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還未完全亮之前,美琴被窗外的清脆鳥鳴聲叫醒了。
黑子在她的身旁依舊睡得安穩,彷彿所有的聲響都吵不醒她,美琴躡手躡腳的想要下床,豈料黑子的手卻緊緊的抱住自己的身子不放,在自己悄悄移動身子時對方還發出不情願的咕噥聲,她也只能再一次的倒回床上,看著黑子那亳無防備的睡臉發起呆。
美琴伸出手指輕輕的戳了戳她的臉頰,一下子又碰了碰她的鼻頭,她調皮的用指腹從鼻頭滑過鼻尖,再沿著她那微開的唇型滑落至下巴。
美琴的大膽搔擾終於吵醒了黑子,她眉宇間皺起,睜開眼見到的就是勾著微笑且盯著自己看的那個人。
「早……」美琴面不改色的說道。
「…….我好睏,再讓我睡一下。」
原本帶著絲微怒氣的雙眼不到一秒便被沉重的眼皮擊落,黑子擠進了美琴的懷裡,頭顱往美琴的方向靠近了點,她的鼻尖磨蹭了對方的鼻尖幾下,又再一次睡著。
均勻的氣息噴吐在美琴的臉上,她那靈活的褐色雙眼細數著對面正熟睡的戀人的眼睫毛,當目光從上到下的時候,她才意識到彼此唇間的距離只剩一公分,她的臉頰微微的發燙,嘴唇變得乾燥,心臟也撲通撲通的瘋狂跳躍。
她盯著對方的櫻唇發呆了許久,黑子再也按耐不住的微微睜眼。
「美琴是膽小鬼。」
「咦?黑子妳……妳醒著?」
「都醒來一次過了哪還容易睡得回去?」黑子一副理所當然的說道。
「啊……抱歉。」
「黑子不接受。」她的雙臂環上了美琴的脖頸,迫使美琴的目光不能離開她。
「剛剛在黑子睡著的時候美琴想做什麼?」
「沒、沒有……」在否認的同時,美琴的目光停留了一會在她的臉上,然後視線漂移。
「確定沒有嗎?」她貼近了美琴的身軀,用著調皮的語調問著。
美琴被逼問到抿緊了嘴,表情變得有點古怪且搞笑,黑子與她僵持了幾秒後,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美琴真是的,該大膽的時候不大膽;膽小的時候是出乎意料之外。」
「什、什、什,什麼跟什麼啦!我才沒有!」
「笨蛋美琴,這樣的美琴黑子其實也不討厭。」
黑子語畢,緩緩的垂下眼睫,輕柔的櫻吻便落在她的唇瓣上,宛如蜻蜓點水、宛如對待易碎的琉璃。
「早上好,美琴。」
*再悅耳的情歌也比不上妳的一句話語足以在我的世界裡掀起波瀾。*
她不能相信如此荒唐的故事竟會發生在她們身上,她相信她不會因為是性別問題而會在其他人面前抬不起頭,她相信曾一起編織過無數未來會慢慢的實現,她相信她們會解決一個又一個棘手的問題。
或者是當初的她們想像得太過於美麗,忽視了悄悄襲來的危機。
美琴和黑子坐在一家高達十層樓高的高級餐廳裡,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的喜悅,兩人之間更是豎立了一道透明的牆壁隔閡了她們。眼裡沒有一絲光彩,也失去了寵溺對方的光芒,包圍她們的寒氣甚是逼人,是冷氣帶來的冷,也是從心底散發出來的寒意。
在不停的用叉子戳著眼前生菜的美琴,終於再也受不了的丟下了叉子,吐了個長嘆聲望向掛滿閃耀星辰的窗外夜空。
對面的黑子則是一手包覆著攥緊的拳頭,緊緊地盯著美琴。
從十分鐘前拋給美琴的問題還沒給予回覆,不是迴避要不就是視若無睹,黑子的心涼了半截。
和美琴交往了兩年之多,為了她而拚命了的考上了與她相同的學校,工作與學業兼顧,不敢掉以輕心,就連霸凌事件都說服了美琴不必擔心自己而忍到了畢業,她也覺得一切都是甘之如飴,豈料兩人之間的距離卻變得比異地戀更為疏遠。
黑子相信是因為美琴因成績過於優越才造成越來越忙碌的狀況,她知道她有堆積如山的報告,她還會跟布束學姐一起研究至半夜才得已休息。
每個月的通話次數越減越少,甚至幾近變成了兩星期才簡短的十分鐘,假日也仍不見蹤影。
黑子說服著自己要耐心等待,只是一個過渡期,美琴的人生不只有她,還有自己的生活也得照顧,可隨著時間與等待的增長,她就越覺得自己是被放置在角落,一個佈滿灰塵的玩偶。
好不容易彼此都有空閒了, 美琴的邀約讓黑子開心到差點尖叫,她還特意為了這天精心挑選了件粉色有著蝴蝶印花樣花的無袖連身裙,櫻色的卷髮綁成了公主頭,左側瀏海用夾子夾了起來,她想讓美琴看見不同的自己。
可她也從未想到事情的發展會令她錯愕,錯愕著美琴會有劈腿的一天,而對象竟然還是“前男朋友”,那個上條當麻。
黑子的目光瞟向倒映著美琴的玻璃窗上,彷彿是在祈求著對方能道出讓她安心的語言,至少也不會比這沉悶的氣氛傷人。
「我不該懷疑嗎?還是美琴無法解釋這一切?」黑子一字一句的道出,右手的指尖處因用力壓著另一手手背的關係變得泛白,「黑子的心胸還沒有寬敞到可以把美琴借給其他人的地步。」
「其他人?」美琴愣住,她睜圓了雙眼,「……黑子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妳非得要這麼想?」
「我只想了解真相。」
「那也……不要這樣逼問我!」
「美琴如果一開剛始解釋的話,我也不必一直重複這個問題了,不是嗎!」
黑子微紅的眼眶訴說著她的不滿,顫抖著的身子是氣極敗壞的証據,她一次次奮力調節呼吸頻率,身體彷彿像別人似的,不再聽從她的指揮。
「……」
「美琴妳還記得嗎?上個星期是黑子的生日。」她低著頭,手掌拂過洋裝上鳳蝶的印花,苦笑著說道。
美琴的沉寂帶出了她心底欲哭的衝動,她越是拚命挖掘最美麗的記憶出來要忽略傷痛,就越是沉淪哀痛之中。
「沒關係,我知道。」彷彿在自我嘲笑著,她牽起一絲微笑,苦得想放棄的假笑,「美琴總是忙。」
美琴的身影在眼裡搖搖欲墜,眼眶載滿了悲傷,黑子低下頭,咬緊牙緊抿著唇,她很快的就後悔了這個舉動。
透明的液態水晶從眼裡掉了出來,一個又一個重重砸在了手背上。
「黑子……我跟上條,只是朋友。」
「嗯。」
「我……那天,那天只是要去拿預訂的東西……」
「這樣啊……」她帶著一絲哭腔回道。
「其實我準備很久了……」
美琴慌亂的從包裡搜出半個掌心大的淺紫絨毛盒子,打開了外盒,盒內呈現半圓中心縷空的物體在鵝黃燈光照耀下一絲閃耀的銀白色光芒。
黑子掛著淚抬頭看著那枚戒指,苦笑。
誰允許在這種時刻還讓她拿出戒指出來?就算是求婚也太搞笑了。
美琴是讀書和搞研究到和木生一樣不會看氣氛,學會做超出合理範圍的行為嗎?
「上條那天只是陪我去……」
她小心翼翼的對上了黑子的目光,而黑子的反應沒有她想像中臉上寫滿了驚喜的表情,她就像被定格一樣繼續蹙眉,尷尬的氣氛讓她知道選錯了時間。正當拿著盒子的左手欲收回時,黑子已經擦去了眼淚,紅腫的雙眼和鼻子讓人不捨。
「連女朋友的戒指都得要他陪妳去取?」黑子冰冷的口氣令她不寒而慄。
「不、不是這樣的……」
美琴感覺像掉入泥沼般,越想越解釋就越是曖昧不清,終究黑子心底擺放著那麼一大罈的醋桶就這麼得被她整個翻倒。
「妳明明知道黑子對他反感,為什麼還要和他聯絡!」黑子用力拍桌站起,對著美琴咆哮。
黑子的聲音讓所有輕談細語的客人們沉默了好幾秒,紛紛把目光投落在美琴她們的方向,良久後又繼續談笑著。
「黑子,妳小聲點……」她的左手貼上了對方手背,卻馬上被甩掉。
「我一直以為我們會越變越好的,我以為是時間給我磨練等待的試煉,可並不完全是這麼一回事!我不知道妳有沒有發覺到,我們的對話已經越來越稀少了,我們好像是在不同空間裡生活;妳的世界沒有我、我的世界卻是在等待一個我在另一個平行空間裡所幻想出來的一個身影!」
「所以,都是因為我一直太過於忙……」
「美琴這只是妳的藉口而已!」黑子打斷了她的話,「有的時候黑子真的再也看不清美琴的心思還有情緒,美琴也沒想過黑子的想法,黑子好多次想好好的告訴妳,可是妳再也不願意聽了……」
「黑子,我真的,真的很……」
「美琴還是認為上條先生比較適合嗎?相較於現在黑子對著妳的咆哮,他更能有耐心的等著妳。」
「黑子……妳是真心這麼想的嗎?」美琴的嘴唇顫抖著。
「並不是黑子的想法就能造就結果的,美琴妳是曉得的。」
「那……那我想問妳,之前那個男生呢?」
「一個普通朋友,幾乎沒什麼交集。」黑子回答得迅速。
「可是,我看得出來,他的眼神……」
「是的,所以我一直與他保持距離。」她那對黯淡的眼眸掃過美琴,「可是美琴都不了解黑子,也不想懂黑子。」
「黑子要回去了。」黑子帶著嘶吼過後的嗓音,平淡的說道。
她疲憊的抓起了掛在椅子上的包,在離去的前一刻被美琴一把扼住了自己的柔弱細腕。
「黑子,等一下…….」
「黑子現在不想看到美琴。」
打從心底的話凍結了之間的關係,甩開的手那殘餘在腕上的溫度灼傷了那顆傷痕累累的心臟,舌尖嚐到鹹味,也嚥下了苦悶。
她大步地踩著步伐,離開了美琴的視線,離開了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