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無知的恐懼,得知,有時本身就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所以…照過CT了嗎…」沒經過那場手術,卻對簡單帶過手術內容的加地醫生丟出這個應是肯定的問題,揉揉眉間多次起伏的細部肌肉,超出預期的解釋讓城之內不得不想起還在和大門合作的日子裡,手術室中經常出現的術式變更,「檢驗報告呢?應該出來了吧?」她問,而他們一如剛才吱唔不願回應。
幾分鐘前,真的只有送走病患家屬、沒成功安撫家屬情緒的加地和原,也在目送男子坐上計程車遠離後匆匆忙忙地回到這間多事的病房。
然而,就像原還沒踏進病房前那句問題,城之內不但沒有給予提問的機會,反倒先一步將兩個人擋在門外並請兩人到隔壁空房去好好說一下事情原委,少有的強硬氣勢,自大門擅自購買特殊手套而被叫去罵的那次和今日莫名其妙的家庭紛爭外,加地似乎沒印象看見這樣的城之內了。
『似乎和惡魔扯上關係,城之內醫生好像也會不自覺被同化成惡魔一份子。』
偶有幾些時候,這句話會這麼不經意地閃過腦中,但為了手術房的和諧,加地從未輕易把他的想法說給人聽。
更別提現在還不能確定床上那個人到底是不是大門未知子,加地自然不敢把手術房所看到的景象隨口說說,即便理性認為城之內知道病況、應該也只會有所謂“醫生的天性"而出現些許情緒,偏偏向來第六感還不錯準的他,此刻可不想這麼和城之內打賭後續反應。
畢竟連自己都因為見證手術而短暫暴怒和低落,自認城之內和大門關係較好的加地,也就很難保證對方會不會有那些以外的情緒,應答吱唔,也只是在唯一能確認身分的晶叔來之前做的最後防禦,一旦所謂的"薩巴夫人"身分被確認,剩下的就是如何面對擺在眼前的事實和真相。
面對因為頭疼昏倒送院,結果不小心拯救生命特徵瀕臨危險的家暴受害女性,以及一旁袒護媽媽、討厭爸爸,似乎找不到家庭和諧和溫暖的女兒、和她父親在此地對峙後可能連帶發生的下場,都是加地此刻不具名的煩惱。
「…算了,反正報告終究會出現在辦公室或資料庫,你們不說,我就等等去看好了。」與人僵持不是城之內喜歡做的事情,看出加地和原仍有的猶豫神情,城之內多少也猜到他們對這極似大門醫生的人有的疑惑,因為在半小時前她也這麼猶豫過。
就算現在這個想法也沒變,城之內也無法不在乎女孩說的話和不久前殘留耳畔的失落溫度。
「等等城之內醫生。」沒那勇氣去隨便抓住對方的手,加地只是在城之內快要踏出房門前擋住去路,困惑還未從臉上解除,一直是被詢問的他、現在也需要對方解開疑問,「妳那時為什麼要這麼做?」
「加地醫生是指哪件事?拒絕收錢?還是…」眼看去路被擋,城之內也自然退回同事該有的適當距離,急切和憂慮並沒有從眉間離開,忽然掛上嘴角的淡漠笑容仍舊能看出城之內多少還是替對方保留情面,「作為一個麻醉醫師,兩個禮拜的判斷對你們來說太少了呢?」
「錢你不收我收,時間還沒看見報告前我沒辦法說對錯,但我想問的不是那些。」依舊在錢的部分有不同反應,卻不忘本意地追問他想知道的部分,下意識向前的步伐、造就了城之內配合往後的拍子,「城之內醫生今天是吃錯藥了?還是之前開刀的地方又痛了?不然為何對病患家屬…」沒把話講明,加地在某些事情上也懂得人情世故。
「作為一個醫生,不光是技術,替病患找想的角度也很重要對吧?」回應方式迂迴,但不至於讓聰明人聽不懂她想要表達的意思,一副"我只是遵循這個道理"的表情,讓想再問其他事情的加地忽然有口難言。
縱使他能看出城之內的怪異行徑,但本身除了同事和醫介所偶爾出現的牌友外,就沒什麼特別關係的加地,對於追問城之內為何刻意跳出來說話以及過程中像是在守護什麼的奇特反應,說實話,此刻城之內願意在這停留一秒就算奇蹟,私人情緒方面他確實也不敢期待會得到回應。
「鈴…」還在想要如何求得心中疑問的答案,放在口袋的私人手機便這麼不巧地響起,側過身打算到旁講電話,卻在說出對方稱謂的同時,停下原先準備經過他身邊離開此地的城之內。
「喂,我是加地,晶叔你到了是嗎?嗯,現在病人情況穩定,我們在七樓的…」漸行漸遠的距離,令城之內聽不到後半段加地和晶叔的對話,唯有一股莫名的不安,在知曉晶叔要前來違規訪視病患的當下取代看報告的急切,用著無法忽視的重量壓上心頭。
碎裂的手錶還放在白袍口袋來不及處理,不小心伸手碰觸的瞬間,指尖感到和那人消失前最後一句再見同樣的冰涼。
生命特徵微恙,卻不至於發出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