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鹏程周一早上来了电话，说家里压箱底的相册最底下塞着妈的存折，把密码告诉了她，让她取钱给他打过去，爸爸要做手术了。

前一天陪小舟爬山，爬了半截也够呛，回来发现腿软，又发现有点儿中暑的苗头，饮驴似的灌了一气藿香正气水，又请了一天假。小舟昨晚接到公司电话说后台哪哪儿出问题了让她回去加班，一晚上一个人窝了一夜，接到电话还是昏昏沉沉。

密码多少来着？她捧着相册看见存折，脑子里一下子就忘记了宋鹏程究竟叮嘱了啥，打电话过去打不通，爸妈的手机都无人接听，她这下清醒了不少，脑子里回想早上宋鹏程倒豆子似的给她灌输的信息，却发现自己的脑袋是个漏底的袋子，倒多少都忘了，发了微信给宋鹏程等他回信，坐在地上顺势看着大相册，从第一页翻到第十页，全家福都看完后，小舟回来了。

大相册方方正正，封面曾经是大红现在是褪色的品红，小舟把手按上来像是那年代的挂历上的女孩伸出手似的，翻了下一页看看，刚巧是穿开裆裤的宋鹏程和宋晨夕。

“宋鹏程的小鸡|鸡像螺丝钉似的。”小舟点评着，将手指按在下面那张宋晨夕的开档美照上，“你的——”

“哎呀那个——我哥说让我给他打钱，结果我把密码忘了，呵呵呵，我真是，脑子一团浆糊。”她打着哈哈避免小舟点评自己，翻过下一页，又是一张光屁股照片，放到最大，整整一页都是自己咧嘴傻笑眉心点着红点的样子。

“打什么钱？他赌博了还是嫖娼了？”小舟言辞照旧尖酸刻薄，宋晨夕脸红着将自己的照片翻过，被小舟压着，她只好解释道：“说爸爸要做手术，他没带够，让我拿存折打过去。”

“绿皮那个？密码我知道。”小舟目光掠过她，“你妈险些给我戴祖传的镯子，还好没戴，就把存折密码给我了。”

“我妈喜欢你。”

“赶紧打钱，手术做晚你和宋鹏程估计要守孝十年。”

“别开这种玩笑！”宋晨夕有些恼怒，但她总不会对小舟发脾气的，只是脸上白了又白，想着这回小舟真要成她嫂子了，板上钉钉了，再也改不了了，宋家的媳妇都被承认了。

“没开玩笑，你家这么传统，我说的也不夸张。”

“别说了！”她脸色更白，像奶油蛋糕上那层醒目的白奶油，僵着脸撬开她的手，从相册底下捞出存折来，“要不你打给我哥吧。”

传统，传统。她家确实传统。她盘算着自家的过往浓缩了多少封建残余，又设想了假设爸爸真的去了她是不是真的可能守孝三年，三年内不准嫁人。

比一般家庭更变本加厉的传统，这就是她没能把小舟带回家见父母和宋鹏程能的原因。

宋鹏程和小舟邂逅得顺理成章，如果排除掉她这个奇怪身份的小姑子的话就是天作之合了。她和小舟默契地隐瞒了过往，小舟第一次来她家，她吃着鱼香肉丝点着头：“你好你好，你真漂亮啊。”

小舟礼尚往来地笑道：“鹏程，你妹妹真可爱。”

于是看见未来儿媳妇和女儿第一面就有了好感的宋家夫妇脸上绽放了无数朵花儿，险些把祖传的玉镯戴在小舟胳膊上。还是小舟说怕摔了拒绝了，回头看看宋晨夕，两人对望一眼，这是分手后第一次有默契的交流。

眼神上的。

她白着脸将存着搡进小舟怀里，小舟突然坐倒在床上：“我熬了一晚上不想去，我把密码告诉你吧。”

“……”她默默无声地用手机记下了密码，可存着还在小舟手里，她探手去拿，小舟反身把她压在身下。

“叫爸爸。”

“爹。”她能屈能伸。

小舟突然笑，捏她右脸：“给爹打钱去。”

一语双关。她瞪着小舟，抬眼看小舟的那个角度很微妙，那种考验人的角度看谁都是一张柿饼子大脸，但是她从这角度看小舟发觉小舟比以前秃了一点，以前在这个角度小舟的发际线还很茂密。

程序员真辛苦啊。她用这句调侃的话压下了刚刚突然雾气般升腾上来的悸动——她这是怎么回事，看见人脱发都心动得想爆灯，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