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變】
還在班上的人或多或少都帶著疑惑的眼神看著門外的人。此人並不陌生，幾乎是全校皆知的人，此時竟然出現在一年級的班上，叫喚著陌生的名字。
更令他們驚訝的是，那個親暱的稱呼是在呼喊著津島善子。
即使費勁腦力也思索不出兩人的關聯，只是默默地注視著善子從座位上起身，緩緩地跟著梨子走出他們視線範圍之外。
善子在後，梨子在前。誰都沒有說話，似乎是早就有默契一般，善子只是低著頭被梨子帶著經過走廊，承受著其他學生的視線，同時回憶著剛剛的場景；梨子手心緊緊抓著，抬頭挺胸的無視身旁的人，望著走廊不斷走著。
經過轉角時，梨子發現善子似乎是有點跟不上自己的腳步，在墻邊稍微等了一下，就看見善子略帶慌張的跟過來。看了她一眼，梨子輕微歎了一口氣，略微猶豫的，緩緩牽上善子的手。
被握的人臉上的負面情緒一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逐漸加深的紅暈。然而梨子似是沒察覺一般快速別過頭，再度帶著善子穿梭在走廊上。從手心傳來的濕潤感不由得佔據了思想，溫度也讓善子浮現珍視的想法。
從背後看著在自己前面帶著自己走的前輩，津島善子在害羞的同時，也不禁感到許多莫名的情緒在心頭攪動著。眼前的人並沒有寬大的臂膀抑或是什麼壓倒性的權力，就只是拉著自己往前面走，卻又讓自己的情緒慢慢沉澱下來。
她茜色的長髮緩緩擺動著，在空中劃出的幅度就像她一如既往地笑容。
此時，善子竟然懷念起那抹笑容。
從她在門外喊著自己的時候到現在拉著自己，津島善子還沒看見那抹溫柔的弧度。一時之間有那麼點違和，但是意識到現在的情況後，卻又不想要她對自己露出什麼都當做沒有看見的笑。
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來，沒能及時剎車的善子就這麼輕輕撞上了那抹櫻色。
“抱歉，沒告訴你要到了。”
柔軟的音色依舊，善子退了開來，看向梨子帶著自己到達的地方。
是那個彼此初次互動的音樂室。
梨子率先開了門進去，坐在右邊的第一排座位上；而善子則是坐在一如既往地左邊。
又是一陣沉默，櫻內梨子直勾勾的眼神釘在了善子的身上，無聲卻又不帶任何疑問；善子只是逃避著這樣露骨的眼神，手不安分的在身邊擺弄著裙角。
“妳想要做什麼？”
最後還是對著情況感到難耐，善子略顯底氣不足的問著從剛剛到現在都只是看著自己的少女。面對她分明是在等著自己開口的態度，若不做點回應未免太過對不起她。
“大致上的情形我是知道的。我只想問，小夜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接下來怎麼辦？
自己真的不知道。對於津島善子而言，即便中二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卻從來沒有在之前的學校被這樣對待。
上了高中原以為會圓滿的生活也漸漸崩壞，自己只是跟別人不一樣了點，只是不想要壓抑一點，難道真的就是錯的嗎？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啊……”
連現在的聲音也變得不像自己了。是因為多了哭腔還是因為自己太過壓抑的情緒已經無從分別。
“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是會受到這樣的事情…我只不過是，跟大家都不一樣，難道這樣是不對的嗎？跟大家一樣、不再相信自己就是墮天使，這樣才是對的嗎？”
沉寂的就好似這裡的兩人並不存在，門外的嬉鬧聲沒有一刻停下來；時間仍然在流逝，想要逃離這個令人難以呼吸的環境，卻又怯於回到那個空間。
不自覺的握緊了手，再張開。善子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果然只要我放棄了現在的中二，就可以跟大家打好關係嗎？那這樣的話，我會試著去做的，但是，那樣子的話，我會快樂嗎？”
強壓著自己滿溢而出的情緒，善子咬著牙，終於對上了背著光的梨子。
她的身影漆黑，臉上的情緒難以辨別。
“吶、我真的會變得快樂嗎？如果我不再是墮天使的話，我能夠跟大家都變得友好起來嗎？告訴我啊！”
──別這樣。
“為什麼所有人都要這樣？為什麼我只是做自己就被排斥？”
──不是梨梨的錯。所以別這樣。
“搞不懂啊，我只是單單想要、想要交朋友而已啊！難不成會這樣想的人只有我嗎？”
──別把錯都怪在她身上。
“我到底…該不該──”
眼前的景象一瞬間改變，原本應該在眼前的那副身子，卻消失了蹤影，取而代之是加諸在肩上的重量。
耳邊好像還能聽見沉穩的呼吸聲，是因為這個原因嗎？眼睛漸漸酸了起來，連腦袋裡面的情緒也開始混在一起，到底是想說出些什麼也不知道，就只是胡亂的拼湊著字眼。
“小夜沒有錯。”
被這簡單的幾個字給釘在了原地說不出話。
“你不需要去做什麼改變，你就是你，是獨一無二的存在；比其他人都還要憧憬自己內心奔放的那個樣子很耀眼，所以小夜你不用改變。就只要是做最原本的自己就好。”
──最原本的自己。
似是被這些字眼在混亂中開了一條路，原先壓抑的情緒一股腦的從深處試著衝破唇間。究竟是哪個開關被打開了也是未知數。
“說的那麼簡單──！”
善子猛地推開了剛剛還抱著自己試著安撫自己情緒的那名少女，被情緒蒙蔽的眼在那臉上找不到一絲不耐煩或者氣憤，即使被自己粗魯對待，她還是沒有對自己露出一絲厭惡。
“我一直都是照你說的做自己，但是、但是我得到的是現在被欺負的下場，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做自己是件很痛苦的事！”
其實不是想要這麼激動，但是卻絲毫停不下自己的嘴，聽來顯得過分的話一句接一句，全都是發洩在這名從第一次見面都對自己溫柔的人身上。
“但是不管是哪個都是真正的你，你就要因為別人捨棄了自己的一部分嗎？”
她的神情並沒有一絲退縮，善子知道她所說的都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然而她仍舊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聽進去了卻仍然沒辦法停下自己不斷宣洩自己最原始想法的那張嘴。
“但是不這麼做的話到底誰會搭理我？我還要再忍受多少人的欺凌？梨梨你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總是被人尊敬的你是不會知道的！”
──已經夠了！停下來！津島善子！
“被人尊敬什麼的，完全都是小夜的個人主觀吧！為什麼小夜你要去在意別人的想法？你就是你，不是別人，什麼事都有解決的辦法！”
“所以說不要裝的什麼都知道一樣！你沒有體會過這種感受你不會知道，我每天是多麼孤獨你又會知道嗎？”
──別再親手摧毀自己的人際關係了！
“我是不知道，但是就算這樣我也能知道小夜你這麼做絕對錯了！”
“為什麼你能那麼輕易斷言！你明明、明明就什麼都不是，就只是我的前輩而已！”
──你都說了什麼。
自己還在因為情緒激動輕微喘著氣，卻再也看不見那名同樣跟自己爭吵到站起身的少女臉上表情為何。
她的頭微微低著，身後的陽光顯得更加耀眼，陰影也變得更顯黑暗。她的表情本來就不是能輕易察覺，現在更是接近無法辨別，只能知道，她豐盈的唇因為自己的話語而抿起。
善子也失去了抬起頭的勇氣，隨著氣勢的低落和空氣的緊繃，兩人之間都遊蕩著難以言喻的突兀。握緊的手中指甲都要嵌進肉裡面，連指尖也因為用力過度泛起了帶微微膚色的白。
“我已經…只能依靠那些朋友了啊。”
善子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氣，無力地滑落坐在原先的位置，頭比之前低的還要低。
“你…剛剛說什麼。”
再次開口聽見的聲音帶了點顫抖的聲音，溫度卻絲毫不減，好似摻雜擔憂的心情，是錯覺嗎？
然而津島善子卻沒辦法回應她。話總是說出口才後悔，現在也是如此。那句話有多麼傷人用腦袋想想都知道。
“你剛剛，說了吧？”
梨子難得的抓住善子的肩膀，善子像是受到驚嚇一般的抬起頭看著梨子，卻只能直視那抹琥珀色短短幾秒，隨後又因為自身強烈的自責而撇開了視線。
“你，還把那些欺負妳的人當做朋友嗎？！”
欸？原來說的是這個嗎？
“小夜！那些欺負你的都不是你的朋友啊！”
她前後搖晃著善子的身體，但是卻似乎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那些人只是以欺負妳為樂而已！並不是你真正的朋友啊！”
“但是…我也只剩下他們而已了啊！我不知道到底哪些人是朋友、哪些人不是了啊！”善子被刺激的反手抓住梨子的右手，靠近了她的臉大喊著，“根本就沒有人告訴我他們是不是朋友，我之前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的人，我怎麼會知道！”
“那你聽我的！她們，真的不是你的朋友，一個朋友是不會把你當做笨蛋耍的！”
“那你倒是告訴我啊！”
善子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梨子也靜下來看著她。
“到底有誰…是我的朋友…”
幻滅一般的表情在善子的臉上綻放，微微顫抖的肩膀承受著無形的壓力，一切對她而言都是那樣的難以忍受，她只是順著自己的本意去表現，沒有任何惡意、沒有任何嘲諷、更沒有任何作假──但是她卻受到欺凌。
“我…我會幫你的。”
梨子再次把那人瘦弱纖細的身子鎖緊臂彎里，而懷中的人試著去壓抑自己即將崩潰的淚腺。
“……真的？”
“真的。”
“不騙我？”
“不騙。”
“不可以反悔哦。”
梨子一瞬間懷疑起自己的信用究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讓人相信。然後卻又被懷裡少女的呼聲給拉回意識。
“吶…”
“嗯？”
“梨梨你…是我的朋友嗎？”
出乎意料的，梨子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即便只有一瞬，在善子要再次呼喚那人的時候，梨子回應了。與此同時，上課鐘聲響起，略高分貝的鈴聲在整間學校迴蕩著，外面的嬉鬧聲也被掩蓋過去，也能些微聽見有人趕著回班的急促跑步聲。或許是這樣的因素，梨子的話就差那麼一點就要被掩蓋過去。
“在小夜找到真心朋友之前，我會是小夜的朋友。”
所幸，還是能模糊的聽見她的聲音。
梨子在說完這句話後，就離開了善子身邊，站起身子，對還坐著的善子伸出了手。
“……謝謝。”
鐘聲在此時停下，津島善子並不確定自己的道謝有沒有被聽了進去。
“聽見了哦。”
“欸？欸？”
“小夜剛剛是在想我有沒有聽到吧？聽見了哦，小夜說的話我都會聽的哦。”
“呃、啊。”
“那麼，回去吧？遲到了哦？”梨子漸漸走到門邊，手已經搭在了門把上，卻又好像想到了什麼，“回去的話，小夜別再──”
“我知道啦。至少，試試看。”
“嗯。”那人總算是又露出了那一貫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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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很想要這幾天暫時在下課時都離開教室盡可能不待在裡面，但看來情況不是那麼簡單。
“拜託你了！”
“所以說…”
“說不定你可以做到所以拜託！”
就算現在人不在教室裡，善子的情況也不見得很好。
眼前的三年級前輩抓住自己的兩隻手用一種很期待似得眼神看著自己，裡面滿溢而出那種猶如在大海找到一塊漂流木一般的感情實在是太過熱情。為什麼自己只是出來買個飲料也會被堵呢？
“可是，梨li──梨子前輩沒有其他朋友能夠拜託了嘛？”
“嗯…這個做法我有想過，但是櫻內桑都在那個時候把她們拉走，放學我們也有各自的事情…就是這樣才來拜託津島同學的！”
早就有自覺梨子是個不平凡的人物，但是善子沒有想到原來事實真的是如此。
音樂方面少見的天才，來到浦之星必然受到了學校音樂部的歡迎，但是在梨子轉來的第一天就把音樂社全員的邀請一一回絕了；不但如此，梨子也在美術方面有著出奇的天分，在上面的成就不亞於音樂，於是受到了美術老師的邀請後，梨子幾乎是立馬答應入部。
聽說在這段時間，身為部長──也就是眼前的前輩──的這名少女想盡辦法要邀請梨子，無論是寫了一篇幾百字理由的紙條夾在鞋櫃也好；抑或是找上梨子的兩個摯友也好；甚至是在放學想要攔住梨子苦苦哀求也好──沒有一樣成功。
“所以說就算找夜羽我也不一定有幫助啊。”
“多少要試試看啊！不然，至少幫我問一下為什麼不願意也可以！”
“嗚、可是──”
“總之就是這樣，我先走了！”
“啊！等等！”
善子沒能來得及拉著那個前輩，只能愣愣的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深處，自己就只能毫無辦法的佇立於此，還在不知不覺中接下了一個看似麻煩的任務。
“嗚哇，好麻煩……”
嘴上這麼說著的善子，拿起了從販賣機買的飲料走回教室。回到教室的時間剛好，打鐘後連忙趁老師還未到班坐到自己位置上，從書包裡拿出了自己的課本。
上課期間，善子一直沒有辦法專心聽台上的老師說些什麼，被剛剛前輩的要求給困擾而佔據了思想，善子輕輕拿著自己的鉛筆在課本上規劃要怎麼開口和相關的問題。
“果然還是這樣開口吧…”
“津島善子。”
“不不還是這樣問呢？”
“津島善子！”
“啊、是！”
從思緒裡面回神過來，才發現班上的人都注視著自己，授課的老師也是一臉無奈的看著自己，於是匆忙的從座位上站起。
“念一下20頁第二段，真是，上課還請專心點。”
已經不記得是用什麼表情上完剩下的課程，只依稀對自己念完通過後的爽快感有些微印象。
午休時間很快就到了，這對於善子而言幾乎是每天最快樂的時候，她拿著自己的便當，避開所有班上同學的目光，走出了教室。
走廊上都是三三兩兩的學生，大部分的人都去了食堂搶購麵包，會帶便當的人加上善子也不少，像這個時候，大家都會拿著自己的午餐找個清涼舒適又愜意的地方度過這不短不長的時間。
腳步輕快地來到了音樂室，本該無人的空間裡面卻坐了幾位音樂社的學生，善子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音樂系的社員在幾天前就回來了；稍微觀察了一下，才發現裡面的是某個班級借用音樂室上課。
站在這裡等著裡面的人出來似乎不是個好主意，於是她決定了先在校園裡面逛一圈再回到這個小空間裡面。
在興致使然下來到了一個小花圃，那是在一個極為隱秘的角落，平常不會有人察覺，但是這裡的花草一直都是生意盎然。
“這麼說來，好久沒有來這裡照料他們了。”
善子把便當放在了一旁，把倒掉的牌子重新扶正。她輕輕的撫摸著裡邊的一草一木，看著他們翠綠的葉片散發著生命的光彩。
她跑到熟悉的地方拿了澆水器，讓澄清的水珠在上頭滑動終至滲入地面。她查看著每一株植物的狀況，隨後把一些才剛彈出頭的雜草拔除。
“說回來，夜羽明明有一段時間沒來了，為什麼這些花草長得比以前好了呢？”
善子輕輕捏著葉子的一角，再拍了拍花兒的花瓣。
“難不成這花圃吸收了夜羽墮天使漆黑之力與地獄的冥神簽下了不朽的契約？！”
善子半驚恐的拿起自己的便當，跟在微風下輕輕搖晃的花草對望幾秒後，瀟灑的轉身。
“哼，能被吾眷顧乃汝等之福氣，期待下次幽會。”
這裡的花草在一開始進來浦之星就被善子發現了，從那時候開始有一段時間，善子總是會來這裡看看這些花草，也把這些花草當做談天的對象吐露學校生活的苦水。
有的時候是在這裡待上一個午休，有的時候只短短探望一下就走了，但是還不曾像這樣幾天下來都沒來這裡看看。
說起來，從跟梨子遇到的那天開始就沒有再跑來這裡了呢。
不知不覺就習慣性把事情跟梨子說了，這算是拋棄了那些花草的意思嗎？不過又是誰幫忙照顧了這些綠色卻也不清楚。
照理說這麼偏僻的地方不會有人來的，大概是屬於善子的秘密基地一般的存在。
改天，把梨子也帶來這裡看看吧？
殊不知才剛轉過轉角就看見了自己剛剛才思索著的人，她背對著自己跟誰在說話的樣子，這引起了善子的好奇心。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貼著墻壁探出頭去想看個所以然，卻被眼前的景象擾亂了心境。
櫻內梨子眼前站著的人，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那名少女。
那名帶頭欺負自己的人。
“為什麼…”
善子不由得僵在原地，嘴巴斷斷續續的勉強吐出些字眼。
“梨梨…為什麼…跟她？”
一個是答應要幫忙自己找到真心朋友的人；一個是帶領著三四個人聯合起來欺負自己的人。
善子怎麼想都不會有交集才對的兩個存在在此時此刻卻在商談著什麼。
許多種感想在腦海裡面打轉著。
最後，善子仍然是跑開了，太多的情緒資訊一下子沒有辦法吸收，卻也或許是對於櫻內梨子這個人實在是不願去相信那最壞的可能性。
於是，她並沒有看見。
在她逃開的背後，櫻內梨子被人甩了巴掌後所發紅發疼的臉頰，和撇過頭來因為眼角餘光而映上善子逃開背影的那抹不減其溫和的琥珀色。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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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哇我家梨子被打了！誰！給我站出來！敢害我家梨子被打（不就是你嗎
這篇寫到第二篇我還不能習慣每次6K字w
但是還滿喜歡這個設定的大概會一直下去
但是、夜羽的個性我沒辦法很自信的說寫得好（夜羽sama饒命
煩請各路大大指點（土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