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都市传说AU】 語り継ぐ者たち 11.8更至<讲述之人>卷末

作者:ander
更新时间:2017-08-23 1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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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ander 于 2016-11-8 06:01 编辑


各位好,这里是A 为啥在我编辑到一半的时候竟然页面丢失了23333

当做是自娱自乐一样写了一下这个故事。为了避免忘记就放上来了www带着一点都市传说色彩的文章,不想写太大的世界观(你大概的内容是海未和妮可经营的咖啡店遇见了各种奇怪事情...CP跟龙骑差不多,主要是妮姬由几个故事组成,每个故事基本一共六卷。我会努力试试强行主线(等

因为那头鱼葱也有这样一个类似的坑在填着,所以更新估计会慢一点。这篇文没注意那么多,所以多少会有点随意吧w至于结局,请各位放心,我能很肯定地说这个故事即便是最后也会HE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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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西木野真姬






后来很久之后,我仍然能够在梦中回忆起那段时光。

——那时还没有不见停息的连绵阴雨,而阳光正好。


——摘自《雨女》 Paki


窗台上的紫罗兰枯萎了,落下了一朵完整的,蜷缩着的花。

园田海未安静地将第六十二个咖啡杯擦干净,放回橱柜里,摸着下巴端详着那个咖啡杯上红色的波浪纹路,然后眼眸中微微升起一丝满意的光泽。有一只蓝眼睛的缅甸猫在她脚边转悠了几圈,园田海未弯下腰将它抱在怀里,拇指触碰到对方隐藏在毛发下方的铭牌,触感冰凉,像是某一点碎梦里冰晶。 扫了一眼柜台旁边的黑色挂钟,离营业还有一段时间,她便抱着缅甸猫从柜台里走出。木质的暗褐色店门上的彩色玻璃透入一片交错的色泽,在地板上微微散发出一阵夕阳特有的熏香。没有灯盏的咖啡店内安静而沉默,沉默到让人窒息。

实话说,作为咖啡店店长,园田海未本身还是挺享受这样的沉默。不同于大街上喧嚣不安的光影流离,身处于一片寂静里,她更加容易听见自己内心喃喃自语的思绪。有时候不一定能理解,但是琐碎片面的字里行间总结出对人,对事物的主观看法,还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但是,如果安静到死寂,那就不是那么美好了。

她叹了一口气,还没开始享受这份清静,签字笔扔在桌子上的声音打破了园田海未最为喜欢的安宁。啪地一声,不轻不重,刚好能让她吓一跳。

“写!好!”咖啡座上的猫咪随着矢泽妮可这么一声欢呼,都跟园田海未一样吓得不轻,全都下意识逃离了声源,到更远的地方重新坐下。但是,罪魁祸首却毫不在意,炫耀一般将桌子上写得满满当当的信纸扬了扬,整整齐齐秀丽的笔迹很有个性地歪在一边。

“又没有好好写信,估计绮罗小姐要疯掉。”园田海未扫了一眼,这样评价。

“绮罗教授所注意的不过是我们对病症的认知,并不是我潇洒的笔迹。”矢泽妮可反驳,刘海上的红色的发夹跟她的眼眸颜色很是般配。

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园田海未觉得暂时如果以礼貌为题跟对方产生争执,到最后还是会被绕到街头哪一间蛋糕店好吃这样的问题上来。再者,那位年轻的心理学研究教授从来都不在自己跟矢泽妮可的【朋友列表】里。

“姑且这样认为也没问题。”最后她点点头这样说道。“然后呢?绮罗小姐这次寄来的文件应该值得越洋快递那个昂贵的费用吧?”

矢泽妮可伸出手臂打了个叉。

“很遗憾,教授们对于创伤性影像认知障碍的研究还停留在心理幻觉的层面上呢。”

园田海未抚摸着怀里的猫咪,而后摇了摇头。“很久之前我就告诉过她,不亲身体验,又怎么能够得到最接近准确的信息?”

“说起来。”矢泽妮可并没有理会她的感叹,而是忽然似笑非笑地看向园田海未。“这次寄来的信件里教授说园田小姐的笔迹比想象中要时尚一点哦。”

“所以让你好好写字……” “又不是贬义,而且就算是贬义说得也不是妮可我。”

“看在我们用同一部手机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这个了。”


叹了口气,园田海未一如既往没有跟矢泽妮可纠结,再次看了一眼挂钟,而后将怀里的缅甸猫放在桌子上,对方抖了抖身上的毛发,灵巧地跳到了一边。随后,挂钟咔地一声发出响动,没有了脑袋的布谷鸟从小窗口里一点点跳出,然后沙哑地叫了几声,又跳了回去。 寂静中回响着报时的钟鸣,咖啡杯静默地躺在橱柜里,水壶里响起水开的声音,很是准时,矢泽妮可认为,很有园田海未的风格。丝毫不差的时间观念,就像是冲泡的咖啡丝毫不差的苦涩和甜味,规规矩矩。

陷在黄昏的阴暗里,咖啡店的座位上弥漫着一层如同胶卷般的沉默颗粒,空气里扬起的灰尘带着水壶升起的水雾在投下的一方夕阳光里消散不见。


矢泽妮可打了个哈欠的时候,园田海未转过身,公事公办一样声音直白。“那么,准备营业了。” “好好好,园田店长。”

伸了个懒腰站起来看着对方走进柜台内开始拿出咖啡杯后,矢泽妮可避开了陆续跳到座位上舔着前爪的猫咪,顺手就抄起了一个托盘。 园田海未没有转头地忙碌着说了一句把衣服换上吧。



于是她便又放下托盘。在满座位的猫咪直勾勾的眼神中脱下了自己的衣服,接过店长递来的衬衫和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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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号,两杯爱尔兰咖啡,牛奶有多少加多少。”



“诶,糟蹋了咖啡的精华啊。”嘴上这样嘀咕着,园田海未还是按部就班地从柜台下方的置物柜中拿出两盒纯牛奶。开始冲泡咖啡的时候看见矢泽妮可倚在装饰用的玻璃柜上玩着衬衫的领带,红色的眼眸怔怔地像是看向很远的地方没有任何聚焦。 刚要说别发呆啊的时候,一位带着女伴的风衣男性就坐在了面前的吧台上,伸出手示意了一下。 “啊。两杯牛奶巧克力是吧?”园田海未点点头,于是对方满意地敲了敲桌子笑了。


手脚利落地调好了咖啡和巧克力,打了个响指,矢泽妮可便吓了一跳,小跑着接过了她递出去的咖啡,顺手还在柜台的收纳盒里拿了一颗巧克力球塞进嘴里。


“好了,快去工作。”推推矢泽妮可肩膀,确定对方还记得是哪个座位点的咖啡后,园田海未才叹了口气,然后将咖啡渣倒掉,顺便和蔼地对面前的客人提醒了一句。“这位先生——尾巴露出来了哦。” 对方蓝色的猫瞳里露出一丝抱歉,那条蓬松地扫在地上的尾巴一下子就缩进了风衣里。

与此同时,便听见了那边矢泽妮可无奈而有些毛躁的生硬声音。


“那边的小姐,请不要在店内交配——喏,桌子上有注意事项提供阅读。”





果然春天是猫咪发情的季节呢。

这样想着的园田海未又叹了一口气。竖起耳朵听着街道上不知何时传来了车水马龙的繁华声音,行人的影子在光滑的玻璃后匆匆路过,成群结队的学生嘻嘻哈哈地笑着往某一个游戏厅走去。这年头喜欢来咖啡厅喝咖啡的孩子越来越少了,老人又不会喜欢这样的东西,她忧虑地想着。这样下去收入会减少,支出比例就增大了,怎么有闲钱去购置新的家具呢? 话说最近一次购置家具好像还是二手市场打折的时候,买了一副破了一个角的沙发。如果不快点买来电视机,晚上无论是她还是矢泽妮可都会觉得很无聊呢。

毕竟在人类的社会里,钱是必要的事物。 这样想着的园田海未开始思考起要不要让矢泽妮可穿上女仆装到门外去派传单。不过这个构思好像在不久前就被狠狠拒绝了——犹记得那时那个孩子窝在沙发上鄙视地送来一记白眼说你先把传单给弄好再说。 对啊,传单也很难办呢。怎么说园田海未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想出自己咖啡店的名字。



忘记什么时候打开的收音机里陆陆续续传来各地的新闻。虽然很早之前矢泽妮可就吐槽过都什么年代了还用收音机,直接购入一台电视机才是最恰当的做法。但是之前也说过了,没钱。

——况且如果买了电视机的话,搞不好电费就会以一种惊人的趋势上升,最后新的家电还没焐热,她们就要先被赶出廉价出租屋了。



收音机虽然是过时了点,但是起码也能知道不少现在社会的时事,该有的信息还是有的,不该有的绝对不会有。除了近来似乎广告插入的频率越来越高。园田海未一边胡思乱想地思考着日常支出和咖啡店的营业,一边不忘手里的工作。

最近在社会上比较热门的名词似乎是【Paki】。


网络小说家,人气极高。性别,身份,真名,不详。




卷一



真琴跟我聊起阳子的生日礼物,我们一致决定送神社巫女编织的护身符。根据大人所说,神社的巫女有着非常了不起的本事,编织成的护身符能够祈福祛灾。

当我们放学后去神社为阳子选择护身符时,巫女似乎有些犹豫,然而最后她还是将护身符给了我们,并且笑笑说单纯地为朋友着想的孩子已经不多见了。但是——“如果能够让阳子酱宽心一点就好了。”她的语气并不是很确定,到底是为什么呢?

阳子是——在我重新回到学校的时候转学过来的,似乎是真琴原本家乡那边的同学,因为一些事故而住院治疗了很久,最后也搬到了这边来。 当初第一眼看见阳子时,我跟着妈妈到学校理事长办公室办理上课手续,刚好就看见阳子被一个老师从办公室里带出来,带着红框的眼镜,及肩的短发整整齐齐,脸色有点不太好,但是很乖巧。见到我们会礼貌地打着招呼,声音战战兢兢的。 后来真琴才将阳子介绍给我认识,我跟阳子虽然是同年,但是都因为生病而停课了一年,所以后来分到了一个班级里。真琴对阳子很好,处处为她着想,而看上去,阳子也非常感激她。


——摘自《雨女》 Paki




有时候园田海未会支着上半身靠着柜台看靠窗的咖啡座上,恍恍惚惚里想起当初遇见西木野真姬的时候,矢泽妮可曾经嘀咕过一句——是一个被神眷顾着又考验着的不可思议存在。




——这天的雨不大不小。

刚好能将从音像店里冲回来的矢泽妮可淋湿,柔软的黑发乖巧地贴在脸颊旁,睫毛上弹起一串透明发亮的水珠,而后她便打了个寒颤。园田海未叹了口气从柜台里拿出毯子给她盖 上,催促着那孩子解开发带擦干身子。 “但是衣服就先不要脱下。”她后来加上了这么一句,回头刚好看见矢泽妮可解开了衬衫的扣子。“——现在还是营业时间。”

“诶,有什么关系啦。”似乎是湿漉漉的衣服并不是那么舒服,矢泽妮可皱起眉抗议。 “在顾客面前随便脱衣很不礼貌的。”

“反正他们是——”……猫。


园田海未挑起眉瞪了她一眼,矢泽妮可抱着毯子缩了一下支吾着说了声不知道什么,听话地将解开的扣子给重新系上了。

“我感冒了怎么办啊?”但是随后又不知廉耻地这样多嘴了一句。 “你感冒了我就只能赔上下半生给你做嫁妆了。”园田海未平淡地这样说道,将咖啡按部就班地倒进杯子里,而后添上奶油。


先不论矢泽妮可到底能不能感冒,起码后面那一点想想也是不可能的。 红眼睛的女孩子歪着脑袋瓜先思考了一下,确定无论哪种可能性都不会实现后,放心地叹了口气——她可不想将下半生跟园田海未这样按部就班的人绑在一起。


“说起来——”擦着自己的头发,矢泽妮可又不甘寂寞地开始碎碎念。多半是别的什么八卦,园田海未便继续手上的工作漫不经心地听着。“最近中学生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呢。”

顿了顿,不见下文。园田海未只好无奈地摇摇头。“是什么?”——反正矢泽妮可经常这样停顿时无非是想要得到一丝表明她的话题提起别人兴趣的回应。


多数时候没有人会回应她,那时候红眼睛的女孩子就会自言自语地嘀咕着然后把话题换掉,如果后面还想知道原本话题接下去的内容,就会发现对方无辜地睁着眼睛抛出一句我忘记了。总之是怎么也追不回来了,一来二去,园田海未便选择性地搭话,不然如果矢泽妮可忘记的是一些有意思,或者很重要的事情,那就得不偿失了。

“医生家的别墅闹鬼了。”矢泽妮可抛出一句。 “医生?”

少有地顿了顿,园田海未转头看着矢泽妮可。对方看见她的反应,似乎很得意地扬起一丝笑容,水珠从发梢上落在眼眉旁,别样的清丽。“海未对这个感兴趣吗?”

诚实地摇了摇头,咖啡店店长从柜台的抽屉里抽出一封橙金色的信。“想起了穗乃果寄来的信。”

对方的兴趣点不在自己的话题上,矢泽妮可的笑容立刻转为面无表情,但是目光里却闪过一丝好奇。“大侦探不去追查案件又发来什么绯闻了?”

园田海未叹了口气。“传言里的医院是西木野家的吗?” “呃,嗯。”


“还记得两年前穗乃果带在身边的那个女孩子嘛?” “……不是男孩子吗?” 矢泽妮可皱起眉反问了一句,园田海未只好认真地纠正她不太灵光的记性。“女孩子。红发,你说她被神眷顾着又被考验着。”


“啊——”


似乎是想起来了,但是矢泽妮可啊了半天没有啊出后文,所以园田海未也能肯定她还没完全想起来。在这上面纠结也无非是浪费时间,她便挥挥手表示自己直接进入正题。


“她是西木野家的千金,穗乃果费了很多关系才招募到自己事务所当文书处理工作。” “费了很多关系?那位千金小姐有过人的才能?瞬间记忆?预言?心灵感应?” “——并没有什么特异功能。但是如果说会吸引心怀不轨的东西这一点算是特异的话,那么西木野家的孩子就是特异中的特异。”


“啊——”


又啊了一声,矢泽妮可转了一下手指的,但是仍然没有啊出任何结果。


“根据穗乃果的说法就是,那些东西完全不懂得为什么会被吸引,但是却真真切切想要杀死西木野家的孩子。从将其保护在自己身边过去了两年的时间里,穗乃果都没有查出任何线索。”园田海未继续说道。“不久前,芝加哥那边缺人手,就短期雇佣了作为侦探的穗乃果——据说情况很紧急,没法推脱,而西木野家的孩子又有家人的禁令,不能离开东京。因此就寄信给我,委托我们来确保她的安全。” “不能让我去芝加哥吗?我偶尔也想出国呀。”解释得很清楚了,但是矢泽妮可的重点始终不如园田海未所愿,最后还是往奇怪的地方偏去了。 “……抱歉,我适应不了那里的食物。”园田海未嘀咕了一句。


“嗯,道歉我收下了。”根本说是想听见她说抱歉吧?无论怎样,矢泽妮可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东京?不能离开东京……所以我们又来到东京的原因是这个?” “是的,又。”


“啊——”

第三次啊了一声,矢泽妮可一下子将毯子从脑袋上扯了下来,动作幅度太大差点打翻了柜台上的咖啡杯。园田海未伸手接住了飘下来的毯子,然后干净利落地折叠成正方形抱在怀里。沾了雨露的布料散发着舒适的凉意,她满意于这种融合了体温和冰冷的舒适,微微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哼声。 矢泽妮可绞尽脑汁,一脸那孩子叫什么名字来着——这样的表情。最后嗯啊了半天,终于一拍手掌。


“西木野真姬!”

总算是想起别人的名字了。园田海未点点头,松了口气,每次重新帮助矢泽妮可回忆都要耗费不少的心神。她有种冲动以后直接拿着摄像机跟在对方后面拍摄【矢泽妮可的纪录片】算了。

“好了,这次不要忘记了哦。”这样说道,园田海未顺手给矢泽妮可泡了一杯茶,加了点果酱,不然那孩子还会嫌弃茶叶苦。“到卫生间把衣服换下来吧,这天气里也没有谁会像你一样不打伞地到处乱跑了。” “雨来得很突然啦。”




矢泽妮可说的是事实,原本中午的时候还是一望无际的晴天,偶尔从电视台那边飘来几片白云,东京要比千叶炎热得多,阳光晒得马路发烫,而人来人往里的喧闹更是添加了一份烦躁。园田海未很难适应这样的天气,咖啡店里的空调没日没夜地运转,但是都解决不了东京的躁动。

然后呢,在下午开店营业的时候,就突然间飘来一片很大的积雨云,矢泽妮可刚刚好在那个时候跑到另一条街道上的音像店去了,猝不及防地,淅沥沥的阵雨就洒了下来,街边的灌木被雨染成一片深色,满世界都是尘土挥洒的气味。即便是雨季带来的清凉里,大城市的灰尘还是洋洋洒洒地随着雨水而弹飞,将景物笼罩在灰色里。


矢泽妮可在雨中奔跑着打了几个喷嚏。




“那就只能说你不会找个躲雨的地方——笨蛋?” “嘲讽就不要给我用疑问句啊!”

纠结着躲雨不躲雨是不是笨蛋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在矢泽妮可准备带着服务生制服到卫生间更换时,咖啡店店门被推开了。 “欢迎光临,请随意选择座位等待片刻,妮可我先去换一下衣服——”



“……园田桑?妮可?”

哦喔?


园田海未和矢泽妮可同时看向那个推开店门的少女。

浑身被雨水淋湿,白色的衬衫贴在肌肤上,红发温顺地垂在肩上,眼眸湿润干净,五官分明清丽。——是那个谁来着?




矢泽妮可皱着眉思考了几秒,最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转头炫耀般指着那个女孩子。“海未你看!有一个跟我一样不会找躲雨地方的人!”



“所以你很得意吗?!”园田海未忍了好久才没有将毯子扔到对方脸上,总而言之眼前吐槽矢泽妮可的关注点是一件很不正确的事情。于是她直接无视掉对方,转头看着那个红发少女。“好久不见呢,真姬。”

“想不到真的能找到咖啡店……”西木野真姬——总之是这样的称呼,有点诧异地自言自语了一句。而后转头扫了一眼四周穿着大衣带着帽子低头享用咖啡的顾客,似乎有点不安。

园田海未刚想安慰对方,撒着雨的街道上忽然就如同发生了爆炸一般,卷起一阵狂风,本来虚掩的店门一下子被吹开,挂在门前的铃铛在风声里发出一阵阵急促的声音。夏季的雨和灰尘都被卷进了咖啡店里,而店里的顾客在这一阵风里瞬间都变成了品种各异的猫咪,四处逃窜。

“什么鬼?!”

矢泽妮可一把拎起几只慌乱里逃错了方向的猫咪,扔到柜台后面,吃惊地看着园田海未飞快地将西木野真姬给拉到身边,而后指了指店门外。

“追过来了……”西木野真姬皱着眉这样嘀咕。

在那阵风过后恢复了平静的门外,街道上的雨在灰色的世界里淅淅沥沥仿佛一首写满了标点的无尽诗歌,充斥着枯燥的不安。行人都躲避在便利店和建筑内,如今外面了无人烟,仿若梦中。等待了片刻,雨中渐渐被淋出了一道消瘦的黑影,佝偻着低头,无论谁也看不清他的脸和衣着。

咖啡店里的猫咪不约而同地竖起了脊背上的毛发,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吟。


园田海未伸手摸了摸那杯泡给矢泽妮可的茶,温度尚好,便伸手转给了西木野真姬。“先暖暖身子。”

“唔,谢谢。” “……那不是我的吗?”某个一边警惕着外面一边吐槽的人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反正总有一天你的就是她的,她的也是你的。” “喂……”

矢泽妮可鉴于目前的处境没有再多嘴。虽然平时关注点很奇怪而且吐槽绝对不留余力,但是在认真起来的时候却不会说太多多余的话,这大概也是那孩子能够每次都能毫无偏差地完成工作的原因之一。 园田海未笑了笑表示自己理解。然后示意了一下外面。“看见那是什么了?”

“没法看见。”矢泽妮可摇摇头,而后往西木野真姬的地方扬眉。“那家伙不知道吗?” “她怎么说也只是——”

“不能进入灯光范围内,不受障碍物阻挡,能识别不同人的模样,寄生在阴影里,从下水道寻声出现——不能依附墙壁上升,能触碰到的地方是0.5到8米,范围是6.4米,没有寄生的能力。”西木野真姬像是背诵课文一样做出一连串的分析,井井有条,随后却一脸无辜地总结。“但是我不知道他应该称之为什么。”

“……哎哟妈呀。”矢泽妮可皱着眉吃惊地笑了笑。 “人的一生没法读档重来,光是跑什么都不做最后只能落到那些游荡在街道上的浮游灵的下场。”西木野真姬说道。

园田海未仍然只是笑笑,没有做过多的评价。“我们称这种东西为‘万人影子’。因为不是特定的某一个,所以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也正是因为不是特定的某一个,所以没有自主寄生的能力。”她抬头看了一眼咖啡店里的摇曳的吊灯。“阴影里是他们的主场,但是有光亮的地方就无法触及。所以在这里是安全的。”

话音刚落,吊灯就闪烁了一下。


“……当然不包括灯泡损坏的情况下。”园田海未后来又煞有其事地加上了一句。西木野真姬觉得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矢泽妮可摆摆手表示自己对这些完全不消化,直接来正题是最好的。“所以现在的方法是?” “在外面的话,我不保证你能输。”园田海未评价。 “不是应该说保证我能赢吗?!”

“我也不保证你能赢。”耸耸肩,然后让将不知什么时候跳到自己怀里的猫咪交给西木野真姬。园田海未抬头的时候灯泡又闪烁了一下,然后是两下。“不过现在——似乎有别的在作祟。” 矢泽妮可回头微笑。“请在我还能不输的情况下做出决策,园田小姐。”


园田海未叹了口气。




——“不要损坏公物。”




卷二

同学告诉我,阳子是灵媒。至于他们为什么会知道,据说是阳子的监护人是神社的巫女,在转学的时候就已经在大人们间传得沸沸扬扬了。

我们这里对于灵媒是很敬畏的,因为作为连接生和死的媒介,也只有巫女才有资格点亮神社里的灯火。人们死后都希望自己能够安息,不被利用不会彷徨于世,灵媒有着领导亡魂轮回的职责和能力,而同时,也具备着背负灾祸的宿命。所以,跟灵媒相处却是一件需要谨慎的事情。 对此真琴表示了自己的不解和愤怒——“会这样想的人不过是害怕被看到自己内心里的黑暗。阳子是我的朋友,然后我不会因为她是灵媒而有任何芥蒂。” 当然,我也是。 小孩子的感情是很单纯也很简单的事物,基本不抱着任何心机。爱憎分明。因此学校里也有着害怕阳子而想尽一切方法排斥她的人,我跟真琴不止一次在阳子的抽屉里翻出过带着图钉的信封,虽然那孩子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反应,但是真琴和我都经常因此打抱不平甚至生气。往往这时候阳子仍然是笑着,然后安抚我们。



——摘自《雨女》 Paki



高坂穗乃果偶尔会提起园田海未。



西木野真姬是听得不多的,毕竟她都快忘记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成为对方的文书助理了。

人们羡慕她,大多数都是羡慕【西木野】这个姓氏而已,而这个姓氏跟【真姬】本身又有什么联系呢?不过是她恰好作为这个家族的千金出生在世界上而已。但是,如果可以,其实西木野真姬是比较想出生在一个稍微平凡一点的家庭里的。她忘记了上一次跟父母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好像是过年时吧?特地让厨师做了满桌子的菜,结果三个人还真吃不完,剩下的都放进冰箱或者给下人们吃掉了。桌子上围绕着独生子女偶尔会面临的问题——想不想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展开着讨论,尽管在西木野真姬看来不过是因为父母完全找不到能够和自己交谈的话题而动用的幼稚手法。但是想到好不容易跟他们一起进餐,她还是一贯温顺地回答着。

不过弟弟妹妹这东西,对于她来说有和没有都没什么区别。说有吧,其实也就只是交给仆人们照顾,说没有吧,自己也是匆匆忙忙吃过早饭就离开那个别墅。 跟朋友星空凛说起的时候对方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书包准备去田径队训练,感叹了一句果然是有钱人家啊。

自己家到底算不算得上有钱,西木野真姬其实没多大概念。无论银行卡上进账多少,她都跟普通女高中生一样逛二手市场进蛋糕店买马卡龙,钱包里有那么几张可以随便刷的卡,她也懒得去动。日子也就这样一天一天单调而无聊地度过。偶尔上网打发太多的空余时间,没有人陪自己聊天这一点实在是让西木野真姬很恼火。那些女仆啊管家啊什么的见了她就低头走了过去,自己上去搭话还战战兢兢的,一来二去也失去了想要说点什么的兴趣。

然后高坂穗乃果找到自己说要不要到侦探社工作。 当然不要啦。

那时候她拿着一本钢琴琴谱,想也不想地就回绝了。

后来有个谁谁谁告诉自己,对方是一个很厉害的侦探什么的,西木野真姬才诶地发出了一声诧异的感叹。世界上会不收委托费,一收就足够买下一辆保时捷的侦探还真没多少。不过那时她也只是点点头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日子还是一天一天地在漫不经心地数着自己的步子中溜走,以至于她都忘记了自己是处于什么契机才答应高坂穗乃果在侦探社帮忙工作。不会对方是兑了一杯参杂着番茄汁的酒,然后哄自己喝下后签好的合同吧?

嘛,帮忙就帮忙好了,而且在侦探社里也没多少工作可做,接待客人的事情都让秘书给包揽了,多数时候西木野真姬都是做点文件整理,不是很辛苦的工作。再有些时候高坂穗乃果会带着她去帮警察破案,无非是入室盗窃入室盗窃入室盗窃这样类型的案子。漫画里说的那些走在街上遇见了杀人案件根本就不现实,如果有那么多案子给私家侦探的话,这个社会早就没法活了。现在的侦探社除了帮别人调查婚外情和商业机密外也没什么特别要做的事情。至少高坂穗乃果是这样说的。

但西木野真姬在某一方面又很佩服她的眼光,那些婚外情啊商业机密啊之类的,找到的东家都是身缠万贯,即使在调查途中跑去欧洲玩上一个星期也能不过问细节地潇洒报销的富商。托高坂穗乃果独特的眼光,她没少跟着这个上司去其他地方增长见识。




然后,遇见了园田海未。



大概是两年前——也就是西木野真姬刚刚开始给高坂穗乃果当助理不过两三个月,还是国中的时候。自己的脑袋瓜还停留在简单函数的计算时,同样,也是在她特别喜欢琢磨字母X的含义时。

人们习惯用X来代表未知,无论是数据还是人还是事物。西木野真姬知道X是英文第二十四个字母;通常代表着未知和无限,某些时候还有着希望和目标的意思;社会学上以X代表完美;数学则是未知数;化学中X表示卤素原子;罗马数字中X是十;写信的时候末尾连用三个X表示思念和爱;有的地方还会表示电影的年龄限制;通常来说表示衣服标码之一;也有代表实验枪械的标号前缀——顺便飞机是Y。

“嗯——那么会不会有世界X呢?”那时高坂穗乃果带着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中心,看着鸽子扑腾着翅膀纷纷扬扬飞起,蔚蓝色的天空和灿烂的阳光下迷乱了一片风景。西木野真姬目不转睛地盯着鸟群消失在马路和楼房转角,而后再回头看原本鸽子起飞的地方,站着一个穿驼色短袖外套的长发女子,眼眸莹莹如同沉浸在橙黄色的溴水中……原谅那时候她在备考化学测试,导致看见那双干净浅淡如琥珀的金色眼眸时脑袋立刻浮现出了自己曾经在实验课上握在手里的那瓶溴水溶液。

所以那大概是西木野真姬跟对方的第一次相见。



嗯,跟那个园田海未,括号,矢泽妮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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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让矢泽妮可不破坏公物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先不论在这么狭隘的东京步行街上跟那个“万人影子”纠缠,下意识的躲避和被躲避,都会让街边的商店橱窗和马路大大小小被波及到。 但是园田海未竟然说了不要破坏公物。那么矢泽妮可似乎也没法违抗。 西木野真姬的印象里,对方无论多么不情愿,都没法违抗园田海未的命令。纵然不是说驯服和被驯服的关系,根据高坂穗乃果透露,是强行跟被强行的关系。


——比如,不要破坏公物。

那么在纠缠的过程里矢泽妮可下意识要闪避时,这句命令就会让她强行接下攻击。不计伤害和后遗症。

两年里偶尔她也会思考一个问题——矢泽妮可到底是什么,人?

对那家伙的了解并不是很深,所以往往西木野真姬都想不出任何结果。最后不过是导致自己的思绪有点乱,列出了各种假设来不及处理后变成了意味不明的字词,尝试着写下来,却发现是连自己都读不懂的句子。久而久之她便放弃了从中整理出任何答案。

所以呢——矢泽妮可X



“万人影子”的优势在于,他会在阴影里不断地滋生和自由移动,而矢泽妮可也好,西木野真姬也好都看不见他身在何处。淅淅沥沥的雨声将细微的声响都掩盖下去,剩下的不过是找不到任何破绽的躲猫猫游戏。而这样的游戏若是放松了半点警惕还会落到被偷袭的下场。

园田海未安静地看着雨中的矢泽妮可以及从她身后尝试偷袭的影子。诚然,这样的偷袭矢泽妮可总是能够恰好地反应过来。不能避开,就直接硬生生招架住对方的攻击。

触碰到那些黑色的影子到底是一种怎样个感觉?纵然不可能是柔软如棉花糖一样的美妙体验,因为在矢泽妮可交叉双手接下对方的攻击时,明显能听见异常清脆的骨骼撞击声,仿佛无视了肌肉和皮肤,硬生生击打在一起。——痛?自然会痛吧?但是矢泽妮可本身并不讨厌痛觉。在能够忍受的范围内。

灵巧地转身借助路灯杆跳上了半空,百褶裙旋转着在雨中宛如张开的花瓣。她躲过了对方如同尖刺一般毫不留情地妄图在空中击中自己的手臂,极快速地连踢中影子构造中类似脑袋的部分,最后侧翻到对方身后,动作几乎在一秒内一气呵成,不带半点犹豫。落地的时候鞋跟在积水的柏油路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像是某种冷冰冰的乐器。 被踢中后,“万人影子”出现了一个前倾的趋向,因为看不清实体,所以只能从顺从着压迫而失去的黑色里得知矢泽妮可的攻击的确起了一定的作用。但是这种前倾的趋向并没有转变成被击倒的结局,仅仅是在雨中前倾了明显的幅度后如同弹簧一般弹回原型。

矢泽妮可歪了歪脑袋,情况在她预料之中。而后在“万人影子”弹回原型的那一瞬间,并没有任何停止和过渡,整个躯壳直接往矢泽妮可的方向弹射。黑色的四肢固定在原点没有动弹,将身体拉得很长,像是一道失误的笔迹——柏油路上的水因为风和冲击力而四溅。


——不要破坏公物。

矢泽妮可双足如同钉死在原地一般,只能微微弯下腰,第一反应竟然是将脸护住。

针刺的痛楚从双手和肩膀蔓延开来,身后的便利店磨砂的橱窗瞬间被吹破,玻璃四射,躲雨的人们发出了惊诧的尖叫,白炽灯闪烁了几下啪地一声灭掉了。而后便利店里的人随着慌乱和恐惧而纷纷躲进了更里面的货架后面。矢泽妮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便利店,微微张开嘴似乎有点吃惊。在她分神的短暂瞬间里,腹部忽然遭受了快速的连踢,没能接住攻击的矢泽妮可受到冲击后仅仅是往后退了两步。而后反过左手夹住了万人影子伸过来的腿。

“看来你不怎么会【踢】这个动作?”

这样嘀咕着哼了一声,她将腰一低,右手顺势夹住了对方的另一条腿,一个翻身再次连踢中影子的头部。 左脚刚落地,便第二次抬起,继续踢中右脚刚刚踢过的地方,而后右脚落地后再次抬起,重复着交替,没有半点停顿和犹豫。


+++++++++++++



问题。 ——园田海未身边的矢泽妮可强吗?


高坂穗乃果端着快餐盒,看了看办公室书架上的奇怪雕塑,然后摇摇头。“在京都的时候被很多别的不算太强的人打败过。”

“那为什么园田桑会选择她作为搭档?”西木野真姬拨弄着快餐盒里的青椒,然后全部倒给旁边整理着文件的秘书。“啊,不过在这个问题前面我更好奇,她是人类吗?”

然而高坂穗乃果却没有回答她任何一个问题。而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一样叹了口气。“当初为什么园田家会让妮可跟着海未呢?”自言自语了一句,便没有了下文。



然后西木野真姬自己也慢慢忘记了自己曾经抱有的疑问。


+++++++++++++


啪。

最后一下踢到“万人影子”的头部,对方终于再次往后倒去,这次的趋向仿佛比上一次要稍微大一些。但是矢泽妮可却夹着它的腿不让它倒下,用力往自己的方向一拽,松开手后瞄准了类似脖颈的地方,手刀切入,将脑袋直接切飞。 断裂的地方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并随着暴露的时间越长而越发高昂。原本就黯淡的路灯相继破碎,商业街的橱窗也一个接着一个被声波所震得粉碎,人们的惊呼和这样的尖叫交织在一起,在咖啡店里躲避的西木野真姬感觉耳膜几乎要破裂。

“妮可!”

园田海未在声波中喊了一声。

矢泽妮可揉揉自己的额角,然后将“万人影子”拖起,噔地一声跳上了路灯,再噔地一下直接就跳到了商业大楼的墙壁上,而后沿着墙壁往楼顶疾走。尖叫声随着她的移动而渐渐变得遥远,西木野真姬终于稍微觉得了好受一点,抬起头的时候发现身边围绕着的猫咪不知道逃到了哪里。

“明天又要换个地点营业了。”园田海未打开门看了看除了自己咖啡店外全部被声波震得一片狼藉的商业街。叹了口气。 但是西木野真姬不怎么想理会她这句话的含义。


矢泽妮可似乎带着那个“万人影子”跳到了商业大厦的楼顶,然后往西边移动着,尖叫声在雨中一点点远去,很快就又能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和水流声。西木野真姬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边的茶,发现在这么骇人的尖叫里没有倒出分毫。园田海未的咖啡店的确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



刚要说什么,昏黄的灯泡闪烁了两下后啪地一声熄灭了。




卷三

阳子仿佛被什么追赶一般。

我准备拉上窗帘睡觉的时候,看见她哭着从街道上跑过,在点心店的那个转角消失了。路灯散发着奶白色的光,但是在我看来却有点凄凉,不知道是因为潮湿的气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寂静的街道上没有任何人,两只花斑的猫咪饿得骨瘦如柴,从垃圾堆里进进出出,没有翻出任何食物。我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拉上窗帘。 “妈妈,阳子刚刚从街道上跑了过去。”我大声地跟在客厅写小说的母亲说道。 然而没有人回答。意料之中的事情了。我被告诫了很多次,不能参和阳子的事情,大人们坚信神社的巫女会处理好这一切,作为普通人来说,看不见追赶阳子的东西,就算去往她身边,也不过是将自己卷入危险的鲁莽行为。在那些紧闭着的亮着灯光的窗户后面,是不是也有跟我一样注视着那个女孩子哭泣着奔跑的人,然后拉上了窗帘自我安慰呢?

感觉很悲伤。 这样的悲伤却无处诉说,我知道自己对于阳子所能看见的一切抱有强烈的好奇心,但是却不敢询问。真琴又是怎么想的?


——摘自《雨女》 Paki




——多久没有回家了呢?



西木野真姬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然后略微犹豫了一下,皱起眉反问园田海未。“是说,哪个家?”

对方愣了愣,而后跟矢泽妮可对望一眼,刚刚不知道在哪里处理好了“万人影子”而回来的红眼睛女孩子耸耸肩,无辜地趴在柜台上看着她们。园田海未转动着矢泽妮可面前的茶杯,思考了一下,又抛出一个问题。“真姬,在东京一共有多少房产?” 这个问题似乎比较好回答,西木野真姬歪着脑袋。“四套。” “呜哇,有钱人家。”矢泽妮可这样评论。

她并不反感这样的评论,很多人都会这样羡慕地感叹,但是这些感叹无非是因为【西木野】这个姓氏而带有的憧憬,无关任何人。

“我们住在秋叶原附近,其他三套房子基本上都是放置,亲戚来的时候才会使用。”这样解释了一番,她大概也明白了园田海未这个问题的意思。“都市传说里的那别墅大概是在公园旁边,的确很久没去了。” “所以你以前会去那里?”园田海未扬起眉笑了笑。

西木野真姬沉默了一下,看不出任何羞涩或者生气,但是露出了一副秘密被发现的表情,点点头,语气事不关己。“每个小孩子总有想一个人待着的时候。” 无论是从课业上逃脱还是别的什么。或者是仅仅想要装作一副只有自己也能活得很好的样子。

矢泽妮可哼了一声,西木野真姬看了她一眼的时候发现那孩子嘴角微微带着笑意。不过是感觉有趣而已,像是很多人对于她自身的好奇一般,无非是出身于高贵的家庭而带着的叛逆在种种前提下变得引人注目。如果离家出走,也会被当地报纸争相报道。

“如果只是一般用作散心的地方倒也不急着调查。”园田海未点点头,而后摸了摸下巴。“尽量不要靠近就是了。” “别人靠近也没问题吗?”矢泽妮可问道。 “爸爸对于别墅的防盗系统很上心,不需要担心这个。”西木野真姬回答。 “喔……”

园田海未将烘干的制服交给西木野真姬,然后又给了她两块蛋糕。“接下来我们会搬到秋叶原那边,真姬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就来找这间咖啡店吧。” 接过对方递给自己的东西,说了一声谢谢后西木野真姬点点头。

“好想回京都啊。”矢泽妮可在旁边撑着脑袋打了个哈欠。 “在京都的时候你不是才嚷嚷着想要来东京吗?”

“我不是就说说而已嘛……”

+++++++++++++++++++



网络上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

正在进行翻修的公园旁边有一间无人居住的别墅,花园里已经枯萎的草木会在夜里生机勃发,一直生长,像是拼尽一生般不受任何束缚,翻越围墙,蔓上屋顶,然后在干涸的喷泉里堆积成一簇簇,盛开白色的花朵,但是谁也叫不出其中的名字。 然后在第二天黎明到来时,任何美丽的草木和花丛都会瞬间枯萎,留下一地落叶,堆积了一层又一层,踩踏上去,会听见如同悲叹一般的呻吟——



“但是从来没有人进去过吧......”关掉手机里浏览的帖子,矢泽妮可这样转头跟西木野真姬吐槽。

“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传说是哪里来的。”对方耸耸肩,舔着蛋糕叉子上的奶油。矢泽妮可看着她的动作,莫名其妙地咽了咽口水,估计是觉得想吃什么东西。但是西木野真姬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略带无奈地说道。“其实我倒是觉得这个传说没什么可怕之处,身边的同学收嚷嚷着闹鬼。”

矢泽妮可噗嗤一声笑了,在咖啡店的柔和灯光下显得慵懒无比。“小真姬不会是觉得这样的情境有种浪漫的感觉?”

如同被戳中什么逆鳞一般,西木野真姬手中叉子一抖,刚刚送到嘴边的蛋糕掉在了盘子里。然后她眼中闪过一丝让矢泽妮可觉得费解的逞强。“才没有!”

似乎吃惊于她的反应,对面的黑发少女只是伸手玩了一下将额发拨到一边的红色发夹,眨着眼睛不知道如何接腔。张开嘴却说出了完全不是安慰的话。“明明都写在脸上了啊。” “说了没有啊!” “反应那么大干嘛......”矢泽妮可无奈地看着西木野真姬,那孩子嘴角还沾着刚刚因为手抖而不慎蹭到的奶油。


灯泡闪烁了两下,一直在柜台认真写着记账本的园田海未抬头看了看,扬起眉。

矢泽妮可也同时抬头看了看,而见到她们动作的西木野真姬也跟着抬起头。但是就是在这个时候,对面的人忽然蹭地站了起来,左手撑着桌子,右手一把压过西木野真姬的脑袋。




她便感到一阵陌生的柔软压在自己嘴唇上。像是秋夜中顺着指间擦过的芒草,触感柔和,但是却留下了细微的疼痛。




“呜唔唔唔!”

矢泽妮可用舌尖舔了舔西木野真姬因为紧张而咬合在一起的牙齿,随后在对方毫不留情地敲打下松开了手。


——“你干什么?!” 推开矢泽妮可,西木野真姬红着一张脸吼道。

而那个罪魁祸首却略有所思地舔着自己的嘴唇,似乎在回味着什么。一旁的园田海未漫不经心地从柜台里探出上半身,问:“什么味道?”



——什么什么味道? 西木野真姬完全没能反应过来,然后就听见矢泽妮可砸着嘴嘀咕。



“树叶的味道。”



在那之后园田海未压着矢泽妮可的脑袋给西木野真姬鞠躬道歉,但是实话说,因为这是她无可替代的初吻,所以作为著名医生世家千金的西木野真姬表示——从这件事之后对矢泽妮可的印象其实并不太好。 然而,后来园田海未在她准备回家时有点严肃地劝告,有什么异常一定要第一时间打电话。 这样说着,便在西木野真姬手心里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怎么洗都洗不掉。直到她认命地输进了手机,建立了联系人后,一晃神间便发现那串电话号码已经消失了。



园田海未是一个无论在故事里还是在现实中都奇怪得不正常的人。先不论想搬到哪里就能在第二天坐落在那里的咖啡店,也不说对方琥珀色的浅淡眼眸中倒影不出任何事物的轮廓,而那些离奇如写在手心的电话号码和猫咪变成的顾客更加不需要谈。 西木野真姬对她是着实充满着一个青春期孩子该有的旺盛好奇心。然而潜意识里却又提醒着自己不能够太过深入。

——所谓世界X。




今天家里仍然只有西木野真姬独自一人。啊,不对,还有那些从来不敢正眼看她一眼的仆人们。

玄关处铺着的那张斑斓羊毛绒地毯上因为她甩了甩手里的雨伞而被印出几点深色的水印。西木野真姬将雨伞交给等候在旁的仆人,转头仔细听了一下外面的雨声,约莫估计了这种时候父母又会在医院里工作不回来了。 走廊里暖黄色的吊灯照亮了墙壁上一幅幅西木野真姬如今还不能理解的抽象油画,刻意用力去踏着地板,但是声音都被那柔软的羊毛绒给过滤了。

她觉得有点无趣。

一直跟着她的仆人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需不需要看电视。 西木野真姬摇摇头,拒绝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语气有点低沉,让对方一阵惶恐,匆匆忙忙转身忙碌去了。

她反应过来,下意识要道歉,但是身后已经没有了任何人。

明明心情并不是那么糟糕,却被认为生气了。说不定现在那位仆人已经跑到有着四层巨大冰箱的厨房里跟其他人嘱咐了西木野真姬心情不好的事情。 ——并不是这样的。

西木野真姬皱了皱眉,但是知道即便自己去解释,也不会得到任何理解。于是便独自走上二楼,准备回房间做作业。



当初在房子装修的时候,父母就跟西木野真姬说过会留出一间琴房,免得以后她房间太过拥挤。但是最后在她的请求下还是将琴房和房间的墙壁给拆除掉,合并在了一起。 白色的钢琴和紧贴着书桌的三排书柜靠在西木野真姬床的正对面,她每天一醒来便能看见那份足以诠释自己一生的景色。

但是,或许她已经很久没尝试触摸过钢琴了。并不是父母不允许,而是单纯的没时间。 也没有那个闲情。

西木野真姬揉了揉自己眉心。

高坂穗乃果前往芝加哥后,除了侦探社里那个小秘书外,就没有人可以在西木野真姬被一些不应该存在于她身边的事物干扰时提供可靠的建议。但怎么说那个小秘书也只是个普通人,因此求助于在芝加哥的高坂穗乃果后,对方便立刻,马上,毫不迟疑地让西木野真姬去寻找园田海未。

雨季便在她跑进那间没有名字的咖啡店时开始变得漫无尽头。 一如已经忘却依旧的噩梦般,睁眼闭眼都能够听见那枯燥而遥远的淅淅沥沥。

然而西木野真姬却没有任何办法。特别是,孤身一人回到家后。

想要跟父母坦白这件事,但是每次都被当做是玩笑而忽略过去了。偶尔母亲还在电话那段笑着说真姬是寂寞了吗? 并不仅仅因为寂寞才会想要见到他们。她是打心底觉得害怕的。

在看到矢泽妮可跟那个所谓的“万人影子”对峙过后,这份害怕就更加根深蒂固于心底。西木野真姬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没有矢泽妮可那样的能力,也不像是园田海未那样神奇。 或许在哪天被轻而易举地一捏,就断气了。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渗出了一层绝对不舒适的冷汗。


深吸一口气,西木野真姬决定看看课本来减缓一下心里的不安。这几天忙着逃跑都快要将她锻炼成长跑选手了。

啪地打开台灯,她看见书桌前的墙壁上有一抹非常浅淡的青色。如果不是西木野真姬视力好,乍一眼看过去,掩藏在各种贴纸下非常不起眼。 颜料? 她一边从书包里翻出课本,一边回想着自己这段时间书并没有做什么需要用到颜料的事情,便伸出手指摸了摸那块青色。


触感柔软,非常熟悉。 西木野真姬皱起眉,然后再次仔细地摸了摸。




房门被轻轻敲了三下,仆人来提醒她晚饭准备好了。西木野真姬便放弃了继续探讨那块青色,关上台灯打开门走出去—— 而就是在她踏出房间的那个瞬间,忽然想起了那块青色熟悉的触感是什么。


青苔。



走廊里的吊灯忽然闪烁起来,一明一暗,像是睁眼闭眼时被延长的那方黑暗。西木野真姬之前陪星空凛看过那么几部不是很好看的恐怖片,也是这样一个走廊里,一闪一灭的灯光下,伴随着阵阵鼓声而逼近的鬼影将气氛塑造得恰到好处。但是,现在眼前的这方景象,绝对不是她脑袋里所罗列出的那几部恐怖电影,也不是在她升学之后都变得奢侈的白日梦,甚至,连幻觉的选项都被西木野真姬冷静而清晰的紧张神经忽略。 她心里一惊,然后下意识就转头一看自己身边,刚刚敲门的那位仆人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站在那里。

非常诡异——西木野真姬吓得立刻逃回房间,砰地关上了房门。



砰。砰。砰。

房门又被敲了三下,但是这次西木野真姬却连连后退,绝对不会再上前开门。 ——诡异——因为没有人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还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端着番茄汁。在那一闪一闪的灯光下,那杯番茄汁更像是新鲜的血液。

她思索起几分钟前自己刚回到家,平凡的——独自一人,四周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温暖灯光,兢兢业业不敢多说一句话的仆人和管家,平凡到不会有任何惊喜,任何像是父母正坐在客厅等待西木野真姬这样如同生日礼物一般的惊喜。顺便一说,悲哀的是,每年的生日礼物惊喜都逐渐在她成长中变得平凡而枯燥,甚至都不想要再为此欢呼。



砰。砰。砰。

——然而现在,这个情况,绝对并不是任何惊喜。

西木野真姬退到书桌旁,转头看见在昏暗的光线下,那抹浅淡的青苔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蔓延,很快就覆盖了墙壁上的贴纸,然后延伸到书桌,然后是台灯。

“这是?”

她连忙往远处走了几步,看着那一点点淹没自己书桌的植被。然后想起了之前都市传说里,关于医生别墅中花草繁茂于夜中的事情。如今窗外雨夜寂静,没有月光也不见星辰。 房门那头传来一瘸一拐离开的脚步声。但是房间里的青苔却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到那放着各种复习书的书柜,到西木野真姬已经很久没触碰过的钢琴。

她感觉手里像是握着一个什么东西,被冷汗浸湿。低头一看,发现是自己的手机。 西木野真姬想起园田海未一再嘱咐过话,便连忙划开屏保,迅速找到了园田海未所给的电话号码,然后拨打过去。

她想起之前矢泽妮可笑自己觉得那则都市传说有点浪漫。

而西木野真姬那时也的确觉得只在夜里开花生长,黎明枯萎的植被并不可怕。 但是如今那无声无息蔓延到房间各个角落的青苔却再也不让她觉得半分浪漫,加上房间外那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的仆人。这一切都跟任何浪漫小说拉不上任何关系。




“喂。”

电话那端接通了,但是传来的却不是园田海未安静而礼貌的声音。

西木野真姬先是愣了愣,然后在矢泽妮可喂了第二声的时候反应过来。“妮可,我现在——”

“你是谁?”不等她说完,那边的矢泽妮可就抛出了一句让西木野真姬差点吐血的询问。好在让她真的吐血前,对方就仿佛知道了什么一样,又问了句。“你在哪里?” “我家里......”

“你们在东京不是有好几套房产吗?”矢泽妮可哭笑不得地说道,但是依旧不等西木野真姬做任何解释。“——稍微等我五秒。”

“诶?” “五秒就好了。”电话那端的人这样说着,用跟外表所不符的稳重语气。“我现在就去你身边。”

然后电话便挂断了。

西木野真姬一开始没能好好理解矢泽妮可的那句话,但是转头一看自己房间,已经被青苔给覆盖了大半。那不断蔓延的柔软青绿色逐渐在昏暗里变成了黑色,像是梦中蔓延开来的某种疾病,没有实体,也没有预兆,悄然无声。一般来说,伴随而来的大概是受害者压低的哭声和呻吟。 但是无论怎样说,她如今都无处可逃了,如果再不动身,估计连那唯一的窗户都要被遮蔽严实。

五秒——说得那么轻松简单。但是西木野真姬还是觉得太慢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房门,然后又看了看四周如潮水般的青苔,便一咬牙往窗户冲去。



其实西木野真姬并没有踏入过家里的花园一步,因此也不知道自己窗户下方到底是温室还是草坪,父亲热爱园艺,但是也只不过热爱观看而已,花了不少钱,从各处买来各种植物,然后请来园艺师打理。但是实际上,那些满院子精致的花簇灌木,除了园艺师和偶尔会外出办事的仆人之外,无论是忙于工作的西木野家两位主人,还是本身对花草兴趣不大的西木野真姬,都从没去看过一眼。

如今奋力往外面一跳,没有勇气低头看下方到底是什么,她只能努力调整自己不要用额头着地。 于是便撞进了一个瘦弱的怀抱里,接着是瓷砖破裂的声音,即便是在雨中也清脆得很。



“你不看一下情况的吗?!”然后听见有人气急败坏地骂自己。西木野真姬透过那凉薄的雨看见矢泽妮可那双耀眼的红眸在这片黑夜中清晰如黑色幕布上跳动的火光。

而她房间窗户跳出来的这块平地,既不是温室也不是草坪,而是西木野真姬父亲为了放置盆栽而特地铺上的瓷砖地板。 即便不是额头着地,西木野真姬掉在这里也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所以说没有踏入过自家花园一步是一个无可饶恕的错误。西木野真姬扶着矢泽妮可的肩膀,迷迷糊糊地下定决心,以后无论怎么不感兴趣,最起码自己房间下方这块院子要看个好几遍。



“如果我来晚一秒......不对,半秒,就只能直接送你进你家医院了啊!”没有理会她内心的波动,矢泽妮可仍然在不停抱怨着西木野真姬的鲁莽,但是却没有松开手。“刚刚吓死我了,刚一进来就看见你想不开从二楼掉下来,便只能赶快冲过来——太着急还把你家的地板给蹬坏了......不会要我赔吧?”

她指的是自己脚下刹车接住西木野真姬时脚跟敲坏的那两块瓷砖。

总之瓷砖什么的在零花钱里扣就是了,如今所谓地板费用绝对不是最急迫的事情啊。

“怎样都好了现在......” 西木野真姬拍了拍矢泽妮可肩膀,刚要说这里不对劲,对方就先警觉地转头看了身后一眼。那淅淅沥沥的雨幕中逐渐向她们逼近的是一个个西木野真姬说熟悉也不熟悉,但是绝对不会感到陌生的影子。

矢泽妮可眯起眼。“那是你家的仆人?”

紧紧拽着对方后背的衣服,西木野真姬沉默着点点头。



而如今那些曾对她俯首鞠躬,说话小心翼翼惶恐不安的人,脸上布满了绿得发黑的青苔,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一瘸一拐地朝她们围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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