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与刀 第八回
天龙切夜羽说出的秘密,让国木田弹正和樱内下总介都颇为震惊。
沼津藩主水野出羽守谦三,在遇弑前就已经决定将藩主之位传与那位恶名昭彰的嫡长子,而不是为人善良,众**赞的庶出的少子?
那么,国木田和樱内先前对于真凶身份和行凶动机的一切推理判断,也就都失去意义了。
她果然是“第四位当事者。”
“说下去,津岛。”樱内催促。
“如今总算开始把我的话当回事儿咯,小邪魔们?”
天龙切坐起来,满足而得意地伸了个懒腰,把盛着甲州葡萄的一整个漆盘都揽到了自己的怀中。“那我就好好给你们讲讲这段对话吧。”
“遇害前三天。那也就是七月四日咯!”天龙切掐着手指道,“当天也是下了大雨。沼津今年夏天也不知是怎么了,雨来得特别地多,夜羽我的肩膀和膝盖都有点酸麻发痛了。你们也知道的,这阴雨连绵,天气潮湿,对武具尤其是兵刃的保养可不是什么好事呀。要说上一次我碰上这种霖雨不止的场合,还是一百四十多年前,推算起来,应该是东山天皇在位的时候,嗯,当时的征夷大将军是哪位来着?纲吉?还是家继?唉,说起来呢,当时沼津藩主好像也不是水野家……应该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沼津藩吧,好像是骏河府中藩主德川忠长公的属地,不对——是天领【注1】,当时随着废藩,幕府派来的代官【注2】把沼津城也给拆掉了,等到水野家重封沼津、再建此城,大概是安永年间【注3】的事情了吧。呜呼,此正杜工部所谓,旧时王谢堂前燕,世事如棋局局新。娑罗双树花失色,胜者必衰如沧桑【注4】……”
它边说边不停地把葡萄粒朝嘴里塞。
国木田无奈地停下了做笔记的手,而樱内的眼神开始变得越来越凶。
“樱内大人,你吃吗?”天龙切停下滔滔不绝的唠叨,把盛葡萄的漆盘举起来朝樱内一伸。
樱内下总介的眉稍慢慢变得高挑,嘴角的肌肉轻轻抖动着。
“别只是我一个人吃啊。你和咱丸也……”
天龙切友好地晃着漆盘。
“除去水野出羽守和菅原鹤右卫门这两个人关于藩主传位的对谈,也请您不要再赘述其它的内容,好吗?拜托啦?”
樱内下总介忽然换上了一张灿烂得令人难以置信的笑颜,眼睛弯弯地眯起,双唇随着温柔恭敬的话语快速开合,露出雪白闪光的牙齿。
“喔……好的……”
天龙切一下子胆怯了起来。
“请继续讲吧?”樱内侧着头,将右手手掌一摊。
“那天晚上,七月四日晚上,水野出羽守刚用过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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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右卫门,汝随我来。”水野出羽守道。
菅原鹤右卫门应了一声,便追随主君向卧室走去。一路上二人无话。到得卧室门前,主君向守卫的家臣吩咐道:“尔且退下。并传吾之命,廊下不得有人经过。”
那家臣不敢怠慢,高声应道:“是!”
主君拉开门,命鹤右卫门先进。鹤右卫门错愕地望着主君,犹豫了片刻,垂首从命。水野出羽守随后跟进,又自己谨慎地将门关好。
二人坐定后,水野出羽守道:
“菅原鹤右卫门,汝追随吾水野家几年了?”
鹤右卫门道:“小人侍奉太先君、入道大人和殿下整整三十五年。”
“汝对自己,有何评定?”出羽守问。
“小人一无所能,蒙太先君、入道大人与殿下赏拔,聊充末职,常虑颠越,未能尽力,有负谬托。”鹤右卫门谦卑谨慎地回答。
“一派胡言!”出羽守声音不高,但极其严厉。
“不敢!”鹤右卫门连忙躬身谢罪,额头紧紧贴在叠敷上。
出羽守停了一阵,才又慢慢说道:“尔乃吾水野家最为忠心可靠之家老,尔父曾为保护吾先君,殒命于刺客之手,故吾先君视尔如己出。吾亦视汝为同胞兄弟……吾之骨肉至亲,内外家臣,叛吾者有之,贱吾者有之,媚吾者更系车载斗量,唯有汝一人,真为吾亲、吾友、吾师!汝曾不自知否?”
“小人不知!”鹤右卫门仍然没有抬起头,声音剧烈颤抖着,像是要哭出来。
出羽守叹道:“有功不居,有德不显,真乃君子。鹤右卫门,而今吾有一事相问,汝须以实情回答。”
鹤右卫门抬首道:“小人遵命。”
“吾之二子,何者为佳?何者堪继我之位?”出羽守直白地问。
殿下,此事小人绝无资格评……”
“老实回答!”出羽守喝道。
鹤右卫门冷汗淋漓,许久方答道:
“殿下,恕小人万死。依小人所见,少公子似比大公子略胜一筹。”
出羽守笑道:“若依汝言,吾当传位于茶丸,而非梅太郎乎?”
“小人绝无此意!”鹤右卫门连忙辩解,“小人只因蒙殿下垂问二位公子何者为佳,故斗胆放言。至於传位,乃是殿下家事。无论传长传贤,传嫡传庶,当由殿下神明自决于心,小人岂敢妄参末议!万望殿下不可错认小人之言!”
出羽守说:“汝无须慌张。吾并非要汝指定继位之人,以汝之敬谨恭慎,吾即便以死相逼,汝亦不会张口。其实,继位之子,吾早已选定。今日便要与汝讲明。”
鹤右卫门闻言大骇,哑口无言。
出羽守继续道:“吾之长子梅太郎,虽为嫡出,却顽劣无能,凶暴残虐,年近三十,仍不思悔改,实乃伊豆一患!而庶出之幼子茶丸,年纪虽只有十四岁,却谦虚好学,为人和善。”
“因此殿下欲以茶丸为……”鹤右卫门低声问。
出羽守冷笑一声,惨然道:“吾欲传位于梅太郎。”
鹤右卫门大吃一惊,几乎忘记了尊卑上下地喊道:“少爷,此是何故!?”
因鹤右卫门与现任水野出羽守年纪相仿,自少年时便是出羽守的贴身侍卫,一同读书、习武,习惯成自然,故此他往往会不小心弄错了称呼,将这位做了多年老爷的藩主称为“少爷”,而出羽守亦从不见怪,反觉格外亲切。
这一次他这“少爷”二字一喊出口,出羽守竟忽然以手掩面,老泪纵横。
“鹤右卫门啊!”他痛楚地叫道。“我确实是不得已啊!”
“殿下!”见出羽守这般激动,鹤右卫门亦随着抽泣起来。
出羽守哭过一会,用袍袖拭去泪水,声音嘶哑地说:“鹤右卫门,此处再无第三人,我与你讲实话。”他感情冲动,连那平日用惯的文绉绉的雅言也顾不上了。“我岂不想把沼津交给茶丸呢?他才能、性格都胜过我,日后必是一代英君。然而……”
出羽守摇摇头,接着说道:“传庶不传嫡,本是诸侯家最容易被指摘的事情,也很容易被当作话柄。水野家不止在沼津开藩这百年,历史上也从无传庶之例。若我传位于茶丸,梅太郎那种恶棍,必然为了夺位而无所不为。那本家、分家里贪图利益的内外家臣,也少不了要助他一臂之力。孔夫子说‘必也正名’,毕竟嫡子无论何等不中用,名分却是正当,庶子无论如何优秀,名分却不正啊。梅太郎夺位成功,茶丸就会丢了性命。万一失败,梅太郎又岂能幸免呢?所以鹤右卫门,你想想,无论茶丸坐不坐得住大位,一场内斗总是在所难免,搞不好会毁了水野家和沼津藩啊!”
鹤右卫门面色苍白。出羽守又道:“我这人,百无一用,凭着家世的做个大名,一辈子就知道溺爱孩子,才造就了梅太郎这种人。然而知子莫若父,梅太郎他虽然心胸狭隘,眼光短浅,但一旦自己所求的获得满足,便也不会斩尽杀绝,做什么过头的事。他若当上了藩主,心里一高兴,总能让他这弟弟有口饭吃。分他几个家臣,几块田地,让他自己安安稳稳过日子。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想要把大位传给梅太郎。我近两年身体很差,人生五十年,我已经活到了岁数,估计也没几年盼头了。所以就提早做了这个决定。梅太郎怕是会让百姓的日子过得不如我在位的时候,可我就是想让这两个孩子都能有个善终。鹤右卫门,你能理解和原谅我这老头子自私的想法吗?”
“殿下,您的想法,小人完完全全都明白了。”鹤右卫门僵硬地说。
“而你,以后一定要好好辅佐梅太郎,不管你是不是看得上他。”出羽守道,“只有你能镇住他,在这家里,他害怕的、尊重的,大概也只有你一个人了,你可不能让他胡作非为,让百姓受苦遭难!鹤右卫门,老夫我不是以主君的名义命令你,是以你兄弟的身份求你了!那个跟你一起长大的兄弟呵!”
说到这里,出羽守竟躬身向鹤右卫门行了一个大礼。鹤右卫门大惊失色,连忙膝行向前,搀起老爷,道:“鹤右卫门宁可肝脑涂地,也决不负殿下的重托!”
一主一臣,或许更像是兄弟二人吧,抱头痛哭了很久。情绪平静下来后,出羽守道:“我也没有别的要说了。过了七夕,我就传位。给幕府的呈文也已经写好,到时候你陪同我一起上江户递送。你这几天还是忙一下招待的事情,把天龙切放到御殿去。这些日子天气潮湿,你要把它勤快保养着点。”
菅原鹤右卫门答应一声,便低首退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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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节很真实,不像是胡编乱造的。”
听完天龙切的讲述,樱内总结道。
“这是什么话啊!?我怎么可能胡编乱造呢?!”天龙切气得差点被葡萄噎到。
“既然确定要传位给大公子,他弑父的可能性就完全没有了。”国木田一边重新审阅着自己的笔记一边说,“虽然当时他还不知道,但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仍然逼迫鹤右卫门去弑父,鹤右卫门难道会对他隐瞒这实情吗?”
“之后那几天鹤右卫门还接触过其他人吗?”樱内问天龙切,“他自己有没有自言自语过什么?”
“我都说啦,他把我放到御殿来了,喏,就是你们身后那个刀架。”天龙切指了指,“沼津水野家有个规矩,和其他诸侯不同,七夕当夜都是只有家人共度,而招待分家、外藩的客人,是在七夕前几天。要说这几天啊,夜羽我可是很喜欢呢,因为每逢佳节,来客众多的时候,我这传家名刀都会被安放在正殿,任大家欣赏我的英姿。”
“我竟然这么多年一直都错过了赏刀的机会……”樱内有些懊恼地自言自语。
“哦?樱内大人那么喜欢我?现在你可以看个够咯!”天龙切高兴地拍拍手。
“我喜欢的是大太刀天龙切,不是你!”樱内说。
“可我就是天龙切,天龙切就是我啊!”
“所以,”国木田说,“在七夕当夜鹤右卫门弑主之前,你一直都再没有从他或别人那里听到过任何其它的事情……”
“也不是完全没有,不过都是主宾之间迎来送往的应酬啦!”天龙切得意地说,“要说赏刀啊,大家倒是很赞美我呢!毕竟我是名副其实的天下名刀喔?甚至七夕前一天,连平时素来文弱,不爱刀剑的少公子茶丸都跑过来,把我赏玩了一番,还缠着鹤右卫门问这问那,什么这刀能不能真的杀人呀,鹤右卫门有没有杀过人呀,小孩子嘛,傻死了。不过鹤右卫门还一直沉浸在水野出羽守告诉他的那些事情里面,神魂出窍一般,对茶丸带搭不理的。茶丸离开之后,我听见他在那儿低声叨咕:唉,少爷他说得对,也只能按少爷的办法来了。为了水野家,总有人要牺牲嘛。可是我真的什么都改变不了吗?唉……”
天龙切捧着脑袋,唉声叹气地学着鹤右卫门说话的样子。国木田不由得扑哧笑出声来,而樱内早已没了耐心。“好了,跟你讲过不要说这些细枝末节了,”她打断天龙切,“你能提供的证言,大约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嗯。”天龙切正说得兴起,忽然被打断,气呼呼地扭过脸不理人。
“所以,”樱内转向国木田弹正,“就在七夕前一天,鹤右卫门还不得不认可‘少爷’,也就是他叫习惯了的水野出羽守——所作的传位给水野梅太郎的决定,尽管很是心有不甘。怎么第二天晚上他就拔刀弑主了呢?”
“我倒是有一个猜测。”国木田用笔管戳着自己的腮。
“敢问是……”
“他质问自己‘真的什么都改变不了吗?’作为一个优秀的武士,他的忠君并不是愚忠,无论出羽守如何信任他,鹤右卫门可是坚信自己无法辅佐梅太郎当个好大名的。他忠于的不仅是水野出羽守这位‘兄弟’,更是整个水野家和沼津藩。如果让梅太郎继位,残害沼津百姓,让水野家名蒙羞,那就等于是为了小忠放弃大忠。而他希望能反过来,为了大忠而牺牲小忠。为此,他用了最极端的方法。”国木田说。
“弑君?”樱内皱眉道,“为何要如此呢?即使真的要用极端的方法,他杀死大公子谦重不就可以了吗?”
国木田道:“樱内大人,你想问题真是太简单。如果杀死大公子,那不会马上会被人怀疑他是被少公子所指使的吗?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放过了大公子,而是对主君下了手。在弑主的时候连同少公子的母亲、侧室鸳夫人也一起杀害,也是为了同样的避嫌,让人不会疑心到少公子的头上。”
“我还是不明白,”樱内问,“这样弑君,怎么就能达到他的目的呢?大公子既然活着不还是可以继位吗?无论如何也不会因此轮到少公子呀。”
“可是出了这种大事,幕府就会介入。”国木田说,“你看,我不是来了吗?”
樱内说,“可你来了,他又一言不发。光是暗示你,他的刀是妖刀,杀人是因为妖刀蛊惑。试想,老爷打算传位给大少爷的事情,只有他一人知晓,如今老爷已死,更简单的方法岂不是对你一口咬定,他是被大少爷指示弑父夺位?大少爷百口莫辩,少不得要被幕府判个死刑,那时候少公子不也就顺顺当当地继位了吗?”
国木田叹气道:“越是忠诚的武士,越不是会说谎的人。他想必知道,自己是瞒不过我这目付的眼睛的。而纵然他真的能够说谎而不被我看穿,依他的原则,他决不会凭空诬陷人,让大公子去顶一个自己没有犯下的不赦罪名。况且,发生亲子弑父的惨剧,这名声流传开,对于水野家又有什么好处?所以,对鹤右卫门而言,他最好的策略,反倒是什么也不说。”
“什么也不说,让我顶锅,那怎么就能让少公子继位了呢?”天龙切也插嘴进来。
“这就是鹤右卫门最大的聪明之处了。”国木田说,“水野出羽守在世时没有指定继承人,而他决定传位一事也只告诉了鹤右卫门。现在出羽守骤然死亡,水野家就处于没有一个明确继承人的状态。按照规矩,应由江户派人,对所有有资格的继承者进行审查,然后由大老、老中、若年寄共同审议决定继位者。一般来说,只是走个形式,最终肯定是要选嫡子或长孙的。可这次鹤右卫门闹出了弑主的案子,就大大不同了。”
“在审查继承者之前,大公子谦重过去的种种恶行,就在审案时全部被暴露出来了!”樱内恍然大悟,“所以,鹤右卫门等于是用一个弑君之案,迫使幕府无法选择大公子成为继承人?”
“正是,”国木田道,“鹤右卫门知道,妖刀这种扑朔迷离的东西,问也问不清,想也想不透,只能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看不到他的真实目的。时间久了,我们只能草草结案,给他一个死罪,把妖刀销毁了事。至於在继嗣指定的问题上,他的目的就达到了。百姓到江户上控的大名子弟的恶行,幕府一般都懒得理睬,因为也不想得罪大名。但是如今水野出羽守已死,谦重大公子的罪行又是幕府的人自己审查所得,当然不会随意放过。他想继承沼津藩主的位子,那注定是没戏了。能继位的,现在只有少公子谦正。”
“为大忠牺牲小忠……”樱内叹息,“我无法认可菅原鹤右卫门的弑主恶行,但是他这一片苦心,确实是为了沼津百姓和水野家最高的利益啊。”
“但是他还是未免太幼稚了,他没有算到一件事……”国木田说。
樱内刚想问鹤右卫门没有算到什么,天龙切开口了。
“原来真凶就是这小邪魔呀,他想用主公和自己的死,换取一个好孩子继位……”大太刀忧郁地说,“可干嘛要连带我遭殃呢?你还说他是个好武士,不会凭空诬陷人呢。”
“你不是人,津岛善子!”国木田说。
“可我也不是妖刀,花丸!”
“不许叫我花丸!”
“不许叫我善子!”
“不要吵!”樱内说,“但我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什么地方,樱内大人?”国木田问。
“我……一时想不出。”樱内懊恼地捶捶头,“但是就在我们之前谈到的事情中,津岛善子说……”
“我说的哪里不对?能想到的,我可是都和盘托出了哦?”天龙切不满地说。
“但是……”樱内皱眉道,“在某个地方,就在你的话里,有个很大的疑点。可是我现在就是想不起来。”
“我是不会说谎的!”天龙切委屈地撅着嘴。
“不是指责你说谎……”樱内苦苦思索着,“是有那么一件事,看起来不合常理。到底是什么来着……啊,我想到了!”
她靠近天龙切的脸,目光锐利。“你不能自己随意走动,对吧?”
天龙切吓得朝后缩去:“是啊,我是刀呀!没有人带着我我是不能自己走的,最多也就是在三五步的范围内活动活动。变回刀之后,我也还会在原地。”
“从内浦来沼津必须要我背着你,七夕前的展示期间,你也只能留在这御殿。平素你无论到哪里,都是鹤右卫门带着你活动,没错吧?”樱内逼问着。
“对……对啊!”天龙切哆哆嗦嗦地答道。
“除去鹤右卫门,水野家还有什么人能佩戴你?”
“只有历代的藩主本人和执刀近侍。”天龙切说,“执刀近侍永远只有一位,在鹤右卫门之前,是另一位老家臣,水野出羽守的叔父。十年前,那位叔父病故了,便传给最亲信的鹤右卫门。除他和藩主之外,就算是公子们也不能碰我一碰的。”
“那么你先前说过一件事,”樱内说。“侧室鸳夫人经常在老爷睡下之后,还在少公子茶丸的房间里监督他读书到很晚,听到他读书,连你都受益——老爷睡下了,鸳夫人和少公子都不可能携带你,那么你是怎么听到的?是谁带着你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天龙切说,“当然是鹤右卫门啊!他总是会深夜里悄悄在少公子的门外独自坐上很久呢。尤其是鸳夫人也在那里的时候。鸳夫人也挺喜欢这家臣的,曾经私下送给过他一个小礼物,就是一个福袋护身符,里面装着茶丸少公子的一小撮胎发……”
国木田和樱内的面色都渐渐地变了。
“这些你先前为什么不说?”樱内厉声质问。
天龙切有些慌张,“我为什么要说这些呀?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和案件有什么关系呢?说出来又要被你骂了。”
樱内没有理会天龙切,而是惨然地看着国木田。
“弹正大人,现在你看到地狱的模样了吗?”
—待续—
【注1】指不由任何大名所领的幕府直辖领地。
【注2】幕府派遣的管理直辖领地的行政官员,与大名不同,一般不世袭,属于流官。
【注3】1772-1780。水野家封于沼津藩是在安永六年,即1777年。初代藩主为水野出羽守忠友,由三河大浜藩转封,石高二万,
【注4】天龙切夜羽在这里胡扯乱引的没有一句是杜诗。杜诗是“闻道长安似弈棋,百年世事不胜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