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庸庸碌碌的千萬人之一,她總是仰望自己的兒時玩伴,一味認為她們此生的距離是一個瞻仰一個俯瞰。
從沒想過,原來自己在樹璃心中有這麼重要的地位!她反覆試煉不知何時成形的隔閡和瘡疤,卻在聽見彼此硬殼一聲碎裂的同時,有著從地獄又返回天堂的狂喜與疼痛。如果樹璃不是她一直認為的樹璃又何妨?誰規定有栖川樹璃就該是什麼模樣?因為年月日久,她將人安上了固定的形象,卻忘了這麼溫柔而堅定的,也是那個她真摰喜歡的樹璃。
當枝織圈起身子嚎啕大哭時,才真切明白,由始至終將樹璃推拒在外的是自己──
欲撥出電話時,手機突兀地響起。
「枝織嗎?」
聲音如斯熟悉,她卻握著手機沒回應。
那端的人徑自說著。「如果有一天我失敗了,我在妳面前說其實我很脆弱,妳的回答會是什麼?」
「我很高興,真的──」字句從牙縫中擠出,佯裝的兇狠還是被自己又哭又笑的語調所擊潰。「我很高興妳會依賴我,我很高興……很高興妳當我的朋友!」
「是嗎?」樹璃的聲音依舊溫文如水,卻在枝織心湖中掀起陣陣波濤。「我們見一面吧。」
「妳現在方便?」在政見發表會上說的那些,她光用想的就懷疑如今的樹璃是否走得出會場。
「的確。」語氣裡似乎帶有一絲輕笑,枝織聽了也跟著笑起來。「那麼改約晚上,我們以前常去的地方。」
「好。」
鼓咚!鼓咚!
枝織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在黑夜裡鼓噪著。
樹璃一定會記得這裡,她曾在此隨意捻下一朵花,將其放至掌心,連著自己含笑送給了她。
──相信奇蹟,就能實現心願。
一陣腳步聲響在心頭,枝織一張眸,就望見遠方的身影走來。
月光下的樹璃如此柔美。不,不是月光,而是樹璃本身,不管於光亮或晦暗的所在,樹璃皆是樹璃──是她高槻枝織知道的那個樹璃。
「妳到很久了嗎?」樹璃停在枝織跟前,看似平淡的神情下帶著些許赧然。
「剛到。」枝織笑了笑。「妳怎麼進來鳳學園的?爬牆?」
樹璃轉開頭,微微頷首。
「妳還是老樣子……」貪戀看了樹璃一眼後,枝織徑自往綠色廊道走去。「我曾經非常非常討厭妳。」
「妳的在存像不可遶開的山,橫亙在一株小草面前。其實我也不覺得自己是草,只是妳優秀得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如果妳能無視我,不要對我這麼好,我或許不會有這麼多嚮往和怨恨吧。」
「我嘗試過接近妳,嘗試過離開妳,嘗試過數以千計的偽裝。可是妳還是用自己的方式,而且還這麼高調的向所有人說……妳不害怕別人的批評和眼光?」枝織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正面對著樹璃。「如果妳不怕,我也不怕。我不要再靠貶低自己或別人找到在這世界存在的位置,想要堂堂正正看著這世界,堂堂正正的──看著妳。」
「我是高槻枝織,個性一點都不害羞安靜,有時候會有些任性還有很多小心眼。有栖川樹璃,妳願意重新認識我嗎?」
望向枝織伸出的右手,樹璃毫不猶豫的握住。「有栖川樹璃,很高興認識妳。」
過去的回憶層層疊疊形成了現在,卻是誰給了現在凝滯又固結的形象?敲碎這些吧!
「樹璃,我們分開的這幾年妳過得好嗎?不要是那些粉飾太平的說辭,我想聽真話。」
「妳上次那些才是粉飾太平。」
「還有,他們說妳墜鍊裡擺的照片是……我可以看看嗎?」
「我沒有給新朋友看秘密的習慣,等我們認識深入一點……等妳走進我心底的時候,我會讓妳看。」
「真的?不會再瞞我了?」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