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卡特拉,薇拉曾經待過的海盜團。史卡特拉海盜團,把在貴族和財閥的船中搶掠過來的財物分給窮人。
「等等,我不明白了,為什麼那個少女會和聖芭芭拉海盜團有關係?而且為什麼妳會叫她公主殿下?」莎姆拉被對方弄得越來越迷茫,慣性地摸摸鼻子,問。
薇拉抱著手臂,用顫抖著的聲線說:「我……從小時候就在公主的暴政下長大的!」
「然後?」
‘啪’的一聲,薇拉重重的拍在桌面上,「她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內!她對待我就像對待僕人一樣!我……我……」她越說越激動,最後還站了起來。
莎姆拉從沒見過如此失控的薇拉,看來那個芭芭拉對她的影響非常的大,「呃……那妳父親不是史卡特拉嗎?妳不去向他告狀?」
「怎麼可能?我父親也很害怕芭芭拉的!」薇拉誇張地用雙隻手把下眼簾拉下,這表情在她眼中表示絕望與無助;相反在莎姆拉眼中只是滑稽的鬼臉而已。
「妳在說妳小時候的事吧?那時那個公主殿下也不過幾歲,妳父親又怎會怕她?」聽出事態根本沒薇拉想像中嚴重後,莎姆拉的頭腦清醒了很多。可是她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在薇拉第一次看見毒蠍時、在她第一次遇到黑骷髏的船員時,她也是如此反應。
原來海盜小姐是反應會很誇張的類型?
兀然,薇拉的聲音把莎姆拉從沉思中拉回來:「喂!妳究竟有沒有聽我說?」
「有有有,妳剛才說妳說的芭芭拉是公主的母親,她們共用一個名字嘛。」就算陷入沉思,莎姆拉的表層意識還是有聽一下對方的話的,不然這就太無禮了。
「對,其實芭芭拉是貴族,當年她的船被史卡特拉搶掠後,不知原因是什麼,但她選擇和女兒一起留在海盜船中。最後,我父親犯了史上最嚴重的錯──」
薇拉劇劇性地拖長句子,而聽眾也很識相地反反白眼,問她:「請問這是什為錯呢?」
後者默契地立即回答:「當然是讓芭芭拉兩母女登上船啊!她們兩人幾乎控製著海盜船,以她們的魅力攻佔了史卡特拉!芭芭拉用美色迷倒了我父親,然後他就沒時間理我了……然後!然後,公主殿下又摻一腳,不知用什為迷藥弄得姊姊站在她那邊……當時就只有我站起來對抗……嗯、唔……後來她們說父親只會把財物分給別人,所以就帶了很多人脫離史卡特拉了……」聲線由當初的急而快,慢慢變得咽哽,就像把心中積累的壓力一下子爆發出來一樣。
‘這……不就是典型的後母掌權的例子嗎?’莎姆拉在心底這樣吐槽說,見對方一臉快哭出來,所以她就安慰說:「冷靜點,現在妳脫離了她們了,就結果來說,不是挺好的嗎?」
被人提醒了一下,薇拉稍微平靜了點地坐下,「呃……也對。」
「那為什麼妳會叫她公主殿下?」其實,這才是莎姆拉在意的事。
「她迫我的……我還記得她說──」薇拉停下來清清喉嚨,閉上眼簾,再張開時眼中的恐懼已一掃而去;湛藍的雙目變得銳利而高傲,「妳這個平民沒資格叫我的名字,叫我主公殿下吧!」
莎姆拉本來想稱讚一下對方的演技,但她還沒開口,她的背後就有把聲音代替她說:「啊啦,薇拉,想不到妳裝我裝得這麼像。」
「嘰!」因為突然的驚嚇,薇拉嚇得發出了奇怪的音節,語氣也很僵硬,整個人像有電流通過一樣,眼睛張得很大,人也挺直了腰間,「公主殿下,妳為什麼會在這裏?」
緩緩地摘下臉具,芭芭拉勾了一下嘴唇角,「嘿嘿,我們怎麼說也相處了十多年,妳你聲音,我怎會認不出來。我跟那個平民跳完舞後,就出來找妳了。這些年,妳過得好嗎?」
「嘰……咦?!公、公、公、主殿下,我、我、我、我、我……」薇拉緊張得站了起來,說話也說得支支吾吾的,與平日的她相距甚遠。
公主倒是一臉從容,笑著道:「哈哈,薇拉妳還是跟以前一個樣子。還不快點弄杯紅茶給我?」
「知、知道了!」
說完,薇拉立刻轉身想走入蛋糕店的廚房,但她被莎姆拉的手拉住,阻止了,「海盜……薇拉,這裏是我的店,我的客人就交給我服務吧,小姐,除了紅茶,妳要不要來一件蛋糕?」
芭芭拉裝作不滿地抿著唇,眼睛緩緩的瞇了起來,令人看不見她雙目所掠過的一抹笑意,「可是我叫的是薇拉哦?」
「我是這裏的老闆,薇拉和小姐妳也是客人,我總不能讓客人服務客人的吧?」莎姆拉加重了語氣,一邊把薇拉拉過來,一邊站起來。順手把掛在旁邊的圍裙一把拉下來穿上,「所以小姐妳除了紅茶外,要不要蛋糕?」
「嗯……不要了,不過我對貴店的餅乾挺有興趣的,我聽人說那是布萊恩鎮的特色之一?」芭芭拉高雅地撥撥裙擺,在薇拉對面、莎姆拉剛才坐的位置坐了下來。
「呃……好的,但是這裏的蛋糕也不錯來著。」
搖搖頭,芭芭拉說:「不用了。」
「明白。」
莎姆拉摸摸鼻子,失望地提起腳丫走到廚房,口中還在低聲埋怨:「這裏是蛋糕店好不好,餅乾餅乾的……怎麼就不試試我的蛋糕……」
「所以,妳最近在做什麼?在舞會中穿上鎧甲跳舞?」一掃剛才的笑臉,芭芭拉挑眉不屑地問。
不安的薇拉抹抹額頭的冷汗,咽了口氣,回答道:「呃……我暫時在這裏生活,正在幫忙打理一間酒館連旅館。」
「那……這裏的人知道妳是誰嗎?」
「知道,不過其他人只知道我是史卡特拉的船員,不知道我是他的女兒。」
眼中的不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又是一抹看不清她心中在打什麼算盤的笑容,瞟了一眼已經閉上門的廚房,芭芭拉繼續問:「那她知道嗎?」
「妳在說這裏的店主?她只知道她應該知道的。」一聽見對方在說莎姆拉,薇拉一下子坐直了身,語調也變得強硬起來,「她與我們史卡特拉,還是聖芭芭拉也毫無瓜葛!妳想要什麼?」
「哇,薇拉,妳這樣對我還是第一次,我還以為妳沒變呢。果然,三年可以改變不少事。」因為驚訝,芭芭拉的眼簾張開了一點,但是她又很快地收起驚詫,回復一貫的微笑。
見對方沒有直接回應,薇拉再重複一次,「妳想要什麼?」
「妳。」
這下子薇拉變成驚訝的那個人,整個人抖了一下,「什麼?」
芭芭拉清清喉,開始說了起來,「妳知道妳是史卡特拉唯一的孩子吧?只有妳來領導船員,才可以令史卡特拉返回當初那個樣子,妳姊姊在南方等著妳回去呢。」
「我在這裏生活得很愉快,雖然姊姊不是我的親姊姊,但父親對她比對我更好,她絕對可以勝任這份工作。而且……妳忘記了我們一起背叛了史卡特拉海盜團的事了嗎?」
說到這,芭芭拉的臉突然失去所有笑意,半黑著臉說:「妳知道聖芭芭拉是我母親的主意吧?在她死後,我們回到史卡特拉,船長已經原諒我們了。」
「但是……」薇拉的瞳孔劃過些許猶豫。
掦提下巴,對方的嘴臉也變得很有威嚴,她語氣強硬地問:「所以妳要回史卡特拉,還是不回去?」
「這……」
對海盜小姐來說,這是一個很大的抉擇,史卡特拉故然是她父親的心血,而她亦自知父親想她留在史卡特拉;可是她很喜歡在布萊恩鎮的生活,她不想再回去海上生活了。她厭惡了站在跟著海浪一浮一沉的船上的感覺,亦不想再看著商船主人家看著自己哀怨的眼神。現在她只想待在布萊恩鎮,跟莎姆拉和其他村民一起生活。
「偷聽可不好哦?店主。」突然,芭芭拉的嘴角又再往上提,她看著薇拉的背後道。
只見莎姆拉呆恍地拿著一個盤,上面是一碟曲奇和一杯剛泡好的紅茶。到這個時候,薇拉才發覺,紅茶和剛出爐的餅乾的味道已經悄然地充滿整間店鋪。
「呃,我不是有心偷聽的……」尷尬一笑,莎姆拉就上前把盤子上的東西一一放在芭芭拉面前,「失倍。」
接著,她就逃也似的回到廚房去了。
薇拉不安地縮縮肩膀,問「她聽到了多少我們的對話?」
提起杯杯細細一呻,芭芭拉才回答,「如果我是妳的話,我會追上去問問看?」
「那我去了。」
薇拉也跟著莎姆拉進了廚房,留下獨自嘆茶的芭芭拉一人,「啊,這紅茶泡得真不錯,跟薇拉的差得遠了。當然,還是她姊姊,萊莉泡的好。」
「莎姆拉……剛才我們的對話妳聽到了多少?」經過別人的提點才懂得主動去找對方的薇拉一推開門,就朝莎姆拉問道。
她皺著眉頭地盯著薇拉,大概過了幾秒才張口道:「……大概由妳說妳們是聖芭芭拉一員開始吧。」
莎姆拉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感到如此心煩,她不應該相信薇拉會把所有有關自己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自己,可是她就是不知不覺的相任這個海盜。或者她就是對薇拉隱瞞自己曾是聖芭芭拉的一員這件事不滿吧;也或許她覺得自己對對方的信任被當事人踐踏了。
總之,她很鬱悶,心裡像有什麼在浮沉般,控制不了。
薇拉反而覺得自己有點委屈,她只是把自己過去的一小片汙點忽略不跟對方說而已,為什麼對方會有這麼大反應?每個人或多或少也有幾個秘密吧?不過她還是把心中的鬱悶呑下,選擇道歉,「那個,莎姆拉……對不起我沒告訴妳這件事。」
為了自己的舒心而去傷害好友,不值得。更可況對方是莎姆拉?
見薇拉開口道歉,她的心情好了點,她用右手摸了摸額頭,把眉間的結解開,「沒事,不用道歉啦……我也不知自己做什麼,明明只是小事而已……妳是海盜嘛,之前就有不少隱瞞的事,例如妳是曾黑骷髏的一員啦、妳是史卡特拉的女兒啦……再加個妳是聖芭芭拉的船員也只是小事……」
「所以妳不會介意?也不會告訴別人?」薇拉沒察覺到對方的心情,反而把心中的鬱悶一掃而空,問。
點點頭,莎姆拉提起了嘴角,「當然,反正我不想再摻和這件事了。」
「這件事?」
「我不管妳是誰的女兒,也不想知道妳曾待過哪個海盜團,我一點也不關心,妳想怎樣就怎樣吧。」說完這句她給了海盜小姐一個耀眼的微笑,把她推出廚房,「芭芭拉小姐在外面等著妳呢。」
「呃……好……」被推出去的薇拉終於開始覺得莎姆拉有點奇怪,但她沒有機會出口問,她就被人推了出廚房。
芭芭拉聽見廚房有動靜,就放下手上的茶杯,抬起頭問:「怎麼了?」
「不知道……她突然有點情緒化,每個女人也有幾天是這樣的,不用擔心。」薇拉不以為意地聳聳肩,回答道。
「那我剛才問妳的問題的答案是?」
薇拉搖搖頭,嘆了口氣,「不,我不會離開的。難得我才過著自己想過的生活,普通人的生活。對不起,請幫我轉告姊姊,抱歉我不會回去了。」
「那實在太可惜了。」公主從口袋中掏出手帕,蜻蜓點水地抹了抹嘴巴,再疊好放回口袋中,站了起來,「就算這樣會令妳姊姊失望、傷心也沒問題?」
「沒問題。」對方語氣堅定。
提起裙子行了個禮,芭芭拉一邊走向門口,一邊背著薇拉道:「薇拉,我們沒有妳不行啊,妳父親把海盜船駛去了一個只有你們父女才知道的地方,而且……妳姊姊真的很想妳回去……」
這時,芭芭拉想起萊莉,那個永遠刻印在她心中的女人的臉。
「我只說一次。」芭芭拉大口地吸了口氣,她做了人生第一次做的事──下跪。她而向薇拉單屈膝下跪,右腿程九十度,左手放左心口前,「我求妳了,請回來史卡特拉。」
「……」薇拉張了嘴,可是她旋即發現自己驚訝得連簡單的音節也發不出來。那個公主殿下竟然會為了要自己回去而求人?那個高傲的芭芭拉?薇拉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取下來看看它們有沒有壞。
自己的屈膝換來的竟是沉默,芭芭拉自嘲地笑了一下就站了起來,轉身推門離開了蛋糕店。
只是留下一句──「我永遠也不會再對人下跪了。」
當對方已經離開店鋪數十米,薇拉才可以說出話來,可那並不是幾秒前她想告訴對方的話:「呃……芭芭拉妳忘了付錢。」
「……父親把海盜船駛去了一個只有我們父女才知道的地方……」薇拉口中喃語著,她正在腦海這大迷宮中尋找著她和她父親的回憶,但是她還是沒有答案。
「啊──我怎麼可能知道父親把海盜船藏在哪裡了!」
莎姆拉聽見外面風鈴聲響起,她知道有人推門離開了蛋糕店,所以她把廚房的門推開一點,偷偷一瞟,發現店內只在薇拉一人,所以她走了出來,「芭芭拉走了?」
點頭,薇拉回答:「對啊,她剛剛走的,我……先替她付錢吧。」她從口袋中掏出了幾個錢幣,放在桌面上。
「哦,好的。」莎姆拉上前拿起錢幣,然後地它們放在那個她平常用來放零錢的玻璃瓶中,發出了清脆的撞擊聲。
她們兩人嵌入了尷尬的沉默,沉重的空氣誰也不好受,但沒有人打算打破這僵局。莎姆拉是在鬧彆扭,而薇拉她還在思索著芭芭拉的話。她不明白,當初是姊姊在父親死的時候與芭芭拉一起離開、拋棄了史卡特拉海盜團的各位,現在她又希望自己回去海盜團?而且父親是在她的陪伴之下在船上病死的,已死掉的父親怎麼可能把海盜船駛去另外一個地方?
「那個……」猶豫了一會兒,莎姆拉終於把在徘徊在心中的問題問出來, 「妳打算回去史卡特拉,妳姊姊那裏?」
薇拉不加思索就回答:「我當然……」
「不,算了,當我沒問過吧。」
被打斷了的海盜小姐本來想說完自己的話,她張了口,可惜又被對方打斷了。
「呃,海盜小姐妳可以先離開嗎?我想休息一下。」她抱住雙臂臉上的表情變回當初第一次見面的冷漠,「加上現在天色已經不早了,明天是慶典最後一天,應該很多活要幹吧?」
望出玻璃門外的天,薇拉發現天空已經變成橙黃色,而街外的人也不約而同地走往旅館的方向,「嗯,也對哦。我要回去幫忙了,晚上才是酒館最多客人的時候呢。」
「走好。」莎姆拉只是簡單地道了別,就開始執拾剛才芭芭拉使用過的桌面。
「莎姆拉,妳怎麼……我剛才想說的是……」
這時薇拉才感覺到對方對自己態度不同了,她本來想一問究竟,但蛋糕店的門突然被人打開了,「海盜小姐!我就知道妳會在這裏!妳還不快點去旅館那邊幫忙?」
店內的兩人同時看向門口那邊,只見那邊站了個男人,莎姆拉認得他是在酒館工作的員工之一,她立刻道:「你來的正好,你的臨時老闆娘一直賴在這不走呢,快來帶她回去店裏幹活,我要關店了。」
那男人上前把薇拉推出門外,莎姆拉雖然看見了對方欲言又止的模樣,但是她沒有上前問的打算。她的心情直插谷底,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兀然的就對薇拉發火了,她從沒有這樣的心情。
「唉……」重重地嘆口氣,莎姆拉蹭了一下鼻子,自言自語道:「今天還是什麼也別想了,我就先洗個澡,然後早點睡吧。」
這晚,發生了一件誰也沒想過會發生的事,起碼莎姆拉和薇拉也沒想過這種事會發生在她們其中一個人身上──薇拉在酒館忙完後就消失了,只留下一個打開的窗戶和一條從二樓室內延伸到外面地下的麻繩。
慶典的最後一天悄悄地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