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faith 于 2016-7-14 20:10 编辑

One step forward, two steps back.

章一《大吉嶺》

有某句話是這麼說的：習慣支配著那些不善思考的人。大吉嶺並不喜歡將自己歸類為一份子，但偶爾也必須承認，人無完人，最終世上總存在某種比個人、比意志更強大的事物，會將腳步引導向最初極為抗拒的路，差別只在於，我們是否對此有所認知，是否願意接受如此不完美所帶來的啞然奇蹟。──總而言之。

從三年級前輩中脫穎而出，以二年級之姿接下隊長勳章的大吉嶺，今晚比往常更覺無聊，百無聊賴地坐在宿舍椅上，無論是剛買的小說或別校情報都已經看完了，阿薩姆這個時間點肯定也早已熟睡，打擾她的美容覺可是有可能引發諸神終末之戰的，就算是隊長身分也有不敢做的事。

原本想整理新生名冊，看看新加入後輩是否有可用之才，但此時心情實在不適合不解風情的公務，所以儘管知道不可以，她還是把那片光碟拿出來放入電腦中，音響開始響起充滿廉價熱情感的音樂，閃爍螢幕緩緩帶出學生自製電影的成果。

大吉嶺並不擅長電腦或手機這類過於現代科技的產品，某程度上更中意書信往返的傳統審美，小從紙張的選擇，信封的樣式，到書寫時的文字筆跡，都是一門功夫，能真切傳達對欲討論之事的嚴肅，也能徹底表現心懷敬重的禮節。以致於她更不悅於某所學校的公關部門，每次練習賽或邀請賽總用一封email、甚至時常還只有一則手機訊息，只給了三言兩語簡簡單單的留言，真是意味不明。

所以才說桑德斯這種野蠻的學校……。大吉嶺的內心抱怨並沒持續太久，隨著科幻電影展開主題為宇宙探索的故事，畫面接連出現不惜重本的特效場景、無意義的爆破效果、煽情的生離死別、突兀的愛情告白──所有符合美式膚淺文化的印象都集中在這部資金豐裕的電影中，真是不得了的成就──她邊嘲諷卻越看越入迷。

電影本身的精神毫無價值可言，故事也沒有特別深度，平時的大吉嶺根本不屑一顧，連一句批評的話也懶得說，這次卻被某個東西深深吸引，好幾次在深夜反覆觀看，沉浸在那樣的世界裡。

與其說是某個東西，不如說是，某個角色。

那是位於宇宙船艦上的艦橋通信員，配角中的配角，最長台詞全是關於兩方通訊和報告損害的內容，但臨演澄澈清亮的嗓音，讓人覺得可以忘記為營造緊張而冒出的吵雜背景音樂，至少大吉嶺覺得那真是一道悅耳舒服的聲音，使她想起某句話：聽來美妙的聲音，沒有聽到的那面將更是甜美。

每次想到這裡，大吉嶺總會忍不住微微一笑，想像該名臨演私下會有的聲音，特別是罕有人聽聞、最為隱密的時候。

電影的Ending Cut，結束在船艦終於回到地球的畫面。水色光輝投射在每個角色眼底，特別是通信員那雙訪佛從地球於焉誕生的藍眸，這是大吉嶺對這部電影唯一欣賞的特效，美麗而熱情，不願隱藏的自信暗示未來光明的路途。──這真是一部除了花大錢投資之外別無優點的電影。但是，自從友人從別處輾轉取得光碟送給大吉嶺之後，她已經看了無數遍。她已經將那個人的聲音和眸色，烙印在心底無數次。

章二《直美》

如果說安其奧學園無論如何都要先吃一頓義大利麵才能工作，對桑德斯來說，就是不論何種名目最後都會導向開Party的結局。是戰勝也好，是打輸也罷，就像今晚在操場豎立的營火，兩旁數十架BBQ烤肉，數不清的各式無酒精飲料，還有一團一團已經玩瘋了的桑德斯學生。真是的……。走在跑道上的直美，從嘴中吹起口香糖泡泡，然後弄破它。在自信十足的邀請賽中被聖葛蘿莉安娜輕鬆大破，原本打算把它當成三年級隊長畢業引退的戰績如今也只是自毀顏面，儘管如此，隊長她們還是將聖葛蘿莉安娜的學生留下來參加Party。“讓那些拘謹的大小姐看看我們引以為豪的Friendly！”雖然隊長是這麼說，但直美總覺得那些大小姐還是把桑德斯當成野蠻民族，每個人都露出一副“你看、野蠻人都叉著牛排直接吃呢！”的驚奇表情。這群女人真讓人厭煩。

「啊啊，終於找到妳了。」「嗯？找我？怎麼了？」遠離歡樂氣氛，選擇獨自坐在操場角落的人，是名留著及肩捲金髮的女孩，身材與面容相同的姣好出色，她咬著牛肉串，口齒不清地反問，腳邊是好幾瓶已經喝完、東倒西歪的可樂。「隊長要我來找妳啊，」直美邊說邊嚼著口香糖。「好像是要把妳介紹給聖葛蘿莉安娜的隊長。」金髮少女翻了個不感興趣的白眼，繼續吃牛肉串，制服胸前別有二年級的徽章。「饒了我吧，我可不想去娛樂那些大小姐。」「隊長的意思是，要把妳當成次期隊長先介紹給大家吧，誰叫妳直到現在都還沒簽名。」桑德斯表現戰車道的精神，就跟他們賴以成名的國際慣例一樣，是以多比例推舉方式選出幾名候選人，再進行一場校內友誼戰，各自統率三至五台不等的戰車，由實際比賽論勝負。要走完種種關卡，不僅在推舉之初攸關個人人望，還必須具備一定的財力資源足以運用，因為校方只提供固定台數的戰車作為練習，勢必會有申請不到的候選人，這時發揮雄厚家族勢力，直接運來自家生產的戰車投入戰鬥，就成了常見策略。「妳也知道我不一定可以……」「凱伊，」直美撇撇嘴，坐在少女旁邊。「我也希望妳能至少試試。」被稱為凱伊的少女，既是隊長欽點的人選，在校內也是饒有聲望的人物，她的人格魅力加之身為跨國企業的唯一繼承人，不管哪方面來看都是最適合人選。「這次會大輸聖葛蘿莉安娜，也是因為隊長沒聽取妳的意見。繼續輸下去的話，美國那邊一定會減少投資預算，對後輩來說就很糟糕了，畢竟是現實主義者啊我們。」

由於父母極欲凱伊轉學回國、徹底學習作為企業繼承人的知識，家庭革命此時正如火如荼萌發，如果反抗失敗，便必須丟下桑德斯的一切，這種非常時期接下隊長之位的話，怎麼想都不負責任。凱伊有她的難處和考量，直美也很清楚，但果然為了大方向、整個學園的未來，她們絕不能失去這個人。

凱伊嘆口氣，默默無言，一手攏攏蓬鬆微捲的金髮。眸底清藍的顏色轉為黯淡，營火黃紅的光照著憂鬱側臉，讓人想像不出她在白天爽朗大笑、安慰落敗的夥伴下次還有機會勝利的樣子。「──妳就是凱伊さん吧？」忽然，直美身後出現一道講究口調的聲音，她跟疑惑眨眼的凱伊一起回頭，看到某名穿著仿英國皇家禁衛軍、腥紅軍裝制服的少女，她將金髮綁成帶有傳統英格蘭風味的髮型，纖細肢體散發洋娃娃般易碎的精緻感，胸前別有一朵藍色玫瑰花的身姿卻是英氣凜然，背脊挺直，反而讓人覺得居高臨下望來的視線不懷好意，帶有毫不客氣想看穿真實的刺人寒意。少女身邊站著身穿同樣制服的沉默女孩，藍色緞帶蝴蝶結固定她肯定從未凌亂過的長髮。呃──直美幾乎能聽到隔壁這位最有希望接下隊長之位的朋友，低低發出麻煩死了的聲音。「咳，」凱伊站起身，拍拍因坐在地上而弄髒的裙子，努力漾開親切的笑。「呃……妳是？」「我是今天打敗妳們的人。」原來是聖葛蘿莉安娜的隊長大人啊。直美看到凱伊凝重神色，不禁吹了聲口哨，打算安靜看戲。「久聞大名。」凱伊朝她禮貌性地點頭。「希望妳們都有享受到今晚的Party，畢竟貴校應該是沒有能籌備Party的人才吧。」恐怕連怎麼享樂都不知道。凱伊扯了抹笑，得到對方眨眼幾次後，緩緩而笑的表情。「這的確是罕見的宴會經驗，不是用來交換思想或反省自身，反而專注於浪費人生──桑德斯一如既往地樂天主義呢。」凱伊皺起眉頭，就算自認為友善，也有絕無法親近的對象，這個女人感覺就是那種人。「妳到底想說什麼？如果是對落敗者的叫囂那就沒必要了，在這場比賽中沒有發揮我校長處的確是種失誤，但這並不是因為你們太厲害，而是我們太輕敵。」「有句話是這麼說的──過於謹慎將無所成就。」金髮的隊長大人拿下胸前藍玫瑰，伸長手臂，微笑地遞給凱伊。「別讓今日一戰，妳那過分可愛的戰術，成為下一個失誤，凱伊さん。」

直美訝異地挑起眉，沒想到才交手一次，這個人就看出凱伊指揮時與桑德斯風格相比、格格不入的小心翼翼。相對於只懂投入大量戰車，不論四面八方都想以壓倒性數量壓制對手的直線條戰略方針，凱伊反而是個較為著重蒐集情報、研判情勢進而臨場反應的軍事家，當然也因為這點，儘管極為欣賞她，隊長有時還是會否定凱伊的建議，莽撞地把所有戰車引導向失敗結局。凱伊收下那朵意義不明的玫瑰花，能聞到風中傳來的香氣，不知道是屬於花朵，還是屬於這個囂張兮兮站在眼前的女人。「……妳還真是超有自信呢。」「當自我不被考慮時，就沒有驕傲或謙卑的餘地──」白皙的手放在腥紅制服胸前，矛盾顏色塑造強烈印象，聖葛蘿莉安娜的隊長大人闔起眼，既像名優雅溫順的淑女、又像個具有高尚風範的紳士，微微行禮。「我期待下次與妳交鋒，貴安了。」語畢，像是想與火光爭鋒的耀眼姿影，滿足地轉身走離。

「直美，妳覺得這是什麼意思？」凱伊看著手中的藍玫瑰，滿臉迷惑。「嗯……一般來講，送花給女士是表達愛意吧？至少我對那些女孩子都是這麼做。」凱伊瞥了直美一眼。「但這個人是聖葛蘿莉安娜的隊長耶，所以果然是那個吧？我在電影有看過，跟丟手套很像的那個。」直美環起手臂，認同地點頭。「果然是那個。」如果是一般女孩與花朵，當然全是表現情愛的象徵，但對象既然是那位隊長大人，就肯定不是這麼簡單了。這個是、來自聖葛蘿莉安娜的戰帖。不會有錯。凱伊抿住下唇，牙關緊繃，深思的眉宇壓著藍眼。「……直美，把那張紙給我。」直美笑了出來，但沒有動作。「妳有帶著吧，給我簽名！」「妳真的決定了嗎？」「都被說到這個地步了，怎麼能裝沒聽到呢？賭上桑德斯的名譽，怎樣也不能讓那個女人看輕！」

終章《阿薩姆》

「──大吉嶺大人。」「嗯？」兩人並肩走在操場跑道，正準備向桑德斯隊長表明夜深回艦的意圖，阿薩姆覺得有必要對顯然十分開心的大吉嶺大人說點什麼，釐清事實。「我還以為，您是想跟凱伊小姐攀談，想跟她……交個朋友？」「我的確是。」「呃、那您為何說那些話？」「哪些話？」大吉嶺轉頭看她，仰賴摯友同伴的意見。「阿薩姆覺得我表現得太熱情了嗎？確實我是有點興奮……好不容易能跟電影中的她講話呢，真緊張……希望我沒有失禮才好。」「唔……」阿薩姆斟酌該如何回答，此人優越的知識是無法運用在現實常識上的，這點她很早就有所領悟。「大吉嶺大人，您知道我對您的判斷力和信任，是即使您要我開著戰車進到河裡都願意的程度──」「但妳是射手，不是駕駛。」「總而言之，我想說的是，大吉嶺大人，希望您明白說出這種話我也是相當心痛的──」阿薩姆深深嘆息。「但我不覺得您的心意有正確傳達給凱伊小姐。」「……是嗎？」大吉嶺思索一會兒後，側臉流露失望。「果然，我還是太隱晦了呢。」「我不認為是隱晦與否的關係。」

「可是我送她玫瑰花了。」像是要解釋自己的言行以爭取分數，大吉嶺強調著：「我送花了，這樣還不夠表明心意嗎？」藍色玫瑰花代表不可能實現的奇蹟，它的花語是無法開口的暗戀。每天想著妳，卻開不了口，妳是否也會想起我呢？我總有一天會放下妳的。「我認為──」阿薩姆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只好在沉默數秒後，沉聲給予祝福。「大吉嶺大人的心意，還是有機會傳達的，總有一天。」「這也是我期待的事呢。」對未來滿心歡喜的大吉嶺大人，阿薩姆無法把那句“您該學習多多社會化”的殘酷建言說出口。在這個世界上有某些東西，縱使付出嘔心瀝血的努力還是不可能獲得，一個是機運，另一個就是血統。阿薩姆只能祈禱，外人所不知、實際上是腳踏實地努力家的大吉嶺大人，能朝著正確的方向努力，會得到開花結果的一天。

一個月後，桑德斯新任隊長前來拜訪聖葛蘿莉安娜，她胸前別著展翅飛翔的老鷹勳章，給了一封挑戰意味濃厚、意在洗刷前戰屈辱的戰帖。向來不拒絕戰鬥的大吉嶺大人，當然是一貫信心滿滿的答應。「我看了妳有參與演出的電影，那真是一部有趣的作品。」對方臨走前，大吉嶺大人基於隱藏粉絲的可愛心情，對桑德斯隊長這麼說了。可是，看起來卻更像被羞辱一樣，凱伊小姐那張美麗線條的臉龐嚴肅地使人膽寒。「我會記住妳這句話。」在旁人看來完全是不歡而散的結果，大吉嶺大人事後卻歡喜地說“果然送玫瑰花是對的！”阿薩姆只能以溫暖眼神守護著一點也不懂少女心、脫俗離塵的大吉嶺大人，期許她細心照顧，滋養灌溉的藍色玫瑰花，終能實現不可能達成的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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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解：

(本篇內文都是我亂掰的，不是官方設定，除了大吉嶺喜歡藍玫瑰這點好像是官方吧)１．習慣支配著那些不善思考的人：出自William Wordsworth，英國詩人２．當自我不被考慮時，就沒有驕傲或謙卑的餘地：出自David Hume，蘇格蘭哲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