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天
雨下了起来。
海未缩在空无一人的弓道场角落里，听着外面的雨声，渐生睡意。今天没有练习，只是不想回家。
或者应该说，不想和她们一起回家，当被穗乃果问起为什么总是盯着小鸟看的时候，当即动摇的连穗乃果都觉得不对劲。
“我没有。”只能想出这么一句话，蹩脚的连自己都不信。只希望她别去对她说，好让自己有时间调整态度。勉强蒙混过后，思来想去，只想出一个办法：回避她。见不到，胸腔里那莫名的鼓动便会平息几分。她明白的，这样的感觉，也不是没想过要说出来，然而若她没有那样的想法，便不只是被拒绝的问题，可能连朋友都做不了。
只剩一年，不想，也不愿搞砸。
不行，不要急躁。海未对自己说，忍耐也是一种修行。若想成为真正的武士——
你还在。
啊啊，这是连幻听都出现了吗？海未摇摇头，想驱除睡意。
“怎么不回去？”声音再次响起，这回在身前。不会有这样清晰的幻听，除非她疯了。意识到这一点立刻睁开眼睛，先看到穿着黑色长袜的双脚，慢慢往上，是熟悉的校裙，浅黄毛衣背心和，离她非常近的，小鸟的脸。
“哇啊！”太过于近，反射一般往后一躲，后脑勺准确撞上墙壁，费了好大劲才将吃痛的声音憋的只剩一句“呃”。
“哈哈。”眼前人笑出声，伸出手去揉着她的后脑，海未低着头，不敢出气。太近了，离她。甚至可以隐隐闻到她洗发水的味道。
“我以为…你回去了。”海未低声道。不是下课就和穗乃果走了吗，听到她说还有弓道部的训练的时候。
“穗乃果临时被叫去帮忙了。”小鸟说道，“时间还早，便折回来看看。”
不知道该不该开心。海未看向别处，是特地来找她的吗？
“不过，”小鸟环顾四周，“大家都回去了？”
“嗯……嗯。”海未窘迫的点点头。悄悄看了她一眼，正眼神带笑。脸一热，再次低下头去。
……被发现了，海未心想，说谎的事实。对于这种事总是很苦手，却总是以为可以骗过聪明的她，然后被她的笑容看的无地自容。
“不过也好。”她没说破，只是放下包坐在了她身边。“和海未酱单独在一起。最近很少一起回家了。”她说。
“……抱歉。”
“没怪你哦？比赛也快到了不是吗？”小鸟笑笑，靠上她的肩头，海未立刻坐直绷紧了身体。
“放松。”她拍拍她的肩，“这样靠着不舒服。”
“抱、抱歉……”
“说了没怪你呀。今天怎么了，这样紧张？”
“……比赛，快到了吧。”海未随口扯过这个借口，却吞吞吐吐。
“加油呀。”她说道。
“嗯。”她应道。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训练场没有开灯，愈来愈暗。
“不说点什么？”小鸟说道。海未一愣，“诶？……要说点什么？”她反问。
“问你呀，有话想说的是你。”
“诶，我？没，没有吧……”
“骗人。”她说道，“没话想说，为什么老是看我？”
“诶？！”海未瞬间在心里大喝一声穗乃果，她果然说了。
“不是她，”仿佛看穿她一般，小鸟不紧不慢的说道，“我看的出来……你在躲着我。”话音刚落，正好一道不大的闪电划过，那句话直接劈到了心里。
“……没有，这种事情。”
“嗯？”语调上扬，海未顿时不敢再出声，她以为她不会说破。听不出她话语里的含义，更加不敢乱说话，只好闭紧了嘴。
“你很好懂，海未。”不是昵称，海未愈发紧张了几分，“从小到大都是。你在想什么，从来瞒不过我。”
海未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回答，被她一句话说的害怕至此，掌心也渐渐渗出汗来。她不是顺道过来的，海未想，恐怕早就这样打算了，这样来……诘问她？
又不像。
“那你是……知道了？”声音不由自主发起抖来，呼吸困难。
“没有哦？”她听到她一笑，“你不说的话，我怎么会知道。”
“……”
“说吧。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
海未犹豫了一会，摇了摇头。“或许……没有必要。”
“不说看看，怎么知道。”她还在坚持。海未悄悄看了她一眼，看不清表情。
“要不……”海未想了想，“如果这次比赛输了，我就告诉你。”
“不行。”直截了当的拒绝，连反驳都来不及说。“你肯定会赢。——如果输了，我便不理你了。”
海未一时语塞。她听不出她是不是认真的。如果这样，那无论如何，感觉都会变成她再也不理她的局面。
海未又不说话了。
“所以说，为什么不呢。”她再次问道，语调放软了些。
“可能是，害怕吧。”海未低声说道。人在黑暗的环境容易吐露心声，她总算是明白了。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心里的恐惧又被无限放大。
“害怕？”小鸟抬起头来看向她。天太黑了，看不清。
“抱歉。我想，我说不好。”
“……我要听你说出来。怕的话，我不看你。”小鸟又靠回她肩上，那瞬间，心脏再次剧烈鼓动起来，聒噪的很。每分每秒都在提醒她，她真实的想法。
该说，还是不说？
已经无法再将她当做幼驯染，当做朋友了。然而若破坏了这平衡，海未看不到任何结果。暗暗做了几个深呼吸，却完全无法平息过快的心跳，手也微微颤抖起来。不知道她真实态度的恐惧感深深揪住了她，话语堵在喉间，越是想说越是难以开口。
“小鸟……”艰难的吐出她的名字，海未低下头，闭上了眼睛，“对不起。”道歉的话语似乎更容易说出口些，再次深吸一口气，又变得说不出话来。
“拜托了，海未酱…”她补上一句甜软的低声请求，海未感觉自己失了理智。
“我好像……”不顾嗓子干哑，也不去听那过度响亮的心跳，吞咽一声，长出一口气。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闪电闪过，刺眼的很。死死闭上眼睛，等待她的宣判。过了半晌，小鸟才慢悠悠的直起身，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要回答吗？”听不出情绪的语气。
海未愣了一下，最终还是摇摇头。“不用了，只是，这么一说。”
“那就回去吧，又要打雷了。今天也送我回家？”
海未点点头，刚站起身，就见她忽然转向了她。
“其实我啊，对于海未酱……”
一个不大的惊雷落下，盖过了她的话语，只顾盯着她的嘴唇，好像看懂了。
好き。
可是不敢肯定。她没再说话，只是笑着看着她。海未也看着她，忽然放松下来，不想再知道了。
雨正越下越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