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梨】【歷史架空·幕末】梨与刀 更新至第十回(大结局)【1.20 更新两张插图】

作者:羅森店員煮飯娘
更新时间:2016-08-01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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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羅森店員煮飯娘 于 2017-1-20 01:12 编辑


作者的話:

不是性轉不是性轉不是性轉!大家千萬別誤會!


终于完结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画师还停留在第五章……气死


目录


第二回


第三回


第四回


第五回


第六回


第七回


第八回


第九回


第十回(完结)


梨与刀


第一回

572974

樱内下总介是在嘉永五年【注1】七月十九日那天黄昏遇见国木田弹正的。


对于此人不合时宜的来访,樱内反感至极。



当时,樱内刚刚乘船从骏河城下抵达伊豆的小村内浦。因为在骏河湾遇见风浪,多有颠簸,樱内少有地发生了晕船,伏在船舷上剧烈地呕吐了几次。



及至樱内面色苍白、步履蹒跚地走进(不如说挨进)名为“锦帆”的宿屋时,那位当家的女将【注2】又显得有些热情得过分。



她一边手脚麻利的干活,一边不停地对樱内唠叨着闲话。若仅仅是唠叨便也罢了,她偏生又有很多问题,诸如“听您的口音是江户人吧?”“您是打哪儿来呀?”“我们这乡下小地方怎么样呀?”之类。



经营宿屋这行的人脾性大都如此,就像剃头匠和赶车夫一样,大概是自以为如此能让客人感觉亲切周到吧,然而客人却通常是很厌烦他们这样的。



樱内下总介保持着礼貌敷衍地回答了几句,就让小女将为她准备点清淡的晚餐,自己把行李搬到客室去了。



甫一合上拉门,樱内便任凭自己姿态不甚雅观地一头栽倒在榻榻米上。那种头晕脑胀的宿醉一般的感觉,让樱内如今只想好好睡一觉,连洗澡也懒得再麻烦。然而刚刚合上眼睛,纸拉门就“哗”的一声又被拉开了。



“哎呀,得罪得罪,打搅您了!”那个叫Chika的女将大嗓门地在门口喊。她的名字是这么个念法,不知道是千佳还是千夏,不过樱内心里觉得应该是千歌。她说起话来嗓门就像唱歌一样响亮。



樱内下总介此时心里挺想把木屐丢一只过去,但就算对方不是个相貌端正可爱的小姑娘,樱内也做不出如此粗鲁的事情。只得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理理衣袴,摆出正坐的姿势。



“不要紧,小掌柜,你有什么事?”樱内压着火问道。



“外面有人来拜访您,”千歌的神色好像有点紧张,“我看,八成是几个官老爷呢!”



“官老爷?”樱内犹豫了一下,“姑且请他们进来吧。”



“好嘞!”她爽快地答应道,随后又忍不住多嘴了。“您怕不也是官老爷呀?”



“还麻烦你等下送点茶水和粗点心过来吧。”樱内板起脸,没正面回答她。



不多时,千歌引进三位旅人装扮的访客。一律黑衣,披着遮雨的草披肩,宽大的斗笠遮住眼睛。因为午后刚下过雨的关系,他们身上多少都有些湿淋淋的。



为首的一位身形较为矮小瘦弱。这人在门口站定,未曾开口,先对着客室环视了一番,像是在检查有没有什么陷阱似的,随即摆了一下手,做随从的两个便心领神会地退到了门外,关上拉门。



为首的客人摘下斗笠,俯身向樱内下总介行礼道:“冒昧来访,失礼了。”



樱内没做声地还了礼。那访客有一双清秀有神的眼睛,和一种似乎内藏着威压的温和笑容,彷佛在告诉樱内:“今天的局面都已经掌控在我手里。”



接下来那人说道:“在下名为国木田弹正入道御弁丸。实不相瞒,乃是一名目付。”



樱内暗自一惊。



目付是从属于德川幕府若年寄的监察之职,如字面意义所言,专司对列国诸大名侦测窥伺之事,与唐国【注3】的锦衣卫、东厂相仿。即使下总介没有因旅途疲累难捱,也不愿与这类人打交道。然而对方既已上门,便不得不勉强搪塞。


“请问弹正大人,有何贵干?在下不过一介凡夫,怕帮不到大人的忙。”



樱内在宿屋的登记簿上写的是惯用的假名字,身份是行商。但暗自思忖,此番恐怕难以蒙混过关,对方既是目付,当然不至於搞不清自己的真实身份便无的放矢。



樱内的担心完全没落空。只见国木田弹正坦然一笑,像是一流的棋士在嘲讽对手落子的拙劣。“在下固然孤陋寡闻,但东国鼎鼎大名的刀匠、樱内下总介阁下之面,我岂能不识。”



既然身份已被揭破,樱内也不便再否认。“那么便请弹正大人开门见山吧。”



国木田摇手道:“不必客气,您叫我国木田即可。”说着,略一欠身,单膝跪地,由腰间解下一柄刀。



下总介此时才注意到,国木田除去佩戴自己的打刀与胁差以外,还带着一柄颇长的大太刀。刀鞘深黑,装饰着细腻的银散螺钿。一望可知是颇为珍贵的名刀。



“在下此次求见下总介阁下,便是为这柄刀。”国木田双手将刀奉上。



“您也叫我樱内即可。”樱内接过刀,略一审视,握住刀柄准备将刀拔出。但国木田立刻做了个阻拦的手势。



“且慢,”国木田道,“您不妨先听我讲完关于它的故事。”



樱内不悦地放下刀。“既是为此刀而来,何不让我一观,难道是担心在下损坏它么?”



国木田并无歉意。“虽未能谋面,但我仰慕您已久,早已听闻您素来有刀痴之雅号。几年前您在加贺前田家,赏鉴大典太光世,三日三夜也不曾一瞬间移开过目光。此等天下名刀,若被阁下拔出,只怕您又要如高僧禅定一般看个没完没了呢。且待在下说完公事,您如何细看都不迟。在下原本也是要让您鉴定这刀的。”



听国木田说出自己的癖好,樱内不由得灿然一笑。“您倒是一位知己。但此刀……岂能是和大典太相提并论的天下名刀呢?”



“恕我直言,天下名刀皆在阁下心中,但未必皆入阁下眼中。”国木田反驳道。“当然,您大概误以为在下这等身份不可能随身携带名刀,其实这刀并非在下所有。”



樱内听对方这么一讲,连忙道歉道:“我之前确实是妄自揣测您,为此深感不安。”



“是在下不曾解释清楚。”国木田道,“此刀乃已故沼津藩主水野出羽守谦三大人的家传名物,天龙切夜羽。”



“天龙切!”



听到这名字,樱内下总介兴奋地身体一抖,本能地抓起膝前的刀,又想要抽出看看,但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只得停手,自嘲地笑了笑。“此刀我有所耳闻,本名是天龙切义虎吧?诚然不愧为天下名刀。不过,为何它会在您的手中?您说水野大人已故……”



国木田神色凝重起来,略停一停,皱眉道,“水野出羽守大人是在十二天之前的七夕当晚成佛的。他和侧室鸳夫人一同离世……二人皆是为这柄刀所杀害。”



樱内大吃一惊。“这刀是凶器?”



国木田点头道:“正是。凶手不是别人,正是自幼服侍谦三公、负责携带和保管此刀的亲信家人,菅原鹤右卫门。”



“既是亲信家人,为何会如此行凶?”樱内疑惑地问。



“这便是在下奉若年寄和大目付大人之命从江户前来调查的目的。”国木田说,“但始终没有任何进展。”



“然而我区区一介造刀的匠人,又如何能帮到您都调查不清的凶案呢?”下总介满腹疑云。



“且听在下讲,”国木田道,“经过是这样的。七夕当日,谦三公同鸳夫人一同在沼津水野家本宅的后园赏月饮酒。起初有三人作陪,一是谦三公的长子、已故正室鸠夫人所出的谦重,小名叫梅太郎。一是庶子谦正,小名茶丸,乃侧室鸳夫人的儿子。此外就是近侍家人菅原鹤右卫门。


“这一家五人起初尚且推杯换盏,气氛融洽,但喝过几杯后,长子谦重就开始没了分寸。他向来不喜欢庶出的弟弟谦正,数黑道黄的指点弟弟的种种不是。谦正向来懦弱老实,没有还嘴,当哥哥的反而越发得寸进尺。后来鸳夫人看不下去自己的儿子受气,便委婉劝说了几句,谁知长子竟然连带对鸳夫人也说了几句不客气的话。毕竟这庶母的年龄甚至比他这当儿子的还要小呢,他哪里放在眼里。



“这一来就激怒了宠爱侧室的谦三公。他把大公子大骂了一顿,让他滚回自己房里去。谦重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鸳夫人看只有自己的儿子留在这里也不合适,就把谦正也打发走了。只有鹤右卫门陪同老爷和夫人继续饮酒。



“这一场闹剧倒是没扫了谦三大人的兴致,他和鸳夫人高高兴兴直喝到半夜,还唱起歌来。连大公子在自己卧房里都听到父亲的歌声。这时候他早也醒了酒,回想起自己先前的行径未免过分,就想去找父亲赔个不是。然而他刚拉开卧房门,就听见父亲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又是鸳夫人哀嚎一声。



“寂静深夜里,这种惨非人声的哀叫让谦正大公子吓得魂不附体,不知是有什么歹人闯进来行凶,他匆匆忙忙抓起把刀就朝后园冲过去,却在走廊上撞见了满身满脸都是血,手提着长刀天龙切的鹤右卫门。



“大公子自幼花天酒地,心想自己哪里是这武艺绝伦的近侍的对手,更何况那天龙切如果对上自己的刀,只怕就如切豆腐一般呢?正想着自己也要惨遭毒手了。谁知鹤右卫门只是阴森森地说了句:‘大少爷,是在下杀了老爷和夫人。’这么说着,就把天龙切往刀鞘里一收,自顾自地走掉了。



“凶案的全过程就是这么简单。或者说,大公子对在下描述的就是这么简单。”



听国木田说完,樱内下总介连忙追问道:“那么您有没有询问鹤右卫门和少公子谦正呢?”



“少公子也听到那两声惨叫了,但是他一个柔弱的小孩子,哪敢出门去看究竟?只好躲在房里吓得索索发抖,一动也不敢动,直到他兄长唤来其他家人,把他给保护起来。所以他什么证词也提供不了。至於鹤右卫门,我们问他是不是杀人凶手,他点头承认。但问到他为什么要下此毒手,他就闭口不言,如泥塑木雕一般。”国木田说。



“不知您可曾用刑?”



“岂能再用刑?”国木田摇头,“在吾辈赶到时,鹤右卫门已被大公子谦重指挥着家人打得不成人形,但一个字都没从他嘴里撬出来。”



“无论交代不交代实情,都难逃一死,这武士为何如此倔强呢?”樱内叹息道,“或者,是为了保护幕后的指使者?”



“据在下判断,鹤右卫门不是不肯交代杀人的动机,而是没有动机。不是保护指使者,而是不存在指使者。”国木田回答。



“哦?”



“在我们讯问他时,鹤右卫门虽然一言不发,但常常会焦躁不安起来,然后紧张地看向这把刀。”国木田指向樱内一直握着的天龙切。“就像这样看一下”,国木田模仿着鹤右卫门的动作,挤起眼睛,迅速地抛去一眼,“然后又连忙把目光移开,彷佛是怕那刀会觉察一般。”



“刀……会觉察?”



“他那姿态,就好像在暗示——这把刀才是真凶。”



樱内下总介打了个冷战。“所以你认为?”



“这柄天龙切夜羽,是妖刀。”



国木田阴沉地作出结论。



“我明白了。”樱内放下刀,直起身子,正襟危坐。“您是希望我……”



“希望您鉴别它,然后确认我的判断。”国木田点点头,“鹤右卫门不是真正的凶手,他是被这把刀中所隐藏的蔑视神佛的妖魔所蛊惑,才杀害自己的主人。”略停一下,国木田又补充道:“这件事,不是我希望。是更重要的人希望。”



“您特地找上我,是因为我曾经担任妖刀狩的关系吧?”樱内问。



“正是。”



樱内冷笑一声:“弹正大人,天龙切不同于村正。在您确信绝不存在任何其他可能性之前,我不能简单地做出结论。而且,如今我也不想为幕府效力。”



“您这话未免僭越了,”国木田正色道,“您不仅是个刀匠,还是拥有朝廷官位的旗本。”



“但我已经不再欠幕府任何帐。”樱内道,“我没有为德川家效命的义务。”



“您果真不欠幕府任何帐吗?”国木田道,“需要我提醒阁下,发生在宇都宫的那件事情吗?”



樱内脸色一变,似乎是想要辩驳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只是又重新把刀拿在手里摩挲着。过了一会儿,樱内说:



“我要求您准许我前往沼津水野宅探察。”



国木田思考了一下,说:“这不成问题。”



“那么这把天龙切,我收下了。”樱内道。



“十分感谢您。”国木田俯身施礼。“那么我先告辞,您旅途劳顿,请好好休息。”



“恕在下不远送了。”樱内道。



在准备起身出门之前,国木田忽然带着狡黠的笑容说道:



“虽然久仰您的大名,但我之前从未想到过,声名传遍关八州【注4】的樱内下总介,竟然是一位妙龄少女。”



“不愧是担任目付的人,”樱内下总介回答,“我的衣着和言谈竟都没能瞒过您的眼睛。但您的伪装却也并不比在下更高明。弹正大人,其实您也不是男性,对吧?”



听了这话,国木田的笑容一瞬间僵硬起来,不过那阴霾很快就消失了:



“我们彼此保密好了。”她挤了挤眼睛,“樱内——小姐。”



“小女赞同。”樱内下总介笑了笑,改用女子的口气回答。


国木田和随从刚离开,千歌就风风火火地捧着一个大茶盘跑了进来:



“啊,啊呀,对不起,大人!之前您让千歌我送点心的事,我都忘掉了……诶?客人呢?”



她一边尴尬地到处张望,一边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



“放在这里吧,反正我也饿了。”樱内哭笑不得地为她解围。



“好,好吧!那我现在给您烧洗澡水去!”



千歌手忙脚乱地逃掉了。樱内叹了口气,注视着手中的刀。



“天龙切。”



她喃喃自语道,右手一用力,天龙切夜羽随着一声轻响离鞘,刀身射出一道阴郁的寒光。



【注1】嘉永五年大致相当于公元1852年。

【注2】宿屋或者居酒屋主事的女掌柜,一般指未婚女性。老板娘称为老女将。

【注3】此处的唐国泛指中国,不是专指唐代。

【注4】指日本关东八州,相当于今天以东京为中心的关东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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