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无标题

作者:sunday1
更新时间:2016-12-14 1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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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绾青丝


外面的雨声渐大,甲板上积聚的水被伙计忙疏通到海里。


远远望去,十里长街的方向不知出了什么乱子,一年一度的“雕花宴”竟似被人拆了台子,乱哄哄的闹成一团。第一坊主船上的一个短褂少年伸长了脖子踮脚去看,只勉强看到了一点兵戈铁甲的寒光。少年被唬的缩回了脑袋。


很多年后楚洳歌再回想渭下的雨夜,她已经记不清细节了。什么彭越、狼牙骑、二皇子……都模糊的只剩下了个影子。她的记忆里只剩下了清晰的淋淋雨声,和云母石磨的舱窗外,暗流涌动的漆黑海水。



那寒光冷冽,苏至几乎是在推开门的瞬间下意识的一偏,才万分幸运的躲开这致命一击。匕首钉入了柚木舱门,苏至脖颈上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汩汩,疼的倒吸冷气。鼻息间是一派清洌微凉。


两人打了一个照面。


先是愕然,但苏至旋即便想笑出声。她认出了来人——是那天她在十里长街处偶然瞥见的‘故人’。肩也擦过了,眼也对上了,现下还共处一室内——不发生些什么,实在对不起街头巷尾靠说书维生的人。


世事讲个机缘巧合,两次都稀里糊涂的撞上了,苏至觉得这也算是缘分。


匕首的主人此时却已经从柚木上抽出了刀子,再刺的时候却气力尽失,被体内的毒折磨到只比死人多了口气,是从未有过的虚弱,脚下一个踉跄便往地上倒去。


却没有触地的痛楚,反倒扑进了一个带着暖意的怀抱,一只胳膊揽上了她的腰,止住去势。


“刀是凶器,伤人伤己,实在不该乱来。”苏至捂着伤口笑道。


楚洳歌的目光却是冷的,面上罩了层染血的纱,身子虽虚,但神志清醒,手里握着匕首,不动声色的一点点强行压抑毒发时绞碎经脉的痛楚。


“你伤了?”苏至一眼瞧见了怀中人胸口上皮肉翻卷,品相可怖的伤口,难得的皱起眉来,嘴上却说:“不知道是那家不知惜玉的人,下手这么狠。”


见楚洳歌眼下竟似弱的不能禁风,苏至也不知是那里生出的力气,弯下腰揽了楚洳歌的裙角打横抱起道:“我抱你到榻上”

幸而楚洳歌较常人轻些,苏至这个身骨清瘦,不是练家子的人也抱的起来。怀中人清冷,这般贴近亲密让苏至心头微起异样,下意识的看了眼楚洳歌,却只对上了张没有表情的脸。苏至看的一愣,没再耽搁,举步便往舱里的卧榻走去。


过程里楚洳歌没有出声干涉,但眼神是戒备的,匕首的刃有意无意的抵在苏至背心,目光冲着苏至的侧脸。


苏至轻手轻脚把楚洳歌放到软塌上,一时只觉得自己抱的是个易碎的古董,稀罕紧了,连呼吸都崩着。见没触到楚洳歌的伤处,方才舒了口气,却只见那匕首的刃口却又重新压上了苏至还沁血的脖子,只要再狠上两分,刃口就割到喉骨了。——这人是真想要她的命?苏至心里一惊,转眼却见楚洳歌神色冷淡,蹙着眉,但手里却没有动作。


“我才帮过你,有句话说的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姑娘就是这样报恩吗?”苏至嘴上说着,心里却埋怨这姑娘出手没轻重,暗地往后撤了两步。匕首却紧跟上来,陷进脖梗,疼的苏至嘶嘶的吸了口气望着楚洳歌,可拿刀的那姑娘也没好多少,另一只手按在胸口的伤上不易察觉的抖着。


何必来着?苏至想到。


“我在茶馆听书时候常听到这种情景,说被救的那一个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姑娘若是没有旁的报恩法子,不妨借鉴下,许给我做小妾,反正抱也抱过了。”苏至面上笑道。


见楚洳歌脸色果然又冷了一分,眼里见了丝恼色,神色却又立刻一僵,身子颤着吐了口血,压在苏至脖梗的刀力道也松了,像是在强行按捺痛楚。果然是受了内伤轻易动不得气!苏至几乎是趁人之危的夺下楚洳歌手上的匕首丢到一边,才舒了眉道:“不过性子太凶了,又喜欢冷着脸没有半点风情,娶回去怕也是无福消受。”


见眼前人身子颤的更厉害,伤口处似乎也裂开了,苏至也是一愣,没再讨口头上的便宜,也不管楚洳歌愿不愿意就把人抢进怀里,伸手一探,只觉得楚洳歌额头烧烫,手脚却冰冷的没有半分体温。


“手……咳咳、咳……手拿开。再碰、咳、命换。”楚洳歌咬着牙,咳出艳的灼目的血,目光冷冷的看着苏至。


伤的命都快没了的人,还强撑着精神头威胁。苏至一时好笑,心下却是一软,捂着脖子背过楚洳歌在舱里翻箱倒柜的找药,她记得老余那块木头平素喝了酒颇爱寻人挑衅,故而莫筱雨在船上舱里会常备些伤药。翻箱倒柜了半天,果见伤药,苏至把药搁到楚洳歌面前。


“自己来?”


楚洳歌面无表情没有动作。


苏至知道软塌上的女人心重,怕是对药性疑心,便当着楚洳歌的面到了些药敷在伤口,然后把药重新放到楚洳歌面前,笑了一笑道:“我来?”


楚洳歌没再理苏至,眼角余光也没给她。当着苏至的面便解衣上药。衣服揭掉后伤口处鲜血淋淋,楚洳歌像没感觉似得上药。上药的人没觉得什么,倒是苏至,本撑着模样学着登徒子含笑端详,想瞧楚洳歌含羞带怒的神色,却不妨真到了脱衣解带的时候自己脸上却先烧起来,目光当即偏开,没做停留,待楚洳歌上完药才转回来,在那伤处凝了一凝。


“怎么……”这二字刚一出口,苏至便觉得不妥,当即住口。但总是瞧那伤处不顺眼的很,私下便嘀咕了句:“学艺不精便别和人动手,落下一身伤与你有什么好处?”


等了半天,也没见楚洳歌应一声,苏至暗道这般惜字如金,难怪怡情楼里的扫撒丫头都耐不住的跑去找红叶抱怨这人的种种不是。


不知怎么着,苏至只觉得凑到眼前这人跟前,自己就成了个话痨,还失了分寸。即便是明知眼前是个大麻烦。想到那天在十里长街邀楚洳歌的狼牙骑将士,苏至蹙眉,这人受伤的因果也已猜到了几分。


这人可比楚定海的帖子要烫手的多,苏至暗叹苦笑,拿了置身事外的主意。


静了一刻,见楚洳歌上药后脸色好了些许,便道:“若累了,也不急着走的话,便在这歇歇。我这人一向是今日事,明日便忘,一觉睡醒,碰上过什么人全没个记性。姑娘只管放心就是。”


楚洳歌却在苏至的话音里扯下了脸上染血的面纱,望着苏至,语气平淡至极的说:“这之前,我想喝酒。”面纱除了后那被血污了、本就妩媚的皮相被楚洳歌此时病弱的模样一衬,竟显出了份弱柳扶风的妩媚。


苏至看后一愣,下意识伸手抹去了楚洳歌脸上的血污,指尖在她眼下的那颗美人痣上顿了顿,半响才回神。楚洳歌把苏至的表情尽收眼底,有了底,却没抗拒苏至这个亲昵的动作。


世人多爱皮相。


苏至跟楚洳歌挨得太近了,近到呼吸心跳无一能隐瞒。楚洳歌暗里冷笑一声。


“看够了?”


“没够,你模样生得好,怎么看都有味道,那里能够?”苏至自知冒昧,笑了一笑,收了手,然后又没头没脑的答了一字:“好。”答的是楚洳歌的上句。



苏至也知道自己这番举措意气,容下了这尊杀坯也罢,还冒着被旁人发现的危险出来寻酒去顺着楚洳歌的意思……怕真是被色迷了心窍才做得出吧。


讨酒回来后,苏至见那人神色冰冷一脸警惕,目光软了软,笑道:“放心,对伙计我一字没提你,只说了脖子上的伤口是自己不小心弄出来的。喏,你要的。”苏至变戏法一样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壶酒和两只杯子搁好,受伤的人当忌酒,苏至不知道楚洳歌在打什么主意或者是藏了什么祸心,,也许是练过什么偏门的内功心法要用到酒,也许只是单纯的伤口疼,想用酒麻痹一下。苏至揣测着,但没说出来。往杯子里添味道寡淡的果子酒,想这果酒就是眼前这个姑娘多喝上两杯,也出不了岔子。


第一杯酒斟好,楚洳歌便出乎苏至意料外的一口饮下,更在她意料外的是——楚洳歌当即伸臂揽住她,指尖扣着她的颈椎半是强迫的让她迁就的低下头,然后吻住了她。


唇齿像她人一样的冷情,但动作却是在引火。苏至脑子一时懵了。这一吻固然在她意料外,但身子不应有的触动也在她的意料之外。这节骨眼上苏至暗骂着自己的不争气,手却攀上了楚洳歌的肩。



楚洳歌把苏至的举措收在眼底,心底了然。


可苏至却停了,撑着身子想要远离,却被楚洳歌扣着大穴动弹不得,徒劳挣了两下便停住了。苏至看着楚洳歌,吐息固然乱了,可目光尚清明。半响后轻轻笑了一笑:“姑娘就是当真想以身做偿,报我的恩,也得等相熟后再行这档事。眼下你我素不相识,这么做,好吗?”


“不必相识,也不分好坏。”


“露水情?”苏至被那没点波澜的目光看的心中一怔,嘴上道:“不知姑娘是情伤了呢?还是另有隐情?”这情况摆明了是另有隐情,苏至一时觉得自己此番行径荒唐好笑,一时又觉得嘴里发苦。


“一夕贪欢,莫多问。”楚洳歌微微冷笑着再次把唇依上了苏至的唇齿,扣着颈椎的手也在施力。


一夕贪欢?苏至暗里叹了声,却没再多抗拒,顺着自己的欲念便吻了下去。揽着楚洳歌压在榻上,衣带散乱。


够了,火候到了。


苏至低头吻了她的眉眼、嘴角、耳廓……一点点往下,指掌探进了楚洳歌的亵衣,沿着曲线慢慢游走。吐息一分分烧灼起来,连带空气也一同燥热。


楚洳歌没有拒绝,甚至用双臂圈住了苏至,掌心贴在苏至背上,却面无表情,没有一丝一毫沉浸在这灼人温度下的迹象,目光清醒理智到近乎冷酷。


古籍中有过对绾青丝这种毒的记载,十四字,字字扎眼。


绾青丝,以酒做药引,与人欢好,得解。


她引诱苏至,是为了解毒。


暗杀的消息一早就泄漏了出去,难保接应的地点和玄机阁里的其他人不会受到牵连。所以从听语轩出来,楚洳歌便舍了十里长街,潜进第一坊里打掩护。理由有二,一是这里正巧与十里长街相对相望,可以观察彭越手底下狼牙骑的动向,伺机通知人来接应;二是她低估了绾青丝。


这绾青丝的毒性委实霸道,每强用一分力,反过来便有十二分的痛楚和折磨,她之前又是提气杀人,又是用轻身的功夫摆脱狼牙骑,此时已经到了樯橹之末,需有个藏身之所养养气力。


然后无巧不巧的在毒性反噬时候被苏至撞上了。


楚洳歌开始是想杀了苏至的,一击未得手,又想到自己陷入前有追兵围堵后有毒发之险的两难境遇,才起了用苏至解毒的心。


“你叫什么名字?”苏至拥住楚洳歌的身子时,在她耳边喃喃问了一句。见楚洳歌不答,苏至便径直吻上了她的耳垂,挨了一挨笑道:“就是一夕贪欢,也该容我知道你叫什么吧。”


苏至的手并不规矩,楚洳歌闭上眼,只觉得眼前这人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


“还有件事,”苏至顿了顿才道;“我和你一样。”


楚洳歌闻言睁开眼,不明所以。只见苏至撑起身子,拉开了因缠绵凌乱的半边衣服,楚洳歌目光先一怔,立时便是一寒。

展现在她面前的,是女子的体态——清楚明白,做不得半点假!


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那里来的后悔药?楚洳歌眼里的涟漪和寒意很快平复,眼帘垂下,睫毛遮住了所有情绪,像个石人木人似得躺在苏至身下,不为所动,不发一言。苏至撑着身子看了楚洳歌半响,突然道:“我在十里长街曾见过你一次,不过你大概没留意到我。你哪时候也是这个表情。”


“是不是不管什么时候,什么事情,你都只有这一个表情?”


“不哭不笑,也不知道疼……对谁都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苏至吻了她胸前的伤口,一边吻的怜惜,一边手滑落到楚洳歌的小腹,探了进去。楚洳歌浑身僵硬,在疼痛作用下弓起身子,面色苍白的咬住下唇,指尖陷进苏至的皮肉中。苏至至少有一点是错的,她并不是不知道疼。


可这场情事由始至终她都没有发出一声。


欢好后有了几分倦怠,苏至怕那人受了冻,伸手想去揽住楚洳歌,一把冷冰冰的匕首却无声息的没入苏至的胸口,转眼便对上了楚洳歌的目光。


大抵一开始就是场冤孽吧,脱不了自作自受四个字。


雨的凉意沁入体,苏至苦笑一声,只觉气力皆随了心头血一寸寸逝尽。


待床褥被塌都染成殷红,人也没声息后,楚洳歌瞥了一眼舱窗外十里长街的方向,脸上现了一抹倦意。


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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