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暗恋一个人七年是什么感受？

同桌说，没什么感受。

眼睁睁推给别人是什么感受？

同桌没说话，用吸管搅动冰块，褐色和透明，透过玻璃杯照在桌上的细碎阳光也跟着晃了晃。

此时下午三点，店里的人不多，特别安静，只有冰块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我怎么叫你，总不能一直喊隔壁班的同学吧？”对面的人仿佛很怕冷，捧着奶茶贴近脸颊，双耳通红。

“同桌。”话一出口也触动了什么，同桌抓过杯子，可乐瞬间下去大半，冰块领着桌面的阳光旋转跳跃，同桌闭了闭眼。

对面的人一愣，有一点笑又压回去，“好，我懂了。”又立刻说道：“但是我不会放弃的。”

“我放弃了。”

同桌扭过头，从二楼落地窗看出去，是个废弃的儿童乐园，只剩铁链的秋千，断掉半边的跷跷板，掉漆发黑的弹簧马……

“听说被人买下，准备重建了。”对面的人叫服务员又点了一杯奶茶，热的，看上去只想抱着奶茶取暖，并不打算喝。

春末夏初。

同桌穿了衬衣短裤，对面还是毛衣套着校服。校服是制服样式的，看上太乖了。

同桌是去办公室帮语文老师改卷子的时候知道她的，她还是坐对面，两人交换改对方班级的卷子，中途老师有事离开，她飞快抬头看一眼同桌，欲言又止。要不是除了双耳通红外看不出来有任何害羞的样子，同桌差点以为要跟自己告白。

“你认识某某吗？”

这个问题很没意思，运动会之后，大概全校都知道她们是同桌了，完全得益于那个笨蛋特别骄傲地站在领奖台上大喊“同桌我拿第一了要继续借我作业抄”，其结果是两人双双被拎去校长办公室，幸而自己是年级前十而那笨蛋是体育特长生才被免除处分。理所当然成为笑料，就连晚自习下了骑单车回家的路上，还听到别班的学生说你知道吗早上三千米跑完有个笨蛋公然大喊要抄作业现场被老师带走不知道警告处分了没。要不是接下来的话题转到那个笨蛋看起来蛮可爱的不知道喜欢男生还女生上，她大概还会再跟一段路。

只是想听见两个人被一起说起来。就算笑话也好。但是涉及到真实心思的时候立刻生起气来，同桌用力一蹬超上前去，回头瞪了一眼——

被瞪了的小男生差点摔了车。

她不喜欢我。她不会喜欢我。

这是同桌在十四岁时发现的事实。

两家是邻居，同一天出生，一早一晚，同桌占了早出来半天的便宜成了姐姐，然后止步于姐姐。

头一回听到那个笨蛋跟自己说喜欢女生时是有过窃喜的，但很快清醒过来，试探道：“那你不会喜欢我吧？”

笨蛋信誓旦旦，“当然不会，你是姐姐啊！”

谁让你真当我姐姐的，我们有血缘关系吗？同桌一口血憋在心头，愤愤摆手，“滚！”

隔天那笨蛋抱着小蛋糕蹲在门口等她，怯生生的，“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想改的……”

同桌半晚上没睡，没头没脑听了半天道歉才抓到中心，“你以为我因为你喜欢女生才生气的？”

笨蛋看起来特别懵，傻兮兮对手指，“啊不是吗？你都没有叫我吃宵夜……”

同桌抢过蛋糕，恶狠狠咬了一口，“那么突然跑过来说这么个事，我也需要时间缓一缓啊。再说了，我们还是学生，现阶段主要任务就是学习，我不得帮你考虑一下以后该怎么办吗？”

笨蛋就是笨蛋，愉快地跳过不太有逻辑的话，“那……那你现在还生气吗？”

同桌才摇头，蛋糕立刻就被抢回去了，“啊啊我好喜欢这个口味的！幸好你也喜欢这个口味的。”

我知道。我根本不喜欢这个口味的。

升了高中，两人还是同桌。

同桌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为人父母的感觉，等遇见合适的对象应该可以跳过恋爱这个阶段直接进入婚姻的坟墓了。虽然不知道这个适婚对象什么时候才会来，但笨蛋的桃花已经开得很灿烂了。

比如坐在对面假装认真改卷子其实一直偷瞄自己的那个女生。

同桌一停顿，在原本可以给分的题上打了个叉，道：“认识。”

“我喜欢她。”

出乎意料的直球。

同桌敲了敲卷子，“换地方说。”

两人默默改完卷子，拒绝了老师的午饭邀请，来了学生最常光顾的这家店，点了炒饭和饮料。吃完以后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时间很快到了三点半。

回到家同桌才发现自己被掏空了暗恋史，而自己还只知道对方的名字班级和年级第一的排名。

这下有得瞧了。

“你好像很高兴？”

“一般。”

“喜欢的人要被抢走了。”

“反正不喜欢我。”

“你都没争取过。”

“不，事实是她从来没有那么高兴，眼睛发光地谈起某个人。”

“对了，你没告诉对方这件事，我差点以为你什么都讲了。”

“怎么可能不费点儿力就能追走。”

“咦？坏这表情，动什么坏心思了。”

能动什么坏心思。不过就是想拖一拖罢了。同桌准备洗澡，进浴室前慎重警告，“别跟进来！”

空气中传来回答，“小屁孩怕什么，还没我身材好！”

同桌关门，冷冷道：“谈身材之前，你有身体吗？”

之前刚大话喜欢你不如撞鬼，晚上立刻被鬼压床，睁眼一看是个长得眉清目秀特别自恋的鬼，人类就是这么虚荣，鬼好看哦那忍了。大概同桌看起来很抗吓，这鬼倒缠上了，成天跟在身边罗罗嗦嗦，眼神还贼，头回看见笨蛋就知道同桌喜欢她，逢魔时能现形还偷偷摸摸翻了日记，第二天还得意洋洋嘲笑同桌顺便露了馅。

同桌想起那个爱耳朵红的人家里好像真是什么神棍世家，抽空问了一次，对方答应了，交换条件是要认识那个笨蛋。

同桌点头，心里冷笑一声，想认识啊？直接交往要不要？

但是符咒很管用，叫站不敢坐着，叫停不敢眨眼。大家虽然是情敌，还是要说话算话。

第二天晚上骑单车回家就听到了新八卦，我们学校有女生跟女生告白诶！

同桌跟了一会儿发现没人知道具体是哪两个人这才放心骑走，捉弄是一回事，闹出事来还算什么姐姐。

到家后收到对方消息，“谢谢。”

同桌瞄一眼猫在墙角特别乖巧看上去还有点傻不楞登的透明鬼魂，想起爱耳朵红的那家伙说过，有可以恢复人身的方法，就是费点时间。

没关系，打现在往后，我有的是时间。

同桌回复，“交换而已，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