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爱在深渊语中是一个外来词。在《深渊语-泛大陆通用语双解大词典》中，它被安排在食欲、**、嗜血欲、嗜睡症和贪婪之中。那位编撰词典的法师如此解释爱：爱是永不餍足。当你突发奇想意图杀死一个人（或与某人**，以人类的角度），这不是爱；当你日夜都思索着杀死某人，第一次之后还想尝试第二次，沉迷于这种行为所带来的快感，这就很近乎于爱了。

尽管各式封面花俏装帧浮夸的罗曼司小说常年占据深渊畅销书排行版的前十名，爱情成为茶余饭后炙手可热的话题，依旧没有一个深渊的作者或读者敢宣称，自己了解爱。要知道，恶魔大都是没有心的——

大都是。

蕾米莉亚▪斯卡雷特捏皱了手中的报纸，《深渊周报》上以大号夸张字体印刷着名为《杀死汝爱！夜之王与人类法师不得不说的故事》的标题。这篇报道以一个掌握秘密的线人口吻，将蕾米莉亚与法师相识相爱相杀的过程娓娓道来，还披露了人类法师的告白——为了你，堕落到深渊也在所不惜云云——据说这个故事引得无数深渊的贵族潸然泪下，纷纷决意跑去主物质面邂逅他们命中注定的挚爱。恶魔漫长的生命里，要是不被挚爱杀死几次，或者杀死几次挚爱，还有什么意思呢？

她很确定这个故事出自谁的手笔（除了她一贯任性的妹妹芙兰朵露，谁又敢这么大篇幅地编排蕾米莉亚的绯闻），为此她也无法真正的生气。法师走到她对面的位子上坐下，习以为常地端起侍者送上的红茶。蕾米莉亚将报纸递给法师，露出有些阴恻恻的笑容。法师以嫌弃的目光看着皱巴巴的报纸，一目十行地扫过报道：芙兰又无聊了，是不是？

蕾米莉亚点点头。看着法师波澜不惊的脸，她突然觉得有点烦闷，于是故意用上轻浮语调：看这个故事里，你对我多么深情款款。法师脸色不变，轻巧如谈论天气：我一向爱你。蕾米莉亚如被噎着。出于不服输的念头，她答话：我也爱你。法师抬眼看她，紫罗兰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诧异：你明白什么是爱吗，蕾米？

（爱是我捅穿你的心脏后颤栗的手。）

……当然。即使你是一个碎片，一个替身，一个影子，我也爱着你。我唯独不爱的是真正的你，那个你——

那个我？

我不喜欢我不能掌控的东西。

你以为现在你就能掌控我？法师轻笑起来。我可爱的、可怜的蕾米。

蕾米莉亚低下头：有时候我怀疑你才是没有心的那一个。

真抱歉啊，我还真没有心，你亲手捏爆的。法师若无其事地捂上自己胸口。

蕾米莉亚想说些什么，突然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杀死你的方式？你应该是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就制造出来，并传送到深渊的——

法师面色沉静。

——你骗我。蕾米莉亚的手重重地拍上桌子，背后的翅膀焦躁不安地扇动起来。这么久以来我都在怀疑——我杀死的那个你才是替身，对不对。

法师露出一种老师看着自己学生的赞许表情。

该死的，该死的。蕾米莉亚猩红色的瞳孔涌现出疯狂的情绪。她终于咬牙切齿地念出了那个盘旋在舌尖良久的名字：

帕秋莉！

多年之后，这个名字被简化为短短两个音节的帕琪。那就是《深渊周报》上的另一个故事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