那么,最后再确认一点。”焰忽然蹲下,双手牢牢握住圆香的肩膀,目不转睛的直视她。“见泷原还是我,哪个更重要?”


圆香一愣,笑中含泪,说道:“我既希望国土太平,也希望焰酱你能平安,两者若要权衡,在我心中早已有答案。将来不得不开战之时,我也会是一位堂堂大将坐镇军中,或战死沙场,拼尽最后一刻也要保护见泷原,还有我的家族、臣下、领民。只是接下来,焰酱要离开的话,就要好好保重自己,你一定有办法能在乱世里活下去,请原谅我无法保护你。”


“足够了。为了我这样的人,足够了。”


焰垂下双手,压抑着的情绪始终不敢施放,只用两滴泪珠作为代价,顺着眼角流落,两条如刀疤的泪痕,深深刻在侧颜。


“焰酱?”


她伸手去碰触那张苍白无光的面容,温暖的泪滴落在手背上,刺痛心扉。


“我们都是无路可退之人。我愿意留下来听从您的差遣。从今往后,我晓美焰这条命只属于您,除了您以外任何人都无法命令我。”焰折腰,深深跪在圆香面前。


突如其来的一幕,圆香茫然的收回手,不知欣喜还是担忧一并涌上心头,眼泪更加不受控制,如泉涌一般。


“我......这是何来的福分,快起身。”


圆香毫不知情,正是刚才焰将双手搭在她肩上随意的动作,她早已在袖口处暗藏两根细软银针,焰本已下定决心,如果圆香是那种为了一己私欲而不顾领国的主公,那么她在自己的心目中会变得毫无意义,她的首级便能为自己的生存带来一线生机,至少在上条家面前还能将功折罪。


方才的一番话语,字字真挚,触及肺腑,这条路却被圆香斩断。


“您就是我的末路。”焰决绝的回答。


即使在夜间,松和屋也不同往日,如繁华国家的没落,客人连影子也不见,三两个狎司与游女凑成一桌,摆局赌钱,即使呼声再高,也无法回归往昔的喧哗热闹。


麻美带着哭肿的双眼与杏子单独坐在闺房里。她嚎哭一阵后平复下来,从下午一直昏睡到入夜,醒来后耳畔宁静,便觉全身不适,沉默地靠在墙角。


渚大概是向少主通风报信去了,一直不见踪影,杏子则一直看护麻美,虽有一肚子疑问,也懂得察言观色,有些话还需等着对方先开口。


百无聊赖的杏子拿着麻美爱用的琵琶摆弄半天,又在房间里自顾自的欣赏起墙上的画卷,毫不顾忌礼仪。


“你帮我杀个人,价钱你开。”麻美阴沉着脸,终于开口。


“哈?说什么呢大小姐!”杏子全身一惊,快步站在她面前,高声道:“一见面就哭哭啼啼,一睡醒就说要杀人,我看你是得了什么疯病吧?”


“哼,本不想把你卷进来,但是能杀得了她的也只有你。”


“可我最近心情甚好,不想杀人,你还是找那位威风堂堂的侍大将好。”


“此事万不可让美树大人知道,不然又是一场风波。”麻美眼珠一溜,示意杏子做她身旁,悄声道:“要你杀的便是那天放走的忍者。”


杏子更加诧异,昨天还下令要救的人,今日又要杀,但她觉得另有隐情,随即问道:“倒不是不能帮你,凡事也得有个缘由,即使要杀我也得明明白白才能下手。”


麻美有些后悔所托非人,杏子自从某天起性情骤变,比过去温和开朗,也可靠许多,曾经的贼寇之风几乎烟消云散,麻美甚是欣慰,却有忧虑——杏子不再像从前那么好使唤。


她不打算把来龙去脉讲一遍,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并不想利用桃子威胁她,刚才一时急火攻心,说出来没头没脑的话,也令她后悔万分。


“嘿,看你这样子像是吃醋了般。”杏子笑着打趣道。


“可不是‘吃醋’那么简单,也许你能明白,一个固执己见的主公,不听谋臣的劝谏将来会造成何种后果。”


她当然明白,这是心中始终无法排解的痛楚之一,最后招致家族灭亡无可回避的原因。


正当她攥紧拳头,询问麻美之时,走廊里一阵疾步,接着是渚的高喊:“传令!传令!”


麻美披了一件外衣,不再多言,不详的预感笼上心头。


“你也同我一起去吧。”她背对着杏子,深吸一口气。


“去哪?”


“主城议事厅。”








第十八回 鼓动








正如麻美所料,议事厅里等候的只有沙耶加一人。


少主圆香半夜召集的只是个别年轻的家臣,询子那一辈老臣一个都未到场,不论何种重要的事宜,即是在议事厅而不是在闺房里商讨,就该开诚布公。


三人并坐一排,麻美从袖子里取出一把肋差,悄悄递给杏子,平心静气的等待渚去传唤少主。


这一举动被沙耶加看在眼里,她不悦道:“麻美姐,你们是不是又有什么事要瞒着我?”


“哎呀,瞧您这话,虽说我是允许带刀上殿的人,但始终不会用刀。杏子武艺高强,交给她有备无患。”


“哼,说起用刀的话,咳咳。”


麻美这才松口气,还好沙耶加是个不爱深究的家伙,万一追问下去,迟早要产生些误会。


“放心放心,用刀的话虽然没你那么好,至少还会些粗浅招式。”杏子也跟着搭话,适才打消沙耶加的疑虑。


三人平心静气的闲聊不久,前去传唤圆香的渚从内室进来,方方正正的走了条直线,端坐在正座侧边,挺立着上身,手中紧握鹿目家节刀。


议事厅里只有君臣而无亲友,所有礼节必须在正座后墙上挂着的“八幡大菩萨”的大字面前齐备。三人同时折身叩首,只听内室传来整齐的步伐,一步步接近厅堂,待到声音落地,她们才敢起身。


圆香已正座厅堂中央,目光正视三位,清清嗓门道:“深夜请诸位前来有要事通告,今日也是机缘巧合,让有幸我得遇良材,从今往后此人便是我鹿目圆香的直臣,亦是各位的同僚,还请各位相互扶持,与我共进退。”


此话一出,几人颇有些不适,往日的圆香温柔天真,私下里从不计较君臣之礼,言语甚是随意,如今似换了个人,不苟言笑。


沙耶加本想打趣一番,瞥了一眼圆香背后威严的“八幡大菩萨”,忍了又忍,杏子也是想笑不敢笑。


只有麻美一如既往的冷静,道:“少主大人何不请她进来让我等认识认识。若能结为亲友,想必家臣团也会更加团结吧。”


“传!”


一旁交头接耳的沙耶加与杏子向着敞开的门外望去,那人身着黑色阵羽织(战阵上所穿的衣物,一般套在铠甲上,象征地位与尊严。),上身被阴影遮去一半,腰上挎了一把太刀,待她完全走进厅堂,两人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却也并不意外。


沙耶加心道:“这家伙究竟有多大的本事?杏子那家伙冒死救主,都未曾受过这样的礼遇,仅仅用几百贯便打发了。”她刻意侧目一眼身旁的杏子,好在杏子面色不改,并无任何异样。


焰笔挺着上身,双手伏在腹部,周身漆黑更衬肤色雪白,深邃的黑眸紧锁心思,披在身后的长发几乎与衣装融为一体,她端正的跪坐在门口,向圆香行礼。


“上前一步来。”圆香道。


焰弯着腰,跪爬两步停下,隔着一丈的距离。


“再上前一步来。”圆香拿着手中的折扇,拍了拍膝下。


“是。”


焰沉了口气,面露谦卑与从容。


细心的麻美已然注意到,焰所带的太刀上刻有鹿目的圆环家纹,甚至在其衣装上的花纹,也是深蓝色不易被人识别的圆环图案,心不由的一沉。


圆香示意她坐到三人的对面,几人各揣心事,沙耶加则把不满直接写在脸上,杏子本就是无关的人,如同看戏般等着剧目往下演,唯独麻美对她平和一笑,微微折腰。


“晓美焰,从今天开始你便是鹿目家臣,知行一百贯,仅听从我一人差遣!”(知行百贯相当于所赐封地一年粮食产量折合的货币价值,通过货币就能估测出封地的大概面积。)圆香朗声说到,不时回望三人的表情。


“是!”


“如此便为你介绍下,正座第一位的是我的军师巴玄蕃麻美。”(玄蕃即玄蕃头的简称,官位。)


焰与麻美相互点头,彼此的眼神中毫不示弱,紧盯着对方。


“第二位的是侍卫长美树弹正沙耶加。”(弹正即弹正台的简称)


没想到沙耶加一脸厌恶,对她视而不见,转眼又不满地望着圆香,一肚子的话要憋不住了,好在圆香又道一声。


“第三位是新来的足轻佐仓杏子,护卫我有功,等日后时机成熟再赏赐知行地。”(知行地即封地。)


杏子善意的笑着。与焰是不打不相识,得遇一位好手两人自然是英雄相惜,彼此的笑容十分温和。


“我身侧的这位是百江渚,是我的小姓。”


渚纹丝不动的望着她,两眼空空。


“那么,直属于我的家臣便是在座的这几位,其他都是与我不太亲近的老臣,此事不找他们相商也是事出有因。几位都是与焰有过因缘的人,可能对于我录用她做家臣一事深有异议吧。”


麻美俯首道:“恕臣直言,恐怕臣等皆无法信任她,况且少主大人您不与我们商讨,擅自做主,实难接受。”


“少主大人,这人曾经行刺过您,也害得御馆大人负伤在身,罪责难逃,要我们与这人共事,实在难以接受!”沙耶加也急忙随了一句。


圆香叹道:“即使与你们商量,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么?毕竟我是鹿目家的少主,被你们劝来劝去一点主见都没有。何况我已见到了焰的忠心,你们无需担心我。”


“是吗?既然万事能由您做主,那便不需要我这个军师了,也罢,政事总是捞人心脾,我还是回我的花街里做回花魁,也得清净自在。”


“巴玄蕃,我......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圆香一听,急言道:“现在大难当头,我还要与你商量大事。”


“您身边不是有人了么?还要我们何用。呵,本来就是无用的,我们都清楚现在见泷原的基业都是父辈们打下来的,比起他们,我等不过是在小打小闹!”说完,麻美率先起身离场,沙耶加与杏子见着状况不对劲,一股脑的追出去。


圆香抿着嘴唇,强忍泪水。


“抱歉了。”焰欠身轻道。


“不,并不怪你,我早料到会这样,可依然伤害了她们。”


她无法在八幡大菩萨面前哭泣,这有违武士的尊严,等出了议事厅后,圆香在焰的怀中梨花带雨的大哭起来。


女儿家的心肠如水柔软细腻,而水能包容万物,又善忍耐。


借着月色,三人靠在护城河的朱桥上,各饮一壶酒,惆怅不绝。沙耶加挡不住困意,加之酒劲来袭,一个人先回去了。


她一跌一撞地走回家,头脑却十分清醒。城中要事很少找她商谈,甚至圆香与麻美的一些密谈都是背着她的,她只用听话照做即可,现在又来了一位新人,比麻美姐还要亲密的谋臣,她预感到自己再无立足之地。


望着麻美与杏子互使眼色,似是有话要说,也只好一个人灰溜溜的离开,而麻美在议事厅的那句“无用之人”大概也是在说给自己吧。


“原来你是要我去杀她吗?这下我也知道缘故了。”沙耶加离去不久,杏子面色微醉,随手抹掉嘴角的酒水,笑道:“这可真难为我了,我不一定打得过她。”


“现在已经用不着了,木已成舟,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哈哈,原来你是吃她的醋啊!”


“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大事竟然用一句‘吃醋’盖过,你也够奇怪的。”


“你那表情像极了一个争风吃醋的女子,这场面我在花街里可是见多了。”


啪一声脆响,麻美转手一个干净利落的巴掌打在杏子侧脸,怒道:“放肆!我可是堂堂正正的武士!巴玄蕃可不是白叫的。”


这一打,两人都冷静下来。


“啊,抱歉,我......”麻美迅速抽回手。


“无碍,毕竟你们与我不一样,时日久了把你们当做自己人,也逐渐放肆起来。”


“并不是,是我火气难消,拿你泄愤了。”麻美一脸歉意,本想伸手拂拭杏子脸上的红掌印,又觉不妥,叹息道:“你是怎么看待我的?”


杏子不假思索,脱口道:“平心而论,我是看到一位军师为把主公牢牢攥在手心里而排除异己,想必沙耶加也是被你排挤在外的人吧,看她方才无比失落就能得知。”


“哎,你果然不了解我。应该说,是你时日尚浅,不了解整个鹿目家。”麻美如是说道。


难得有人在她面前坦诚直言,麻美也不再顾虑,娓娓道来:“我的父亲是游历诸国的南蛮商人,母亲是堺港商人之女,所以我是半个南蛮人。我们全家向各国大名推销南蛮货物,直到初到关东地区,母亲得了急病身故,幸好御馆大人收留我们,并且为母亲下葬。她十分看重父亲的才能,将父亲从一介异国商人提拔为武士,赏赐我们封地,还赐予我们尊贵的姓氏,当然见泷原能有今天,我的父亲也功不可没。”


麻美直指深山的方向,又道:“在那深山里有我父亲建造的‘刀藏’(兵器工场),由羽织城矿场开采出的铁运到这里加工,然后炼造各种兵器,品质稍差的转卖给他国,品质好的留作己用。还有那条花街也是父亲的主意,为得是赚取更多钱财,当然,随后是我将它改良,所有游女都是经过训练的耳目,通过她们能收集到各方情报,她们都算得上是我的家臣,待到时日久了便安排她们婚嫁。不过都是些穷苦百姓出身,这样的生活在乱世里也算安稳。”


“你也很了不起啊。看来,我曾经对你有些误会,在此致歉。”


“不必了。”麻美摆摆手,叹道:“军师本就是阴影处的人物,太过于露面反而危险重重呢。何况我是半个南蛮人,又是个女子,本来就无法统御他人,能接受我意见的也只能是同为女子的御馆大人和少主了。”


杏子无奈,身为女子的她已经快要忘却自己的性别,为得能在乱世生存下去,而走上修罗之路。


“父亲去世后,我孤身一人侍奉鹿目家,虽然继承父亲的封地,却没能继承他的才能,逐渐被御馆大人疏远,毕竟重用我这样的女子会遭老臣反对,所以我也有些理解少主与晓美桑的心情。后来在花街里送来的一批新人里遇到渚,小小年纪竟然如此血性,拼死反抗,于是我把她收作侍女,待到御馆大人指名圆香成为少主之时,举荐给少主,也算是我的耳目吧。”


“诶?那少主知道吗?”


“可不要小看她,她现在还只是个单纯少女,终有天能成为统御全国的大将。她当然知道,渚就是我和少主二人之间的桥梁,很多计策也是通过渚来传达。今天所遇之事,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该怎么想。呵......”


麻美不经意抹去泪滴,回想起往日愉快无忧的时光,一场即来的战争将摧毁所有。


“所谓的巴玄蕃麻美,一旦离开少主,也不过是花街里光鲜亮丽的花魁罢了,只有通过她我才能发挥所有才智,想到曾经要杀她的人后来居上,都是她任性为之,我岂能不伤心?”


“啊!刚才想到的。”杏子轻拍她的肩膀,道:“这家伙与行刺那天完全不一样,可能你并不相信,习武之人自然能看到,她对少主已经没有杀心了。”


“我自然知道,我害怕.......”被取代军师之职的话麻美不敢妄然开口,她私心认为圆香不至于做到这地步,再怎样,不看僧面看佛面,她毕竟是询子钦点的少主之师。


“如果你和少主真是心意相通的话,恐怕她现在也正伤心难过,放心吧,总有误会冰释的一天。不然的话,你们曾经抓我时也不会配合的那么默契。”


“谢谢......”


麻美窝在杏子怀中,寻求安慰。这令杏子不知所措,由她身上传来的香气更引得面部阵阵潮红,她将麻美推了推。


“抱歉,就这一次,一次就好.......”闷在怀中的麻美哭喊着。


杏子颤抖的双手微微抱住麻美细腻的身躯,她从未与人这般亲近过,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胸口处的传来一股湿凉,透彻身心。


“也罢,哭出来便好,就当我是根木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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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写到这里鄙人不禁想,不如本文标题改为《圆香的野望》算了233,最近在追雅人叔的《真田丸》,还有抽出一些空当研究《信野14》,自己填了魔圆人物的新武将,颇带感的。因为用数值爆表的鹿目家基本上十几年就能统一全国,可是文章走向总之是个BE啦。


最近被大河剧洗脑,试着加入些预告对白玩玩233,这样不至于让大家等得太捉急。嘛,谁让鄙人是属拖把的,拖着拖着就一干二净了。



预告:



圆香:如果失去麻美姐,我鹿目家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焰:只要有我在,鹿目家就不会灭亡。


杏子:我已经看到上条家非战不可的理由了,做好觉悟吧,美树弹正。(笑


沙耶加:像我这样的人还是待嫁闺中吧,武士之路太过艰辛。


渚:麻美比我想象的还要脆弱不堪呢,到底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的说。


麻美:想要聚拢人心,最终发现,抱有这样想法的人会是那么孤独。


仁美:我将它赠与你,它会保护你不受伤害,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心意。


恭介:哟~沙耶加,别来无恙吧。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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