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隊長室里,なのは正端立于桌前,眼前是雙眸噙著淚花的青梅竹馬,右邊是漂浮于空中面帶疑惑的銀髮融合騎,她想抬起手安慰摯友,想擦去友人眼角的淚珠。
可是勇往直前、無論遭遇何種傷害也會再度站起的高町教導官,如今卻做不到這樣簡單的事情。
——她正被六課部隊長緊緊地抱著,雙手也被鉗制著只能垂在兩側。
「疾風ちゃん……可以先放開我嗎?」なのは輕輕嘆了口氣,本來是要來匯報前鋒隊的訓練成果,沒想到一進門就被緊抱入懷,蒼色瞳看向旁邊的小琳,希望對方可以給自己答案。
琳則依舊歪著頭,困惑著主人突如其來的舉動。
「なのはちゃん……」啜泣了兩聲,疾風望著無奈注視著自己的對方,仍然沒有打算放開手。「你們家Fateちゃん欺負我。」
「呃……」明明每次被欺負的都是Fateちゃん,忍住對疾風的控訴,なのは哭笑不得地回應:「Fateちゃん怎麼了嗎?」
雖是略帶點無奈語氣的詢問,但疾風看到了那雙蒼藍的雙眸浮現了質疑與強烈的保護慾,正暗自想著對方萬年不變的過保護時小琳開口了:「我知道了!是那個吧?」
小琳說完便往辦公桌的方向飛去,なのは看到小小的融合騎降落在一疊文件旁邊,一手扶著比自身高度還高的堆疊整齊的文件,小琳解說著:「早上來的時候就看到了,我還在想Fateさん是不是晚上都沒休息呢。」
なのは笑出聲,對不肯撒手的部隊長解釋:「抱歉抱歉,今天Vivio學校放假,Fateちゃん說早上想抽點時間陪她,所以連夜處理了那些文件。兩個人會待在六課這邊,以防有突發事件需要出動。」
石板藍雙瞳再度看向融合騎和文件堆,なのは在心裡吐著長嘆,昨晚又喝了多少咖啡了呢?是幾點才回來睡覺的呢?
雖然昨夜同意了Fateちゃん這樣亂來,但是實際上なのは並不希望伴侶為了女兒這樣勉強自己,原本就是長期過度飲用咖啡的身體,再加上出勤時不規律的飲食,Fateちゃん的胃並不好。
可是理智上可以冷靜分析得出應該制止對方的結論,感性上卻如鲠在喉說不出口。知道Fateちゃん愛著女兒,更知道Fateちゃん仍然想著之前違約的事情,正因為Fateちゃん是這樣一個對自己嚴格苛刻的人,所以才根本說不出阻止的邏輯理論。
「總之,なのはちゃん!」疾風雙手用力拍在對方肩上,雙眼緊盯著なのは就像眼前的人是她的獵物。「Fateちゃん犯下的罪過就由なのはちゃん來償還吧。」
「Fateちゃん才沒有錯呢。」憑藉多年來被騷擾過多次的經驗和武裝隊員本身的危機警覺,なのは很清楚对方此时的意图,拍開逐漸下移的雙手同時後退拉開距離,嘴上不忘為伴侶辯護。「那些本來就是今天的工作。」
疾風洩氣地聳聳肩,認命地準備回去繼續和文件對抗。「なのはちゃん自從把自己交給Fateちゃん之後就抗拒著我貼心的成長記錄,真令人心痛。」
「什—……唔。」
羞紅臉的辯駁被亮起的通訊熒幕打斷,なのは瞪了眼笑得狡黠的疾風,深呼吸等待褪下紅潮之後打開來自學生的通訊。
「怎麼了,Teana?」
熒幕里Teana微紅著臉,似是尷尬又似是害羞的模樣,引來部隊長辦公室里另外兩人圍觀。
輕咳一聲,Teana說:「なのはさん,我和昴在隊舍附近散步時看到了……總之,您看了就明白了。」
語畢Teana移開腳步,接著,熒幕里出現的景象令觀看的三人同時發出輕聲驚嘆。
郁郁蔥蔥的草地上,Fate背靠著樹闔眼休息。
晨光透過樹梢間隙星星點點地照耀著燦金的身影,仿佛是不小心在樹林中迷路的金髮精靈走累了坐在草叢上小憩,讓人不忍心打擾。
似西方人的立體五官,鼻樑高挺,微微嘟起的粉唇,精巧的下巴。
那張美麗臉龐是なのは每日清晨醒來時最喜歡凝望著的睡顏,可愛如稚嫩孩童讓人忍不住揚起溺愛淺笑,同時又精緻如艷麗瑰寶吸引著なのは不斷地靠近。
視線下移能看到暗金色長髮的孩童枕著Fate的腿闔起雙眼,同樣微嘟著嘴的睡顏。
なのは從最初就發現了,發現自己的兩位家人相像得不可思議,不僅僅是外見的長相,還有她們那顆敏感著他人悲歡苦樂的溫柔真心。
凝視著睡著的家人,なのは不由得感嘆,女兒以後一定會是個溫柔美麗又勇敢堅強的人,就跟她的Fate媽媽一樣。
「我們過去那邊吧。」
轉過頭時,なのは看見這麼說著的疾風揚著感懷的微笑,唇角隨之揚起,她知道的,知道摯友看著的是數年前的光景,是她們仍舊年少時相聚于櫻樹林中的野餐時光。
なのは記得,記得Fateちゃん曾經也枕著她的腿闔眼休息,記得她小心翼翼地撫著Fateちゃん的頰邊,更記得摯友們安靜守望著她和Fateちゃん,那時她們五人寧和溫馨的景色是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美好回憶。
然而,なのは始終是理智的人。「我是來匯報前鋒隊員的訓練成果的,而且疾風ちゃん還有很多文件要處理。」
「啊啊,別跟我提文件,我看得都快胃痛了,你們家的Fateちゃん實在太壞心了。」疾風轉身往門口走去,邊說著:「なのはちゃん的匯報在哪裡都可以不是嗎?中午就在那邊吃飯吧,叫上騎士們一起。」
稚氣臉孔的八神疾風,像個大家長一樣的六課部隊長,任性起來也是如其名的迅如疾風已經消失在象征著責任的部隊長辦公室門口。
似青空的雙瞳望著偌大的部隊長室,幼年飽嘗孤獨的摯友選擇了這樣一條寂寞的道路,當她想要擁抱溫暖時作為摯友的自己當然不能退怯。
更何況……
——高町教導官的保護慾從來都不僅限於Fate執務官。
なのは揚起慨然笑容,之後與熒幕里的Teana簡單交待便關閉熒幕,臨關閉前似乎還聽到了冷靜穩重的學生警告單純活潑的另一名學生不准吵醒隊長。
可愛又努力的學生們,秉持著信念斬除黑暗的友人們,嬌小的部隊長所建立的六課必定能成為祝福的清風,なのは始終相信著,將來等待著她們彼此的定是如窗外藍空般毫無雜質的堅定,堅定著繼續往夢想的道路前行。
* * *
「疾風ちゃん……」
「是~是~Stars隊長的威脅我收到了。」
高舉著雙手,疾風坐回旁邊的草叢上表示放棄襲胸行為,笑望坐在伴侶身側的過保護教導官。「會吵醒她們的嘛,我知道的。」
「既然知道還這樣……」不滿地嘟噥著,なのは無奈地看著毫無悔意的部隊長,和Stars分隊隊員碰面之後她看過兩個家人的狀況,女兒應該是玩累了睡著的,而讓人掛心的執務官……
即使已經熟練掌握了利用短暫的時間使身體恢復元氣這項技能,然而陪小孩子玩耍則是被なのは定義為最消耗體力的事情,就算是執務官也偶爾會露出疲態。
なのは時常會訝異于Vivio旺盛的精力,似乎永遠都不會累,只要覺得開心就會一直玩下去。可沉澱下心緒再去細想時,她就會感嘆著小孩子就應該是這樣的。
而每當這時,那位執務官早已從她手中牽過孩子的手飛奔到庭院裡,即便なのは能清楚辨識對方臉上疲倦的陰影,她也無法忽略洋溢著稚氣憨直的喜樂笑顏。她們三人逐漸加深的羈絆、建立起的這個家,僅僅是這樣的現實就足以讓Fateちゃん為自身的存在感到幸福。
所以即使是亂來的做法,即使是現在累得不自覺在外面睡著。
只要Fateちゃん能開心,能幸福快樂的笑著。
なのは就不會阻止她,不會加深Fateちゃん內心里的歉疚,不會鑄就Fateちゃん無法挽回過錯的遺憾。
「なのはちゃん心疼了?」
輕輕點了下頭,なのは側過身凝視伴侶的疲憊睡顏,抬起指尖撫去隨風飄揚而搔弄著臉頰的金色髮絲。這時她聽到摯友繼續說:「法務主任工作太多了,誰讓Fate主任這麼能幹呢。」
——全部都是因為我。なのは轉頭審視友人的神情,看似玩笑的娃娃臉卻掩蓋不住雙眸里的自我譴責。
已經不止一次了,なのは想,指派朋友執行危險的任務,讓她們即使每天都在一起卻仍然與分離沒什麼區別,摯友為這些事說過很多次謝意和歉意。
「Fateちゃん不會認同疾風ちゃん的話哦。」なのは的唇邊揚起淺笑,如春風般溫暖。「我們有著相同的目標,如今走在同一條路上,這條路上的Fateちゃん正在做著她想做的事,正在分擔著疾風ちゃん的煩惱。對於一直接受著疾風ちゃん溫暖關懷的Fateちゃん來說,沒有比這更讓她感到快樂的事了。」
是你朝重新面對人生的年幼的Fateちゃん伸出手。
即使做法堪稱不雅甚至粗魯,Fateちゃん也不會忘記你把她拖出執務官辦公室時內心飽含著的關愛。
不會忘記斥責著她過度勉強時,你內心的憂愁和疼痛。
瞇起眼甜甜一笑,なのは說:「Fateちゃん很喜歡疾風ちゃん呢。」
疾風在驚訝過後,潮紅以閃電般的速度蔓延至整張臉蛋,狡猾的搜查官首次被高町教導官反將一軍。
右手用力拍了下大腿,疾風試圖扳回一城,義憤填膺卻有點結巴地說:「說、說到以前!第一次跟Fateちゃん合作時候,她就把我打暈了,小時候的Fateちゃん真是太壞了!」
「那肯定是因為疾風ちゃん沖到最前線去了,疾風ちゃん是遠距離型不可以這麼亂來哦。」
「那也不用把我打暈啊!有那麼多種其他辦法。」
「疾風ちゃん那麼頑固,換做是我也可能會這麼做哦~」
「你到底要溺愛Fateちゃん到什麼程度啊!!」
……
……
……
愈演愈烈的過保護指控吵醒了教導官的女兒,隨後騎士們帶著午餐與她們匯合,而那位執務官則被教導官換了姿勢枕著伴侶的腿仍舊遨遊在夢境里。
指尖撫著精緻的側臉,石板藍雙瞳望向圍坐著的友人們,一瞬間仿佛看到了當年櫻花樹下的光景。
不同的友人們,相同的守望著的柔和神情。
最大的區別則是……なのは低頭凝視伴侶,小小的Fateちゃん和她締結了相守的誓約。
還有,接過Vivio遞來的蛋卷,なのは笑著道謝。
還有,多了個可愛懂事的女兒。
結束午餐,なのは抱著仍舊熟睡的伴侶回寢室,Vivio則是由於已經睡過覺擁有充足的精神而選擇與疾風和騎士們同行。
將伴侶安置在床上后,なのは坐在床沿凝望Fate的睡容,思緒因今日的感觸有些許漂浮。
已經、六年了呢。
和Fateちゃん相遇相知到現在成為伴侶、甚至養育了Vivio,なのは從未想過人生會走往這樣幸福得難以形容的方向。
なのは從未想過,從不曾考慮過愛情這種事情的她會因為一個人而發生這麼大的變化。
在中學時代收到學校男生傾慕的情書時,在管理局聽到告白真言時,在被友人們說著鈍感時,なのは從來都是屬於狀況外的那個人。而在他人對自己外表的真誠讚歎時,往往雖然覺得開心并回以謝意,但也僅止於此而已。
僅此而已,平穩的心跳,真誠的道謝。
可是,平凡的日常,規律跳動的心臟,只因為Fateちゃん的出現而全數改變。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只為了讓自己的視野里有Fateちゃん的存在出現,なのは在所有允許的時間里都會出現在對方面前,如果非要做個定義的話,なのは毫不遲疑的會給出“喜歡Fateちゃん,想看見Fateちゃん”這樣直白不含雜念的答案。
可是Fateちゃん會覺得困擾嗎?會覺得なのは很煩嗎?
像這種類似戀愛少女的煩惱在侵入なのは的腦海里之前,對方已經給出了“我會在你身邊”這種情侶之間才會告白的承諾。於是なのは什麼都不需要想,只要遵從著自己的內心擁抱Fateちゃん,只需要對Fateちゃん好就可以了。
Fateちゃん值得最好的一切。
無論是生活的小小細節,還是Fateちゃん情緒上的每一個細微變化,秉持著這樣的想法的なのは將Fateちゃん的一切都看在眼裡,只因為想要對方開心,想要對方一直笑著,想要……Fateちゃん不再露出那種寂寞的表情。
所以當對方展露了類似叛逆期的表現時,なのは比任何人都要著急,失禮地頻繁按響摯友家的門鈴只為了尋求答案。
因為なのは最喜歡Fateちゃん的笑容。
因為Fateちゃん在藍空下笑著的面容,是なのは見過最好看的笑顏。
而當なのは還在為自身情感掙扎的時候,知曉了對方異常表現的癥結正是自己的她才深刻體悟到自己的愚蠢。只是想象Fateちゃん跟自己一樣深藏著愛戀卻無法說出口的心情,就讓なのは覺得心如刀割。
即使憑藉多年的情緒控制鍛煉也壓抑不下的焦急,不必要的猶豫和多餘的掙扎讓なのは甚至想甩自己幾巴掌,可即便是這樣笨的なのは……
無論是猶豫、掙扎,和對戀情鈍感至極。
還是如今的撒嬌和任性。
なのは所有不好的地方都被Fateちゃん包容著。
所以……
所以這世上沒有人會比Fateちゃん更愛なのは。
唇邊揚起甜甜的笑意,なのは傾身靠近Fate的耳際,悄聲留下從未說出口的深厚情意。
「なのは最愛Fateちゃ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