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巧言
现在,除了见泷原一带的其他地方,都是一片祥和复苏之气。曾被战火蹂躏的京都已见不到尸殍遍野、一片焦土的场面,自关白坐稳天下霸主之位后,京都再次重建,里外焕然一新。令关白最得意的不光是复兴了摇摇欲坠的皇都,还有延续百年的战乱,画上一道休止符,从此便是太平盛世。
当然,在他眼里鹿目家不过是牙缝里的一条还未发作的蛀虫,不需时日那群顽抗的家伙们会主动求饶。
“玄白已经到关东了吧,怎么好几天不见来信?”秀吉摆弄着一架地球仪,一根指头来回拨弄,露出狂妄的笑容。
“还未有音信。”
三成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他,见秀吉的手指按在国土北方的土地上,冷汗不住的渗出后背。
“鹿目家也没消息么?看来,凡是都不能安心的交托给他人啊。”
“臣再派人过去,如有必要,臣亲自前去。”
“不用,接下来还要准备攻打朝鲜的事,一个小小的见泷原也要绊住我们的脚步,说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一提及攻打朝鲜,三成的脸色总是很难看。好不容易结束乱世,百姓也该修生养息,而这位“天下人”似乎尚不满足于五畿八道六十六国,三成劝了好几次,秀吉却说:“赏赐有功之臣的领地不够了,海外有大把的土地可以分。”
后来,三成不再劝了,一个人无休止的野心哪能用三言两语遏制住,这唠唠叨叨的嘴脸反而使关白心生厌恶。
但他们二人都十分清楚,丰臣家的天下并非牢不可破,许多大名都是以武力威胁加劝降,有多少人是真心服从,又有多少人正静观局势,伺机反抗。也许鹿目家会成为一个导火索,再度点燃乱世。
三成的预感越发不妙。
于此同时,鹿目家派出人力加固城池和防御设施,一部分预算拿去购买火药、硝石和铅块。这种姿态摆明了是要与丰臣家对抗到底,而圆香本人也是这种想法。
现在的丰臣军如同柔弱的婴儿,稍有风吹草动便是一副草木皆兵的模样,麻美派人放去谣言,说鹿目不日则大军压境,踏平钵形城,更惹得人心惶惶。
走投无路的青木只好亲自前去羽织城,恳求上条家的帮助。
那天乌云滚滚,狂风卷暴雨。青木跪在恭介屋宅的后院里,浑身淋得湿透。
“少主,请帮帮我吧!”青木俯下身,大吼道。他无颜去见隆光,不谙世事的恭介性子软,是个好说话的主。
这位少年远比他的父亲通情达理,他虽有意刁难,以报前日青木的嚣张与无礼,看着他淋成个落汤鸡,焦急的像是要哭出来,心中的气也散了几分。
恭介打开门,命他在廊下等候,一人又回到屋里,端起一碗菜粥,叫醒榻上还在睡梦中的人。
那人正是围城战时受伤的仁美,她听见恭介唤起她,无精打采的眨巴着双眼,苍白的面颊凹进去两处坑,干燥的嘴唇也起了皮。
“多少吃点吧,再这样下去会死的。”恭介贴在她的耳畔细声说道。
仁美闭上眼睛,当做没听到,紧了紧盖在身上的棉被。
一旁的青木看在眼里,抻着脑袋向屋里望得更深了。
“你们夫妻俩是为何事吵架,说来听听。”
“不关你事!我好心让你到廊下避雨,你却打探别人的家事,好生无礼。”
青木一听这话,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他道:“小子,别看我这副模样,我也是有妻室的人,还不止一个,女人的那点心思我最是清楚。”
“我才不听你那些污言秽语,父亲大人在御殿里,你速去那里找他。”
“啧啧,我好心帮你,你又不肯听,女人啊可不喜欢你这种软绵绵的男子。要我说,你该拿出十足的魄力,强行掰开她的嘴,把这一碗灌到肚里去,她定是又恨又怨,待她肚子吃饱了,想通了,便会念起你的好。”
“放肆!”恭介大怒道,恨不得拔出刀剑砍了他。
“哟,我说,你连一个女人都哄不开心,将来怎么成为大将呢?女人啊,就好比一座城池,攻城尚且讲究方略,女人也是一样的。”
默不作声的仁美听到这席话,气不打一处来,人一生气便有了力气,她撑着手坐起身来,见着一身污秽的男人跪在门外,更加恼火。
她道:“又听到野狗叫唤了,不知是哪家的野狗。”
“嚯,好不饶人的嘴,简直和我家那位一样。在下关东总大将青木长兵卫,见过夫人。”
“吃与不吃全凭我心意,与你何干?你们男人不管打仗的事,倒管起我来了。”
恭介向两人暗使眼色,担心两人为逞口舌之快吵起来,一面拿起那碗既要凉了的粥,搅拌两下。
青木趁势笑道:“夫人可能嫌这菜粥简单,你们怎不准备些好饭菜呢?罢了罢了,你这没良心的家伙一定是想要饿死正室,然后娶个更心仪的回来。”
“我......我才没有!”恭介慌乱之下险些洒出饭食,他一回头,仁美正气汹汹的盯着他,越发的心虚。
“哈哈,看我说得如何,你果然心里有鬼,只怕这是碗毒药吧。”
恭介嘴上老实,不善与人争辩,如此僵局他自解不了,这副忍气吞声的窝囊令仁美哭笑不得。
“你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一条野狗都能欺负到你头上来。罢了罢了。”
她索性端起那碗凉粥,一口吞下,饭食在咽喉里打了个滚,滋溜钻进空荡荡的胃里,过半晌,仁美的面色逐渐恢复血气,眼神也不那么恍惚了。
“如此便好,夫妻二人有什么话不能讲的?在下先去别处逛逛了,少主闲了命人去唤我。”青木嘴角挂笑,又很快低下头离开。
“这人虽是一个无赖,却难得有份善心.......不过,你能吃下饭我也更放心了。”恭介眉笑颜开,叹了一声。
“你想多了,我是替你解围而已,不然谁知道那家伙还能说出什么难听话来。”仁美捂着嘴,轻轻打了个嗝,顿时身心俱暖,箭伤又开始隐约发作。“你当真是担心我么?”
“毕竟夫妻一场,你嫁入我家受尽委屈,我也深知自己软弱无能,无法使你依靠,但夫妻本就是相互扶持的两个人,再怎么我也无法放着你不管。”
恭介丢下这话后,再没看她一眼,快步离开房间,直到门廊的尽头,惆怅的回望来时的方向。
无论是青木还是上条父子和仁美,每个人的境遇都不好过,得意之时可以任性妄为,却要在落难之时见得真情,人生不免充满讽刺。
大雨即停,青木在庭院的一颗柳树下赏景,面容比之前苍老了许多。
“还是谢谢大人您刚才出手相助。”恭介谦卑的说道。
“不必了,我也不想你因为家事扰乱心智。说来,我也有一个月未归家了,这一个月发生的事太多,能与妻妾们重逢也是未可知。看你们还能吵架,甚是羡慕啊。”
青木点燃烟锅,猛吸了几口,浓烈的烟雾令他喉咙不适,咳嗦了几声。恭介轻拍他的后背,不解道:“羡慕?我和她是联姻,此前几乎很少来往。”
“那又如何?好歹余生有人相伴。唉......以关白的脾气,我大概会遭灭族。”
恭介想起前日向关白写信告状的事,心中一丝愧疚。
青木又道:“我的命数已定,但那七千人可不能白死,至少也得给鹿目家点颜色,总之就拜托你了。”
恭介当场答应下来,殊不知,当他向隆光汇报时,隆光另有心思。
按照青木的意思,上条家能给予兵粮援助再好不过,但隆光只送来一日份的粮,并建议与青木合流,向见泷原再次发动总攻。
得到战报的圆香并不惊慌,两军识破离间计是迟早的事,好在鹿目家已做足了准备,就等大战来临的一刻。
夜里,议事厅紧急召开军议,圆香昭告众人:“决战时刻既要到来,现在任何计策恐怕也不能诱敌上当了,我愿与诸位共生同死。”
“且慢,且慢,还不到死斗的时候,小人尚有一计。”新加入的虚空坊面对决心坚定的圆香,反而一脸轻松。“见泷原城与羽织城之间不是有座城砦么?”
“是,那是我祖父鹿目家久所建,怎么?”
“焰说想借她一用。”
俯下身的焰猛地抬头,惊愕的望着满脸笑容的虚空坊,还未来得及搭话,便听圆香道:“可以,如果是焰酱要求的话,但我想知道,你要它做什么?”
这下可难住了焰,她与虚空坊事前并无沟通,不知道对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我......那个.......”焰结结巴巴的嘀咕着。
虚空坊会心一笑:“钵形城到这里足有二十里地,而城砦距离我们不到五里,况且那些人吃不饱肚子还要打仗,真是可怜。”
焰忽的醍醐灌顶,眼睛一亮,高声道:“我明白了!少主大人务必请交给在下。”
“一定又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招数吧?也好,省去了不必要的伤亡。”圆香舒缓口气,一改方才的紧张。
这是一举攻破丰臣军最后的机会,焰已做好万全的准备,静待天明。
第三十九回 决胜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青木对此次作战意外的慎重,到了凡事都要请教上条隆光的程度。
半饥半饱的丰臣军经过一夜行军,驻扎在羽织城郊外等候差遣。上条家先是派出几个探子观察鹿目家的动向,据说昨夜鹿目家出动一部分兵力驻扎在两城之间的城砦里。
这座城砦没有名字,原先是用一处关所改造,整座城基是用板塀围起来的,工程十分简陋,也毫无防御优势可言。近乎一千鹿目军围据在此,隆光犹豫了。
“还是把这座城砦攻下来吧。”隆光说道。
手下的家臣们建议绕道另一条路,直扑见泷原城,忽略掉这里,而他想得比其他人周全,始终无法放着这一千人不管,若是再有变数,他和青木都吃不消。
恭介且道:“大概真如父亲所料,他们这一千人是奇袭用的。”
“我倒不担心背后受袭,钵形城的七千人也是个大麻烦,万一饿极了到城下抢掠怎么办?拿下城砦后可以暂时安置他们。”
恭介暗觉不安,以他对鹿目家的了解和近期内发生的种种,鹿目家等于露出很大破绽,这不符合圆香等人的风格,时下他再无更好的对策,只能听天由命了。
上阵前,他特地来探望仁美,与她道别。两人话到嘴边却牢牢止住,各怀心事地对坐相望,谁都知道,这是上条与鹿目首次正面交火,在战场上也许会见到熟悉的面孔,刀剑亦会变得迟钝。
告别娇妻,他披上铜色战铠,两脚绵软的踩在马镫上,缓缓驶向城外。
“哟,这位公子哥一身戎装,看着还真不习惯啊。”青木见他时打趣道。
“您就别笑话我了,我是第一次上阵,实话说,这副铠甲压得我浑身酸疼。”说着,他松了松下巴上的绳结。
恭介带领羽织城的两千人与青木的丰臣大军合流,八千人的队伍行进十分缓慢,整个道路挤满人,连两侧的农庄也时不时有士兵进出。
青木手挥军配,不停催促,远远便望见城砦的大门打开,一支赤红战甲的骑兵疾驰而来。
全军停下,足轻摆好木盾,铁炮队的枪口从间隙里伸出,直对背插圆环大旗的骑兵们。
佐仓杏子首当其冲,只身一人与部队拉开距离,来到丰臣军面前叫阵。
“在下佐仓常陆守,想要攻城就先过我这关!”
杏子摘下鹿角大兜,火红的长发随风扬起,带着蔑视与杀意的笑容毫无遮拦的展现在敌阵面前,枪头时不时插入地里,撩起一道道尘土,不断挑衅着敌人的神经。
“她就是那个骑兵总大将么?不要掉以轻心。”青木小声对周围人说道。
恭介一见她,猛然想起初次遭遇这位少女时的场景,险些在自家宅邸掉了脑袋,两腿不禁直打哆嗦。
杏子回首一笑,身后的骑兵忽然扯着嗓门,高唱《上州马子呗》,石突击打地面,奏响震撼人心的节拍。
百余骑兵在近万人的军队面前毫无惧色,歌声越来越响,青木被这阵势困得进退两难,进攻怕前方有诈,后退又有失颜面。。
“叫铁炮队发动齐射。”青木挥扇下令。
两名传令却皱着眉头回答道:“大人,敌方不在射程之内。”
这时,杏子更加放肆,将长枪插入地里,头盔挂腰上,她纵身跃下马,伴着歌声,竟然跳起狂放的舞蹈来。她并没有认真学习过舞蹈,倒是见过几个乡下人,模仿他们简单的动作,便像一只招潮的螃蟹,凌乱地挥动双手,脚步始终不离开战马。
前排的丰臣军不住发笑,料想这位传言中勇武破敌的骑兵大将不过是个稚气未脱的丫头。而青木早已注意到,杏子的一举一动都是在引诱他们出击。
“喂喂,你们看得津津有味,倒是放马过来啊!”杏子高喊一声。
丰臣军里早已有人按捺不住,一个黑胡子壮汉单枪匹马地接近她:“在下佐伯主水,想讨教一下您的枪法。”
“啊~嘿咻嘿咻~”杏子拍起双手,步伐轻盈地绕着战马,完全不理会他。
这样失礼的行为在战场上十分罕见,佐伯咧着嘴,提起长枪,大喝一声便冲了过来。杏子斜眼一撇,抓住身侧的缰绳,飞身一跨,结结实实地坐在马背上,顺手拔起长枪,朝着敌将的脑袋奋力投掷。佐伯只顾策马,还没没反应过来,长枪便朝着鼻梁飞过来。
“噗”一声,两军都看傻了眼,骑兵队也不唱了,眼睁睁望着佐伯倒在地上,挣扎半晌后,枪也拔不出来,人已归西。
杏子冷漠地抽出血淋淋的长枪,扛在肩头道:“还有谁要向我讨教枪法,尽管来!”
一时间,骑兵队士气大振,呼喊声震破耳膜,前排的丰臣军吓破了胆,畏畏缩缩地后撤了几米。
怒不可遏的青木自知不是对手,年轻的红发少女已让他一再颜面扫地,此刻所有想法都成了累赘,他挥舞着军配,大喝一声:“全军突击!”
杏子急忙调转马头,慌慌张张地带上头盔,朝着骑兵队呼喊道:“快跑快跑!”一时间,整齐划一的骑兵队成了乌合之众,乱跑一气,青木在后穷追不舍,却明显赶不上上野国的骏马,远远望着骑兵分成几支小队绕城散开。
恭介松口气,笑道:“看来他们被我军的数量吓坏了,连阵型都保不住。”
“不,那个骑兵大将远比我们厉害的多,她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害怕撤退途中被箭矢射中后背。你看,弓箭队瞄准了半天,也不见谁射出一箭。”青木解释道。
他们现在只是一群表面冷静的惊弓之鸟,敌人任何正常的举动在他们眼里是那么的奇怪。杏子的确是无意识的下令,骑兵队只顾着逃跑,很快整个城砦的军士也放弃守城,一个个从后门撤回见泷原。
不到午后,丰臣军成功拿下城砦,望着空无一人的城内,青木除了惊讶更多是怀疑。整个城都像是被洗劫了般,随处可见乱堆乱放的武器、木料还有运输的独轮车。
青木与恭介简单巡视了一遍,未发现任何异样,青木随后下令,一部分兵力驻扎在城中,本阵则设在城外。
这一决定立即遭到许多武将的反对,哪有人把本阵设在毫无防御掩体的野外,这不等同于将弱点暴露给对方吗?然而青木坚持认为空无一人的城砦才是最危险的,说不定在他脚下便有一座事先挖掘好的地道,鹿目家的主力便潜伏在地道中,伺机而动。
“敌人故意露出败象,我是不会上当的。”
不一会儿,巡逻的士兵在军械库的地下仓库里发现了大量囤积的兵粮,此事没有首先传报给青木便已四处传开,饥肠辘辘的士兵们迫不及待的拥挤在军械库门口,几队人陆陆续续搬出沉重的稻草包。
青木问询赶来时,已有人破开草包扒出里面的稻米生吞下去,他走上前一看,只见草包颜色发暗,再一闻,隐约有股馊味。心道:“混蛋鹿目果然没给我们留下什么好东西!”
周围人捧着碗钵等待青木下令分发兵粮,却不想,青木喊道:“把这些发馊的兵粮销毁了,吃这些会害病的!”
怨气满腹的士兵们一听此话哪会答应,一个个上前与青木理论。
“您这是要饿死我们吗?”
“大伙儿好不容易攻下一座城,您还不给我们发兵粮,我们哪有力气杀敌!”
“您就发了吧,发馊的米煮了煮也吃不死人。”
你一言我一语,吵得青木脑瓜生疼,再怎么劝说这些饥饿的士兵都是徒劳无用,七千人便是指着这点兵粮度过今日。
青木无力阻止众人,以他现在的威信,即使拿性命相逼恐怕也没几个人当回事,于是便叫奉行清点数量,分给众将士,自己默默离开了。颗粒未进的青木舀了几瓢清水,喝了个水饱,本阵周围异常警戒,连他本人都坐立不安,骑了匹马四处查探。
一到夜里,整个城砦被一片恐怖的叫声笼罩,若不细听,还以为是野兽误入陷阱的惨叫。青木坐在本阵里远远听到一阵接一阵的叫唤,他慌了神,与恭介一同入城查看。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吃了那批发馊的兵粮后,士兵们一个个捂着肚子,倒在地上打滚,有些人直冒虚汗,站不起身,如将死之人般躺在地上呻吟。
“快叫医师来......”青木举着火把,瞪圆双眼,还未把话说完,就在这时,远方一声号角响彻耳畔,鹿目家突然发动攻势。
青木已没有时间绝望,他快步上马,抽出腰间大刀,一人杀出城外。
堪称鹿目与丰臣的决胜之战,不过是一场屠杀罢了,有力抵抗的丰臣军被潜伏在黑夜里的弓箭铁炮射死,而在城中虚弱无力的士兵们,被赤青两军悉数剿灭。
青木见此情景,依然在人群里忘我杀敌,近一个多月来,积攒的怨恨全部倾泻而出,任凭脑门血流不止。
“快逃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恭介拉扯着他,同时牵来一匹马。“您不用管我,好歹我是在鹿目家长大的人,她们不会害我性命。”
青木苦笑道:“我已无路可逃,此战已输光了,哪里还有翻本的机会?倒是你.......”他指了指羽织城的方向,又道:“恕在下厚颜,您回去通报隆光公一声,请他替我报仇。”
乱军之中,谁也顾不得谁,恭介听到几米外杏子的高喊,眼看就要杀进本阵,滋溜窜上马背,捂着脸便跑了。
青木心中已了无牵挂,横着大刀,见人就砍,青备军将他围在一个圈内,拿长枪顶着,耳边不时响起青木那野兽般的嘶吼。
正在此时,一个身着素装,摇着折扇的黑发少年拨开人群,堂而皇之出现在青木面前,蔑视地笑道:“大人您可还记得我吗?钵形城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我见的人可多了,你是哪一个?”
“见泷原花街的一名小厮,特地为您送去几位美女的那个。”
青木提刀,冷冰冰的望着他。
少年又道:“从一开始,我们就打算算计您,您果然不负众望,一步一步迈入绝地。”
“事到如今,都怪我愚笨,你也不必嘲笑我,即是武士,就该和我堂堂正正对决!”
少年撕去脸上易容的面皮,摘下头绳,散开华丽的长发,她咬破手指,涂抹红唇,阴笑道:“在下鹿目家臣晓美焰,请多指教。”
说着,青木挥刀砍来,焰向身侧飞速一跃,脚底一使力,闪到青木身后,反手手刀一斩,结实地打在青木后颈,他一个踉跄扑地,再也起不来了。
“哼,强弩之末还逞什么威风。”
还不到三更天,丰臣大军全灭,仅有少数人投降鹿目家,其余的非死即逃。青木被押解到圆因寺,等待裁决。
鹿目家并未给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在城砦中稍事休息,待东方发白,朝霞布满半边天,大军又向着羽织城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