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的初夜 －第七夜－ （前篇）

by 志音

“嗨，情况怎么样？”

单手手背敲了敲敞开着的门，之后便走了进来，柏木优挥了挥手另一只手上拿着的文件，带着从容的笑容，站到祥子面前。坐在桌前，手托着脸陷入沉思的祥子，赶紧慌慌张张地把视线移回摊开的资料上，不过想到自己刚才的样子早已被优看的眼里，便放弃伪装，抬起了头。

“没事，和平常一样。”

“是吗。这是经营企划部传过来的文件。”

“谢谢。”

将手里的文件放在桌上后，优却没有离开，双手环在胸前，低头看向祥子。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新婚的某人看起来不太高兴啊。和祐巳相处得好吗？”

“当然好啊。虽然不能带她出去玩，是有些遗憾。”

“那是因为你故意选在工作忙的时候办婚礼啊。等到夏休时不好吗。”

祥子哗啦哗啦地翻了翻文件，确认没什么问题后，盖下印章，将它放到了“已处理”的文件盒里。

“现在想想确实是呢。稍微有些心急了。”

“你想早点和她一起生活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不过凡事都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

“是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婚礼之后，自己的心情确实是有些急躁。虽然优表哥可能是在说婚礼的事，但现在祥子心里想的却是别的方面。

欲速则不达。

如古语所言，不必勉强就能顺其自然地结合在一起，那就好了。

“今天我要早点儿回去。晚上要和祐巳出去吃饭。”

“啊，不错嘛。”

和祐巳一起生活了一周。第一天搬完家就已经很累了，而且也没考虑过在婚礼前和祐巳发生关系。第二天两人则是分别回了娘家，见不到面。婚礼当天，满溢的幸福感和紧张担心交织在一起，当累了一天终于躺到床上时，实在无法抵抗睡魔的诱惑。到了新婚第一天——鼓足干劲的第四天，却因为太紧张、时间拖得太长，导致祐巳先睡着了。第五天，祐巳好不容易抓紧时间处理完工作，可祥子倒好，喝得烂醉，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最后又莫名其妙地睡过去了。虽然具体情形自己也记得不太清楚……

然后，昨天晚上……完全就是一场闹剧。

祥子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头，发现优表哥还站在那里。

“祝你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替我向小祐巳问声好哦。”

目送走他笑着出门的背影，祥子朝墙上的挂钟看了一眼：下午四点。手边的文件从中午之后就没见有过减少。确认了一下资料的厚度，祥子猛地扎进了工作之中。

真的是，内心不禁再三地祈祷，希望今晚能有一个美妙的夜晚。

不过，所谓“妇妇”，并不是只意味着“那件事”。

一起吃饭、一起做家务、在睡前感受着二人世界的温馨、处理好日常生活中琐碎烦躁的事项、坦诚交流、偶尔小争吵，通过这些加深两人之间的羁绊，共同度过充实的人生……祥子知道，这才是两人的幸福，也是“妇妇”的真正含义。

当然，在成为“妇妇”之前，两人作为互相爱慕恋人，对待这份关系也绝不草率。既然相爱，那么自然而然地会想更靠近对方。更何况现在已经是正式的妇妇了，还有什么可犹豫顾虑的呢？

（没错，今天绝对不会再让人打扰了。）

眼前愉快地品尝着香草烤鸡的祐巳的样子，让祥子十分满意，她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虽然在短时间内集中精力完成了工作，但今天并没有很累。祐巳也没有带工作回家。酒只喝了饭前的开胃酒。晚上就算有人来拜访，也绝不开门。只剩下紧张感没办法完全消除，但同样的错误祥子绝不会再犯第二次。

祐巳分享了工作上发生的趣事，祥子则简单地聊了聊现在手里的工作情况。

两人面对着面，轻松随意地谈天说地。

原本只是想换个环境转换心情，祥子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在外面用餐比在家里更加健谈。吃完甜点时，紧张的肩膀也逐渐放松了。回家、卸妆的一系列举动也仿佛已成为了日常的一部分。映在镜子里的表情，是这几日以来最为平静的。虽然心里暗流涌动，却不再像前几天那样忐忑不安。“紧张”这种事情，大概经历过几次，就能够习惯、控制住了吧。

在镜子前呆呆地东想西想着，不一会儿门被轻轻打开了。

“那个，洗澡水准备好了。”

祐巳从门缝中探出来。

“我就来，你先去洗吧。”

“好的。”

或许是因为消除了连日来的紧张，回家进门的时候，自然地就脱口而出“今晚一起洗澡吧”。祐巳也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进门便开始放洗澡水等准备工作。这样平凡的家庭场景，又给祥子打了一剂强心针。

拿着替换的衣物来到浴室，隔着玻璃，可以看到祐巳正浸泡在浴池中。

“我进来了。”

打了一声招呼，祥子便也进入浴室。直直面朝墙壁的祐巳，低了低头，回应到：

“我先泡澡了。”

“嗯。”

将头发盘起来的祐巳看起来比平常更成熟。祥子看了一眼面红耳赤的祐巳，便在冲洗的地方蹲下身，往洗脸池里放满水。身后的祐巳似乎在刻意地不看自己这边，但仍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注视着，好不容易忘掉的紧张感又重新袭来，让身体变得僵硬。将热水从肩头淋下，试图赶走那刺痒的感觉。到了现在，还有什么好跟对方隐藏的呢？自己早就和祐巳敞开心扉毫无保留，祐巳也已经对祥子有很深入的了解。事到如今，还对身体遮遮掩掩，有什么意义。

祥子结束淋浴后，祐巳便从浴池中站起，和祥子交换了位置。祥子把身体沉入浴池里，含蓄地盯着正在冲洗身体的祐巳。祐巳坐在凳子上，乖乖地并着腿，先用水淋湿头发，接着伸手从架子上的按压式洗发水瓶中取了些洗发液。

“啊！”

“怎、怎么了？”

“拿、拿错了。”

祐巳慌忙洗了洗手，重新看了看瓶子的标签，按下了更里面一点儿的瓶子。似乎是把护发素当成洗发水了。

“别着急嘛。”

“对不起。”

祐巳低下头，一边回答，一边两手在头顶搓揉着。看样子，不止祥子，祐巳也十分紧张啊。保持身体弯曲地洗完头，祐巳这次好好确认之后再挤了些护发素。祥子本想向祐巳搭搭话，缓解她的紧张，不过转念一想，洗头的时候也不方便说话吧，便作罢。

“让您久等了。”

祐巳终于抬起头，羞涩地笑了。

“没事吧？”

“嗯，没事的。”

“不洗身体吗？”

“祥子姐姐先洗，我之后再来。”

她是在照顾泡澡容易头晕的祥子吧。祥子乖乖地听从了她的建议。再继续泡下去，自己确实可能上头难受。又一次交换位置，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祥子花了比平常更多的时间，慢慢地洗头。

刚刚应该帮祐巳洗头的啊。那样的话，说不定气氛就不会这么尴尬。但也不必着急，一起洗澡的机会，今后有的是。

“祐巳，换你了。”

一转身，和趴在浴池边缘盯着这边的祐巳对上了眼。祐巳顿时像恶作剧被抓住孩子一样，惊得身体弹了一下。

“那、那个，我来给您搓背吧。”

祐巳嗖地站起来，带起一身水珠，劲头十足地跨过浴池边缘，正落脚的时候，突然像力气被抽走了一样，倒下了。

“祐巳！”

说时迟那时快，祥子立刻伸出双手，接住了祐巳倒下的身体。

“祐巳！你怎么了？醒一醒！”

祐巳空虚的目光无意识地瞥了祥子一眼，便紧紧地闭上了。

比祥子更严重地处于极度紧张状态的祐巳，在祥子为了平复内心而慢慢洗头的这段时间里，完全地泡熟了……

坐在厨房里的椅子上，一个人喝着本该与祐巳一起喝的热红茶，祥子不禁叹了一口气。不知怎的，既有泄气无奈的感觉，却又有松了一口气的平静。就这样静静地喝着茶，红茶柔和的苦味残留在唇齿间，给祥子带来了一丝安慰。

将意识模糊的祐巳搀扶到卧室，替她把身体擦干，再抱上床躺平，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祐巳难受地皱着眉，两眼无神，只是小声的呻吟了一句“对不起”，便昏睡了过去。祥子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给她穿上睡衣，可又不忍心叫醒已经熟睡的祐巳，况且今晚也不冷，便也就随她去了。只是尽量把她湿漉漉的头发弄干，再用被子严严实实地包裹住头以下的部位。直到做完这些，祥子才意识到自己仍是全身赤裸，头发、身体都还湿答答的。

回到浴室，将自己身上收拾好，便又去看了看祐巳的情况。

睡着的祐巳的呼吸平稳轻柔，这样一觉睡到早上的话，应该就能恢复精神了吧。

夜还未深，还不到睡觉的时候。而且明天两人都是休息日，睡个懒觉也没问题。

祥子坐在厨房，环视了一圈整个房间。

搬进这套房子正好一周。与度过了二十多年时光的小笠原家相比，对这个新家还不算熟悉，但两人的生活也逐渐与这里的家具电器、日常用品融为一体。在这里感受到的安宁稳定，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在这里度过的时间仅仅只有一周。

这里是自己的家。是祥子和祐巳的家。

随着时间的积累，这里会变成两人越来越亲切温馨的港湾吧。尽管今后会发生很多意想之外的事，但它们最终一定能变成让两人回想起来就不禁会心一笑的回忆。想象着两人的未来，祥子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

没错，这几天发生的事也一定是那众多回忆中的一个。

是今后一边喝着茶一边笑着调侃的段子。

终有一天，两人能够把这些天的慌乱、焦躁当成新婚时期的趣谈，怀念这时的青涩可爱。想到这里，忽然就觉得盼得望眼欲穿的自己实在可笑。带着笑容洗完茶杯，祥子端着一壶水和水杯，回到了卧室。

小心注意别吵醒祐巳，祥子钻进了她的身边。床头柜的抽屉里放着母亲传下来的短刀和圣学姐送的《爱的指南手册》，不过今晚这两件都用不上。就让它们在那里，静静等着某一天能派上用场吧。

再次把祐巳肩膀处的被子掖好，祥子自己也躺下来，枕着自己的手臂，凝视着祐巳甜美的睡颜。

我可爱的祐巳。

只是这样看着她，就觉得无比安心。

虽然刚喝了红茶，但看着这平静的睡脸，不知不觉中也被感染了睡意。就这样开着灯，祥子缓缓地合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