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蓮道 于 2017-2-6 04:12 编辑

8、哨站

自焰圆两人加入盲眼姐妹会后，她们第一次被准许走出修道院接受外界的试炼。大多数修女要等好几个年头，渐渐掌握战斗技巧后才被允许，不得不说，两位少女的成长速度远远超出一般人。

她们第一个目的地便是泰魔高地山脚下浪人前哨站。与其说是哨站，除了两座耸立的哨塔外更像是个交易市场，闻名遐迩的“盲眼之镜”药剂被运送下山，为方便人们购买，姐妹会建造了交易所，随之而来的是各地药剂商人以及他们手中的货物。时间久了，这处哨站的市场逐渐形成规模，建造了供旅人休息娱乐的酒馆、旅店和浴场。

焰与圆缓行在山路上，老远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马粪味，从半山腰俯瞰下方，一行行商队像蚂蚁搬家一样井然有序。秋冬季节的浪人哨站比较热闹，寒冷的气温能够很好地保护药剂的品质，精明的商人们选择在这个时节购买，并转卖给各地的教会与冒险行会。

圆喜欢热闹的地方，她可以见识到形形色色的风土人情，这份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加快脚步，她拉着焰的手腕一路向山脚下跑去，恨不得早点脱离这荒芜的山道。

“产自巨熊部落的亚瑞特挂毯，结实又美观，便宜卖啦！”

“天冷了，买些威斯特玛的羊毛吧。”

“纯正库拉斯特烟草，保证让您飘飘欲仙。”

小贩们的叫卖一声高过一声，此起彼伏，来往的旅客对着司空见惯的商品匆匆一眼，两位涉世未深的少女被这琳琅满目的世界绊住了脚步，忍不住多看几眼。焰随手摸了摸兜囊，与她刚入姐妹会时一样空荡荡，数来数去仅能拿出两枚金币，而这里货品的价格远远高于一般城镇。囊中羞涩的她想为圆买下一件她喜欢的礼物，可任何一样，哪怕是一面小镜子都贵得令人发指。

“过来看看啊，卡尔蒂姆的缎带，只要五个铜板一条。”

圆被这熟悉的口音吸引过去，她曾驻足在卡尔蒂姆数日，那里的市场要比这繁华的多，商品种类也更加繁杂。卡尔蒂姆崇尚色彩，可谓是一座绚烂多彩的城市，每个市民身上衣装的款式与色彩基本找不到不重样的，这得归功于卡尔蒂姆发达的染料与纺织行业。

戴着包头巾的商人，手中数十根颜色不一的缎带犹如彩虹般七彩缤纷，细长的缎带由他脖颈绕过手掌垂落到地面上，圆蹲下身来仔细挑选，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购物。

“我的缎带特别适合你们年轻的姑娘，可以用它来绑头发，也可以绑在腰带或布包上当装饰，当然，色彩是需要搭配的，一种显得太过单调，我建议你们多买几条。”商人的话语十分动听，他诱惑着少女们主动掏出口袋里的金币。

“好想全部都买下来！真的很漂亮呢。”圆婆娑着丝带，绵柔细腻的质感从指间传来，在阳光下越发油亮，但她们不知道，看似漂亮的丝带其实是劣质丝绸的边角料，卡尔蒂姆纺织铺子里遍地都是这些无用的废弃物。

稍有见识的人背地里发出阵阵嘲笑，焰回头张望，听得见那些鄙夷的声音，但她却不明就里。

“全买下来的话更便宜些，只要您三枚金币。”胖子商人两眼眯成缝，翘起的嘴唇露出暗黄色牙齿。

“太贵了，我这里只有两枚金币。”焰说道。

“哦，亲爱的小姑娘，看在阿卡拉特的份儿上，仁慈的麦吉德愿意以公道的价格和你交给朋友，两枚就两枚，成交了。”胖子商人伸出粗大的手，毫不遮掩脸上的喜色。

焰捂着钱袋犹豫的望着圆欣喜的背影，对于物品价值这一类概念十分模糊的圆并不知道，买下一小束缎带可能会使她们接下来的旅途饿肚子。

“还是算了吧！”焰咬了咬牙，拉起蹲在地上的圆。“抱歉，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做，不能在这里耽搁了。”

胖子商人突然变了脸色，他收起缎带，不快道：“两枚金币都掏不起吗？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价格了！”

“不，我们还有别的事情......”

苦等几日终于遇到能让他赚点路费的人，胖子商人并不打算善罢甘休，他猛然抓住圆的手腕，他神情焦急地加快语速：“你们这群穷鬼，我的缎带已经被你碰脏了，不买也得买！”

圆象征性地甩甩手臂，令人不适的感情不断侵袭她的脑海，她痛苦的闭上双眼，只听“咚”一声闷响，被抓住的手腕突然松开，待她回过神来时，胖子商人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似乎是焰把他推开的，连她本人也难以置信的望着那个昏迷的商人。焰呆滞地凝视自己的手掌，以她的力量绝对不可能推开这么重的家伙。

“快走！”圆意识到了不妙，她拉起焰跑开渐渐聚拢过来的人群，还未来得及撒开腿，巡逻的修女将二人逮了个正着。

“麦吉德虽然是个老滑头，但他前几天在路上遇到的匪徒，抢走了大半货物，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这次是你们不对，念及你们是初犯，我就不予追究了，等他醒来你们向他道个歉吧。”

两位少女因为这次小小的风波，已经耽误了两顿饭，脸上毫无疲色的她们低着头，默默忍受哨所队长卡米拉的说教。焰本想与她辩驳一番，事出有因，意外的导致商人麦吉德昏迷了大半天，直到晚上，在客栈休养的麦吉德渐渐苏醒，脑门上的热毛巾还未摘掉，便被两位少女的出现吓到半死。

一旁的卡米拉摇头叹道：“别装了，老东西，她们是来向你道歉的。”

“十分对不起......”焰深深折腰，心里却毫不内疚，这个粗鲁的胖子如果不是强买强卖，硬要拉拉扯扯，她还犯不着跟一个平民过不去，但事实上，乖乖认错，由队长出面摆平，总好过那又臭又长的说教。

她唯一惊讶的是那股力量，几个月前，搬起一只南瓜还十分吃力的她竟然轻轻松松推倒一个大胖子，这不可能仅仅是通过训练所获得的，她猜想应该还有其他原因。

“我知道你们很不服气，不过，身为修女最好别在哨站惹什么麻烦，很多商人为我们交税，修道院大部分收入都是来自这里，如果不能给予他们保护，我想谁都不愿意来这做生意吧。”卡米拉拿起一张羊皮纸，上面明确写着“浪人哨站”的守则，她一抖，把纸张铺展开，供她们阅读。

“是，我们会严格遵守，不会再犯了。”焰小声嘟囔。

“昨晚我收到首领的信件，事情我大概了解了，首领让我分配一些任务给你们，不巧，最近这一带十分和平，几乎没什么任务。”卡米拉指了指哨站大厅的悬赏榜，仅有两页黄纸钉在板面上。

圆张望了一眼，问道：“修女平时要做些什么任务呢？”

“在本地的话无非就是替村民找找走失的牛羊，为病人上门送药之类的，老实说，没人愿意接手这些任务，既麻烦又没什么收获。”卡米拉意味深长的叹口气，又道：“我们承接的大部分是远征任务，就是派往世界各地，支援其他组织，不过这类任务一经发出就被抢光了。”听到这里，焰不禁暗自浅笑，这地方既封闭又狭小，姐妹们大概是闷坏了，恨不得快点脱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仅剩的两份悬赏任务分别是帮忙找回失踪的樵夫和帮助一位贵族营救被绑架的人质。对山林地区不熟悉的她们只好选择后者，对此，卡米拉露出十分不屑的眼神。

“呵，我丑话说在前头，帮助贵族可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你们是为了赏金的话，他开出的价码不算高。”

六十枚金币——页脚处的黑字赫然写道，对于少女而言六十枚已经是很大一笔数目了，至少过冬的食物和衣服能完全提升一个档次。

“怎么讲？”焰收起纸张，放入布包里，细微的动作等同于接下了这个任务。

“虽然组织的规矩让我们不分国别、种族、地位，凡是有困难者必须给予帮助，但贵族毕竟不太一样，如果我们不够谨慎，就会卷入他们的阴谋中，比如买凶杀人之类的，伪装成看似简单的任务，待你完成之后杀人灭口，以前我们出过类似的事，所以不推荐你们新兵去做。”

卡米拉的话像是一种警告，她眼望着圆的表情由欣喜转为失落，又道：“接不接是你们的自由，一旦接下来我会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若有变化尽早给我书信，若是超期未归，便视为逃兵，你们将永远的逐出组织。”说着，卡米拉丢给她们一份绑着蓝色缎带的卷轴。

“这是.......回城卷轴？”焰手里的卷轴盖着盲眼姐妹会的火漆印章。

“没错，地点就是这里，打开它，运用你学到的魔法知识就能召唤一个传送门。”卡米拉挥了挥手，敦促她们尽快离去。“你们的任务地点是在新崔斯特姆，记得帮忙喂下信鸽。”

从哨站步行到新崔斯特姆大概是一天半的时间，焰猜到雇主大概正在着急等待救援，于是用仅剩的两枚金币租了快马，与圆并骑一匹，飞速赶去目的地。

小镇内灰白色的石砖屋墙以及着装朴素的镇民与农夫，在她的记忆里似乎一成不变，令人熟悉的潮湿与霉味在冬季的空气里变得稀薄，镇民大多数躲在屋子里取暖，即使在白天也已经见不到几个人在外游荡。

“小圆你知道吗？这里从不下雪的。”

“为什么呢？”

“我听母亲说，崔斯特姆的气候比起北方相当温暖，很适宜人居住，但在北方即使是夏季也有地区飘着鹅毛大雪。”

圆惊讶的望着天空，张口呼气，一股清淡的白雾转瞬消失于空。

再过不久，整个世界将迎来新的一年，焰打算完成这个任务后，用丰厚的奖金去购置些新东西，之后的时光便可以安安心心与圆围坐在壁炉旁度过新年了。

圆坐在她的怀里，时不时的东张西望，明明是不久前就见识过的风景，依然能勾起她的好奇心。

两人把马停在“屠牛旅馆”外，旅馆敞开大门，还没走进去便能感觉到店内的火炉燃烧正旺，腾腾热气扑面而来，夹杂着熟麦的香味与酒的醇厚，简直诱人垂涎。旅馆的酒厅座无虚席，隆冬时节闲下来的农夫们打发时间最好的方式就是吃喝闲聊，焰无数次路过旅馆门口，却从未见识过这里竟如此拥挤喧嚣。

她们按照任务指示来到二楼一个房门前，楼下的喧闹早已盖过彬彬有礼的敲门声，焰索性推开半掩的木门，径直走了进去。

“您好，我们是盲眼姐妹会的修女......”

“嗯，很好，还算守时。”金发少女背对她们，对着摆放凌乱的桌面不停整理书页，墙上挂着的一柄弓弩十分显眼，她自顾自端起一个木制酒杯，小饮一口，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把悬赏发给你们，我最不情愿和人分钱，可惜坎杜拉斯的人没一个能靠得住。”

焰被这傲慢的话语引得心中阵阵不快，语气也变得十分冷冰：“所以，你要我们做什么？”

“先别着急嘛。”金发少女为她们端来一些事物，柔和的笑道：“吃点东西，我们坐下来慢慢谈。”

焰似乎对卡米拉的警告心有余悸，无法完全信任眼前这位自称贵族的少女，她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等待暴露破绽。

盛满食物的盘子在空中停留了足有泡杯茶的时间，双方都在观察彼此，雇主也不例外，她需要一个得力的帮手解决棘手的麻烦。

少女收回盘子，眯眼笑道：“罢了，我长话短说好了，我叫麻美，是法师刺客的成员，前阵子负责调查维兹郡渔村屠杀案，嫌犯已逃往坎杜拉斯的一处疯人院里，我们却在那里遭到围攻，与我同行的一位圣教军骑士佯装被俘，现在应该在敌人的大本营里。”

“维兹郡的屠杀案？我们并没有听说，是谁干的？”

“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消失了近二十年的巫师会邪教徒。我的同伴深入敌营，我无法判断他们的总人数，叫来援军的话会比较保险。”

“等等，你是说邪教徒？”焰的心脏仿佛被扎了一下，在她记忆的某个角落里似乎残存着蛛丝马迹。“好像......我母亲的遗书里有提到过。”

麻美指了指桌上的资料：“二十多年前，崔斯特姆一带可是巫师会的重灾区，他们没少祸害人，甚至在‘疯王’废弃的庄园里建立了大小数个据点，用来残害被他们抓来的黎民百姓。”

“你的同伴会有事吗？”圆忽然焦急的问道。

“这很难说，所以我们得快点行动起来。”麻美皱紧眉头，从怀中掏出一颗闪着魔法光亮的紫色宝珠。“我在她身上留下魔法印记，这颗珠子能带我们找到她，本来我是前几天就能行动的，不小心出了点意外。”

麻美所说的意外并不像她描述的那么轻松。三天前两人遭到邪教徒的围攻，沙耶加决定单独留下，以免她们撤退后疯人院人去楼空，从此断了线索。此举虽然莽撞，但沙耶加保证她那用圣光打造的金刚不坏之身一定让邪教徒束手无策，与敌人恶战一番后，假装丢弃武器投降。与此同时，麻美伪装成一位卡尔蒂姆的贵族，声称自己的侍从被邪教徒绑架，从而向坎杜拉斯政府寻求保护。然而，可悲的国王与大主教并不相信邪教徒的存在，象征性的派出一支部队，搜查了整个疯人院也没找到半个可疑人士。原本这位国王想留下麻美多聊一聊题外话，这个想法还没传达给近侍，麻美便凭空消失了。

无聊的国王耽误了她两天时间，危在旦夕的沙耶加情况不明，越是拖延下去，麻美越发急躁不安。

“既然敌人人数不明，仅凭我们三个人真的可以吗？”焰不免手心捏把汗，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执行任务。

“我们两个人很难说，不过你的伙伴，有她一人就够了，她......”麻美意味深长的笑了。“从我一个魔法师的判断来看，她很特别。如果说圣教军需要祈祷或者发力才能召唤‘圣光’的话，她的力量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

焰不自觉的拉住圆的手，她料想到接下来可能会有一场恶战，毫无实战经验的她们不知会遇到何种状况，更不想让圆遇到危险。

“稍等我一下。”焰放下背包，取出几瓶颜色不一的药剂，她找来一些空酒瓶和陶罐，小心翼翼的配制药水。

麻美不解的问道：“你这是......？”

“请您先不要打扰她，她在调配燃烧瓶。”圆笑着支开麻美，她微微躬身道：“请原谅我们没向及时向您介绍，我叫圆，是姐妹会的浪人，她是我的朋友焰，是一名修士。”

“虽然想问清楚原因，不过我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年轻的姐妹会成员了。”

“咦？”圆眨眨可爱的双眼，问道。

“哈哈，不用太在意我说的话。”麻美遮住嘴唇，优雅的笑道。“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无间，万一遇到危险躲我身后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