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与众不同

『如果你想从盲眼姐妹会里寻找如圣光般的温暖，那就大错特错了。』——一位无名学者在自己的手稿里如是写道。

这个武装组织不属于任何国家或个人，就连修道院也是从坎杜拉斯王国“借来”的。

焰自然不知道文献里记载的内容，在关隘等待足有一下午的她们，天真的以为修道院会有一群和蔼可亲的老嬷嬷迎接她们的到来，为她们端上美味的食物，夜晚围坐在壁炉旁念祈祷文，白日里与修女们一起聆听经文等等。

现实总能打破她美好的幻想。

这两位十四五岁的少女被粗暴的推进一间漆黑的房间内，穿着紧身红色皮甲的战士们与焰脑海中温文尔雅的修女大不一样，但她们的确自称为“修女”。五个修女的腰间都别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高举蜡烛，将两位少女围在中央，那眼神像极了五个屠夫盯着瑟瑟发抖的羔羊。

“把衣服脱了。”其中一个修女厉声喊道，其余的人步步逼近，把圈子围的更小。

强烈的压迫感之下，焰甚至连提问的机会都没有，惊惧的眼眸中是闪烁在昏暗灯火下那一张张凶神恶煞的嘴脸，她紧紧抱住圆细弱的手臂，渴求友人给予保护。

“是要我们亲自动手，还是你们自己来？快点，首领正等着呢！”

再这样下去，焰极有可能释放时间停止，带着圆逃之夭夭。而圆表现的十分冷静，她环视一周，沉稳的问道：“可以问一下原因吗？我的这位朋友生性胆小，恐怕无法遵照各位的命令。”

“这是规矩！没有原因，你们这些乡巴佬若是不愿意，立马滚回你们的村庄。”

圆明白她无法和这群修女温和的沟通，对所谓的规矩也一无所知。旁侧的焰在经受家庭的打击后，稍微一有风吹草动便会使她那脆弱敏感的神经如细弦般紧绷，稍一触碰就会断裂。

“好吧，我知道了。”圆表现的很恭顺，她首先解开腰间缠绕的粗布腰带，洁白的长袍顿时松垮下来，她不紧不慢的脱掉长袍，里面仅剩一件连体白衬内衣。

一位修女冷淡的盯着她：“这件也脱了，脱光为止。”

圆的一只手捂在领口的木扣上，焰却轻抚她的手腕，紧张地摇摇头。

“没关系的小焰，不要与她们硬来。”她试图安抚焰的情绪，在褪下最后一件衣服时，白皙娇嫩的肌肤，精致柔和的双肩，以及那刚刚发育、只属于少女年华的曼妙身形，令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呆了眼。

焰感到自己的脖颈连着面颊如同着火一般，圆那两颗微凸的粉嫩蓓蕾在她昏暗的视线里晃来晃去，她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所发生的一切。

“喂！黑头发的，你怎么不动弹？”

焰的思绪被这声喊叫拉了回来，她笨拙慌张的找寻腰带上的系扣，两手分明抓住了系扣，却怎也解不开它。焰喘着粗气，汗珠随眉梢滴滴落下，这时，圆灵巧的双手抚摸在她的手背上，温柔的声音逐渐抚平她躁动的灵魂。

“我来帮你吧。”

焰的双手如身上破旧的袍子忽的松垮，当衣服一件件被脱落在脚底时，她本想遮住那对贫弱的**，却又觉得毫无必要。圆温和的目光似是带给她莫大的勇气，让她能够直面来自陌生人的“羞辱”。

“等等！你背后的图腾是什么？”一个细心的修女指了指圆肩胛上两个金色的圆环图案，其他修女也应声站到圆背后。“真是不寻常的图腾，居然是金色的。”

焰也好奇的瞥了两眼，只见一只手堂而皇之的伸过来，仅在碰触“图腾”的那一霎那，那名修女被巨大的冲击力弹出了足有五米远，一瞬强烈的光芒灼伤了她的双眼，她倒在地上，捂着双眼，痛苦的翻来滚去。

“这是什么妖魔邪法？快叫人来！”

慌乱之下，修女们拔出腰间的匕首，将两人制服在地，唯独圆一脸茫然，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是‘黑魔法’吗？要不然现在就杀了她！”

“我看不像，倒像是一种不常见的魔法。”

“我去叫首领过来，你们先看住她们。”

修女们七嘴八舌地争论着，焰突然后悔听了牧师的话来到此地，所发生的种种意外早已出乎她预料，她不知下一刻等待她们的会是何种结果，如果有机会，她一定会带着圆逃出这个魔窟般的修道院。

两位首领的及时出现来挽回了不可收拾的局面，一老一少的修女撇开人群，蹲下身，借着两缕烛光，仔细查看圆背后的图腾印记。

稍年轻女人若有所思，她对着圆问道：“你是什么人？来自何处？为何要加入盲眼姐妹会？”

“我是四处修行的旅人，我来自......凯吉斯坦帝国的首都卡尔蒂姆，是一位名叫法拉蒂尔的牧师推荐我们加入的。”圆被牢牢按在地上，费了很大力气喊道。

女人的手指轻轻划过圆的脊背，刻意绕过那两道不同寻常的圆形图腾，仔细一看就像是金属片无接缝的镶嵌在皮肉之中，光照聚集的地方甚至比金属还要刺眼。

“我看没什么问题了，带她们去洗澡。”女人长舒一口气，命令修女们松手。“一会儿给她们换上新衣，再给她们一顿饭。”

女人带着修女们离开了，只剩下一位自始至终都在沉默的老者，她用满是皱纹与伤疤的双手将她们搀扶起来，深紫色的兜帽阴影下，发出苍老且毛骨悚然的声音：“告诉我，你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诶？我......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圆惊讶的望着她。

“算了，怪事我见得太多，你们先去吧，用过饭后来我房间找我。”老者咳了两声，弓着腰缓缓走出房门，留下满腹疑问的少女们。

盲眼姐妹会有着众多繁杂的规矩，甚至连修女们怎么缝补衣服都有着严格的规定。当然，“脱衣”仅仅是其中的一条“小规定”而已，看似无礼又粗暴的行为，实际上有着极为必要的意义。

姐妹会收容的都是无家可归的女子，一些人与焰的遭遇类似，而有些人则会经历更凄惨的事，走投无路又不甘心堕落的女人，最好的去处便是这里。早在半个世纪前那场降临于庇护之地大陆的黑暗，盲眼姐妹会也未能幸免，正是在新加入成员的检查环节有所疏忽，导致一位伪装成女人的恶魔混入她们的队伍里，在她们中间肆无忌惮的散播黑暗的诅咒，最终被腐化的修女不计其数。

她们始终坚信邪教徒或者伪装成人类的恶魔，在身体上都会留有无法隐藏的“印记”。

一杯茶的功夫里，焰与圆被带去了姐妹会的浴池。与昏暗的检查房截然不同，这里宽敞明亮，冒着热腾腾的蒸汽，周围墙壁洞孔上插满几千根蜡烛，圆形的吊顶上还挂着发光的宝石。

焰迫不及待的跳进浴池，水温刚刚好，水面上浮着香气扑鼻的花瓣，糟糕的心情与寒冷一扫而空。正待圆从阶梯上缓缓进入水池里时，焰不禁偷看两眼，年纪相仿的少女们，体格也一般接近，不过圆的身材更像是娇生惯养的贵族少女，比起营养不良的焰，多了一分可爱的圆润。

敞亮的灯火之下，彼此赤裸相对，即使隔着厚重的水雾，焰仍无法坦然地直视对方，目光不知该放在何处的她，只好把身体沉入更深的水下，仅仅露出嘴巴以上的部分，局促的吐着气泡。她望着眼底一道道波纹，激荡起紫红色的花瓣，却渐渐发现，另一条波纹正在靠近她。

“哇！”淘气的圆不知何时钻入水底，趁她发呆的时候突然冲出水面，着实被惊到的焰，心脏伴随一阵急烈的跳动。

“小圆......”她本想张口责怪，但对方那充满童真与纯洁的眸子却令她微微一笑。

放下两撮羊角辫的圆，一头柔和的粉色中长发齐肩，沾湿的发梢搭拢在肩上，恰好遮住迷人的锁骨，在那之下，起伏不定的胸前完全呈现于焰的视野中，一股莫名的热浪在她体内升腾，瞬间蹿到耳根。

“那个圆......”焰扭过头，恨不得把脸埋在背后的石阶上，她还从未与一个女孩子这般亲近过。

“嘿嘿，小焰的那里也是粉色的，和我的一样呢。”圆凑到焰的耳边，吐出若有似无的话语，这令她的心脏快要蹦出来。

“是不是......女孩子的那里都是一样的呢？”

“我还没见过除小焰以外其他人的，所以这个问题我并不知道。”圆很自然的靠在焰的身旁，深深吐出一口气。“原来人类的身体是这样子啊，感觉很有趣呢。”

“那你难道不是人类吗？”

“我现在的确是一个凡人。啊，还有她们说我肩胛上的图腾，我也毫不知情，是什么样的你可以帮我形容一下吗？”

圆乖巧的转过身去，那对金色的图腾在灯光的作用下越发耀眼，焰忍不住好奇的碰上去，却并未发生刚才修女被弹飞的那一幕，她只觉得身心都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仿佛这具图腾将某种力量由她的指尖贯穿全身，使她的耳目更加明朗，精神也为之一振。

“好奇妙的感觉，我不知该如何形容。”焰发出感叹，她害怕过度的触碰会引发意外，急忙缩回手。

“嘿嘿，我也对自己的事情一无所知呢，不，我还是知道一些，好像是做错什么事被赶出家门一样，具体我想不起来了。”圆忽然面露失落。

“也许我们去一趟卡尔蒂姆，找到你的家人问问看。”

“卡尔蒂姆？”圆噗嗤一笑。“是我骗她们的啦，我不是卡尔蒂姆人，我只在那里住过两天。还有啊，我并不是对小焰刻意隐瞒，而是因为我真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

“但是你与众不同。”焰含羞的笑道。

“诶？我和你们不一样吗？也许吧，迄今为止，我见到的每个人都不一样，相貌不同，说话的声音也不同，就好像挂在武器铺里的刀剑，远远看上去是一样的，细节上的差异还是.......”

焰并不理会她的话唠，不自觉的拉住圆的手，用一种连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嘟囔道：“谢谢你。”

然而她并不知道，自己在碰触圆的那一刻，深埋内心的情感如同着了魔，放肆的传导于圆的心灵，以至于圆亦感受到某种炽烈的气息，令她白嫩的面庞逐渐潮红。

“小焰......你也与众不同啊。”她的好奇心越发强烈。“仿佛我自己也与小焰有同样的情绪呢，我从来没体会过‘害羞’这种东西，好奇妙。”

“对不起！”焰紧张的抽回手，她差点忘了，眼前的少女拥有着常人所不及的能力，只要与圆有身体上的接触，她便能轻易的感知对方的情绪，如同亲身体会一般。

“没关系啦，我常听人说，既然是朋友就该分享秘密的。”

圆像个稚气未脱的孩子，额头轻靠在焰的肩上，她们一同望着圆顶那颗璀璨的宝珠，不知不觉，困意袭来。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宛如噪音打断少女们恬静的梦乡，身穿长袍的老嬷嬷抱着两件粗麻衣袍子，喘着气朝她们走来。

“你们的衣服做好了，快穿上去食堂里吃点东西。”

焰的脸上摆着十分明显的烦躁，好不容易身心暂得宁静，又被这喧嚣的世界搅扰，老嬷嬷瞧了她们一眼，假装生气地指了指两人：“我知道你们关系要好，但最好别在澡堂子里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当时的她们还未懂何为“出格的事情”，也许时间会慢慢揭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