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昨天自己對海盜小姐說的話,莎姆拉越想越覺得自己小題大造,只是曾為聖芭芭拉的船員而已,與她曾待在黑骷髏相比簡直不值一題。她昨晚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很久很久,直至天明她也沒能睡著。
或者我應該去找海盜小姐,向她道歉。她輕力拍拍自己的臉頰鼓勵自己,就從床上爬起來洗漱。
整頓好衣服後,莎姆拉咽了口氣,心臟不自然地加快跳動,她忐忑不安地在出門前照照鏡子,確保自己看上去不像一整晚沒睡。但無論她怎樣照,雙目下的眼袋也不會突然消失。
唉,今晚我早點睡吧。
想著想著,莎姆拉就出了門,走到酒館的門前。雖然現在還早,平常這個時候大家都還在睡夢之中,可是今天是慶典的最後一天,不少旅人正在收拾行裝,準備離去。慶典的最後一天是感謝祭,但由於感謝祭的活動只是鎮長上台演講,所以很多人都選擇在早上提早離開,避開下午的高峰時間。
「喂,餅乾店那位小姐!」其中一個留著小鬍子、穿著西裝的男商人在莎姆拉推門進去酒館的時候叫住了她,他的臉色因為憤怒而變紅,眉頭也皺成一個川字,「前天在妳的店工作的員工偷了我的馬!而且是兩隻!」
「咦?」莎姆拉呆了呆才會給反應,「你說他們偷了你的馬?」
小鬍子氣得漲紅了臉,對她呼喝道:「對啊!現在妳不會聽人話嗎?我在跟妳說話啊!」
「呃……」莎姆拉因失眠令身體已經疲憊不堪,又突然被人大喊大叫的,一時間不知怎麼辦,情急之下不自覺地叫了海盜小姐的名字,「……薇拉。」
「嗯?小姐,妳在說什麼?果然會顧用小偷的顧主腦袋都會怪怪的。」男人對她的不滿漸漸升溫。
怎麼我會叫了她的名字啊……我太累了嗎?莎姆拉想。她揉揉自已的太陽穴,莎姆拉冷靜了一點,「先生,你先冷靜下來。你說他們偷了你的馬,你有証據嗎?」
「我昨晚親眼看見的!有兩個男人抬著一個裝滿東西的袋騎著我的兩隻馬離開!」男人越說越激動,上前用兩隻緊抓著莎姆拉的肩膀。
莎姆拉的不安漸漸在心中放大,她想後退但她動不了。肩膀上的力度又越來越大,但她還是強迫自己不把恐怖表現出來,「先生,你弄痛我了,你……先放手再說吧。」
「亞克!你夠了!」在莎姆拉正在盤算著如何逃走的時候,有另一把男聲從酒館的門後傳出來,但她看不到說話的人的頭。酒館的門為半身門,只要是正常身高的人也可以從外面看到酒館內的情況。
啪──的一聲門被人打開了,她終於看到那個人的臉。金髮藍眼,高挺的鼻樑和薄薄的嘴唇,說他為帥哥也不為過。可惜莎姆拉要低下頭才看到他,對,他是個侏儒。他走到那個叫亞克你男人旁一腳踢下去男人的小腿處,「對待女士怎麼可以這樣粗暴!」
侏儒清了一下喉嚨,對莎姆拉下了個禮說:「咳咳,失禮了。他由今早開始已經是這樣子了,他還說那兩個店員偷了他的馬呢。如果讓他找到老闆娘的話,他絕對又會臭罵她一頓的。那兩隻馬對他很重要呢,因為……」
「你說剛才說你們找不到老闆娘?那個金髮藍眼北方人?」聽到別人說找不到海盜小姐,莎姆拉立刻整個人清醒了,她瞪大眼睛一臉緊張地問。
「對啊!亞克他敲了她的房門敲了好一會兒,也沒人認門。」
「咦?我找她有事!先失陪了!」扔下這麼一句,莎姆拉就繞過那兩個男人,跑上海盜小姐的房間,一邊拍著門一邊叫:「海盜小姐、海盜小姐!我是莎姆拉啊,妳在嗎?」
「妳別嚇我,如果妳再不回應我就叫人把門撞開哦!」莎姆拉持續了一分鐘,她才打算去轉動門把,她一扭,才發現海盜小姐的門根本沒鎖。
她推開門,感覺到夏日的風正撲臉吹來,窗戶是打開的,一條麻繩正纏在窗戶旁的衣櫥上;而另一端則垂在窗戶外的地上。那房間的主人海盜小姐呢?已經不知影蹤了。
「莎姆拉,妳不打算去找海盜小姐嗎?」鎮長擔心的皺著眉,拍了拍她女兒的肩膀,問。
搖搖頭,莎姆拉反常地展現燦爛的笑容,對身為鎮長同時也是她母親道:「為什麼我要去找她?明顯她是跑回去史卡特拉海盜團那邊吧?而且我有更重要的事做。妳也要去送走在鎮裡的貴族吧?」
說罷,莎姆拉不顧母親,轉身跑回去店中的廚房。
「妳要做的事就是去烤餅乾?妳在早上已經烤了不少了。」對著女兒二十多年,鎮長早已摸清女兒的脾氣,在她不知所措時,她會不受控地烤東西。
鎮長一瞟廚房內部,不出她所料,裡面全是剛出爐的餅乾,她自信地抬起眉頭,「今天是慶典最後一天,旅客已經開始離去了,客人應該不會多吧,怎麼做這麼多餅乾?餅乾只可以放一天。」
「我只是……」被母親問得啞口無言,莎姆拉陷入了沉默之中。
此時此刻她的內心非常的複雜,她不知道該怎麼辦。芭芭拉對薇拉說的話她忘不了;海盜小姐是一個重情的人,她絕對不會對舊相識的請求充耳不聞的。就算她拋棄這個她只待了幾個月的小鎮,回去她之前的家,誰也不會覺得以外。
但莎姆拉心中那種快破殼而出的感情又是什麼?那種不安又帶點忐忑的心情讓她不知怎麼辦才好。
「海盜小姐可能有苦衷呢?或者她不是自願的?」鎮長試探性地問了一下。
莎姆拉知道海盜小姐的離去有可疑──如果她要離開大可以從酒館的大門離去,為何要大費周張地從窗戶離開?那個叫亞克的男人說的話又有點奇怪……他的馬被偷走正好跟海盜小姐離開的時間重疊。
她們曾一起笑過、一起哭過,之中的情誼並不是容易破壞的。就算是薇拉主動離開也好,憑她們之間的連結,莎姆拉堅信自己值得對方親自的一個交代。
之前她只是鬧脾氣,她知道自已要的只是一個交代,或者只是一句再見。
「……我只是不知從何入手……我、我要去把海盜小姐揪出來,親自問她為什麼要離開!」因不安而遊離著的眼神不知何時已經變得堅定不移,她直望著前方的牆壁,好像可以盯穿它一樣。
「媽,謝謝!」少有地叫鎮長‘媽’,莎姆拉一臉釋懷地跑出店,前往酒館的方向。她的直覺告訴她,那邊會有什麼線索。
在另一邊廂,情況就沒那麼輕鬆愉快了。
海盜小姐正被五花大綁在椅子上,周圍非常的黑暗,窗戶都被簾子遮擋住,讓她不知道自已在哪裡。
她由昨晚開始已經在重複一樣的話,但對方就是不相信她,「我!說!了!我!不!知!道!」
「妳看上去跟他們很親的哦?」說話的是一個拿著棒子的男人,他正戴著頭套,薇拉分辨不到他是誰。
「不!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面了!」薇拉極力反對道。
男人的猙獰的眼神由頭套的洞裡透出來,不自覺地把玩著手上的幼長的棒子,使她心寒地咽了口氣。他把棒子由左手拋到右手、再拋到左手。
重複、重複、重複。
驟然,他的眼神變了。他雙手抓著棒子,驀地往薇拉的肚子打下去。
「唔嘰──」她痛得連大叫也做不到,奇怪的音節從她的喉嚨發出來。
這時,一道突如其來的光線侵入這個空間,唯一的道門被打開了。薇拉可以看見外面的草地,可以肯定的是,她現在在布萊恩鎮的外面。靠那微微的光線,可以看見這房間什麼也沒有,木板造的地板、牆壁……她推斷自已正身在一輛馬車上。
打開門的是另外一個帶著頭套的男人,不同的是他的身材比前者魁梧、高大,他沖上前一下子奪過另外一人手中的棒子,「你想殺了她嗎?我們剛才說了什麼?」
男人恍惚了一下,才回過神來,「呃……對不起,我一急起來就……」
「我們去外面說。」比較高大的男人把他扯出去,留下薇拉一人在那個地方。
含著淚,海盜小姐不安地悲鳴道:「這下子麻煩大了……我要怎麼樣才可以逃出去啊?」
在慶典的最後一天,很多從遠方前來的旅客都會退房,所以旅館會特別的忙。而在這麼重要的一天,代理老闆娘竟然失蹤了,這讓旅館亂作一團。
故事中從沒出現過的艾琳是在旅館的僕人之一,在如此繁忙的一日,她正不知不覺的付起了指使他人工作的角色。她用著她那特別尖銳的奇特聲音指示道:「不要收拾房間,先好好驗查房間內有沒有客人不小心遺漏的東西才開始收拾!別再幫人牽馬到門口了,直接把他們帶去馬槽!」
那把聲就像有人揑住她的喉嚨,她想放聲尖叫但卻只發出了難以想像的奇怪音節一樣。聽上去跟鴨子沒兩樣。
艾琳苦惱地感嘆道:「啊──海盜小姐在這個時候死去哪裡了?」
看來在這個時候,尋找薇拉的人並不只有莎姆拉一人。
旅館門外水洩不通,正在外面苦惱如何進去的莎姆拉聽見艾琳的聲音,立刻叫嚷:「艾琳!我在外面進不到來!」
「啊!莎姆拉小姐,對不起我們正在忙著呢,晚一點再回來吧!」艾琳沒有招呼她的打算,隨意應付一下就回去指使別人工作了。如果撇開她煩人的聲線不說,她是個很有能力的人。
至少她比海盜小姐更有責任感。莎姆拉這樣想道。
見暫時進不了旅館,莎姆拉決定先在旅館的周圍逛逛。她走到旅館後的小道,那正是薇拉房間中的窗戶面向的方向。小道並不算特別窄,莎姆拉伸直雙臂也碰不到左右兩邊的牆。
走到薇拉的房間下,那條麻繩還是靜靜的垂在窗外。莎姆拉拉了幾下確認那條麻繩可以支撐起一個成年人的體重,讓薇拉從樓上安全地爬下來地面。
那條繩子纏得非常的結實,看來海盜小姐真的是在窗口離開的。可是,她要走什麼時候走也可以,沒有人會擋住她,為什麼她非必要這麼麻煩從窗口離開?好像她故意不讓人知道她要離開一樣。
莎姆拉緊皺著眉頭,右手不安地蹭蹭鼻子,自己問自己:「難道她不是自願離開的?」
「餅乾店那位小姐,我們又見面了。」一把男聲從莎姆拉的背後傳來。
恍惚了一下子她才認出那個男人,正是不久前才罵了她一頓的亞克。莎姆拉露出了不耐煩的神情,挑起眉頭,問道:「是蛋糕店才對,不是餅乾店。請問有什麼事可以幫到你?」
“那個……」他低著頭,支支吾吾地從嘴裡擠出一句話:「剛才我是激動了點,對不起。」
見對方低聲下氣地道歉,莎姆拉也不好意思繼續給人臉色看了,而且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回失蹤的薇拉,也則是海盜小姐,「沒事,你來得正好,我有事問你。」
「難道你是來幫我找回我那兩隻寶貝的嗎?」男人雙目中發出興奮的閃光,不理對方的回答,就自顧自顧的說:「牠們一隻是啡色的另一隻是黑色的,啡色那隻叫……」
莎姆拉打斷了亞克的話,「你今早不是說看見了兩個人偷走牠們嗎?你可以說得詳細點嗎?」
亞克的表情放鬆了一點,說:「妳問吧!」
「咳、咳,你住哪間房?」清清喉嚨,莎姆拉開始問道。
亞克知道對方是幫忙找回他的寶貝的,所以很客氣地回答:「我就住在走廊盡頭那間房,好像就只有我那間房可以看見馬槽。」
「那大概是什麼時間?」
「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入黑了好幾個小時。」
莎姆拉突然想起了什麼,「聽你這樣說,那時已經挺晚了吧,你怎麼會突然看出窗外而不是睡覺?」
「嗯……」亞克苦惱地皺著眉,眼珠看著左上角,回想了一會,「我記得好像是有外面有人‘啊~’的叫了一聲,所以我才起來的。」
可能那是海盜小姐的叫聲!莎姆拉這樣想。
「是男聲還是女聲?」
「男聲,我還記得另一個男人跟他說了句話,應該是問他有沒有事吧?所以我才說是兩個男人偷走我的馬。」
她憶起今早亞克的話,繼續問道:「你早上好像說過那兩個男人抬著個裝滿東西的袋?」
點頭,亞克嚴肅地瞪大眼睛,「對!那個袋大得可以裝個人呢!」
「你看見那個袋有裝著什麼嗎?」如果那兩個男人把海盜小姐裝在袋中拐走的話,所有事也可以解釋了。
「太黑了,我看不見。」
「那你看見他們住哪裡走?」
「就是經這條小巷離開的。」亞克走前幾步,抓著莎姆拉的雙手,緊張地道:「我那兩隻寶貝交給妳了,餅乾店老闆!」
「所以說不是餅乾店,是蛋糕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