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安莫·生机

“胜利，得来不易却虚妄的胜利。”斐兰?巴特拉姆手握长剑，面向太阳神的车辇似是吟唱又似是叹息般地说道。

这是新的一天，一个崭新的黎明。

太阳神的车辇迫不及待地早早升上天际。在血海沼泽的远处，灰白地平线上隐隐可见一丝绿意挣扎着冒出头来。

“春天来了呵。”斐兰收回目光，用丝巾仔细擦拭着剑刃上积淀的血迹。

安迪沉浸在骑士的话语中，幻想着春天到来的情景，可春天离她如此遥远，遥不可及。

“离开威灵城那么久，我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再见到春天。”盗贼女王说，随即笑了起来，“胜利，现在要说胜利还太早啊。”她站起身，像是看到了那好不容易露头的绿草正被无数铁蹄践踏，再次零落成泥，埋于地平线。“你听到号角声了吗？”安迪回头问。

斐兰停下手中的动作，疑惑地望着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

胜利的号角在15梅兹前刚刚停息，与人熊的战役中存活的士兵仍在舔舐伤口。有太多死亡伤痕需要时间抹平，看着遍地的尸体，斐兰清楚即便再过15年，甚至过完这一生他都不愿意再听到号角声在耳边响起。

太阳神的车辇终于划破天边堆积的阴云，露出一线金灿耀眼的曙光，然而没多久这曙光又再次被乌云遮挡。

“光明啊……”急促的脚步声分散了斐兰的注意力，当他再次把目光聚焦在盗贼女王的身上时，却只听到最后几个字——“还未结束。”

匆匆赶来的卫兵在斐兰?巴特拉姆耳边说了几句话，骑士的表情顿时变得愉快而疲倦。

“拉蒙德将军醒了，也许我们要回家了。”他向安迪伸出手，德思里奇女王款款回握，目光沉寂如苍穹，透露着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和不安。

比起其他历史悠久的城市，埃金的都城费安莫还很年轻。因为年轻，伤口愈合的速度远远超过其他地方。

三个月前的剧变几乎在费安莫看不出任何痕迹，若非街道上到处都是联军伤员，也许人们会以为昨天的大战不过是远方客人的一场噩梦。

快马驰向白银府的路上，斐兰发现自己作出的可以回家的预测过于乐观，伤员太多了，而且大多数受伤的士兵都不适合在近期进行长途跋涉。

不过联军指挥官苏醒的消息实在值得每个士兵欢呼雀跃，作为精灵的朋友，斐兰更不例外。然而惦念着好友兼导师的奥尔比皇子忽略了安迪眼底的不情愿。

“快点，我们得赶在哈德里尔那老家伙前面见到拉蒙德。”斐兰头也不回地催促道，安迪的速度太慢了，许多端着水盆或果盘的精灵侍女从他们身边经过，看方向，都是去往精灵所居的寝宫。

“我不想去。”终于，在斐兰再次催促之前安迪抢先表明了态度。“我去墓室看看。”安迪微微颔首致以歉意。

心思细腻的奥尔比二皇子恍然想起了什么，摇摇头，追上了前边的侍女。

上一次见精灵是在一天之前，从克拉特渥西赶来的拉蒙德将军虽然风尘仆仆却极具生气。不眠不休的精灵永远都有充沛的体力和精力，那双血眸也永远炯炯有神——时不时闪烁着狡猾的，高傲的，睿智的光芒。有那样强大的背景，艾维斯?拉蒙德无论何时都不缺乏骄傲的资本。

是以，当斐兰看到苏醒后的艾维斯的第一眼，有点不敢相信那是他印象中的精灵公主。

她的容颜仍如往昔精致，铂金色长发披散在肩后，静谧地反射着点点璀璨的日光。月白色丝质长裙柔软细腻，如她的肌肤。

精灵的下巴枕在膝盖上，只是那样在靠窗的地方静静坐着，就仿若一尊矮人大师精心打造的雕像。

她真的是一尊雕像。因为那双闪亮的红眸像被丢进角落的红宝石，呆呆的望着前方，没有任何生气，暗淡无光。

吟游诗人的敏锐触觉使斐兰很快意识到，眼前的艾维斯虽然看起来苏醒了，但灵魂仍迷失在茫茫意识之海，不知归处。

斐兰在墓室里找到了安迪。

“德安诺普出了什么事？”奥尔比二皇子劈头盖脸地问。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场守卫战的胜利很大程度得归功于梅尔德勋的两名指挥官，亚沙克人对安瑞莉亚的质问与指责更是激励了无数士兵。这场战争或许损失了很多，但毫无疑问，在精灵的眼中新一任王者已然初露锋芒，而他们的祭司长亦是功勋卓著。

艾维斯与伊欧文在战场上受伤的事情牵动很多人的心，不仅仅是梅尔德勋的精灵们，人类士兵同样牵挂着她们。

斐兰起先和其他人一样，相信亚沙克人和艾维斯都只是受伤需要治疗，但见到艾维斯之后，斐兰立刻怀疑起这个说法。

唯有失去挚爱，才会失去灵魂。诗人一直这样认为。

安迪反问：“人与神对抗，会有什么下场？”

斐兰愣了愣，一声叹息梗在喉咙：“这么说……她……”

很显然，知情者把亚沙克人已死的消息压了下来。在胜利果实前，人们不希望看到任何悲伤的鸿沟。何况那名独臂的亚沙克女子俨然成为新兴势力的符号，这场本不会出现的战争源于神祇的私欲，信仰的破灭比肉体的消陨更让人绝望。在新兴起的对光明女神的反抗势力中，人们决不会乐意看到他们的英雄出师未捷身先死。

“别……别难过。”斐兰轻轻握起安迪的手，他了解她对德安诺普的敬仰，更清楚深藏在她心底的爱恋。“我们不会忘记她的。”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在刻骨的伤痛中，吟游诗人失去了平时的能言巧语，他甚至想不出用什么来安慰痛失所爱却无处宣泄的人，“没想到啊……”斐兰捂着脸喃喃地念叨，“她毕竟是拉蒙德的誓约者……”

安迪忽然变了脸色，悲痛之色一扫而空，并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她激动地望着斐兰，好像他是莅世的太阳神：“你说的没错，她不该这么死去。”

斐兰以为她是太过悲伤难以自制，不免有些同情。

“十年前，一名摒弃魔法天赋的克拉克助教因教学事故被判流放深渊魔域。”安迪目光炯炯地盯着斐兰，“十年后，她却以血精灵祭司长的身份成为正面对抗安瑞莉亚的第一人。”

“她没那么容易死的。”留下这样一句话，盗贼女王疾跑出墓室。

龙息平原之战后的第31赫仑，星辉历2779年寒月5日，火龙王布鲁姆?诺兹偕妻降临费安莫圣龙大教堂。

见了伊安莉之后，斐兰才彻底了解有其母必有其女的含义。艾维斯原封不动继承了母亲的张扬和傲慢，不同的是，伊安莉的威严更加内敛，却更具压力。

斐兰远远看到上前迎接的精灵士兵低着头和她讲话，四周的士兵无不匍匐在地，即使远在斐兰这里的士兵也不敢喘一口大气。

伊安莉嘴角挂着笑意，心不在焉听着士兵回报，眼睛却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人。没一会儿，她的目光向斐兰这边望来，人群立时让开一条路。

斐兰被那两道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而后，安迪忽然从他身后走出来，以一国之君的姿态坦然迎接梅尔德勋大祭司的到来。

“我来了。”

在众人的注视中，血精灵的传奇祭司与德思里奇盗贼女王凭空消失。下一撒克，有这赤焰长发的火龙王气急败坏地出现在她们消失的地方。

晴朗的天空忽然响起一道惊雷。斐兰愣愣地站在原地，莫名觉得这一切仿若梦境。

“到了这种时候，那位大人还不肯表明立场么？”伊安莉笑吟吟地问道。

安迪斟词酌句，委婉回道：“君王的立场一直很明确。”

“那他为何还没有任何动静。”伊安莉像是厌倦了你来我往的客套，面色一冷，“艾莉和伊尔付出那么惨重的代价仍得不到他的信任吗？”

伊安莉的强硬在安迪意料之中，盗贼女王不愿示弱：“除了拉蒙德，我想我比任何人都更愿意德安诺普平安无事。”

女性精灵冷哼一声，眉宇间的焦灼显形于色：“你大概还不知道，罗门托已经集结神圣联盟的所有军队向埃金而来。”

“他凭什么来？”听到这个消息，安迪终于变了颜色，“战争……结束了啊。”

伊安莉耸肩，安迪不情愿地承认她这个姿势真的和艾维斯如出一辙。可更大的焦虑在与伊安莉取得联系后便缠绕在她内心，伊安莉说唯有神临之躯才能行使死亡君主的权力，她是死神的使徒，若自愿成为神临之躯，她的生命将随死神的离开而一同离去。

“讨伐侮辱光明女神的异教徒。”伊安莉意味深长地回道，“异教徒，你，我，此时此地在这片土地上所有非光明教会信徒的生物。所有。”

安迪彻底站不住了，面色惨白地望着伊安莉。虽然她早猜到这个结果，可没想到它来的这么快。

“我会试着和君王沟通，至于他肯不肯出现我无法保证。”安迪苦涩地说，“如果他愿意见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伊安莉挑了挑眉头：“何事？”

“奥尔比二皇子斐兰?巴特拉姆与我已有婚约，德思里奇，就拜托给他了。”安迪握紧拳头，死神的印记从指缝间溢出光线，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要你以梅尔德勋大祭司的名义，向我承诺，梅尔德勋永远是德思里奇的盟友。”

“没问题。”伊安莉爽快地答应。

安迪放心地摊开手掌，死神印记散发出的光芒逐渐变成萦绕她周身的雾气。召唤死神的咒语攫取了死神信徒的所有感官，在自己的哼唱声中，安迪并没有听到伊安莉略显惋惜的感叹——“我知道你是小伊尔的好友，这个小傻瓜可会牢牢记住别人的恩情。嗯，在她有生之年。哎不对，死亡君主借你之躯降临又不会要了你的命，何必这么着急交代后事……”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作者得承认这章完全是为续集做铺垫。

不过不知道诸位想看什么，古文，还是这篇文的续集，还是一个警察和囚犯的故事？

PS：古文是已经定好CP和大纲，存稿也有不少，续篇连CP还没定下来…警察和囚犯的故事可能会是玄幻，也许会是悬疑…

另：本来说五月底结文，但五月出的事情有点多。家中老人去世（外婆中风两年多，所以离世也算解脱吧）、学业……

所以对食言很抱歉。（鞠躬

惯例求捉虫

☆、费安莫·解散

随着咒语的结束，耶罗缇克迫不及待出现在伊安莉面前。对于亚沙克人的行为，除了责怪她的莽撞，死亡君主更多地表达出赞扬。

在漫长无尽的生命中，死神见过太多妄图与诸神抗衡的渺小人类，然而真正切中要害的屈指可数。

“米萨算一个，他的女儿也算一个。”

漂浮于半空的女性人类被死神标志性的黑雾蒙面，唯有眼部闪烁幽蓝星光。那两点光芒正对亚沙克人的尸体，拜冬雪女神所赐，她的尸体尚保存完好。

耶罗缇克缓缓抬手，伊欧文的尸体随他的动作浮至与其相同的高度。“完美的德拉索库。”死神低喃，“完美的子嗣。”

迫于神威，伊安莉无法直视这名神秘而喜怒多变的神祇。她一直密切注意着耶罗缇克投在地上的影子。那些话语和动作令伊安莉头晕目眩，深感不安。和诸神不同，昔日黑暗系诸神之首向来疏远地上界生灵。或许是被赶下神坛使死亡君主的性情大变，伊安莉隐隐听出了他话语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嫉羡。

“若当时米萨把弗洛西赶下神座，那他这个幸运的子嗣一诞生便是神的继承者。”骤然空洞起来的声音随地上的影子摇摆不定，“不过，若米萨逆反成功，这名子嗣当不必存在。那么，就没有人能唱出罪与罚之颂了。”

听到这些，伊安莉甚至忘却了礼仪，惊讶地抬头，“诸神不可有直系继承者。”这本建立在法则基础上的质疑缺少必要的底气，伊安莉刚刚想起最初时以利亚的告诫，包括米萨的预言，都提到如今已停止呼吸的伊欧文?德安诺普即是神承者。

等等，罪与罚之颂？！

难道？！

“诸神还不可插手地上界事宜。”

死神突然发出的冷笑让伊安莉意识到什么，她紧盯着耶罗缇克的双手，在黑雾彻底将它们包裹之前，伊安莉看到死神的右手贴上了亚沙克人的额头！

斐兰从未像今天这样心神不定。逃离开声势浩大的庆功会，奥尔比二皇子独自一人来到城门，把带出来的酒肉分散给驻守城门的士兵们。

士兵们简单地答谢之后，又将注意力放回他们原先讨论的话题上。斐兰站在人群中间，茫然四顾。

暖春将至，冬雪女神却依旧眷恋大地，不肯离开。

酷寒使天空堆积起乌云，太阳神的车辇在乌云的罅隙间徘徊，寻找可突破的隘口。越来越厚的云层却打定主意要酝酿出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雪，死死地将太阳挡在其后。本应是一日之中最明亮的正午，太阳神的辉光却彻底熄灭于重重云霭。

出乎意料的战争和出乎意料的天气。

与人熊之战取得绝对胜利的短暂喜悦过后，随着阴云覆盖天空，另一种隐藏在觥筹交错的庆功会背后的不安渐渐压上议会指挥官们的心。

这样的天气，不适合大军迁徙。也就是说联军余下的140万军队只能和那些穷凶极恶的人熊俘虏们一起困守在龙息平原。

安迪与伊安莉自消失后的第二天，就在刚刚，在庆功会上，斐兰和其他指挥官一起拿到了格兰特尼方向发来的密报。神圣帝国罗门托率大军日夜兼程，正朝埃金而来。

环视天边黑压压的乌云和身旁低声讨论的士兵们，斐兰如醍醐灌顶，一个大胆的猜测不由浮出脑海。

也许他们的敌人并非人熊，从一开始就不是！

冷风吹来，斐兰猛地打了个哆嗦。一转身，发现哈德里尔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正直勾勾地望着远方。

这种时候无论什么事都值得人深思，斐兰禁不住问道：“又有什么坏消息了？”

哈德里尔失魂落魄地摇摇头，伸出手一把抓住斐兰。他身披做工精细的珍贵大氅，手却冰得像石头。“跟我来。”

斐兰虽觉疑惑，但还是跟着哈德里尔来到城墙上。

城墙是奥尔比攻占埃金后由数十万士兵赶工加紧修建的，高24摩尔，与费安莫最高建筑齐高。站在最高点，几乎可以望见十数格姆外的血海沼泽。

“你朝东方看。”哈德里尔指着天边的乌云，问，“能看到什么？”

这样阴霾的天气还会有什么东西出现吗？斐兰暗自嘀咕着眯起眼睛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一眼，斐兰惊呆了。

往昔优雅的诗人骑士双目欲裂，尽现惊异之态。

“这、这不可能！”

“你是诗人和学者，也许是议会中读书最多的人。”哈德里尔按下他的手，强作冷静地说，“所以史诗有几分真实性你最清楚，但无论传说是否属实，这都是异兆！”

朔风愈加刺骨，在之前的几次会议中激进而精力饱满的哈德里尔首相难掩疲色，见斐兰仍难以置信地望着远方，不由叹着气走下城墙。

遥远的地平线上，乌云密布的天际，几道紫色辉光若隐若现。当阵风吹开堆积了近一天的乌云，一颗瑰丽而又无比诡异的紫红星辰赫然现于高空，与隐落地平线的暗淡的太阳神车辇遥相呼应。当太阳神彻底消隐于西方，以紫星为中心，星辰纷纷坠落天穹。

一场流星雨拉开漫漫长夜的序幕。

“你看那

赤日烧尽，乌云永不消散

众星陨落，孤月再无明辉”

传说当罪与罚之颂被唱响时，造物主的神力便会如颂歌所绘降临齐鲁维亚。

而战争结束后的种种异象正是罪与罚之颂开端的写照。

星辰陨落的异兆震惊了许多人，联军士兵更是人心惶惶，对此异兆惧怕不已。斐兰想起了艾维斯，作为联军主帅，既然已经苏醒，应该担负起安抚军心的责任。

斐兰急匆匆来到艾维斯的寝居，却被守候在门口的精灵护从拦下了，“殿下正在静养，恕不见客。”

饶是一贯涵养良好的骑士也不禁大怒，恨不得拔剑直接闯进去。明明昨天见她还轻而易举，到了这种关头怎么就摆起架子了？

“外面的异象你们没有看到吗？”斐兰冷冷地问道，“到了这种时候，拉蒙德将军怎能避而不见？”

两名精灵目不斜视，支起长枪架在骑士面前，“请回。”

斐兰试图硬往里闯，然精灵毫不顾忌他的身份，没有任何收起武器的打算。毫无疑问，若他执意要进去，必然得和这两名护从发生冲突。

硬的不行，斐兰也不愿放弃。他倒退两步，就那样执拗地守在门口。

斐兰守了没多久，寝室里忽然传出略显沙哑的女音。

“是巴特拉姆将军么？让他进来。”

斐兰进去之后才明白为何护从执意拒绝外人进入。传说中的上古火龙王——布鲁姆?诺兹正陪伴在他女儿身边。艾维斯憔悴的脸上犹见泪痕，看到他进来，下意识地轻咳一声，才勉强恢复了往日的自信和淡漠。布鲁姆随意地站在精灵身侧，朝斐兰颔首一笑，示意他不用紧张。

“罗门托的军队到哪里了？”

尽管艾维斯一再掩饰，斐兰还是看得出她魂不守舍，似乎牵挂着什么。斐兰同样挂念他名义上的未婚妻，然而这不是耽溺私情的时候。想到这儿，斐兰正了正颜色，回道：“他们的速度不比人熊，应该刚过格兰特尼东境。”

艾维斯这才稍稍舒展眉头，“那就是还要几天才能到埃金。”

“是这样没错。”

斐兰悄悄地打量着艾维斯的表情，又觉得她似乎并不是在担心谁，而是在为某个决定犹豫。精灵侧眼望了望一旁的火龙之王，后者冲她微微点头。

“通知各国指挥官，联军解散，所有军队以最快速度撤离埃金。”

这个决定不啻于天坠流星，斐兰大惊失色：“你要做什么？！”

艾维斯瞥了他一眼，起身来到窗边，淡然道：“这本是梅尔德勋与光明教会的战争，与你们无关。”

“怎么能与我们无关，光明教会讨伐所有异教徒，就算现在撤离了，你认为他们以后也会放过我们吗？”奥尔比二皇子显得十分坚定，“虽然奥尔比素来信仰安瑞莉亚，但我是龙神信徒，何况我们曾并肩作战。这个时候我怎么能丢下同盟不管呢？”

“你这样想，不代表所有人都这样想。”艾维斯愈发淡漠，“与人熊一战，联军损失不少兵力，又是疲惫之师，但神圣联盟一直养精蓄锐。就算你们不走，也不过是白送人头。再说联军组建本只是为了抵御外敌侵略，你们没有义务参与接下来的战争。”

斐兰一时语塞，他恍惚从面前这对父女身上感受到疏离的决心。艾维斯说的没错，就算联军面对人熊能艰难取胜，然而敌人换成同属人类的神圣联盟，他们反而没有任何胜算，因为齐鲁维亚有太多安瑞莉亚的信徒。一旦宣战，他们将要面对的是莱因纳得乃至整个地上界所有生灵的仇视。

“起码等天亮了再走吧？”斐兰怀着一丝愧疚询问道。

“罪与罚之颂已然唱响，在最后战役结束之前，你认为还能看得到太阳吗？”

前一句话令斐兰再次惊愕，“真的……真的有人唱出了传说中的颂歌？”

“是伊尔。”艾维斯主动给出答案，“不然安瑞莉亚怎会突然降临。”

接到撤退的命令，一半多的联军指挥官都松了口气，迅速集结军队踏上了返乡的路途。

出乎艾维斯的意料，至夜深时，仍有一部分军队滞留在费安莫周围，不肯离去。其中包括圣尼治合众国，洛肯帝国，以及女王暂时失踪的德思里奇王国。

哈德里尔与塔普林早在收到巴特拉姆通知的那刻就守在白银府邸大门，艾维斯前脚刚迈过门槛，就被他俩一左一右钳了出来。

“怎么说我们也是盟友，拉蒙德，这个时候你怎么能让我们离开？”哈德里尔十分痛心疾首。不光他，圣尼治合众国的塔普林首相也是忿忿不平，胸脯鼓得很高似乎积攒了一肚子的牢骚。

艾维斯赶在塔普林首相开口之前摆出严肃的表情，说道：“我已和斐兰说过，这是梅尔德勋与光明教会千年前未尽的战争，与你们无关。”

“可你有没有想过克拉特渥西会议之后我们也是光明教会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你的朋友这句话拉蒙德将军相信你也听过吧？”塔普林首相一开口就掌握了局势，语速快得根本不容许别人插嘴，“安瑞莉亚虽然贵为光明主神她的所作所为却不给我们这些人类留一点余地就算今天我们走了逃过了今天……唔！”

是哈德里尔，他实在习惯不了塔普林的说话方式，生怕这个家伙一不小心把自己憋死，忍不住一拳打在他鼻梁上，强行终止了他滔滔不绝的演讲。

“总之就是这样，早也是死晚也是死不如跟他们拼了！我们也有自己的打算。”哈德里尔得意地挑挑眉毛，“老实跟你讲，我们留在这里其实也是怕死。毕竟你们这些长生种应该有一套保命的法子。”他毫不避讳地拍了拍精灵的肩膀，“跟熊蛮子这一场战争让我们见识到你的厉害，虽然官方提起来这是联军齐心协力取得的胜利，但我们都知道，如果没有你大家早就魂归诸神了。”

艾维斯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管哈德里尔和塔普林有多强调留在这里是出于私心，但在未知的强敌面前，他们无疑是最忠实最可靠的盟友。

“你们，可那些无辜的士兵，他们不该……”艾维斯有些语无伦次，“他们的妻儿还在等着他们回家啊。”

从未见过这名傲慢的精灵有这样窘迫的表现，哈德里尔和塔普林不由哈哈大笑，“还正想拖你去军营里呢。”

首席指挥官的到场让军营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欢呼声，不管精灵走到哪儿，都有士兵向她敬礼，以表示他们的意愿。

“誓与梅尔德勋共存亡！”

“没有胜利就无法生存！”

“为了生存！”

振聋发聩的呐喊让艾维斯再也不怀疑他们的决心。

一番检阅后，委婉辞别了哈德里尔和塔普林，艾维斯独自来到德思里奇的军营。

和其他军阵的热闹不同，德思里奇军营显得异常静谧。

“拉蒙德将军。”有名士兵留意到精灵独特的铂金长发，立刻认出了她的身份，和其他几名士兵一起围了上来，“请问女王陛下什么时候能回来？”

艾维斯摸摸耳朵，诚实地摇了摇头。

士兵的脸上浮出失望的神色，低下头开始祈祷。

艾维斯猜想他们是因为安迪没回来所以才停留在这里，便问道：“联军解散的命令你们接到没？”

“接到了。”

“那为何不撤离埃金？”艾维斯板着脸，实际却对他们很内疚。小盗贼是被母亲带走的，如今下落不明，这些士兵就像丢了主心骨不知该做什么。

“要打仗啊。”士兵理所当然地回答。

“回去吧。”艾维斯温和地劝道，“战争已经结束了。”

精灵的夜视眼让她看到对面的人类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然而很快就被坚定取代，“我们不相信光明女神，因为我们相信您，是您帮助女王夺回她的王位，也是您和尊敬的德安诺普将军一起联手消灭了熊蛮子。我们不能就这样离开！”

“我们不能这样离开！”士兵们纷纷应和。

到底是谁给他们洗脑了，什么时候人类也会变得这么有情有义，不，应该说死心眼。

艾维斯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们这又是何苦？”

“因为活了这么多年我们最近才知道，与其依靠不守信用的神祇，不如靠我们自己捍卫生存的权力！”

铿锵有力的宣言来自奥尔比二皇子斐兰?巴特拉姆。艾维斯又惊又喜地转身，巴特拉姆高举着骑士的长剑，在黑暗中依然能看到他灼灼的眼神。

“我们相信你！永远站在士兵最前头的拉蒙德将军，还有梅尔德勋的精灵们！”

斐兰的回归无疑又是一个巨大的惊喜。虽然他只带了不足百名士兵回来，但艾维斯已然知足。奥尔比本是虔信光明女神的国度，斐兰此番回归几乎代表与其家庭乃至国家的决裂！

“说真的，要是没这些士兵，梅尔德勋要怎样度过这个关口啊？”人群散去后，斐兰半是揶揄半是认真地问道，“你要面对的可是数百万光明信徒。”

艾维斯露出一个真心却不乏狡黠的笑容：“龙族盟约。”

斐兰呆立当场。

和斐兰道别后，艾维斯正准备返回白银府与父亲商讨新一轮作战计划，身后德思里奇军营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精灵不由自主竖起长耳朵，隐约听到“女王回来了”的字眼，立刻转身飞奔回德思里奇军营。

盗贼看起来疲惫极了，但面对那些真诚欢迎她回归的士兵还是打起精神，表达谢意。

“安迪。”艾维斯惴惴不安地来到小盗贼面前。

对精灵到来的目的安迪再清楚不过，立刻丢下簇拥她的士兵领着艾维斯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

“德安诺普和大祭司已经去了深渊魔域，她们让我告诉你，务必要争取足够多的时间。”安迪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完整传达出她所知晓的讯息，“安瑞莉亚也去了深渊魔域。”

这，才是真正的战争吗？

作者有话要说：惯例求捉虫。

☆、龙息平原·决战

长夜笼罩莱因纳得已超七日。地上界所有生灵都放下平日的工作面朝东方长跪不起，发自内心祈求太阳神重归旧轨。人类历史自诞生以来，从未有过如此漫长的黑夜。

漫漫长夜带来的流言随夜风吹拂席卷中大陆。以神圣帝国为首的神圣联盟在铁蹄经过的地方散播着“异教徒触怒光明女神，最终招惹此祸端”的说法，笼络了一大批对安瑞利亚死心塌地的光明教徒，讨伐队伍一度壮大了不少。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说法以埃金为起点，随归乡的军队及旅人传遍大陆各方——安瑞利亚的种种作为触犯了法则，更触怒了至高无上的造物主，因此罪与罚才会降临齐鲁维亚，惩罚拥趸罪神安瑞利亚的信徒。

因有先前亚沙克人与神临之躯的对峙，不少游移的教派更偏向于来自埃金的解释。

信仰崩塌的危机不仅体现在众说纷纭的流言上，新兴的其他势力如德拉索库、新死神教、龙神殿堂等，纷纷从地下或台后走入大众视线，宣传教义的同时，也瓦解着安瑞莉亚的信仰网络。在末日危言的恐慌中以可怕的速度召集起甚多信徒教众。

亦有少部分极端主义者披上末日使者的外衣四处烧杀掠夺，所经之处寸草不留！

然处于风暴之眼的埃金反而安之若素，抛开长夜不便，埃金居民的作息安排仍同以前一样，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末日说法的影响。唯有越来越多的人披上自由旗帜的外袍，不约而同聚集在费安莫城墙下，希望加入艾维斯领导的自由旗帜联盟。

艾维斯可以说是翘首企盼着神圣联盟军队的到来，她想看看罗门托那副嘴脸现在是什么模样。神圣帝国的历任领导者都是从小沐浴在安瑞莉亚的教义光辉下，即便撕开她虚伪的仁慈面具，似乎也没法改变他们对光明之神的绝对信任和服从。

哼，愚蠢的人类。

听过谷应鸟十次报时鸣叫，前方的精灵哨兵终于发现了神圣联盟的踪迹。

数万士兵殉道似的个个换上白衣白袍，连重骑兵的铠甲都特意缀上光明徽章，对安瑞利亚的忠心和捍卫女神的地位的决心可见一斑。

艾维斯得到神圣联盟入境的消息，驳回梅尔德勋一些将领派遣精灵游侠趁天黑偷袭的建议，只带了一批骑兵和猎手来到血海沼泽，准备在此处迎接罗门托和女神爪牙们的到来。

令艾维斯万万没想到的是，她会在对方的阵营里看到瓦萨内博顿的身影。那名男性精灵就在罗门托右侧，在国王左手边的竟然是守卫战一开始就叛变的巴碧丽女爵。

“真是没想到，神圣帝国的国王会和出卖中大陆的叛贼走到一起。”艾维斯尽显鄙夷，“我更想象不出来我族大长老看到博顿阁下投靠光明教会，会有多丰富的表情。”

瓦萨内不为所动，淡淡回道：“信仰决定阵营。”

艾维斯想笑，却没笑出来。瓦萨内是血精灵年轻一派的精神领袖，既然他已投奔光明教会，相信还有不少原先驻守南大陆的年轻精灵也追随着他的脚步，成为安瑞莉亚的爪牙。艾维斯无惧光明阵营无尽的敌人，可她不想手刃同族。

但，敌人就是敌人。安瑞莉亚的迷信统治必须结束！

收回游散的思绪，艾维斯高声问道：“那我想知道，你身后这些侵略他国领土的士兵属于什么阵营？”

“光明与正义。”代替瓦萨内做出回答的是罗门托，年过五旬的他骑着白色骏马，气势不输身侧正值壮年的男性精灵。随着他的话语声，火把逐个点燃，照亮了一方天空。“以光明女神的名义，我身后所有的士兵都是自愿投入讨伐渎神者的阵营。”

巴碧丽不由挺了挺胸脯，补充道：“真正的正义，而不是充满欺骗和冠冕堂皇借口的伪正义。”

“正义，呵呵。”艾维斯冷笑一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却不自主带上几分嘲讽，“那我倒想问问，我们到底做了什么亵渎了不可触犯的安瑞莉亚——在她指使异族信徒南侵之时！在代表她的神使在生死存亡的战场上向敌军通风报信之时！在她口口声声宣称非其信徒则死有余辜之时！在她剥夺地上界生物生存权利之时？！”字字句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多日不见，您还和以前一样能言善辩啊，公主殿下。”瓦萨内语带轻佻，稍后正色道，“安瑞莉亚女神为地上界带来光明，万物皆孕育自她的辉光。她是齐鲁维亚的支柱，亦是每个生物的守护者。我们不允许任何人、任何存在侮辱光明与生命之神！这，就是我们讨伐渎神者的理由！”

“决不允许女神的辉光染上任何污点！”

对面传来阵阵怒喝，艾维斯忍不住连连冷笑。待呼喊声弱下来之后，精灵不高不低地问道：“这么说，造物主也只能屈居安瑞莉亚之下了？”

罗门托与瓦萨内齐齐愕然，唯有巴碧丽带着阴险的微笑向后轻轻摆手。

从光明阵营里射出的寒箭反射着冷光直直向艾维斯飞来，精灵盯着箭头，突然伸出手，牢牢地将那支箭抓在手心之后反手投了回去。罗门托身后一名将领自马上坠落，倒地不起。

不管什么时候，冷箭都是开战的信号。

艾维斯静静地看着对方打头阵的两名人类和一名精灵，冲动无数次怂恿她直接杀掉罗门托和他身旁的两名追随者，她自信有这个实力，也断然不畏惧万箭穿心的后果。然而和冲动相互博弈的是理智，理智告诉她这样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她要的是对方人心尽失的绝对胜利。

“赤日烧尽，乌云永不消散！”艾维斯说，“安瑞莉亚即使能迷惑你们，但永远不能欺骗和无视法则的存在。抬头看看这片天空，这是法则的宣告，是造物之主的启示！安瑞莉亚永远不可以取代造物主！”

“造物父神可不像你那些愚昧的信徒，不要妄图取代他。”

地上界两军相逢之时，伊欧文也终于与安瑞莉亚正面相对。

“我没有想取代父神，只是替他履行职责，规范地上界。”光芒万丈的安瑞莉亚露出画像般的完美笑容，“不过即便你唱出罪与罚之颂也不代表你有资格直呼父神名讳。”

“但我们都是父神的子民。”亚沙克人握紧拳头，有些诧异为何自己会执着于父神的称呼。她向后瞟了一眼，伊安莉微微点头，示意她不要害怕。

伊欧文并不害怕，她仍在奇怪为何一觉醒来会在深渊魔域。她感受到自己身上微弱的神息，是死神的气息。久未谋面的导师不知为何刻意与她保持距离——第二天她便站在这里，和安瑞莉亚面对面。

与安瑞莉亚进行最后对决是伊欧文期盼已久的事情，虽然她明知自己并没有那个实力，甚至连和她对话的资格都没有。但伊欧文仍然希望快点结束这一切。

最终舞台上在反抗者的这一侧，只有两名亚沙克人和一名精灵。而他们的对面，是地上界乃至苍穹之巅都高居至上宝座的光明与生命女神。伊欧文以为最后对决中死神一定会出现，然而安瑞莉亚已现身，她们却和死神失去联络。

安瑞莉亚疑惑地歪了歪头：“父神的子民？你们么？”

“难道不是么？”高空中传来另外一个温柔的女声，“还记得父神创造我们时所说的话吗？他赋予你的，是给予所有生灵仁慈和平等的爱。”

笑意攀上伊安莉的眼角，她终于来了，而且时间恰到好处。

以利亚维持同安瑞莉亚相同的高度，神格所带来的辉光如同她的声音一样温柔，比安瑞莉亚的咄咄逼人更多了一些内在的平和。第一次与以利亚见面，伊欧文认为也许她才更适合光明与生命女神的身份。

可惜不是。

以利亚是代表绝对中立的自由之神。

“他们只是渺小的人类啊。”安瑞莉亚的表情略微有些异样：“我没想到你也要站在与我对立的地方。”

“不，这不是我能控制的。安。”以利亚的语气中透露着遗憾，“我从未改变自己的立场。”

安瑞莉亚微微皱眉：“你也认为是我做错了？”

以利亚的目光是那样的温柔，蕴含无尽的惋惜：“你错的太多了，从你把耶罗缇克赶下苍穹之巅开始，你就已经偏离了父神定下的轨道。”

自由女神的出现吸引了安瑞莉亚所有注意力，两名女性神祇在高空中遥遥相望，不由使伊欧文冒出暧昧的联想。她从未想象过比死神还冷酷无情的安瑞莉亚会在以利亚的注视中把怒意变为哀伤。

“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安瑞莉亚落至地面，“为什么把我逼到深渊魔域里时才来告诉我，我错了？”

“苍穹之巅里，只有你的声音。”以利亚缓缓走进安瑞莉亚的辉光，在她手背上落下轻吻，“没有谁愿意与你起冲突，没有绝对的光明与黑暗，只有自由。”

有那么一瞬间伊欧文以为以利亚可以影响安瑞莉亚的神智，她错了。

安瑞莉亚突然扼住以利亚的脖颈，平静地说：“那深渊魔域里也只能有我的声音。”

伊欧文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条件反射地抽出魔杖，对准安瑞莉亚。比她动作更快的是伊安莉。精灵发出绝望的嘶声，扑进安瑞莉亚的辉光。

“去啊，伊文。”亚默西里在背后推了伊欧文一把。跌入辉光之前伊欧文恍惚听到导师念出死神的名字，但随即而来的炽盛白光在侵蚀视线的同时削弱了耳力。

“以自由的名义！”伊安莉喊道。

“泰摩尔！”这是安瑞莉亚。

“泰摩尔！”

红龙发了疯似的追逐着前方的黄金龙，龙息汇成一个又一个光团，层层堆叠起来竟散发出可媲美太阳神的光芒。

艾维斯无暇顾及父亲与龙皇的搏斗，匆匆看了几眼就又冲入巨象阵中。

开战伊始，艾维斯迫不及待地发动了龙族盟约，没多久埃宁多缇亚便停留在埃金上空，十头成年古龙履行契约出现在龙息平原。

艾维斯本以为无论深渊魔域战况如何，她领导的自由旗帜同神圣联盟的战役有古龙的协助能取得必然的胜利，然而泰摩尔一出现，她才明白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这场战争的意义可以说对地上界所有生灵的意义都十分重大，安瑞莉亚的结果如何直接关乎泰摩尔的未来。毕竟现任龙皇可是光明女神的又一忠实臣仆。

古龙迫于泰摩尔的压力，参战不过一刻钟便匆匆撤离战场，这直接惹怒了火龙王，也就导致红龙与黄金龙不输地面战况的激烈拼斗。

“背信弃义的虫子！”

“你又好到哪儿去？要不是那个杂种是你女儿，你怎么可能在这里装君子。”泰摩尔反唇相讥。

布鲁姆最恨泰摩尔的一点就是他曾隐瞒阿尔出生的消息，以至于他错过了艾莉的成长期。泰摩尔拿这个刺激他根本属于自寻死路。

泰摩尔一路冲上龙岛，又被布鲁姆生生拽下来。火爆的红龙王打定主意要和泰摩尔决一死战，他不能让泰摩尔破坏龙族盟约。

没错，他是抱有私心。伊安莉在深渊魔域生死不明，他断不能再让女儿受一点点损伤。况且忠于龙神的布鲁姆早已对泰摩尔及其背后的安瑞莉亚堆积了诸多不满。

追逐战的间隙布鲁姆低头在地面上找寻着女儿的身影。毕竟身体里混有一般精灵的血统，阿尔始终无法完全发挥出古龙应有的实力，小红龙在数十头巨象的围攻下，渐渐显得体力不支。布鲁姆当机立断，调转庞大的身躯，快速向小红龙飞去。

他不能让阿尔受伤，决不能！

自由旗帜有龙族盟约，而神圣联盟竟然带来了传说中的生物——巨象。

巨象也是上古遗留下的生物，它们的躯体和成年古龙一样庞大，鼻子的长度更是超过它们的身长。然而它们只生活在南部热带草原，只有神秘的比利诺原始人才懂如何驯化它们。现在看来，罗门托也在很早之前做足了准备啊。

古龙的离开和巨象的参与顷刻间扭转了战况。在巨象的冲击下，自由旗帜的阵势被迅速打散，来不及躲避巨象践踏的士兵们葬身象足，连尸体都被踩成肉酱。

没时间多想，为了避免自由旗帜更多伤亡，艾维斯变身古龙，借着空中优势消灭了一半巨象，然而一时不慎，红龙的爪子被象鼻缠绕，硬是从半空中拖了下来。

巨象几乎没有智慧，然而它们有生存的本能。同类间的默契使它们迅速找到与红龙搏斗的技巧，长长的鼻子在半空来回飞舞，一旦触及红龙躯体立刻释放出巨大的吸引力，限制红龙的动作。

艾维斯又急又恼，在巨象阵中左冲右撞却找不到出路。

“这是专门用来对付龙族盟约的！”巴碧丽得意地高喊道。话音刚落，龙息坠落在她身边，巴碧丽吓个半死，再也不敢说话。

巴碧丽提醒了艾维斯，红龙在空中扭身一转，消失于巨象们的视线。下一撒克，手持碧绿匕首的精灵出现在巴碧丽的身后，在她还没察觉的时候割断了她的喉咙。

布鲁姆见小红龙变换躯体脱离险境，不由松了口气，背部忽然传来的剧痛让他意识到阿尔还有更大的威胁在他们头顶。

“关心则乱啊。”泰摩尔嘲讽道。

红龙收拢双翼滑向左侧，泰摩尔还沉浸在一击得逞的喜悦中时，却被红龙的利爪撕裂了翼翅。

一个回合，红龙与黄金龙各有得失。

两头古龙不得不冷静下来，在空中静默对峙，都等待着对方露出破绽。

不愿父亲为自己分神，艾维斯冷静下来。她认识到单凭自己根本无法消灭那么多敌人，不再拒绝莫塔明西的协助，组成最稳固的三角队形冲入巨象阵和敌阵中。

自由旗帜的士兵们各个咬牙切齿，即使胜利的希望再渺茫也没有一个人露出怯懦的表情。

最令艾维斯动容的还是她的精灵同族们。

没有任何一名精灵珍惜自己的生命，也放下一贯的骄傲和人类士兵一起齐头并进，背对着背为彼此抵御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敌人。

斐兰，奥尔比的二皇子，终于无可避免地与幼弟率领的军队正面相遇。英姿凛凛的盗贼女王陪在他身侧，却无法消弭这名诗人骑士浓浓的忧伤。

“斐兰，罗敏。”沃利身上的白袍宣告了他的阵营，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和自己的亲兄长以及昔日的爱人成为势不两立的敌人。

安迪觉得四周顿时静了下来，耳中只剩下沃利不无哀伤的呼唤。

斐兰半跪在刚刚死去的同伴的尸体边，定定地看了弟弟一会儿，艰难地点了点头，站起来想离开这里，离开弟弟是敌人的这方天空，可就在这时，从沃利身后射出来的箭刺入斐兰后心。

安迪眼睁睁地看着斐兰倒在地上，沃利疯狂地跳下马，拔剑向身后的猎手砍去。

斐兰面朝地趴在地上，死亡前一刻，他悲哀地看到陪伴他的只有名义上的未婚妻，和他一样陷入无望爱恋的人。

安迪吃力地抱起斐兰的尸体，仇恨在这时抵达顶峰。但她无处宣泄，只能尽力保护着自己和斐兰不被越来越多的尸海淹没。

高空中又一次传来古龙的怒吼。这次不同之前，除了浓浓的怒火还包含有化不开的绝望。所有人的动作在一瞬间都停顿下来。抬头望向高空。

红龙喷出垂死挣扎的龙息，双翼无力地垂在身侧任由大地之力将他拉向地面。黄金龙俯冲向红龙，似乎打算赶尽杀绝。

艾维斯也看到了这一幕，立即变身向父亲坠落的方向飞去。

黄金龙的利爪眼看就要刺入红龙朝上的腹部，红龙的目光凝聚在疾飞而来的小红龙身上，一滴泪水合着鲜血停滞在金龙的利爪间。

布鲁姆知道他不能告诉阿尔火种之约终止的消息。在这种时候。深渊魔域的状况一定不容乐观，伊安莉已经出了事，若自己不能撑起一片天，那阿尔怎么办？

想到这儿布鲁姆爆发出最后力量，奋力向龙皇泰摩尔喷出饱含愤恨的龙息火焰。

然而，还是落空了。

泰摩尔的爪子在他腹部划出几道浅浅的伤痕，明明还能继续却忽然停下。接着，在布鲁姆刚刚喷出龙息的刹那，泰摩尔的身影消失在无数人的视野。

空气中，残留着深渊魔域通道的腐臭气息，以及细微的光明之力。

安瑞莉亚来自深渊魔域的召唤带走了泰摩尔。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节奏好快，写的时候手根本跟不上脑子转。所以可能仓促了些。见谅。

惯例求捉虫。

☆、火源之狱·终结

传说混沌世界形成之初，齐鲁维亚是一座无时无刻不喷射着火浪的巨大火山。造物主游弋宇宙，停驻齐鲁维亚，以左手覆盖火山，被火焰灼伤的手流淌出血液，熄灭火山形成海洋。造物之主压制火山的左手成为如今地上界的五大陆——中大陆莱茵纳得，北大陆埃米巴索，南大陆森麦，西大陆科尔芒塔。火山口随即沉入地底深处，与地上界仅隔着深渊魔域。

为防止火山再次喷发，造物主又以右手附于左手之上，形成诸神栖地——苍穹之巅。

齐鲁维亚乃以成型。

伊欧文十分确定此时所处的地方便是传说中的火源之狱。安瑞莉亚的神域竟处于火源之狱，这恐怕是她的信徒万万不敢相信的。

化身火焰巨兽的安瑞莉亚高立火山口，喷火的双眼同时燃烧着能将人烧成灰烬的愤怒。剥开生命与光明女神虚伪的慈爱面具，狰狞的火兽咧开嘴，岩浆自牙缝嘴角流出，滴入火山口，随即溅起串串火星，火焰汇成的浪流一波高过一波。在污浊的蒸汽中，火兽眼中的紫炎越来越强盛，被这双眼睛扫过的地方仿佛被实质的火焰灼烧，一股股浓烟冲天而起。

火舌舔舐着伊欧文的眉毛，她能想象出那种灼烧的感觉，然而实际上却毫无痛感。火浪经过她身边自动绕开，又从她身后汇成一脉，向无尽的尽头流去。

伊欧文举目四望，以利亚和伊安莉自进入神域之后再无踪影。偌大的火源之狱似乎只有她和已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安瑞莉亚。

摩挲着陪伴她十年的魔杖，伊欧文惊觉左手完好无损地长在肩上。可她对此依然毫无印象。一定有什么事情是她错过的。

“哧——哧呼——”阵阵刺耳的声响唤回亚沙克人的思绪，她努力收拢游散的意识，伸直不知何时长出的左手指向安瑞莉亚。

火兽像是发现了什么，朝这边凝视许久，在伊欧文以为它将要有动作时忽然畏惧地转过头看向其他地方。

造物主以左手覆灭火山，烈焰融化的造物主的第一缕血肉落地之后是为龙神安格卡拉。第二缕血肉落地之后一分为二，一为耶罗缇克，而另一个便是安瑞莉亚。

脑海中冒出这段话的时候，伊欧文刚好看到被火山灰层层包裹的伊安莉。她停下走向伊安莉的脚步，专心思索这段话的来历。

关于诸神的起源，伊欧文隐约记得她并没有在任何一本书上看到过。神不是人类能探究的领域。也许是龙神告知艾莉而她又无意间得知的呢。伊欧文用右手提着魔杖，左手拨开重重火焰荆棘和浓烟丛林，如履平地般在火海上漫步而行。

专心追寻伊安莉踪迹的法师没有回头，也没有看到她踏足过的地方迅速冻结成冰——包裹着火焰的冰川。

伊安莉还残留着一口气，她用自己的身躯保护着蜷缩成一团的以利亚。

神躯何时如此脆弱？伊欧文半是疑惑半是讥讽。

听从意识的召唤，魔杖在手中不安地闪烁着，迸发出的青紫光点在地上画出一个圆圈，恰好将伊安莉及以利亚包围起来。

做完这些，伊欧文转身面对着安瑞莉亚。然后，她抬起脚向火山上走去。

“伊尔！”身后忽然传来伊安莉的呼唤。伊欧文不耐烦地朝后摆摆手，魔杖杖尖散发出的光芒与包围她们的光圈形成新的连接，在黑袍法师挥手的短暂片刻构造出水晶般半透明的房屋。伊安莉的声音便被彻底隔绝在房子中。

惊诧于年轻亚沙克人冷漠态度的伊安莉没有注意到以利亚不知何时恢复神智，眼神复杂地注视着渐行渐远的黑袍法师。

“耶罗缇克。”以利亚说，“他终于拿到了父神的左手。”

更远的地方。火兽守候的火山口突然又喷射出一股近乎白炽的岩浆，黄金龙泰摩尔高昂着头颅浴火而出！

谷应鸟再次鸣叫的时候，自由旗帜的士兵们只剩下一半苦苦支撑着双腿不让自己倒下去。神圣联盟的士兵虽然也折损过半，但从人数上仍远远超过自由旗帜。

泰摩尔的凭空消失并没有改变什么，对他的命令古龙一族仍十分忌惮，任凭火龙王如何好言相劝乃至大发雷霆都不愿再次离开龙岛，对昔日结下龙族盟约的精灵帝国施以援助。甚至那些死守泰摩尔命令的古龙还囚禁了重伤的火龙王布鲁姆诺兹。

失去后援的梅尔德勋只能和自由旗帜的联军们以命博命。

战场上尸横遍野，鲜血汇成海洋，啃噬着每个人的信心和希望。

东方亮起的火光使神圣联盟军团齐齐爆发出欢呼，他们的援军到了。

集结了援军的神圣联盟终于从各个方向将残存的十几万自由旗帜士兵包围起来。最外围的士兵们甚至能看到那些身披白袍的敌军露出不逊于野兽的狰狞笑容，在摇曳的火光中，他们的笑容比恶魔更加惊心动魄。

艾维斯站在一头巨象的尸体上，被鲜血和尸体麻木的思维迟缓地转动起来，难道要放弃吗？死亡的数目如此庞大，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可一双双疲倦但明亮的眼神都在望着她。在他们的眼中有恐惧，有绝望，可是找不到一点打算放弃的痕迹。这个时候，就算想放弃也放不下了。

刻骨铭心的仇恨已经深深印刻在每名士兵的灵魂中。更有可能，从一开始他们就是报着必死的决心加入自由旗帜，加入反抗光明教会把持政教的斗争中来的。

精灵的眼睛重又灵动起来，另外一个信念正在心中成形并逐渐坚定。

要死，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

眼看精灵再次变身红色古龙，自由旗帜这些残存的士兵们也爆发出不输于敌方的呐喊。

没有放弃，不可能放弃！

红龙经过的地方升腾起一道又一道火光，火光带走一条又一条忠于安瑞莉亚的傀儡生命。然而她的身形实在是一个显眼的目标，无数箭矢齐齐射向沿着低空盘旋的红龙。

古龙的鳞片虽足够坚韧，但成千上万由魔法加持过的箭矢打在身上的滋味并不好受。红龙的身躯在空中忽高忽低，然而看得出那并非出自红龙的意愿。

短时期内变换过太多次形态，艾维斯已是强弩之末。

当魔力衰弱到无法支持古龙形态时，艾维斯便恢复精灵躯体，和士兵们一同冲进敌阵。

转机出现在萨恩现身之时。

巫妖跟随在艾维斯身侧，随艾维斯手中长剑的挥起挥落召唤出一个又一个亡灵士兵。但它只让那些士兵跟在自己身后，既不出手相助，也不阻挠艾维斯的前进。

艾维斯的目标正是被上千士兵及数十高阶法师保护着的罗门托，她只恨自己一开始的优柔寡断，没在那时就结果了他的性命。

精灵的体力再充沛也经不起十数赫仑的连番作战，当艾维斯被地上的尸体绊倒还没站起来的时候，萨恩终于开口了。

“和我结盟吧，拉蒙德殿下。”巫妖的蛊惑气息萦绕在艾维斯身边，“只要你答应我在安瑞莉亚陨落之后留出一片土地赠与亡者，我便助你打赢这场战争。”

“安瑞莉亚陨落之后……呵呵。”艾维斯冷笑起来，血红的眸子时明时暗，竟无法看清她眼前的巫妖，“掌控整个地上界的安瑞莉亚会有陨落的时候吗？”

“反正安瑞莉亚掌权一天，亡者便不能安息，何不同你们一起赌一把呢？”巫妖阴险地笑了起来，“我只有这样一个条件，你决定吧。”

艾维斯执剑慢慢站起来，视野内净是残肢断臂。这一刻，她能看到的还能保持站立姿态的竟多数是那些脑袋挂在肩上的亡灵。而那些比亡灵更恐怖的，是披着所谓“圣洁”外袍的讨伐军。他们高唱着圣曲，曲调阴森至极，让她不寒而栗，也让话语不受控制地自唇边滑落——

“若安瑞莉亚陨落，我便把尼因光明教堂赐予你。若安瑞莉亚陨落，我便把尼因皇城赐予逝去却无法安息的亡者！”精灵一手抓着剑刃，沿血槽滑落的液体尽是精灵的热血，“以罗门托的人头为证！”

伴随最后一个字音落地，巫妖高举双手念出古老的死者祷言，随咒语传播，无数早已倒下的士兵尸体茫然地站起来，紧闭的双眼似烛光摇晃着散发出微弱的浊黄光芒。它们举起断裂的大剑、长枪，毫不留情地挥向身着白袍的神圣联盟士兵。

死而不休的亡者，自由旗帜新的后援！

巫妖的加入使艾维斯暂时松了口气，但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危急关头的结盟会在将来为她及其他生者带来多大的麻烦！

火兽“嘶嘶”地低吼着，硫磺烟雾充斥在它周围。

伊欧文站在火兽面前，静静地与那双燃烧着紫炎的双眼对视。

每个生命的体内都有一颗代表生命力的火种，火种熄灭，也就代表火种所居宿的灵魂油尽灯枯，魂归诸神。

火种便是造物主粉碎火山时遗留地上界的残余火星，它们熄灭后会被自动召入火源之狱，变成一粒粒灰烬堆积在火山脚下，等待重新点燃的时刻。

最先诞生在造物主手下的三个生命中，只有安瑞莉亚体内包裹着最大的火山核。

“所以你挑起战争纷端是为了收集更多的火种残核，期冀火山再次爆发毁灭整个齐鲁维亚吗？”黑袍法师平静地问道。

感觉到自己正在越来越接近真相，伊欧文莫名地惶恐起来，然而并非是为真相惊恐，她为自己的平静诧异。那种漠视他人生命的冷酷平静不该属于她。

火兽再次低吼起来，不同于之前的压抑和不安。这种吼声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你终于猜到谜底了吗？”声音在属于兽类的粗糙和女性特有的柔和中来回变幻，环绕在火山周围，激起层层火山灰震荡飘扬。

伊欧文猛地伸出左手压在火兽的额头：“你觉得你有什么能力点燃火山？造物！”

火兽挣扎着摇晃起脑袋，似乎要挣脱钳制，它高高扬起爪子朝着亚沙克人的面部扑去。

伊欧文眼看着那只火掌将要打在自己眼睛上，心中刚划过一丝躲开的冲动，却被心底更深的冷静克制下来。她一动不动，任由那只火掌穿透皮肉。施加在火兽额头的手更加用力，竟在同一时间刺入火兽脑壳。

“嗷！唔！”火兽痛苦地嘶喊起来，扬起两只前爪疯狂地在黑袍法师的身上撕扯着。

伊欧文眼角的余光看到衣袍碎屑随风飞舞，似乎还有血液飞溅，但没有任何痛感她忽略了这一切。也许这个身体不是自己的，伊欧文心想。

在伊欧文分神的空隙，火兽逃脱了她的钳制，本是火焰飞腾的脊背上忽然生出两只翅翼，将它带向高空。黑袍法师的魔杖再次不听控制地画出符文，紧接着伊欧文感到脚下一空，上升的气流也将她送向高空——朝着火兽的方向。

伊欧文看着左手，也许它并不属于自己。长短不一的五指扭曲出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又或许连这些手指都不是一只手上的，因为她根本无法控制它们。

那只手带着伊欧文追上火兽，骑在它身上，然后缓慢地拉着沉重的躯体覆盖上火兽窄小的额头。左手比意识更清楚那是安瑞莉亚的弱点。

火兽持续嘶吼，然而吼叫声越来越弱。

直到这时，之前一直没有动静的黄金龙才像刚反应过来似的，从火山口猛地飞出来扑向火兽，和它背上的黑袍法师。

“滚开！虫子！”伊欧文头也不回地掷出魔杖，左手认为那才是真正的冗杂之物。

然而这个多余的东西却让黄金龙如遭重击，在空中连续翻滚了好几圈最终跌落在烈火海洋。但火兽的求助呼唤迫使泰摩尔不得不再次冲上来，狠狠抓向黑袍法师的头颅，势在粉碎。

伊欧文无意搭理这样一条虫子，左手专注地穿入火兽额间伤口，越来越深，直到火焰淹没肘部。黄金龙的利爪也在此刻将她的头部整个拢入爪中。

“左手啊！左手！”火兽绝望地叱令。

黄金龙迟疑了一下，还是听从了面目全非的女神。

出乎黄金龙的意料，更出乎伊欧文的意料，左手很轻易便被泰摩尔拽离身体。

伤口的剧痛使伊欧文彻底失去支撑，从火兽颈上仰面坠落下去。黄金龙爪中的左臂不安分地扭动着，断裂处溢出的寒气使泰摩尔失去控制力，手臂随同黑袍法师一同坠入火海。

没有那只诡异左手的压制，火兽重又焕发出精神力，连双目中的紫炎也再次炽盛。它望着无边火海中骤然升起的一股黑烟，龇牙一笑，重又返回火山口。

“回来吧！飘零的种子们……”火兽仰天长啸。

本是赤红的高空被一层层黑雾遮盖，当那些浓重的黑雾降落下来，以利亚才看清楚那黑雾是由一颗颗粉尘组成。

直到这一刻，以利亚才明白那名疯癫神祇在地上界发动数度大战的原因。

黑雾落在地面上，一层又一层，渐渐地漫过足面，过脚踝，过膝盖……看似轻飘的尘埃颗粒似有万钧之力，硬生生地将眼力可见范围内的火海覆盖。

红色火海霎时变为黑雾沼泽！

亡灵的加入确实在短时间内扭转了战局。但是很快，艾维斯就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神圣联盟在与人熊对战时保存完好的牧师团在此刻发挥了他们最大的作用，神圣牧师本是亡灵的天敌。在牧师团重重咒语攻击中，这些被巫妖临时召唤出的亡灵即刻化为灰烬，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一点。千百个摇摇晃晃的亡灵刚从地上爬起来，只需一个高阶牧师的净化咒，它们便会失去赖以移动的躯体残骸。

萨恩的能力固然强大，然而在精力充沛的牧师团面前，它也显得招架无力。

尽管很感激萨恩的鼎力相助，艾维斯还是看清楚了一个悲哀的事实，这个援军同古龙一样不可靠。唯一遵照龙族盟约同自由旗帜并肩作战的，只有艾维斯的父亲，火龙王布鲁姆。可他早在同泰摩尔的纠缠中失去战斗能力，不然也不会被其他古龙禁锢龙岛。

孤立无援的关头，艾维斯反而不再寄托希望于后援。

“士兵们！也许我们再也见不到太阳神的车辇爬上浩淼苍穹，但，我们曾在太阳神的辉光下一同生活过，也在太阳神离我们远去的时候为了自由战斗过！如果注定要死在这里，我希望听到你们说不后悔。”

“我！们！不！后！悔！”

整齐的回应让艾维斯燃起最后所剩无几的斗志。

伊尔，希望你听得到，我们一定会坚持到最后一刻。

“弓手团，瞄准敌军牧师射击！步兵团，汇拢一翼突破敌军左前包围圈全力消灭敌方牧师团！”艾维斯在自由旗帜军阵的最中间发布完指令后，立刻冲向最外围，“梅尔德勋的勇士们，为了所有把命交给我们的伙伴，我希望你们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面！即使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尽力保护你们身边的兄弟！如果最终还有谁能活下来，我希望是人类兄弟们！梅尔德勋的勇士们，认识这些人类兄弟，得到他们的信任和支持，是我们的荣幸！”

说完最后一句话，艾维斯已然成为自由旗帜的领头者，她高举长剑奋不顾身冲向神圣联盟的身影，在这一刻成为自由旗帜所有士兵的灵魂烙印。

就连大地，都似乎被军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震慑，不安地晃动起来。

艾维斯起先以为是错觉，在经过巨象尸体时的短暂停顿让她意识到这并非是错觉。

地面真的在晃动！

如同穿过风箱的夏风，沉闷而缓慢的声音自神圣联盟军阵的后方传来。

“你们，忘记，了，多根！”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泪水不禁涌出艾维斯的双眼。

这一刻的泪水唯有一种解释：喜极而泣！

“这个声音！”安迪几乎是耗尽了好不容易恢复的体力才追上艾维斯，“这个声音！”

精灵同样激动得难以自持，抓着安迪的手又哭又笑：“是多根！我知道！是多根！”

“对不起，父亲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另一个身影紧随着多根那庞大的身形出现在艾维斯面前，能在这么短时间到中大陆南端把树人之祖带来的也只有火龙王布鲁姆诺兹。

“够了。”艾维斯抱紧伤痕累累的父亲放声大哭，“我从未抱过这样的希望啊……”

也许是火龙王滞留天际的残影，安迪抬头的时候，看到天边滑过一线金色光芒。

自第一次见到以利亚，伊安莉从未看到过她有如此动容的一面。

“安瑞莉亚！”以利亚失魂落魄地念出这个名字，惨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绝望，“你怎么会想到毁灭齐鲁维亚。”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

以利亚将结界打出一个豁口，然后来到火山之巅。她并不像伊欧文，末日火山的岩浆对她损伤极大，当她站在安瑞莉亚面前时，已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要怎样你才能放弃啊？”以利亚伸手想去触摸那只安瑞莉亚变化出的火兽，但火兽只是冷冰冰的望着她。明明是火焰，却冷得让以利亚浑身发抖，“什么时候你变成这样了啊。”她突然抱住火兽的脖颈，任凭暴涨的火焰将她吞噬。“够了，结束这一切吧。”

远远看着她们的伊安莉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但伊欧文坠落的地方出现的白色吸引了她所有注意力。伊安莉顾不上为自己加持守护咒语，踩着延伸到她面前的冰面快速向那里接近。

一只手突然出现在为黑雾所笼罩的白色冰面上。伊安莉来不及多想，立刻把它拽了出来。

只是一只左手。

“伊尔，伊尔！”伊安莉扒开黑雾向下面探视，然而黑雾与白冰混合出来的东西阻隔了她的视线。那只左手同样在冰面上来回徘徊，似乎等待着什么。

“我在这儿。”

伊安莉连忙回头，另一块浮冰上亚沙克人正竭力扒着冰面不让自己掉下去。

当那只左臂被泰摩尔撕裂之时，伊欧文明白了一切。

为什么她在深渊魔域复活，为什么耶罗缇克在最后的决战时没有出现，为什么安瑞莉亚操纵的末日火焰对她没有任何作用。

那只手，本是造物主的左手。

安瑞莉亚千方百计想利用无数熄灭的火种重新铸造末日火山，耶罗缇克便要找到造物父神的左手，像创世之初那样，将末日火山封锁在火源之狱。

而她的复活，也仅仅只因为她是最完美的容器。

从头到尾她都逃不了做傀儡做容器的命运。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