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冷飕飕 于 2016-7-22 13:22 编辑
第六十六代目 幻水其一
炎热的夏季过去后,便是初秋了。临近丰收的时节,人之里也变得比以往要热闹了许多。当然,在这个人类绝对不是主体人口的幻想乡中,如外界般热闹的秋收气氛是不会有的,不过是比之以往稍微热闹一点。
不过在这人与妖共存的幻想乡,有些事是外界并不存在,但在这里,却是常识一般的存在。在人之里走动的,可不仅仅只有人类。虽然受妖怪大贤者和博丽巫女的规定所约束,妖怪在人之里有诸多限制,条件之苟刻让大部分妖怪望而却步,但对人类危害度低、热爱和平的小妖怪倒是毫不在意地闯进了人之里,成为了人之里一道独特的风景。还有大妖怪们——有着自身矜持的她们,自然对为害人之里毫无想法。
所以在人之里,有付丧神为吓人而四处奔走,反倒吓得自己蹦蹦跳跳;有伪装成人类的大狸妖,使得一手好心术,把借书屋的千金使唤得团团转;有九尾的妖狐,堂而皇之出现在街道上,陶醉在油豆腐的美味中;有那半人半灵的庭师少女,受主人之命前来购买日常用品;有那太阳花田的花妖,像个普通女人一般在花店前对花种挑挑拣拣;还有藏起了翅膀的天狗,神神秘秘地四处走动,不知道又在记录什么、捏造什么……
当然,人之里,“人”之里,人类又怎能只当背景板呢?人之里的平衡,可不是只靠妖怪贤者和博丽巫女维持的。有强大的妖怪,自然也有强大的人类来维持人与妖之间的平衡。兴趣使然的魔法使本就是人之里出身的女孩,每次异变皆有她的身影在其中——至于是为了解决异变还是为了别的原因,那就不得而知了;红魔馆的女仆长,虽然侍奉吸血鬼,却是实打实的人类,为了红魔馆的打理而频繁出现在人之里;还有那现人神的风祝,为了信仰而出没于人之里,为了传播信仰而努力……
在这些人与妖之中,也有那么一小群人,非人非妖,半人半妖,又或者是……
是人,却远超人类,比妖怪更怪异的……不死鸟。
有穿着粉色洋裙的兔妖,在人之里走动着。“各位公子大人,各位小姐夫人,今日拜访人之里,小的是为寺庙香火而来。小的虽是一只粗鄙的山精野怪,但也懂知恩图报,今日为寺里老师傅化缘,不仅是小的功德,也是各位施主们积阴德的好时候啊!钱不在多,诸位老爷夫人们,只要带着诚心投个钱币,就会有天大的福气到来哟!”这只看着约莫人类女孩十几岁的兔子妖怪,胸前挂着小木箱,在人之里四处要那香火钱。靠着那可爱的外表,村民里十有八九都掏出了点小钱,扔进了那个小木箱中。没多久,兔妖胸前的小木箱变得沉甸起来,走动起来时还会想起金属摩擦的声音,让兔妖脸上挂着的笑容变得越发灿烂。
不过兔妖没高兴多久,就被人堵了这个无本的勾当。
“你在干什么……永远亭的兔子。”兔妖在某个屋檐下,见周围没人后,鬼鬼祟祟地打开小木箱,见收获甚丰,便忍不住偷笑了起来,却没留意到身后来人。当被人从身后抓住领子被提起来的时候,兔妖才惊觉自己被逮住了,不禁在内心哀叹金钱对妖怪的腐蚀也是一等一的,若是在平时,自己耳朵一动,早提前溜走了。
“哎呀,自警备大人,小的只是在人之里传播幸福而已,可无半分僭越之举。”兔妖转过头,对来人露出谄媚的笑容。
将兔妖提起来的是一名少女——姑且可称之为少女,但这名少女有着一头毫无光泽白发,只看头发的话,竟和老人无异,神色间也全无十七八岁少女本该有的青涩,细看之下那严峻的表情隐约有几分煞气。而且这名少女穿着打扮也完全和人之里的姑娘家不一样,白色的衬衫加吊带大喇叭裤,裤管上还贴满了鬼画符一般的符咒,说她是少女,不如说她像闲逛人之里的妖怪更贴切。
但是她确实是人类,如假包换的人类,只不过是个比妖怪更异常的人类。
居住在迷途竹林的蓬莱不死鸟,藤原妹红。至于被她抓在手里的,是她那老冤家的食客兼仆人,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迷之兔妖,因幡帝。
“传播幸福?我听说外界现在有好些邪教,便是打着传播幸福的名号去骗人钱财美色,甚至谋财害命的,我看你这兔子,现在干的事倒是很符合啊。”藤原妹红说着话,眼神变得越发险恶起来。这兔子虽然看来不像个骗色的,但是财和命,倒是很像妖怪会想要的东西。
“藤原式,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因幡帝慌忙叫起冤来,“咱永远亭和迷途竹林也算是邻居了,哪怕不是亲邻也是恶邻啊,我因幡帝有几根毛,你又怎会不知晓是不是?虽然咱挂着捏造出来的寺庙幌子来募捐是骗人,但我可没真骗那些施舍了钱的香客们啊。还有别兔子兔子地叫我啊,很容易和铃仙那个笨蛋弄混的。”
“你所谓的没骗人,指的是你那些莫名其妙的小运气吧。”藤原妹红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反倒是抓得更紧了。这兔子和永远亭另一只老老实实卖药的兔子可不同,这只兔子的肚里永远都有坏水,虽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恶作剧,但谁也受不了整天被恶作剧折腾的。尤其是这兔子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的时候,那就是她开始打坏主意的时候。“正如你所说,我对你们永远亭的混账们可是知根知底的,尤其是你这为害乡里的兔子……虽然自称幸运兔,但你那拆东墙补西墙的运气,真称得上是传播幸福吗?”
“你这话就不地道了,藤原式。”因幡帝搓着手,一副小市民的模样,“人生在世谁能一直如意的?生老病死喜怒哀乐,连气运加身的帝皇都事事不如意,像你我这般的游魂野鬼,又或是人之里这些贫弱的凡人,哪来福运缠身这等十世才能修来的功德啊?不过那位厄运小姐不也说了嘛,厄运和好运这种东西,虽然避免不了,还是能稍微中和一下,调换一下顺序,就像这样……那样……之后的话,好运变小运,厄运变霉头,不也是好事一件嘛。”
“你是不是把关键的地方随便略过去了。”藤原妹红皱紧眉头,一手提着因幡帝,一手就要往她头上砸去,“给我老实交代,你这次又做了什么恶作剧!不然的话把你揍到走不出永远亭!”
“别别别!妹红碳你饶了小的吧!”因幡帝见藤原妹红是真要动手打人了,以她们熟识多年的经验来看,因幡帝知道,这头火鸟要真想打人的话,就绝对不会只是嘴上说说的。见拳头快要落在自己头上了,因幡帝急得连妹红碳这种称呼都叫出来了。
“你这兔子……叫谁妹红碳啊!”被因幡帝这么一叫,藤原妹红的火气肉眼可见的飙升了——非夸张比喻,因幡帝都能看到藤原妹红的拳头上已经缠上火焰了。
“且慢,藤原小姐,我叫你藤原小姐总行了吧!”因幡帝也是紧张了,不敢再用藤原式和妹红碳这种称呼来戏弄藤原妹红,“听我解释!你说完再打也不晚!若我真的是在图谋不轨的话,我也不会在人之里高高兴兴收钱收到手软了,妖怪贤者和博丽灵梦早把我收拾掉了,你看官方这不是已经默许我了嘛。那个妖怪山的风祝能传教,我只是收钱散播一下运气就被揍,这说不过去吧!”
“那个妖怪山的巫女前阵子激进传教,连带着两个神可都被教训过了,你真当我不知道。”藤原妹红说道,但拳头全放下来了。虽然心里还有桎梏,但总不至于一怒之下打人了。
因幡帝见藤原妹红放下了拳头,深知有了个好的开始,便连忙继续说道,“这个我自然是知道啦,所以我也不敢收多,每人只是一两个铜板,我那微妙的运气总值这点小钱吧?等价交易,这可没违反规矩啊。”说着说着,这兔子竟然还带上了哭腔,嘤嘤哭诉道:“可怜我一个小妖怪,辛辛苦苦才赚那么点零碎钱,都不够家里开张几天的,还要被人之里的官老爷百般刁难,这点吃饭钱恐怕都要不保,上有老下有小的,这下可咋办啊……”
藤原妹红被因幡帝这鬼精的兔子喊得心烦,就松手不再提着她了,“啧,搞得我像个恶人一样……我是哪里来的恶代官吗。”
“藤原小姐你不是人之里的守护神嘛,现在都被称为红之自警队了,在人之里大受欢迎呢。”因幡帝揉了揉屁股墩,不禁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笑道。
“都是些流言蜚语,我一个蓬莱人,当什么人之里的守护神。而且人之里的人……算了,我与你说这些作甚。”藤原妹红说到一半发现自己说漏嘴了,没必要和这个狡诈贪婪的兔子说这么啊,万一到时候她又借机想出什么坏主意就不好了。“我姑且接受你的说词了……不过给我注意点啊,万一真给我逮住你们有搞宗教诈骗或者卖假药的尾巴的话,到时我绝不轻饶你们永远亭。”
“明白的,若果我真做了什么天打雷劈的勾当,请尽管去找公主算账吧,一定是她指使我这么做的!”因幡帝也是连连点头,言语中对出卖自己名义上的主人似乎没有丝毫的犹豫,先把错全推到了自己主人身上。
“你这兔子真是喜欢推卸责任啊……算了,反正是永远亭的麻烦,不是我的麻烦。”藤原妹红双手插在口袋里,已经准备离开了。本来她受寺子屋的老师,上白泽慧音所托才会来人之里帮忙的,虽然有人称她为红之自警队,也因为她平时护送人自迷途竹林到永远亭的善行而受到了人之里的欢迎。但说到底,她这个蓬莱人,哪怕再受欢迎,终究是和人之里的人类之间有一条界线了。虽非妖魔,胜似妖魔,说的就是她这样的蓬莱人。
不过虽然她是这么想的,但就藤原妹红本身而言,还是一直把自己当做人类来看待的。她并不想抛弃这个原则,真融入到幻想乡所谓的妖怪之中。所以她成了住在迷途竹林的奇怪蓬莱人——既非栖息在妖怪山的妖魔鬼怪,也不是定居在人之里的半人半妖们,而是游荡在迷途竹林间的不死蓬莱人。
“你这兔子,平时还是收敛点吧。”藤原妹红语气冷淡地对因幡帝说道,“这里是人之里,可不是能让你们妖怪肆意而为的地方……丑话先说在前头,博丽巫女和妖怪贤者的话也不是绝对的,对付那些太过分的妖怪……你懂的吧,我作为‘人类’,可也是有资格退治妖怪的。”
“当然,当然。”因幡帝这时候哪敢说什么,自然是顺着藤原妹红的意思说下去。只是听藤原妹红的语气,提及到博丽巫女的时候,稍微有点不悦。
这让因幡帝想起了一些有趣的往事,然后忍不住又想在藤原妹红那里讨点便宜了。“听藤原小姐的语气,看来对这代的博丽巫女也是不很满意呢。和咱家公主一个想法,真是不谋而合呢。”
“兔子……你丫皮痒了是吧。”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藤原妹红回过头来,脸上满是怒意,“博丽巫女也罢了……你竟然在我面前,提辉夜那家伙……还说那家伙和我想法一样?”
因幡帝说这话的时候早感到了现场的热度飙升,小脚跑得飞快,摇得胸前的小木箱铛铛响。反正今天收获不错,这阵子不来人之里也没所谓了,到时候在外面就躲着这只不死鸟绕路走,先等她火气小一点后再做打算吧。她一边跑还一边回头说道,“不好意思啊,揭到你和公主的伤疤了——毕竟没有哪代的博丽巫女,能像她那样,把你们骗得团团转嘛!”
因幡帝留下了银铃般的一连串笑声,撇下在身后已经大发雷霆、身上冒火的藤原妹红,高兴地离开了人之里。
当然,代价是在离开人之里十几里之外后,被带着熊熊凶焰的藤原妹红追杀了十几里路。万幸的是,这只根本经不起挑逗的火鸡似乎在人之里是真的有事,因幡帝也就只是被追了十几里路而已。要放平时的话,肯定要直追到永远亭,然后被公主三言两语就撩拨得勃然大怒,两人又把竹林和彼此都烧一遍才能了事——当热,那之后她因幡帝,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来自不死鸟和月之头脑的身心打击,绝对会让自己有大半个月没心情再动什么歪脑筋。
因幡帝在某个草丛里躲过藤原妹红杀气腾腾的搜查,见她往人之里方向回去后,才松了口气走了出来,然后赶紧往永远亭方向小跑回家。
轻车熟路地在迷途竹林钻过去后,就是位于竹林深处的永远亭了。因幡帝至今都觉得这是一件趣事:听闻当初公主和师匠两人初来幻想乡的时候,她们现今的居住地,也就是迷途竹林中的永远亭这块地方,是妖怪贤者专程来划给她们的,简直是赤裸裸的一种嘲讽啊。
因幡帝都能想象到那个画面了:那个老奸巨猾不知道活了多少岁的紫色大妖怪,笑眯眯地把迷途竹林这地方交给公主她们,还美曰其名为对月之公主的体贴。但是永远亭这样四面被竹林包围着,而且还是被迷途竹林这种妖竹横生和大量妖怪潜伏的妖怪之林包围着,恐怕是找不到善良的老爷爷和老奶奶抚养辉夜姬的了,而且幻想乡这种地方,自然也不会有藤原不比等这样的皇亲国戚或者豪门公子来求亲了。细想的话,那个恐怖的妖怪贤者,一开始就给了公主她们一个下马威啊——有着无双美貌的竹取公主啊,就回到竹林里度日子吧,呵呵呵呵呵呵……
因幡帝仿佛能听到那个大妖怪用扇子遮住脸,像是皮笑肉不笑地发出的笑声。这让因幡帝不禁打了个了冷战,果然大妖怪都是些扭曲变态的家伙啊,哪像她这种无害的小妖,也就活的时间长了点,但恶事可一点没做过,也不会发出那种阴险的笑声。不过就算是大妖怪,这也算是做得太过了,看来传闻妖怪贤者极为厌恶月之住民这件事是真的,厌恶到开启了与月面的一二次战争,虽然都输得一败涂地就是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再策划第三次,真有的话说不定她能拉到几个得力的战友,就是那最近大概刚睡醒跑出来活跃的女神和老格格之类的。
一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因幡帝跑回到了永远亭。在玄关把沉甸的小木箱直接砸在一边也不管了,就像刚才自己为了这点钱拼命跑时的经历不曾有过一般,脱掉自己的鞋子往里屋走去,“啊……今天真是累死了,都怪那个风祝,还有铃仙那家伙,今天竟然都没出现在人之里。一个宗教狂热者,一个叫卖师匠制作出来不知道啥用途的药的蠢铃仙,明明都是重点监视对象,结果今天让我这个散播幸福的兔子被闲着没事干的火鸡给堵了,好不容易筹起来的一点香火钱就不提了,差点要被烧成兔肉烧了,真是倒霉……幸福的兔子也不幸福啊,唉。”
因幡帝一边自言自语埋怨着,一边走过庭院的走廊,正巧有人自里屋拉开推门,走了出来。
那是穿着粉色长衣和红色长裙,将自己包裹得极为密实,一点肌肤都没有露出来的美丽少女。少女有多美丽呢?古人有以“辉夜姬”来称赞美人者,而她,就是辉夜姬本身。
月之公主,永远的蓬莱人,被流放地上的罪人,辉夜姬……还有,随心所欲的公主殿下——蓬莱山辉夜。
虽然穿得有些老土,但在蓬莱山辉夜的美貌之下,这份她人的劣势反倒成了她本人的一种特色,在美丽的加持下,将那厚重和老土的感觉转化为了华美和典雅。只见蓬莱山辉夜用袖子遮着自己的嘴巴,很优雅地打了个呵欠,自里屋里走了出来,正巧见到因幡帝。看她颇为疲倦的神色,大概又是在摆弄自己那亲自栽培起来、称之为“污秽但美丽至极”的盆栽,把玩得连作息时间都乱了吧。不愧是月之公主啊,哪怕被流放了也能有这闲情逸致玩弄花草,因幡帝心里想道。不过公主似乎对自己罪人的身份也很高兴的样子,对月面一点想念都没,大概是因为和那个妖怪贤者一样,对那个月乡也是很为厌恶吧。
“是帝啊。”蓬莱山辉夜见到了因幡帝,懒洋洋地打招呼道,“看你这样子,想来又是出去骗人,结果被逮住修理了一番吧?”她见因幡帝现在也算是一身狼藉,稍微推测了一下,便知晓了这只侍奉她已经很久了的兔子妖怪又跑去干啥了。
“公主大人,你可得给我评评理啊。”因幡帝在蓬莱山辉夜面前装起了可怜样,“小的只不过是去人之里一趟为人消灾,好履行以下自己的职责,想不到那个藤原妹红不由分说的就拿下我要给我一顿拳打脚踢。小的千辛万苦才逃脱那个恶棍的魔掌,把今天的收获带了回来。”
蓬莱山辉夜安静地听了因幡帝的一番哭诉,倒是没有什么不耐烦的表示,反倒是一副好奇满满的表情——她多半时候都不会做出被她称之为“地上人污秽之所在”的负面感情表现,就像一个永远只有笑容的女神像一般。
当然,因为某个蓬莱不死鸟的存在,她引以为豪的优雅其实很多时候就是一张纸面具,很容易就能被烧成灰随风飘去。
等因幡帝自己停下来的时候,蓬莱山辉夜从袖子里弹出一把纸折扇,代替袖子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半闭着眼睛对因幡帝悠悠然说道:“你这地上的狡猾兔子说的话,虽然有一大半不能信,不过能称之为事实的那部分,倒是可以听听——你用自己那微妙的好运能力去人之里搞诈骗我管不了,也没兴趣管,但是能让妹红那个蠢货生气的事,我倒是很欣赏你喔,帝。你就这样干下去吧,当个狡猾的兔子去骗人,再给我去把那头蠢到没脑子地火鸟激怒,只要你能跑得回来永远亭,我都会给你出面挡下的。”
“呜呜,只有公主是我的体己人啊,铃仙那家伙总说我作恶多端活该被打,永琳又对我的事爱理不理的根本不帮我,只有公主还关心我这无力的小妖啊。”虽然摆着哭丧脸,但是因幡帝现在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在这个永远亭,也只有公主才会偶然帮自己仗言几句了,虽然动机多半时候也是极为不纯,甚至是唯恐天下不乱,但是好歹她因幡帝还有个月之公主当挡箭牌,不至于被铃仙和永琳做成兔肉锅啊。
趁热打铁,因幡帝决定要在辉夜面前刷刷好感度,便继续说道:“那个藤原妹红,真是全身都是逆鳞,像颗炸弹一样随便说笑一下就生气了,同样是蓬莱人,那家伙怎么就不学学公主的优雅做派呢,真是丢光了蓬莱人的脸面了。”因幡帝说着,见辉夜脸上喜色更浓,知道自己拍对马屁了,便再接再厉:“小的只是提了一下那个早已经不在了的可恶骗子巫女,妹红那家伙就突然发火了,追着我打杀了十几里路,真是太过分了……”
说到一半,因幡帝发现自己好像没拍对马屁,拍到老虎屁股上了。因幡帝敏锐的观察力能看到辉夜脸上的喜意不动声色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能让公主大人变成这种皮笑肉不笑的鬼样子的,不是那只火鸟的特权吗?被辉夜那外人看不出、只有她这种侍奉了辉夜极长时间的妖怪才能察觉到的表情变化吓到,因幡帝后面的话卡住说不出来了。
“帝。”蓬莱山辉夜将折扇收起,对因幡帝露出了笑容——这个笑容在因幡帝看来就像般若在笑一般,对她说道:“真是难为你了——不过我是个赏罚分明的人,最近铃仙向我投诉,你在永远亭附近挖了不少害人害己的地洞呢……怎么办呢?我也不忍心重罚你,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呢?”
在辉夜说话的时候,因幡帝已经不知不觉在她面前土下座了。因幡帝知道自己绝对是触到公主哪里的逆鳞了,到底是哪里?难道是那个早已经死了的骗子巫女吗?不对啊,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除了妹红那个一条筋的还会耿耿于怀,像公主这般气量宏大的人,怎么也和妹红一样小鸡肚皮了?
然而事实是现在她确实因为祸从口出,恐怕要被公主好好折腾一番了。一想到辉夜那从几千年的宫斗手段中演化出来的整人手段,因幡帝就觉得自己还不如被那只火鸟给烧成碳给抬回来接受永琳的治疗。
这时,意想不到的救星出现了——一只纤细的手提起了因幡帝,让她在空中下意识的挣扎了起来。
“你这兔子,平时就不能安生一下吗,明明其他兔妖和铃仙都挺温顺的,就你这只活得最久的兔妖像个小鬼一样喜欢到处恶作剧……真是让人操心。”温婉成熟的女声在因幡帝身后传来,因幡帝想不到自己竟然心想事成,真有意想不到的人来救场了!
现在提着因幡帝的,是有着一头银发,身材高挑的美人。她穿着红紫相间的怪异衣服——上面还煞有介事地绣有道术的图案,戴着一顶护士帽。明明是像个小丑一般的打扮,但是穿在这名美人身上,却充满了睿智和理性的气息,她只靠着自身的气质,便把这身衣服的怪异气息给压制了下去,让旁人只能感受到她的美貌和智慧,对她这身滑稽可笑的衣物完全视若无睹。
这就是月之头脑,永远亭的家长、制药师、医生,又一名蓬莱人,传闻为神之化身的八意永琳。
八意永琳提着这只闹腾的兔妖,不禁叹了一口气,“帝啊,你就不能稍微安分那么个一两日吗?刚才又有人和妖怪来向我投诉,你挖的地洞又坑到来访的病人了。那可是我的病人,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我的工作强度又上去了,你该怎么负责呢?”
“对不起,我错了!”因幡帝也不敢再多做分辩,不然等会恐怕会有更悲惨的待遇,而且眼前是不知为何生气的辉夜,身后是恐怕早就已经很生气的永琳,真是前有笑面虎,后有玉面狐啊,她一只兔子只有被吃掉的份啊——本来在永远亭的阶级里她就是倒数第二的,唯一能欺负的只有铃仙那只愚蠢的月面兔子。“我发誓下次再也不敢了!师匠大人饶命啊!”这时候万万不能硬着头皮上了,不然这两位吃软不吃硬老江湖绝对会让自己至少一个月吃不了兜着走。
“总之,你给我去好好反省一下——记得在膝盖上放多几块砖头,也不能乱动,不然的话我就给你头上也加几本书,让你好好了解一下什么叫礼仪。”永琳放下了因幡帝,然后在她头上轻拍了几下。她说的话让因幡帝既感到心惊胆战,同时又如释重负,应声后马上小跑到庭院,乖乖端坐在地方,膝盖处还压着好几块青石砖。虽然这种惩罚也很难受,但总好过被公主大人和师匠大人夹在中间享受她们冷冰冰的视线还有双重的精神打击啊。现在因幡帝有种自己逃出生天的幸福感,连带着这个平时她最害怕的惩罚也变得可爱起来,竟然露出了松散软绵绵的笑脸。
蓬莱山辉夜看着因幡帝在庭院受罚还如此不堪的表情,打开折扇遮住了嘴巴,无奈地低声道:“真是污秽的表情啊……明明都已经是只老妖怪了,帝怎么还这般胡闹。”
“这就是地上小妖怪的生存之道啊,公主。”永琳笑道,“大妖怪可以有强者的矜持,而像帝这般的小妖怪,哪怕活得再长久,也只能像现在这样活下去吧——或者说,正因为她是像这般活着,才能比任何妖怪活得更久吧。”
“帝这家伙,是不是真正的兔子妖怪都是个迷。”辉夜说道,微微皱起自己的眉头,“地上的神话书《古事记》里,有只白兔以预言为名诱导了大国主走上了很微妙的道路,他的一生高不成低不就,到头来连国家都拱手送人……不知道是不是有只喜欢乱改人气运的兔子,从头到尾都在背后笑嘻嘻地看着这一切呢?”
“帝这孩子,倒是没那种通天的本事。”永琳笑道,“至于你说帝在当幕后黑手,那就真的是折煞她了——大国主那个被所有兄弟陷害的家伙,本该出门就死于非命的,倒是某只曾经还没那么别扭的小兔妖,因为报恩和善心作祟,把一份大厄运解成了几百段不如意落在了大国主的人生之中——该说他是不幸呢还是幸运呢,没了血光之灾,但本该位人上人的神,却过得很不是滋味呢。某只小兔妖,看到恩人这般不如意,大概也变得纠结扭曲了起来吧。”
“我说的自有我的道理,不过永琳你的假说也有合理之处。”辉夜摇了摇扇子,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结——本来对因幡帝的身份的猜测,就只是她们蓬莱人漫长的生命中为数众多的兴趣之一,不至于上升到唯一的地位。再者,因幡帝是欺骗了大国主、让他半生颠簸的恶劣妖怪也罢,又或是为了报恩而改人气运的善妖也罢,对她们来说,因幡帝是永远亭的一份子,是她们可爱的小兔妖,那就足够了。“不过真是有意思。永远亭有只不知底细的迷之兔妖,喜欢到处散播奇怪的运气;命莲寺有只来自佛门的灯油老鼠,最喜欢去挖地寻财;那个穿得像个暴发户的紫色妖怪,也有只传说中带来厄运的猫又……是不是幻想乡的小妖怪,都有着看上去很夸张的大人物在当靠山呢?”
“你这是在很婉转地夸自己是大靠山吗?公主大人。”
“怎么会?我这种流民,哪有资格当帝的靠山呢。”辉夜似笑非笑地望向永琳,“比起我来,月之头脑才是我有底气的本钱呢。对不对,我亲爱的永琳?”
八意永琳没有搭腔,只是微笑不语。
闲话不提,现在蓬莱山辉夜更关心,也很生气的,是别的事。“不说这些无聊的事了。帝这家伙,看样子是闲散得有点没心没肺了,竟然敢在我面前提幻水的事……她虽然也活得很久了,但还没到老年痴呆的程度,精神着呢,所以肯定是故意的。难怪被那只火鸡追着烧了这么久,真是不抽这兔子一顿她就没大没小了。”
“说她故意倒不至于。”永琳苦笑了起来,这时玄关那边传来了铃仙“我回来了”的声音,她继续说道,“说起来,我们蓬莱人哪怕有了不老不死的身体,生命观依然算是在人的基础上衍生的——虽然你我都不算是纯粹的人类就是了——至于帝,这孩子有趣得紧呢。论关系,她比谁都和幻水亲近,但是表面上装作最不在乎的,也是……”说到这,铃仙就抱着帝的小木箱来到了辉夜和永琳身边,她们也就自然地中断了这个话题。
“公主大人,师匠大人。”铃仙抱着因幡帝的小木箱,对她们问道:“我看见帝直接就把自己骗人的工具扔玄关了,这次她又闯了什么祸?”
“这个你得问公主了。”永琳对铃仙笑道,不动声色的就准备把自己可爱的弟子推入火坑。这时铃仙已经看到了在庭院乖乖受罚的样子,虽然她有点呆,但不代表她真的像帝所说的那样是个蠢兔子。能让帝这个惯犯这么老实而且还带着奇怪的笑容受罚,这里面绝对有蹊跷的地方,至于自己的师匠坑自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带着些许狐疑和畏惧的表情看着公主和师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蓬莱山辉夜可没兴趣去折腾那些乖巧的孩子,那样实在太无聊了,更何况她又怎么会老老实实当永琳的黑脸?她闭着一只眼睛,对铃仙悠悠道:“帝那家伙没规矩惯了,今天竟然敢在我这里讨口舌便宜,说些我听不得的话……不过那时你还没来到地上,想来也是不知道的。如果有兴趣的话,找永琳问去,我也省得以后见你被帝带坏,在我耳边说些让人心烦的话。”说完后,辉夜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转身回到里屋,“我累了,还是继续睡个回笼觉吧——那只火鸡回迷途竹林了的话,叫醒我,顺便帮我送个竹子盆栽过去,带个信函,上面就写……博丽幻水,赠,吧。”辉夜回头对永琳和铃仙如此说道,脸上露出了美艳不可方物的艳丽笑容。让铃仙看着一阵炫目,至于公主的话更是让她摸不着头脑。
等辉夜离开后,铃仙才低声悄悄问永琳,“师匠大人……到底怎么回事?我还没见过公主大人对帝这么生气的样子,难道帝已经无聊到敢对公主大人恶作剧了吗?”
“倒不是这么一回事。”永琳摸了摸铃仙的头,让铃仙感到莫名其妙,“你不知道那时候的事也不奇怪,毕竟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能记得那个巫女的,大概只剩部分妖怪,还有我们蓬莱人了。”
“巫女?博丽巫女吗?如果是以前的事情的话,那就不是灵梦了。”铃仙被稍微挑起了好奇心,作为最近解决来自月面的危机的主要角色之一,她倒是和那些解决异变的人类们建起了类似战友般的情谊,此时听到可能是博丽巫女的秘闻,她自然是感兴趣的。
“当然不是灵梦。”永琳说道,然后转身走向自己的诊室,铃仙也乖乖地跟上了,“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说起来,那还是我和公主刚到幻想乡时候的事情呢。说起来真是有趣啊,刚到幻想乡,就碰上了公主大人现在的几个冤家。”
“师匠大人说的是藤原妹红吧,不过……”铃仙发现永琳话里说的不只有妹红一个人,是“几个冤家”,“还有别的人在当时给公主大人找麻烦吗?”
“麻烦算不上,不过算是个恶友吧。”永琳说道,“现在这时间,也没什么需要求医的人上门了……我也闲得无聊,你想听听故事吗?铃仙。”两人回到诊室,面对面坐了下来。见铃仙用力地点了点头,永琳闭上了眼睛,稍微回忆了一下往事——虽然已经活过了漫长的岁月,而且有着永远活跃的头脑,那对她来说不算遥远的事情,似乎也变得沧桑了。大概是因为和短命的人类接触得多了,时间的观念也和他们趋同了吧。
八意永琳脑海中那段回忆变得鲜活了起来,她轻启朱唇,如同说书般,慢慢道来: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呢?不过时间在这里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这个故事有趣的地方,发生在时间仿佛静止了的迷途竹林,还有刚刚建起的永远亭之间:一只看戏的兔妖,和一个脾气古怪的大夫,两人构成了一道背景板,在舞台上有三个主要角色:一个是逃离追杀、天真不懂世事的傲慢公主;一个是为报仇怨,沦落到不人不鬼的落魄浪人,还有一个人呢……”
说到这,八意永琳不禁笑出了声。
——一个骗术天下无双,把所有人耍的团团转的……博丽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