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Revan 于 2016-12-1 22:50 编辑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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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阴云笼罩着大地。
厚厚的云层遮蔽天日，谁也不知道在这云层之上是天空，亦或是从南方来的不速之客。施耐德阴沉着脸看着司令部外的天空，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随手把烟蒂扔在地上后抬脚把烟头碾灭，大步走进司令部。
“少校，这是昨天的任务简报。”
一份文件放在了虎彻的办公桌上，但是和桌面上堆满的杂乱无章的文件相比，这份任务简报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放桌子上就行了，谢谢......嗯？”头也没抬地埋在文书工作中，虎彻后知后觉地察觉不对劲。这个声音好像不是自己的勤务兵的......而且还有些耳熟。虎彻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着眼前人，久违的熟悉面孔却让她有种新兵被教官抓包的感觉。
“施耐德......中尉？”
施耐德用手里的文件敲打虎彻的桌面，一脸不悦地说：“你的勤务兵告诉我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再怎么工作也要有个限度！”
“哈哈......”虎彻自知理亏，干笑了半天也没说话来。她苦笑着放下笔，抬头看着施耐德，对方阴沉的表情让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虚，所以她只好无奈地解释道：
“......怎么说呢，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过突然了，没有人负责交接的话交接工作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更何况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你也知道。所以我必须尽快掌握大队长的工作......”
手上掌握着整个大队的命运，她不能也不可能休息。
“......我知道。”施耐德沉默了许久，突然发现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
“谢谢，施耐德，中队就交给你了。”虎彻看着施耐德，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睡眠不足的痕迹深深地刻在她的脸上。
“......是，长官。”最终，施耐德只能选择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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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坏天气呢。
把手上数封信件按照日期排好后卯之花看了眼窗外的天空。她随手松开衬衫上最上面扣子，窗外沉重的乌云看得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即使是这样糟糕的天气天空中依旧能看到飞机的影子。
士兵们最喜欢的莫过于在面对苏联人的坦克的时候天空上响起的尖啸，因此鲁德尔上尉是许多陆军士兵最喜欢的飞行员。卯之花曾经也期待着尖啸声在空中响起，毕竟苏联人的坦克从来都是令士兵们头疼的存在。但是现在不同了。
在巴登基地的这些天，卯之花曾经在外出时看到战斗机拦截轰炸机的壮观场面。在两万五千英尺的天空中，和轰炸机相比显得小巧许多的战斗机毫不畏惧地在防空炮可能误伤的情况下冲进轰炸机编队，将密集的轰炸机群撕咬四散。虎彻在闲暇时候跟卯之花聊过美国人的轰炸机，它们自带的防卫火力令人恐惧，呈编队存在时更是难以忘却的噩梦。卯之花很难想象虎彻是如何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然而事实是虎彻是一个优秀的猎手，尽管她的击坠数在诸多璀璨的王牌中显得不是那么引人注目，但是她依旧是当之无愧的空军王牌。
卯之花把信件整理好放到旅行箱里，在合上盖子的时候顿了顿。家里通过在柏林的关系已经和陆军最高指挥部交涉好了，再过不久自己就会接到离开这里的调令。
离开这里后，自己就不是军人了。说实话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自己已经为这场战争付出的足够多了，更何况这本来就不是自己的国家。
卯之花随意地坐在自己的床沿，床对面是虎彻的书桌。
虎彻的书桌上摆着的相框里有着她家人的相片。充满着温馨气息的照片上像是虎彻的父亲的男人抱着虎彻的妹妹，被母亲拉着手的虎彻开心地看着镜头的方向。卯之花曾经见过虎彻妹妹的照片，那是她妹妹在音乐学院的新年晚会上照的照片，那张照片被虎彻珍惜地夹在在笔记本的首页。
卯之花走到书桌前拿起相框，在把相框翻转到背面时，背面漂亮的花体钢笔字让卯之花愣了愣。
【萨尔茨堡1935】
萨尔茨堡......
卯之花突然想起虎彻说过自己的家在萨尔茨堡，那个地方卯之花曾在大学期间去那里旅行过，充满着童话气息的美丽的山地城堡给卯之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卯之花看着虎彻的父亲，回想着虎彻在闲暇时说过的她的家庭。
虎彻的父亲是德国人，母亲是日本人，夫妻二人都是学者，她的母亲在来德留学时认识了她的父亲，夫妻二人在婚后定居在奥地利的萨尔茨堡。每次在聊天的时候谈自己的家乡的时候，虎彻的眼睛总是闪闪发光。那的确是个值得骄傲的地方。即使虎彻小时候在日本居住过一段时间，但是对于她而言最有感情的故乡果然还是从出生起就一直居住的萨尔茨堡吧。
那里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在被轰炸之前。
但是看虎彻的反应她似乎不是很清楚萨尔茨堡的情况。看样子不管是姐姐还是妹妹，写信的时候省略许多事情的坏习惯都是一样的。
而且奥地利这个地方......卯之花仔细回忆她和虎彻之间的对话，从她的反应看她似乎不知道她的故乡对犹太人做了什么。事实上就卯之花所知，许多她认识的飞行员都不太清楚这个国家的黑暗面，也就是这个国家在国际上展示出来的那一面。果然空军和陆军在本质上还是不一样的，这些像是中世纪的骑士一样坚持骑士精神的人没有见过这个国家的黑暗与罪恶。卯之花曾恶意地想过，如果她把这些告诉这个没有被黑暗沾染的人，那时候她会有什么反应呢？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她不想这样。至少她不想对虎彻这样。
内心动摇的骑士必败无疑，她不想看见那个孩子从天空坠落。
卯之花轻声叹气，随后把相框放回原处。
***
咚咚。
敲门声后，是门打开的声音。卯之花的舍友终于回来了。
虎彻把大衣放到衣帽架上，顺手把便帽也挂了上去。虎彻很疲惫，眼皮沉得像灌了铅一样随时都有可能闭上，即便如此她也强打精神跟向自己走来的人打了声招呼。
“晚上好，中校。”
“晚上好，虎彻。”
卯之花从虎彻手上拿过她的制服外套，在虎彻几乎是瘫在沙发上的时候放了杯热茶在虎彻身前的茶几上。
“今天看起来也很辛苦呢。”
一口气喝完茶，虎彻才觉得自己有了点生气，对上卯之花温柔的目光时想要说出口的怨言都哽在嘴边。比往日更多的物资，前来报到的新兵，指挥部发下的资料和下达的战备指令，所有的一切都令虎彻感到不安，她知道这意味着再过不久就有一场残酷的战争会发生，西线将不再安全。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卯之花这个消息，但是卯之花的下一句话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虎彻，战争结束后你想做什么？”
没有任何前兆的问题让虎彻感到十分意外，但是她还是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找份工作？也许是当个文员也说不定，我也有驾驶证，所以当个司机也有可能。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卯之花听见虎彻的答案不禁笑了起来，很现实的答案，也是很出乎意料的答案。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不过你可真是没有追求，身为王牌飞行员就没有什么更远大的目标吗，留在军队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不是么？像你这样的王牌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抢着要呢。”
“不......”虎彻苦恼的蹙着眉头说道：“我不喜欢军队。战争结束后能够过上安宁的日子就足够了。”
“不喜欢军队？”卯之花抓住了令人意外的关键词。
“为了谋生罢了，清音还要上学，但是我的父母都去世了。”言下之意不言而喻。虎彻垂眸浅笑，平静地解释道。
“......抱歉。”卯之花不知道这些事情，但是知道缘由后她也明白为什么虎彻这样一个不适合当军人的人会参与到这场战争中。
“没有必要道歉。”虎彻温和地笑着说道，她摇了摇头。“也多亏了军队，清音到毕业为止的学费和生活费都不用担心了。”音乐学院的学费从来都不是一个小数字，普通的工作根本无法负担，而且找到工作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战争结束后，我会回到日本继承家业。”卯之花认真地看着虎彻的眼睛，突然说道。
“那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虎彻温和地笑着说道。
“你现在还会说日语吗？”卯之花问道。
“啊......这个啊，很久没说了，但硬要说的话基本的对话还是可以的。”
“那就没问题了。”卯之花笑了，“那我就抢在别人之前先把你预约好啦。我正式邀请你当我的私人飞机的机长。你要知道，大型财团的业务可是遍布世界的，没有飞机可不行。”
突如其来的邀请把虎彻的思维搅成乱麻，沉重的困意也被一扫而空。
“诶？！没问题吗？找我？”虎彻慌乱地摆手，一只手摁着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王牌飞行员能有什么问题呢。”陷入慌乱的虎彻看起来十分可爱，于是卯之花索性把胳膊放在沙发扶手上欣赏着眼前的一幕。
“那就这么约定好了，可以吗？”卯之花黑色双眼中带着柔和的色泽，温柔的声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是认真的吗？好吧......我知道了。”无法忽视这份情感，虎彻知道卯之花是认真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卯之花的心情变得十分开心。
但是虎彻却从和卯之花的对话中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她试探地问道：“中校......你这是要走了吗？”
“......是的。”并不打算隐瞒，卯之花知道自己总是要告诉她这件事的。
“我马上就要去瑞士了。不是调任，我要离开这个国家了。我会在瑞士停留到战争结束，之后再回国。”卯之花垂眸说道。
“是这样吗。”虎彻释然地笑了，卯之花能够离开战场真是太好了。
卯之花不解地看着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容的虎彻。她看着虎彻，心中有那么一丝期待。她知道自己的心思，也不指望虎彻能够明白自己的想法，但是人总是会对一些事情抱有期望。
“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呢？”虎彻想知道时间，然后无论事务如何繁忙也要安排出时间能够亲自送卯之花离开。
“21日晚上。”
“我知道了。我到时候一定会去送你的。”虽然她不会轻易承诺，但虎彻却不自觉地在话语中加上了“一定”这个词。卯之花没有忽视这个词，于是她开心地笑了。
昏黄的灯散发差温暖的灯光，照亮窗外的雪夜，仿佛能够驱散冬季无边无际的严寒。
1944年2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