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ikokpopo 于 2016-10-26 22:59 编辑
(十)
时值盛夏,然而地下牢内依旧阴冷蚀骨。
空气凝滞,霉尘泛起。浓浊的黑暗之中,一点带了猩红的金色莹莹闪耀。
败落的黑天鹅,委顿于地的绚濑绘里。
裸露的皮肤微微起栗,伤口的鲜血依旧狰狞,镣铐的寒意沁入心脾,然而她似乎毫无知觉。
蔚蓝色的眼睛,毫无焦点地凝视着天花板。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影山,向坂,绫小路,藤原。这个或那个,忘记名字,记不清长相,只剩一张张惊惶的脸。在她的眼前一一滑过。
或老或小,或男或女。唯一的死因即是他们曾是“真实射击”的残忍会员。一沓钞票换来杀人的机会,一条性命充当几天的谈资。
她想起斩杀向坂的时候,这人至死都没想起他到底做过了什么。
父亲、母亲,还有可爱的、漂亮的,永远不会长大的妹妹亚里沙。绘里默念着这些人的名字。无可替代的家人,珍如瑰宝的亲眷。她听到他们最后时刻的绝响,也记得俱乐部成员们伴随着枪声的狞笑。锥心刺骨,闭目难忘。
逝者终已逝去,凶手也已伏法。她抽丝剥茧般地寻找,一个一个地处决他们,刻上北十字的徽记。最后一个射击俱乐部的成员藤原,也被她投出的斧头击中了胸膛。即使刃锋不足以致命,淬毒也会夺走这杀人者的最后一丝生机。
北方的十字天鹅座升起在东天,然而飞向穹顶之后,最终也会沉没于地平线的极西。
面临绝境的黑天鹅,最终为自己选择的沉沦之处,是那家小小的八目鳗店。
拖着脚的店主,和她一样背负着残酷命运的女子。
不堪回首的过去,斑斑点点的伤痕,入不敷出的生意,随时都会消失的旧城区。
绘里最初选择这家店落脚,也许正像天鹅寻找一个水中的倒影。
——绚濑小姐,很温柔呢。
希总是这么说。当她拿过盘子,盖住桌面,夹起菜料的时候,女店主的笑容在她身边荡漾。
——绚濑小姐很漂亮呢。有喜欢的人吗?
忘记了自己当时说过什么。不过在那混乱的夜里,砸破店门亲手报警举发自己的时候,绘里的耳边一直回响着这句话。
洁白的,生机勃发的,我所喜欢着的人。这双沾满鲜血的手没有资格触摸你,这是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
她的喃喃自语,被忽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急促的脚步声自上而下,劈开黑暗,撕裂尘霾。警视厅公共安全部鸟居部长,打扮的花枝招展,齐装满备,像个节日娃娃一样,站在天鹅的牢笼之前。
“怎么样,黑天鹅,对我的招待还满意吗?”
她看着这个怪异的娃娃,娃娃也看着她。虽说如果娃娃真的做成这幅样子,只会滞销到世界末日。
但这个娃娃,活着的,能动的,说话的娃娃,正兴高采烈地站在她面前。
——感谢你,黑天鹅,或者说绚濑绘里。杀死那些讨人厌的会员。
娃娃那一贯低沉的嗓音,忽然拉高尖锐。熟悉的语调,熟悉的声音。把她重新拉回到摇摇晃晃的冲绳噩梦。
“‘已经中了几发了’,没错,毫无二致吧。这就是我。你搜遍了所有的名单,然而名单上却没有记录‘真实射击’的会长啊。”
名为鸟居的娃娃,像是娃娃的鸟居,看着眼前落败的对手,在最后一刻自折双翼的天鹅。她曾昼伏夜出,神出鬼没。然而现在不着寸缕,锁链加身,被禁锢在这人迹罕至的地下牢。
她洁白的皮肤因失血而苍白,晴空样的眸子仿佛全然失去焦点。
一声闷响,娃娃手中的无声手枪喷出火光。
“你该庆幸,新上任的西木野总理大臣居然注意到了这个案子,否则你可是要大庭广众之下被活活绞死的。”
第二枪,没有枪声,但也没有娃娃意料中的惨叫。
“所以由我来处决你,你就心满意足吧。和妹妹亚里沙死在同一个人手上,该是多么开心的事情啊。”
娃娃像是被什么感动了,眼睛里闪着波光。第三枪,第四枪。娃娃的手好像在发抖,忘记自己到底扣了几次扳机。
“法是人定的,天是无眼的。黑天鹅,这就是你们一家的宿命,也是那些死在我们手上…….”
——也是海未的宿命吗?
脆然一响,鲜血迸出。沾血的枪托终结了娃娃的狂想。南小鸟警部一脸苍白,手握枪柄,赫然出现在倒地抽搐的鸟居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