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的上篇改成章一
(二)
我不在意。
這是賽蓮娜對天羽奏說過的最多的一句話。
她不在意,她很多事情都不在意,所以她才可以總是保持著溫和又疏離的微笑,面對即將發生、亦或已經發生的一切事情。
例如現在。
「什麼時候回來的?」
躺在床上的賽蓮娜眨了眨朦朧的雙眸,將眼中殘存的睡意驅散。
然後,她就清楚的看見那紅髮的雇傭兵正坐在床邊、伏在她的身上。
「……剛剛。」
天羽奏的聲音略微有一點沙啞和低沉,好像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飲水。她的身上同樣帶有濃濃的塵土、鮮血和彈夾硝煙的味道。
這樣的味道對於賽蓮娜而言並不陌生,這一類容易使人反感的氣味卻讓賽蓮娜覺得安心。
因為——天羽奏又一次從槍林彈雨之中活著回來了。
「既然回來……」
賽蓮娜的右手從薄毯之中伸出來,溫熱的掌心貼上雇傭兵的臉頰。
動作輕柔而仔細的摩挲,好像想要依靠肢體的觸感來確認面前的人和出發之前有什麼不一樣。幸而並沒有什麼不一樣呢,還是那個賽蓮娜熟悉的天羽奏。
「就去洗澡吧。現在是淩晨兩點,洗澡之後直接休息吧。」
說著,賽蓮娜的手掌離開了雇傭兵的臉頰,並且另外一隻手臂微微使力,從床上坐起來。
原本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但是賽蓮娜的打算被天羽奏阻止,她被雇傭兵再一次按回到了床上。
「我現在不想去洗澡呢,更加不想去休息。」
仍舊是那種沙啞的聲音,然而從賽蓮娜的角度聽來——那聲音之中好像多了某些不一樣的感情。
賽蓮娜的心中存有疑慮,卻始終沒有多問。就算問,也僅是再尋常不過的普通問題罷了。
「那麼,妳現在想要做什麼呢?」
賽蓮娜的表情和平時一般無二,永遠是那麼的謙恭有禮、而又冷漠疏離。
聽了賽蓮娜的話,雇傭兵微微眯起眼睛。
「呐,妳有什麼特別在意的東西或人嗎?除了瑪麗亞外。」
為什麼突然間問這樣的問題呢?
賽蓮娜的眼中出現明顯的疑惑,不過她依舊沒有問什麼,而是用天羽奏再熟悉不過的平淡語調回答:
「沒有。」
話音剛落,賽蓮娜就感覺到了肩膀一痛。
是天羽奏搭在她肩頭的手掌在狠狠用力,那強橫的力道幾乎讓賽蓮娜以為她是想要將自己的肩骨給捏碎。
可惜,痛得臉色慘白、冷汗直落的賽蓮娜沒有開口求饒。只是緊咬著下唇強自忍耐劇烈的疼痛,滿是隱忍的蒼翠眼眸仍舊固執的盯著紅髮雇傭兵。
「…………我真好奇,妳是否可能會擁有除了瑪麗亞之外在意的存在。」
疼痛和產生和消退都是只在刹那間而已。
原本痛得頭腦發暈的賽蓮娜咋即將暈過去之前猛然感覺到肩頭一松,劇烈的疼痛開始慢慢消退。等她緩過神來,施以暴行的「獵犬」已經站在了床邊。
她恢復了往日賽蓮娜熟悉的模樣——滿臉的微笑——好像剛剛那個差一點就要捏碎賽蓮娜肩骨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一樣。
天羽奏站在床邊望著賽蓮娜微笑,一如初見的那一日。
「……我沒有除了瑪麗亞姐姐之外還會去在意的存在。以前沒有,現在同樣沒有。」
至於以後…
誰又可以操縱未來的事情呢?
「所以我才說好奇呢。」
賽蓮娜的回答引來天羽奏的笑聲,那燦爛的笑容看似溫和又陽光,但是卻莫名讓賽蓮娜的心中發冷。
冷面狼,笑面虎。
望著笑意盈盈的紅髮雇傭兵,賽蓮娜突然間憶起這個流傳於雇傭兵世界中的俗語。
可惜天羽奏對於賽蓮娜的心中想法不清楚,或許也根本沒有興趣去知道。她仍舊保持著多年來慣有的明朗笑容,一字一句的將未說完的話補充完整。
「倘若殺掉瑪麗亞,妳還可以保持現在的表情嗎?」
這話一說出來,賽蓮娜一直淡定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裂痕。
如果是平時,她或許完全不會在意這示威一樣的幼稚話語。但是今天,賽蓮娜感覺到深深的冷意。
她不是在開玩笑。
善於揣測人心和察言觀色的賽蓮娜很容易就看得出來天羽奏究竟是不是在說笑。
於是沉默片刻後,她開口:
「妳還想要什麼?我連人都是屬於妳的,妳還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賽蓮娜將本來就很謙卑的姿態放得更低。因為她很清楚,自己從始至終都沒有和天羽奏談條件的資格。在連活命都需要依靠這個人的時候,恃寵而驕是最愚蠢的行為了。
即使…她的姐姐一直在做這樣的事情呢。
「哈,這個問題妳自己想一想吧。妳那麼聰明,一定會知道答案的吧。」
這是今晚天羽奏對賽蓮娜說過的最後一句話了。在這句話之後,她就從衣櫃中拿出來換洗的便服走進浴室之中,只留賽蓮娜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床上。
此刻,距離總部分崩離析還剩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