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meined 于 2016-10-14 13:42 编辑
重要声明:我真的没弃坑,我就是比较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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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濑绘里若无其事地把所有资料递给柜员,把眉头凑成一团,然后全身往前哄了过去。
“那个啊,三……三木小姐?我很头疼啊,最近老是划款失败,但我卡里明明有那么多……”
倾泻而出的废话和紧张到令人不耐烦的语气让这个金发女人看起来极其外行。园田海未咬着小型电筒的一头,并未受耳朵里那段演技爆炸的说辞影响,心思如常缜密地又破解了一个锁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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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厉风行。
如果只用一个词来形容小泉花阳这个人,大概就是这样。
“吉田!367的补充证据呢?!新泻离这里才几公里,移交还要花多少天?!”
“大西!251那个鉴定结果对我们不利啊!快想办法在公诉意见书上圆回来!或者干脆放弃那个证据也行!”
“服部!别再接外线……啊?月刊Society的竹井?好吧你拿过来……喂?竹井吗?我不是说了我们no comments吗?你三天五头找上门是怎样?不要随便打扰公务员的工作啊白痴,采访这种破事你给我回去一桥找藤田教授!听到没有,老娘很忙!很!忙!所以你别打过来了啊!啊!?”
“……”
果然,今天的公判部,也依然弥漫着一股戒严级别的紧张感。
单间外的办公区域一如既往地在火山大爆发后又戛然而止,一长串的呼喊听起来真像是打完子弹前的AK47。优雅地收听东京地方检察厅日常节目的东条希只是淡淡地笑着,又伸手摸了摸手边已经冷掉的客用咖啡。
咔,“啊。”,咚,“真是的,你们警视厅就那么闲吗?”
意料之中,拿着一沓资料冲进门里的小泉在看到办公桌对面坐着的那个紫发女人的时候,语气不太友善地吐槽了一句。她把呢子外套和公文袋往沙发上一甩,又将文件直接丢到桌子上,粗暴地摊进椅子上并无语地瞪了东条一眼。
“啊啦,六本木那个盗窃案,我可是帮你不少呢。”依然微笑,东条丝毫没将小泉习惯性的差态度放在心上,“刑警闲一点不好吗,说明我国治安尚可,社会太平呀。”
“真有这么太平我桌上就没案卷了。”
嗯,说的也很有道理。东条想了想,觉得好像没什么反驳的余地,便二话不说换了个话题,“听佐佐木说,上面想把你调去交通部?”
“佐佐木是收了什么贿赂才告诉你这个外人的?”小泉不满地皱起眉,“地检不好混啊。”
“看你样子似乎能听到不少八卦啊。这么巧,我也有呢,不如我们交流一下顺便吃个饭?我看银座有家新店不错,看在我这张脸的份上,你请好不好?”
“我拒绝,居然敢让我请,而且还是银座。”
“怎么这样说呢,你好歹是个检事。”
“你也是个警部啊。”
“你工资比我高,社会地位也比我高。”
“不能这样算,我的朋友。”小泉捏了捏太阳穴,“算了,别争这个,还是去上次的拉面店吧,那个我请没所谓。那,你特意上门就为了这顿饭?”再努力几年就能升级的小泉眼神锐利却在刻意控制,瞥过东条脸的目光里尽是疲劳和探究,“楠田,不是我说,但你就不会怕吗?只不过是一个中底层的司法警察,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哎,这个好说。我发誓我是为了正义。”没想到会被问这样的问题,东条一愣,马上直起腰来做了个发誓的手势,“顺便我发誓我会保护你的。”
“呵,职业病口头禅听起来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啊,真是。”失笑摇摇头,小泉从右手边最下面一个抽屉的中层抽出一个文件夹,“这个。”晃了晃之后抛进东条怀里,“比起保护我,先保护好你自己吧。”
“嘿,小泉检事偶尔也会柔情如水呢。”
“你信不信我这就把你踹出我的办公室?”
“啊哈哈哈哈哈,我当然信啊,但你可别忘了我的拉面和煎饺。”
东条一边揶揄着,一边把牛皮纸袋往外套的暗格里放。好东西当然不能在“楠田希”身上停留太久,所以她马上就用指甲在表盘上给西木野真姬敲了一段摩斯密码。
这一连串的动作不仅完成于小泉的眼皮底,同时也完成于某些人的监控下,但东条心里有数。监视着这里的阵营从来都不止一个,第一次作为经办警部借对接的机会想翻一翻标的办公室的时候,她就差点栽在这点上,幸好有前军人的直觉告诉她应该先测一下电波——这个地方是多个阵营博弈的棋盘,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惹上谁,所以没有人敢轻举妄动,但所有人都在伺机而动。
抬起头来给小泉笑了一个,东条打算让气氛变得更日常一点。眼前这个人一直在担心,却不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打从一开始就已经是现实。真是可悲啊,东条想。如果她没有涉足杀手这个地下行业,大概也不会对个世界的光明面产生丝毫的怀疑吧,就算怀疑也不会作出颠覆性的思考,所以这么看来,小泉也不过是东条所没能成为的另一个东条罢了。
真是可悲啊,所谓的普通人。
×××
大概是幻觉……
高坂雪穗躺了下床,世界一瞬间天旋地转。她卷起棉被往大床的左边移了一点,让同居人绚濑亚里沙可以坐下来再摸她的额头。
“在实验室呆了两天就这副样子,不是你的风格呢。”
从事广告行业的绚濑身上有一股到社会里打拼到一定程度才得以拥有的知性和成熟,坐在隔壁会尤其地显得高坂死板无聊。高坂无奈地蹙了蹙眉,伸手轻轻扯了一下绚濑的居家服,“喂,亚里沙,问你个问题。要给你找到你姐,你觉得你那时候会是什么心情?”
绚濑的姐姐绚濑绘里是个万众瞩目的天才,是那种身无分文地拖着个拉杆箱离开日本,却还能定期寄不少钱回家的能人。但这个闪闪发光的人在两年前的一天突然失去了所有音讯,没有证据证明她已经死了,也没有证据证明她还活着,在太平洋的另一端,“绚濑绘里”这个人就那样地人间蒸发了。
对于一直以姐姐为追逐对象的绚濑来说,那种感觉肯定非常不好受,高坂知道。
“诶?你这么问我也……很开心?我也不知道,可能会哭吧。”绚濑苦恼地侧着头想,“其实仔细想想,如果姐姐的消失不是意外造成的,就意味着她想过那样的日子不是吗?虽然爸爸妈妈很伤心,这点我真的特别生气,但姐姐那个人,她做事都是有想法有理由的。”
“就算很任性?”
“是啊……那也没办法。她从小就是很任性的人,所以才会如此吸引大家。”
绚濑心平气和地玩着高坂床上的布偶枕头,似乎已经把事情看得很开。高坂听罢,闷闷地伸展了一下四肢,盯着天花板回想起绚濑绘里二十出头时的照片——那金色的头发和自信的笑容确实是很耀眼。
“我前天在实验楼碰到了一个橙色头发的学生……我猜是学生,因为看起来就像。”
“橙色头发……啊,所以你才问我刚刚的问题啊。”
绚濑了然地笑了起来,拿枕头小力往高坂的脸上砸了下去,理所当然的并不痛。虽然已经同居了好段时间,但高坂教授那早就把高中时代的少女心遗忘在日本海底的大脑如今反而愈发地思考不出对方的用意。啊,这是生气?应该不是。所以砸我是什么意思……
“那个人,像你姐姐吗?”
“嗯。”想不通于是放弃挣扎的高坂坦率地点点头,“其实我看不清楚,因为不是打照面,对方也没注意到我。怎么说呢,发色特别像吧,年纪也相仿,气质乍看下去也有点接近。”
“学生哦,你姐姐要还在世,都已经是教授了吧?”
“是呢。”
还在世,吗……怎么可能。
高坂自嘲地笑了笑,一下子弹坐起来,“我去洗个澡,等下睡了,补眠。不好意思啦。”
那个在爆炸里被殃及而死去的亲姐姐,怎么可能还活着呢?那种水平的爆炸,逃是根本来不及的,何况尸检的结果也证明那就是高坂穗乃果。明明上星期忌日才瞒着妈妈亲自去东京那边的墓园拜祭过呢——的确自从父母离婚以后分居两地,很少和姐姐接触,而且父亲车祸逝世后姐姐的性格也变了,但高坂对唯一的姐姐还是有着一种说深不深说浅不浅的感情。
喜欢她吗?不,老实说,年代久远的事早就不记得了。
只是偶尔想起来觉得,姐姐死了,却无法见她最后一面,就算并不悲伤,也确实是很遗憾。
×××
“在想什么?”
西木野真姬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房间里。不远处的矢泽妮可一丝不挂地坐着双人床上,透过月色看往落地窗外,神情肃穆得像是个圣职者。
“不,刚好什么都没在想。”
“这样啊。”是没在想呢——西木野淡淡瞥过被矢泽搁置的手提电脑,“我去调了两杯马丁尼,赏面?”
“呼呼,我能不赏面吗,boss?”矢泽转过身来无奈一笑,散落的黑发逆光之下更显几分老成和性感,“难得你愿意亲自调呢。”
西木野自己并不喜欢喝酒。作为一名医生,不沾酒才是上策,但这不代表她不会调酒。早在遇见矢泽之前,西木野就掌握了这个技能。就如同其他各色各样的、就算会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甚至连自己偶尔也会忘记自己已经掌握了的技能一样,懂得调一杯色香味俱全的鸡尾酒这种不足挂齿的小事,西木野从没放在心上。
直到某一天她用一杯马丁尼打破了与一个女子长达一个月的僵持。
“这种环境下我可不想被叫boss啊。”西木野有点失落地把其中一杯酒递给床上的矢泽,“那分明是绘里她们惯用的调侃。”
“啊啦,你在撒娇吗?”
“不……我没有……”
“西木野医生也有点可爱的小脾气呢。”呷了一口酒,矢泽伸出空闲的左手像是顺猫毛一样抚摸着西木野的后脑,“坦率点会更好哦。”
“……”我可不想被傲娇批评自己傲娇啊……“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呃,嗯……还是叫名字的好。”
“噗,哈哈哈哈哈。”
“又怎么了……”
“这不是撒娇是什么?嗯?”
“……”
“好吧好吧,不笑你,过来一下。”一杯酒下去正在兴头上的矢泽脸上微红。她收敛起多少显得失礼的笑声,将摸着西木野头的左手缓缓移动到后颈。得到信号,懂事的西木野自然一个斜身,往矢泽身上凑了过去,“真姬。”
“我在。”
“嗯……”
风流人士绚濑绘里经常建言她的红发老板,说多点身体接触才能使爱情更长久。西木野不知道这话对不对,而且对不对似乎都意义不大,因为她觉得绚濑这个人大概并不懂爱情——金毛浪子在**方面的确是个高手,但这又如何?
爱一个人是很奇怪的事情。
就是你能看到这个人正微笑着活在你面前你就能热泪盈眶那么奇怪的事情。
“妮可,我觉得我好爱你。”
“‘我觉得’是多余的。”
“你说得很有道理……”
把矢泽扣在怀里,西木野肆无忌惮地抚摸着附上不上疤痕的肌肤,并将那黑发拢到对方胸前,小心翼翼地舔舐这个女人的背部。即管如今能不时在两人的床上看见这副独一无二的身姿,但西木野脑海深处对矢泽裸体的最初印象,却是在私人工作室的手术台上那个血肉模糊的样子。当时的矢泽说实在比现在的更年轻貌美,可那失血过多而昏迷到不打麻醉也完全不用担心病人会痛醒过来的苍白脸孔,至今想起来都真的让人感到有点后怕。
倘若当时捡到矢泽的不是自己……
就像东条所言,说不定这个世界上冥冥之中都有点什么被牵连在一起。西木野一出生就负担起了这个姓氏会带来的所有或好或坏的未来,而矢泽只是那之中的一部分。不仅是矢泽,绚濑和高坂穗乃果,多少都和自己有着命运般的联系,而接下来哪怕再有谁会被卷入这个旋涡,那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穗乃果说的对,我们要硬闯公安。”
欺身将矢泽压下的时候,女友冷静的声音就这么飘了过来。
“都按你说的办。”
果然啊。西木野笑着用手掌覆盖住矢泽的胸脯。她其实还是能看到的,矢泽随身携带的手提那因为未完全合上而在缝隙间发出的冷光。
果然啊,我高傲又亲爱的黑客,是绝对没理由放得下她最最最讨厌的政府的。
TBC
注1:公诉意见书,即公诉方的意见草稿,该文件不必按格式,不必上交法庭,也不必作为诉讼材料进行交换,只为方便公诉方检察官参与法庭辩论。公诉意见书不同于起诉书。起诉书在我国是刑事审判专用术语,在日本不论刑庭民庭统称起诉状。起诉状作为诉讼材料必须按照规范格式列明被告、案件事实等要素,而且必须在期间内送达其他诉讼参与人。在庭审中,起诉状在证据调查前宣读,而公诉意见书则在证据调查之后的法庭辩论阶段使用。
注2:日本的检察院归属法务省管,属于政府机关。检察官群体属于广义上的公务员,但通过司法考试选拔,和裁判官(=法官)、辩护士(=律师)合称“法曹”。另外还有一个非常相像的职业为“检察事务官”,这个职务是狭义公务员,多为检察官的辅助。
注3:东京地方检察厅,俗称东京地检。日本检察厅分为四级(上往下):最高检(国),高检(不计支部8个),地检(不计支部50个),区检(438个);审级和日本法院审级对应。关于日本的审级这个比较复杂和我国也不一样,有兴趣的朋友请回复,我单独回答。公判即刑庭,公判部可以视为我国的公诉科,专门负责组织证据进行起诉等活动。相对的,刑事部、交通部等更接近警视厅,主要负责侦查活动。东京地检内部架构如下图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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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4:日本检事级别分为两级,根据《检察厅法》,八年以上二级检事经验者可以升为一级检事。检事以上还有检事长等级别。
注5:马丁尼,鸡尾酒之王,做法因人而异,作者个人不会喝酒所以觉得难喝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