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蓮道 于 2017-1-20 00:05 编辑
3、训练
半个月亮挂上树梢,院落内吵闹的乌鸦终于息声了,它们紧凑的排在一根树枝上,透过深沉的黑夜,“猎鹰”依然能看到那一双双血红的眼睛正紧盯着房门内的活人。
“‘猎鹰’,你对此事有何看法?”老者坐在壁炉前,双腿上铺盖着一张厚毛毯,一只黑猫正趴在她怀中打盹。
“我?”她面无表情的望着窗外。“我只知道那不是黑魔法,切露的双眼也复明了,她说在她昏迷之前,感受到了‘圣光’。你知道,我向来不擅长与神志不清的人交谈。”
“以我的判断,她很有可能是从高阶天堂而来的天使.......”老者长舒一口气。
“哦,亲爱的阿卡拉,一直严肃的您也学会开玩笑了。”“猎鹰”语调十分轻佻地调侃她。“除非您亲眼见过天使,否则你无法说服我去相信。”
阿卡拉嘬着她充满皱纹的嘴唇,紫色的帽檐几乎完全遮住她的面容,她放下那只黑猫,从椅子上艰难站起。
“孩子,五十年前我亲身经历了最可怕的黑暗,那时的我,与你现在一样年轻,当时我还仅仅是营地里一个贩卖药水和卷轴的姑娘。英雄们杀死地狱魔王,帮助我们重建教会,而领导他们的恰好是一位堕入凡间的天使。”阿卡拉语气凝重,她用力的抓住“猎鹰”的肩膀。“我见过那男人的眼睛,散发着金色的光芒,虽然这个小姑娘和他有很大差别,但她背上的光与那人眼眸中的光是一致的,我不会看错。”
“呵,那么这算好事喽?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加入了我们的姐妹会。”她依然难以相信。
“好事?每当有天使堕入凡间,便意味着一位地狱魔王将在未知的黑暗中苏醒,你认为这是好事吗?”阿卡拉弓着腰,跪在壁炉外双手合十。“还有,信中说那个小姑娘的母亲突然发疯,我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
“猎鹰”收敛起轻松的表情,她说道:“您放心,我会盯着她们俩的。”
红菜汤、面包还有一杯牛奶,这些口味一成不变的食物在修女的口中索然无味,但两位饿过头的少女却视它们为人间美味,吃得一点不剩。
饱餐一顿后,焰与圆来到首领阿卡拉的房间里,被一一问询。出乎意料的是,阿卡拉并未获得有价值的答案,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看得出少女们没有撒谎,她们确实对自己发生的一切知之甚少。
就在问话的同时,“猎鹰”偷偷的检查了两人的背包,在圆的包裹里只找到两本萨卡兰姆教会免费发放给市民的传教书,除此外还有一张随处都能买到的地图,与少女身上那超凡的力量比起来,显得太过普通。而在焰的背包里,“猎鹰”发现了一些可疑的线索。
装饰精美的仙塞银妆刀,刀身上刻有一行类似誓言的文字,一张残破的羊皮纸,一小包用途不明的宝石,“猎鹰”立马察觉到异样,待到少女们离开阿卡拉的房间后,她悄无声息的走进来。
“我发现了一把刻有我们教会标志的银妆刀,黑发姑娘的家人可能是你的老熟人。”“猎鹰”很平淡的向她报告。
阿卡拉紧锁眉头,看来今夜她别想安稳的睡一觉了。
“先让她们训练几天,之后的事我们慢慢在查。”
“猎鹰”终于能在无聊乏味的日常琐事中找到一点新奇感,新来的两位少女吊起她十足的好奇心,接下来,她要将全部注意力转移到她们身上。
“你们不吃么?”杏子对着盘中的食物大快朵颐,满嘴油腻的食物残渣引来旁桌修女们的嘲笑。
焰难为情的说道:“昨晚我们吃得很饱,现在不饿。”
杏子听闻后,还不等她们同意,擅自拿走她们面前的食物,倒进自己的盘子中。
焰和圆一大早就被叫醒,先是去沙场跑了两圈,简单的晨练过后,碰巧与一同前来用餐的杏子在饭堂里相遇。
“杏子你也要加入姐妹会吗?”圆微笑着问道。
“不,我只是过来送信,等我吃完这顿就该出发了。”
“你打算去哪里?”
杏子以极快的速度把食物倒进嘴里,豪爽的吃相令对面的两位少女忍俊不禁。
“哈,我吃饱了。”杏子长舒一口气,喋喋不休的讲起她的计划:“去哪?我应该先回威斯特玛复命,然后找找看有没有价钱好的工作。嗯,或是去崔斯特姆买点粮食,等到冬天再卖个好价钱.......”
“你不回你的部落吗?”圆问道。
杏子似乎是被戳到痛处,她火红的眉毛稍稍一抖,巧妙的转移了话题。
“嘿,你们这身行头还挺合适嘛。”杏子指了指她们身上的红皮甲。
“我穿着感觉有些大,尤其胸部这里.......小圆你觉得呢?”焰摸了摸空当的胸前,往下一压似乎还能挤出空气来。
“嗯,我也感觉有点大。”
杏子又看了一眼其他修女,靠在椅子上哈哈大笑:“你们还小嘛,好好锻炼身体,多吃点东西,自然就能撑得起来。不过话又说回来,盲眼姐妹会的修女比起我们部落的女人,简直如同婴儿!我们部落的女人啊......”
“小声些!”焰和圆同时意识到周围人愤怒的目光,生怕杏子的无心之言招来麻烦。
“嘁,小矮子。”一些吃饱饭的修女离桌后,不忘羞辱她一番。
若说修女较之女性野蛮人如同婴儿,那么杏子比起她们也好不到哪去。
经过训练的修女们身材性感健美,多余的脂肪都集中在了丰满的胸部,微凸的肌肉标志着她们的身形更偏向于灵巧性,紧身皮甲则尤为突显她们优美的曲线。
“要是我长大之后能变成她们这样就好了。”焰对修女们投来羡慕的眼神。
经过短暂的道别后,杏子孤身一人踏上返途的旅程。临行前,焰从口袋里掏出两枚宝石赠与杏子,但她如何都不肯收下,在圆的一番软磨硬泡后,杏子把其中一颗镶到戒指里,另一颗则绑了个绳结挂在脖子上。
焰仅仅是听她随口说要去买粮食,担心钱不够用才做出此举,却意外的使少女们的友谊更深一层。
杏子走后,她们经过几天短暂休整,正式投入到盲眼姐妹会的训练当中。
处在训练期的圆和焰两人几乎什么都要学,从基本的格斗与魔法知识,到射术与草药配制,可谓是文武双修,样样俱全。实际上,盲眼姐妹会分两种,正如她们同时拥有两位首领一样,一种被称作“浪人”的修女,主要是以战斗为主,她们矫健的步伐能够适应任何地形,最致命的当属弓箭与飞刀,一般军队的弓箭手能达到她们水准的寥寥无几,当然她们的作用也不是用来对付军队的。另一种精通恢复魔法的修女通常称作“修士”,她们不仅要学习如何运用魔法治愈伤口,同时还要学习辨别各种草药,制作药剂,更高级别的修士甚至可以制作带有魔法之力的护身符。
当一个初期学员完成所有训练后,首领会根据她们的天赋不同而将她们划分到浪人或修士当中,再经过三个月的实习后,如无犯戒记录,首领才会将其视为合格,并赐一把刻有忠诚誓言的银妆刀,所有流程下来之后,才算是正式成为盲眼姐妹会的成员。
不过,一些无法适应严酷训练的女人也有被淘汰的时候,幸运的人会主动请求退出,并且永远无法回归组织,不幸的人有可能在训练时意外身亡,她们的尸体会被进行简单的处理,然后送到修道院外的荒地上,仍由漫天乌鸦啄食。
“你想被拉去喂乌鸦么?”这是教官常说的一句话。
焰从来没做过大型体力活,面对这一类高强度的训练,她有些难以应付。先是绕着沙场疾跑两圈,又拿起木棍学习简单的武术,太阳还没过头顶,她便累倒在地上。
反观和她一起训练的圆,几乎看不到大喘气的模样。
“焰,不要太勉强自己了。”圆捂着她的额头,为她擦拭汗水。
“不,我没事......”她艰难地支撑着身体。“我不能拖你后腿。”
训练一直持续到太阳落山,在这期间所有学员米水未进,一顿饱餐后,她们转而去了三楼的大厅,另一位导师向她们教授魔法基础。
比起体能训练,焰更偏爱魔法,也许是她天赋所致,身上流淌的正是一位秘术师的血液,那些令人晦涩难懂的词汇听起来意外的亲切。
时间似流水,转眼一个月过去了,两位少女与这里的环境逐渐融合,阴郁胆小的焰变得开朗许多,这里不乏有着与她相似遭遇的人,有时与这些人交流,使她稍稍淡化往事,加之在朋友圆的帮助下,她微笑的频率也渐渐增多。
日子虽苦,还能有一位知心好友相伴,她忽然觉得自己无比幸运。不仅如此,姐妹会对于女子间过于亲密的行为相当宽松,甚至一些成员可以结成终身伴侣。这得归功于五十年前姐妹会的首领——“血鸦”,她不仅是一位出色的战士,曾猎杀过地狱魔王,同样也是个伟大的改革者。姐妹会常年收容一些无家可归的女人,其中包括未成家的女孩、寡妇或者妓女,这些苦命的女人难以在世间找到温暖,一同训练、战斗,夜晚坐在一起互舔伤口,吐露心事,难免会产生一些爱情和羁绊,但战士们之间不光只有爱情,她们的感情甚至比爱情更加坚固。
“血鸦”也有过这样的伴侣,令人遗憾的是,“血鸦”长期对抗黑暗所积累下不少的心病,恶魔正是利用这一点腐蚀着这位战士的灵魂,直至最终,她沦为恶魔的奴仆。
“血鸦”——如今这个名字只会出现在发着霉味的旧文献里,她的尸骨在旷野中腐烂消弭,直至风尘中再也听不到她亡魂的低语。而她那位幸存下来的伴侣,仍然背负着沉重的回忆,任由心口的裂痕腐烂生蛆,直至今时今日。
在听到这些传闻后,正值青春期的焰,内心也在发生着不小的悸动。有时在下课的夜晚,她与圆一同行走在回廊内,经常能撞见两位动作亲昵修女在尽头的角落里拥抱亲吻,或是在花园里偷听到女人们婉转缠绵情话,偶尔在夜里她会被一阵若有似无的奇怪之声吵醒,她睡眼朦胧地坐起身,借着柔和的月光凝视圆安详的睡颜。
每到此时,她会更加庆幸自己来到这里。
“怎么样,查到什么没有?”
“猎鹰”如常地坐在石桌前整理文件书信,她向探子询问调查结果,一旁的阿卡拉则闭紧双眼,仔细聆听。
“是的首领,我查到黑发姑娘的母亲是个仙塞秘术师,十五年前来到新崔斯特姆外的农场,与一位普通农夫成家。”
“很好,那你知道她母亲的姓名吗?”
“抱歉首领,关于她母亲的种种,我只能调查到这里了。”
阿卡拉睁开双眼,斜靠在椅子上,摆了摆那干枯的手指示意探子先行退下。
“你不可能调查出一个一心想要隐居者的身份。”
“猎鹰”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那把银妆刀你怎么解释?从这方面来看,她母亲很可能是我们的人。但根据以往记录,我们似乎并没有收留过黑发黑眼的仙塞人。”
“当然,我虽老眼昏花,也不至于盯不住人。”阿卡拉猛烈的咳嗽两声,又道:“你觉得一把银妆刀象征的意义是什么?”
“忠贞不渝的誓言,莫忘初衷的决心,在绝境中开辟新的生路。”
“还有呢?”
“猎鹰”一愣,低下头道:“与爱侣结合的信物.......”
阿卡拉沉了沉嗓子,道:“据我推测,是组织里的某人将这把银妆刀赠与她的母亲,如果能找到这个人,我们便能知道她母亲的身份了。当然,我是指幸运的情况下。”
“既有了眉目,那便得心应手了。”“猎鹰”自信地笑道。
“我给你个建议吧,你可以着手调查二十年前派往威斯特玛解决大瘟疫的那批人,虽然活下来的不多,但总能在活人身上找到一两点线索。”
说完,阿卡拉拄着那根枯木拐杖,缓缓起身。每当她想起一个片段,仿佛开闸泄洪般,所有过往朝她无情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