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虽然表面上可能看不太出来，但绘理奈对绯沙子恢复记忆这件事由衷高兴：她在过去和绯沙子共同创造的回忆依然存在，她，并不是绯沙子眼里的陌生人。

可即使如此，她仍然能感受到与绯沙子之间若有若无的距离感，那份距离感有时淡得几乎感受不到，但有时却能在她们俩之间划出难以逾越的鸿沟。

“去和幸平同学以及阿尔迪尼同学会合是么？”绘理奈问道，不留痕迹地扫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契约龙，她在完成实验后怎么也找不到绯沙子，最后在爷爷的传信下只得先去贤者大厅接收任务，却在这里发现了自己的契约龙。

“没错，据阿尔迪尼君传回的报告，他们发现了另一个实验室，我希望你们俩能过去一起调查。”

“好的，我明白了。”就算心里还有着许多疑问，绘理奈还是干净利落地接下了这个任务，剃切学院长眉宇间的疲惫让他看上去憔悴了不少，能尽可能地为他分忧是绘理奈的希望。

——况且，这个任务和她的契约龙也脱不了干系。

再度走在无名森林里，她们俩的心境却和上次经过时没有太多变化，依然是沉默的赶路，尴尬的气氛。绘理奈克制着自己不要扭头去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契约龙的情况，心里有些发堵：绯沙子明明已经取回了过去的记忆，却还是什么都不和她说，真是......

“真是无可救药啊......果然是残缺品~”

不知从哪传出的声音让她们瞬间做好战斗准备，绘理奈的屏罩把她和绯沙子完全罩在里面，魔法师警惕地观察着周遭的环境，法杖杖头已经开始凝聚魔力，而她的契约龙却在第一时间就死死盯向右边的树林，牙齿、指尖都开始拉长变尖，后背鼓鼓囊囊的，肉翅仿佛随时要冲破出来。绯沙子琥珀色的竖瞳里阴暗，她从牙缝里低低嘶吼：“滚出来。”

“哦哦，可以用伤痕的痛感来确定我的方位么？没想到居然是用身体来领会‘共鸣’啊，就算是残缺品也是有点优点的么？造物真是公平啊......不，也不对。”从树林里慢慢步出的男人若有所思地喃喃，在看清他的面容的一瞬间，绘理奈的瞳孔猛地收缩，“造物怎么可能是公平的呢？普通人的力量不过是强者的馈赠，要不然怎么世界会需要强者的引导呢？”

“您说是吧，绘理奈小姐？”他歪着头向绘理奈征询意见。

“巴德.埃尔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绘理奈冷着脸报出他的姓名，后者呆滞的表情立刻变得鲜活起来，他笑嘻嘻地往绘理奈的方向又踏了一步，然后像触电一般又小心翼翼地缩了回去，巴德搓着双手朝绘理奈堆起笑：“没、没想到居然能被您记得名字，我真的是，太激动了！”

“我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绘理奈眯起双眼，声音因不遮掩的怒火而嘶哑，巴德是她父亲手下一个普通的研究员，能被绘理奈铭记至今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当初掳走了绯沙子，在她心爱的契约龙身上进行那些惨无人道的实验。

——现在看来，他给绯沙子留下的痛苦远比自己知晓的要多得多。

“魔力共鸣”，绘理奈在几天前才亲身目击了那一幕，她的爷爷——剃切仙左卫门学院长——在8年前为了救绯沙子而向她的，几乎破碎的魔力核心里输送魔力，当年就存于绯沙子体内的魔力在多年后的不适反应依然存在，就算平时可以借由自身的魔力压制，但在与对方的魔力进行共鸣时依然会因为强烈的魔力排斥而痛苦不堪。

绘理奈的眼神阴翳，她还记得在绯沙子昏迷时在她背上看到的伤疤，从左肩肩头拉至腰间的疤痕张狂着铺在背上，还在因为残余的魔力共鸣而隐隐透着红，她的契约龙就算昏迷了也是眉头紧锁，咬着牙抑制自己的痛呼。

“好事？这当然是好事！是天大的好事！”仿佛没注意到绘理奈的怒火，巴德手舞足蹈地表达自己的喜悦，“没想到不过是把废物上升到了残缺品就能得到被绘理奈小姐记住的殊荣......您就和蓟大人说的一样是位宽容而慈悲的——唔！”

“废物？残缺品？你是在说谁？”绘理奈慢慢走近被自己用魔力禁锢住手脚和头颅，正四肢大张地被拉扯着浮于空中的男人，每走一步，魔力环就往外再多加一分力，巴德的脸涨得通红，他奋力挣扎着，颈上收紧的魔力环让他连呼吸都困难，“回答我的话，你特地等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咳…….咳咳，是、是蓟大人…….派我……迎接您，咳，所有事都已经准备好了，在那归宿之地——呃！！”巴德谄媚的表情在魔力环再度拴紧时顿时变得狰狞，他惊恐地瞪向绘理奈，金发魔法师的态度没有因为他的话而产生一丝松动，她似乎连看他一眼都吝惜，就算接下来的话题依然与他有关。

“你给绯沙子带来了不少痛苦吧，比如背后的伤？”绘理奈垂下眼睑，轻轻勾动食指，凭空出现的闪电顿时照着巴德的背部劈了下来，他的身体当即僵直，撕心裂肺的痛楚让他大张着嘴却因为卡在喉间的魔力环只能发出干呕声。

“比如，魔力共鸣？”他的惨状一点都没动摇绘理奈，金发魔法师漫不经心地抬手，精致的面容上突然绽出小小的，冰晶般的笑意，“你不是一直很向往我的‘强大’么？那么就让你切身体会下吧。”

话音未落，她的魔力就以肉眼可见的金色光柱形态刺入巴德胸口，霸道的魔力瞬间冲入他的魔力核心，在剧烈的痛苦中他被迫清醒地感受着魔力核心在一点点被粉碎。

——一点点浸入自己再也无法拥有魔力的绝望之中。

“你从没和我说过魔力共鸣的事，”哪怕惩戒的对象已经活生生痛晕过去，绘理奈的表情依然没有丝毫缓和。她站在绯沙子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强大魔力压迫着跪在地上的契约龙，“你从没告诉过我，你一直在承受这种痛苦，无论是在恢复记忆前，还是后。”

“非常......抱歉......”绯沙子撑在地面上的双手在微微颤抖，她知道自己又再次让绘理奈失望了，但她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我......我不能......让您担心，我要是......连这点事都撑不过去，怎么能.....站在您身边......”

“那是你的想法，”绘理奈蹲下身，一手扳过绯沙子的下巴，强迫她仰头看向自己，“现在你是我的契约龙，那就必须以我的想法为准——记住了，永远不许独自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