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闷的心情保持到了隔天早上,尤其是一起床就看到手机里几十个未接电话,直接让莫染的情绪坏到了极点。
一到公司,M姐就踩着高跟鞋怒气冲冲的走过来,将手里的一叠报纸扔给她。
“你看看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莫染有点懵,捡起一张报纸看了看。
几乎占据了半个版面的,是她的大头照片。
照片上她戴着一副超大墨镜,看看衣服就知道是昨晚被拍的。
旁边还有一张背影照,是她和李威廉并肩走在一起。因为当时刚好在说话,所以被拍到了清晰的侧脸。
底下是一长串的八卦新闻标题。
“莫染与男友深夜约会,勾肩揽背笑逐颜开”
“莫染男友下机后直奔住处,同进同出如胶似漆”
“李先生商场选购戒指,提到女友一脸甜蜜”
“莫染身材发福脸庞臃肿,疑为好事将近”
“盘点娱乐圈十大奉子成婚的女星”
M姐:“这到底怎么回事?”
莫染扶额:“不知道。”
她有想过可能会被拍到,但没想到现在的记者发散思维这么强,简直可以去写小说了。
M姐:“你不会真的……?”
莫染:“真的什么?”
M姐痛心疾首:“难道真的有了?小莫啊,姐跟你说,咱们女人还是要保护自己,你看像这样多吃亏……”
“停!”莫染烦躁的扯了扯头发,“昨天晚上冷,我就多穿了两件毛衣而已,你们都想到哪去了?什么鬼的奉子成婚,难道我还能无性繁殖吗?”
M姐松了口气,搓了搓手,“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马上让公关团队开始干活。”
莫染把报纸揉成一团扔在一边,心想这特么算什么事儿,难道她的体质就这么招黑?
阿珂端了杯水过来,说:“染姐你也不要不开心,现在的报纸就喜欢乱写,大家就看个八卦也没多少人信的。像你那些粉情绪就很稳定,说你说过只要谈恋爱就会公开,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不是你亲口说的,他们都不会相信。”
“真的?”莫染听得有点感动,拿过阿珂刷到一半的Ipad,随手一刷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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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没有胖,是衣服的锅。就是脸有点肿了,还是要定期打针,不能省。
莫染疑惑:“我又没病,打什么针?”
阿珂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不是生病打的针,是现在很流行的美容针,就是玻尿酸什么的……”
莫染听明白了,什么鬼的美容针,明明就是整形针。
“这黑粉黑我就算了,现在居然拐着弯骂我整容!”
莫染的长相是标准的美人,在女歌手里是数一数二的,就为这受了不少流言蜚语,甚至现在还有媒体抓着小时候几张丑照不放,非要扒出她在脸上动了几刀。
整容这个词也一度成为莫染的痛点,一踩就会炸毛。
莫染点开菜单,用管理员权限把薄荷糖的发言屏蔽了,又觉得还是意难平,索性把这个号丢进了小黑屋,禁言一个月。
一连串操作做完,只觉神清气爽。其实报纸编排她的私生活也不是一次两次,反正到最后公司都会去处理,不用她操心。
真正让她有些怏怏不乐的,是昨天晚上许微然说的那些话。
莫染用手指无意识的划拉着屏幕,打开酷猫音乐的主页。
新歌排行榜上飘红的第一位,赫然是许微然的那首《月蚀》。
许微然的照片显示在一旁,一如既往的冷淡画风,却面无表情得很好看。
光标在上面来回游移。
莫染托着下巴,问旁边的阿珂:“你说一个人特别了解我,这是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关注你了。”
“为什么会关注我呢?”
阿珂以为她还在介意黑粉的事,不假思索的说:“当然是因为喜欢你了。”
莫染“嘁”的一声笑出来。
那个从不正眼看人的冰块脸会喜欢她?别扯了。
下午的时候李威廉来了信息,说他一个很铁的哥们下星期生日,当天晚上在家里开派对,问莫染能不能抽时间和他一起去。
莫染捏着手机,一看到李威廉的名字,就好像看见那个装着戒指的小盒子在眼前晃来晃去。
她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其实许微然说的没错,她就是恐婚。每当对方有意定下来,也就意味着这段感情走到了尽头。
早年父亲负心薄情,对家庭弃之不顾,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她对爱情早已失去了幻想。
她和那些花心滥情的男人交往,从他们的追捧中获得心理平衡,却从来没有真正爱过他们。
这么想来,自己其实也挺可恶又可悲的。
莫染叹了口气,手指编辑短信:威廉,我们分手吧。
点击发送。
好在这类男人对风度体面都很在意,做不来胡搅蛮缠的事情,李威廉和前面的几任一样,只象征性挽回了几天,就销声匿迹了。
莫染何尝不明白,他对自己其实也没多少感情。美丽的饰品装饰了她,而她装饰了他,逢场作戏,各取所需,仅此而已。
揣着这样的想法,当莫染时隔多日在公司楼下看到李威廉的车时,还是有少许惊讶。
“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知道。”李威廉无奈的笑笑,“做不成恋人,我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莫染不说话,眼睛看向别处。
“上次说的我朋友开生日派对的事,你还记得吧?”
“记得啊,怎么?”
“那个是涛哥,你也见过的,S公司的少东。”李威廉讨好的笑笑,“我们分手的消息还没公开,他也不知道,今早上还跟我说一定要带你去。你看能不能就露个脸,就当给涛哥个面子,也给我留个面子?”
莫染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心软了:“好吧。不过先说好,我只待三十分钟。”
李威廉连声应好,殷勤的替她开了车门。
李威廉是个花花公子,他的朋友自然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才一走到别墅门口,就传来一阵重金属音乐声,夹杂着鬼哭狼嚎般的嘶吼,低沉的鼓点伴奏敲得人头皮发麻。
大厅里一派群魔乱舞的景象,男男女女要么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玩骰子,喊点数,要么拼酒拼得脸红脖子粗,再不然就是躲在角落里旁若无人的调情。
走一圈打完招呼后,李威廉带着莫染去了一个比较安静的角落。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弄点喝的。”
莫染坐在沙发上,在客套与强颜欢笑的伪装下,疲惫的神经一阵阵刺痛。她解开衬衣领口的扣子透了透气,觉得在这里的每一分钟都是一种煎熬。
没过多久,李威廉回来了,手里端着两个杯子,动作是一如往常的温柔体贴。
“这里除了酒就只有果汁,我怕你晚上没吃东西受不了,特地让阿姨去厨房煮了两杯牛奶,趁热喝吧。”
“谢谢。”莫染接过杯子,觉得胃确实有点难受,也没想太多,就直接灌了半杯下去。
过了一会儿,莫染开始感觉眼皮有点发沉。
就算牛奶有安神的功效,也不至于像这样越喝越晕。
她隐隐察觉了不对劲,伸手想去拿桌上的手机。指尖刚一触到手机,却被一只手拿开了。
李威廉直接按下了关机键,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却难掩得意。
“宝贝,你太累了,安心睡一觉吧。”
李威廉把剩下的半杯牛奶处理掉,扶着已经失去意识的莫染出了别墅。
借着莫染男友这层身份的掩护,没有人觉得他们的举动有什么奇怪,甚至还嘻嘻哈哈的开起了玩笑。
走到车边,李威廉愉快的吹了个口哨,拉开车门,正打算把莫染放进去,眼前突然出现了几个人。
一个女人站在两个高大的黑衣保镖身后,面容冰冷的看着他。
李威廉被她看得背脊发凉,面色不善的问:“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放开她。”
许微然的目光仿佛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在他抱着莫染的手臂上来回切割。
“我不想说第二遍。”
李威廉也是横行霸道惯了的主儿,当下就怒了。“你他妈算什么东西这么跟老子说话……”
他正叫嚣着,忽然后颈一痛,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话没说完就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莫染唱了很多甜美小清新的歌,内里却是个很现实主义的人。
在别的孩子还在撒娇着要糖果的年纪,她就已经明白幻想是不会有结果的。
所以当碰上这种事时,她也没有幻想谁能踏着七彩祥云来救她,只是祈祷李威廉这个人渣不要缺德到往咖啡里掺白粉。
所幸那的确不是白粉,只是一种劣质的迷药。
剂量和用法都有问题,所以效用时间很短,副作用时间很长。
莫染在短暂的昏睡后,就回复了些许意识。
这时劣质药的副作用也开始发作,她感到一阵窒息的晕眩,心脏剧烈跳动,像是缺失了一块一样。整个人惨白着脸,一边发抖一边直冒冷汗。
她直到现在才开始害怕,要是自己真的被李威廉带走了要怎么办?
迷迷糊糊间,有个人把她搂在怀里,好像在拿热毛巾给她擦汗。
莫染剧烈挣扎起来,她抓着那个人的脸,强撑着眼皮,反反复复的确认。
这个人,是许微然。
她知道,不是李威廉,不是别人,也不是任何一个带着别有目的的眼光看她的人,而是许微然。
可是为什么是许微然呢?她一点都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
莫染有些泄气的松了手,在难以忍受的药力中,平时压抑在心底的脆弱和委屈都纷纷涌了上来。
她想起了幼时家里客厅的那个大钟,每天妈妈都会坐在钟下,从早晨等到半夜。
想起六岁生日那天,妈妈终于答应带她去游乐场玩,却在游乐场里遇到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的私生子比她小两岁,彼时坐在他的肩上,满脸都是天真无邪的快乐。
他们旁若无人的玩耍,其乐融融的画面看起来是那样刺眼。而更让她难过的,是当时妈妈的眼神。
这个眼神让她在往后的许多许多年,都沉浸在自责的情绪里。当时年幼的她多想安慰妈妈,让她不要悲伤,可是却无能为力。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妈妈绝望转身,颤抖着手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从此脸上再也见不到笑容。
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下,习惯咬牙不哭出声音,是因为知道哭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人在意。
一只皓白的手伸过来,及时解救了她自我折磨的唇舌。
莫染没有犹豫的一口咬下去,像要发泄什么一样用力啃噬。
手的主人一声不吭,似乎是担心金属的表链磕到她,用另一只手缓慢的解下了佩戴的手表。
也许人的骨子里本就有暴力的天性,此刻的莫染就像是一只正在磨牙的小兽,用齿尖缓缓的撕咬着嘴下白皙的皮肤,一丝一丝,一寸一寸。
咬到腕间时,却不是预想中的细腻柔滑,而是布满了粗糙的,像被利器划伤过的痕迹,一道,两道,三道……
她在怔愣中停下来,感受到了这痕迹的不寻常,混沌的脑子却还是无法思考。
那只手收了回去,安抚似的摸摸她的头,重新按回怀里。
记忆的最后只有一个清冷如夜的声音,一直在耳畔低低重复:“没事了,没事了。”
混乱的一夜无声无息过去,转眼晨光熹微。
莫染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醒来,入眼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虽然陌生,可是那偏冷的色调,墙上的挂画,桌子上翻开的书和剩了半杯水的水杯,都能依稀捕捉到主人生活过的痕迹。
她起身走下床,看见自己的手机和包整齐的放在床头柜上,旁边还搁着一袋东西。
打开一看,是满满的咖啡豆,品相完好,香气浓郁,无需研磨便可知品质上乘。
想起那日情景,那个人,原来不是随口一说么。
拿起手机,一开机,未接来电的提示响个不停,莫染慢条斯理的从中找出M姐的号码回拨过去。
“喂,小莫啊,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你那个前男友昨晚被人揍了一顿,好像伤得很重,现在正躺在医院呢。”
“啊?”
M姐以为她不信,接着说:“我听朋友说,这人前两天找道上的人弄了点迷药,还在XX酒店订了间情趣套房,不知道要去祸害哪家的傻白甜,谁知道怎么惹上不该惹的人,阴沟里翻船了。”
莫染:“……”
她实在没有勇气说出自己就是那个傻白甜。
M姐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在担心李威廉,便说:“你待会要去医院看看吧?我交代小珂买点鲜花水果。”
莫染冷笑:“不用麻烦了。”
呵呵,鲜花水果?她应该给那个人渣准备一个花圈才是。
在屋里转了一圈,一个人也没看到。
莫染想,像许微然那样的人,大概是不稀罕她的感谢的。
何况昨天到底是有些尴尬,一时半会她也没脸再见人家。
于是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准备离开。
从卧室出来,路过客厅的时候,莫染无意间看到玄关处放了一个CD架。
她忽然好奇心起,像许微然这样的人,平时会听什么歌呢?
走过去拿了几张细看……嗯,不愧是创作歌手,热衷的风格果然都很经典,古老,深奥,远离大众审美,简而言之,欣赏不来。
莫染看了一下就兴趣索然的放了回去,弯腰的时候看到那一叠CD之间,有一张被压在最下面,露出了外封的一角。
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一角,是因为它的颜色,是在周围环境里显得很突兀的少女粉。
等等,这个粉色怎么有点眼熟。
莫染伸手把那张唱片抽出来,瞬间有些难以置信。
许微然竟然会听她的专辑,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许微然吗?
然而当莫染把专辑翻过来时,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她在封面上看到了自己的签名,而且,是一个to签。
by 莫染
to 薄荷糖
其实很多事情一开始便有预兆,那些重叠的蛛丝马迹隐藏在现实的平静下,只不过一直没有被注意。
莫染回到家,打开电脑登陆了墨香阁,点开那个黑粉的主页,默默翻阅起来。
入眼仍是成片的吐槽,几乎把她从头到脚都黑了一遍。但是翻过几页,就会发现这个叫薄荷糖的人,偶尔也不那么毒舌。
比如:
“一个星期连续两场演唱会,唱到最后你累得坐在了地上,远远看小小的一只,那一刻很想抱抱你。”
“今天你感冒了,还坚持完成了演出,那些白痴还一直说你假唱。很怕你看到那些,很怕你伤心。”
“第一次去签售会,很紧张。你看到我背包上你的Q版玩偶,说很可爱,能不能用签名照换。我傻傻的点点头,摇摇头,又点点头。你笑了,眼睛里像有星星一样。”
“那些问题,我不是不会回答,只是你一开口,我就输了。”
莫染花了两天的时间,才把那持续了几年的留言看完。
直到翻到第一条留言,时间是三年前。她未成名,还在参加选秀的那个时间。
“今天天气温暖,情绪稳定,不想吃药。出门买了一把小刀,路过店里的电视机,听见天使在唱歌。于是把小刀换成了一包种子,在晴天种下,雨天浇灌。会开花吗?也许吧。”
几分钟后,薄荷糖的邮箱里安静的躺着一封系统通知。
〔系统〕管理员七号
为了回报亲们长期以来的支持,本站为贡献值排名前二十的墨友们争取到了一个特殊福利!二月十三日下午两点到四点,前往北城市江海路星光咖啡厅,即可凭ID向工作人员领取染宝签名周边一套,以及限定拍立得一张。不便到场的墨友请提供地址方便邮寄,逾期未领视为放弃,谢谢支持。
二月十三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咖啡厅里一片寂静,直到一个戴着口罩的人推门进来。
莫染从前台走出来,看到来人,眉眼舒展。
“你不要告诉我你只是路过来买杯咖啡。”
许微然摘了口罩,若无其事的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别处。
“你在这里做什么?”
莫染似乎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往前走了几步。
许微然站在原地,视线随着她的脚步移动,开始不自觉的闪躲。
这种闪躲其实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存在了,只是当时莫染以为她是高冷,所以没有在意。
“我很丑吗?你都不肯看我。”
许微然抿了抿唇,语气如常:“你想说什么?”
莫染看着她那张冷静矜持宛如一朵白莲花的脸,轻笑。
她用手指轻轻抚了抚唇边,“我今天的口红,会不会显得很魔幻?”
许微然的表情一僵,“不。”
莫染又好整以暇的捏捏自己的脸颊,“那么,脸看上去会很肿吗?”
许微然微不可查的咬了咬牙,“不。”
莫染的笑意更深,“那你觉得,我需不需要去找个医院补几针?”
许微然的手握了握,又松开,好像在确定什么,又在犹豫什么。
她今天没有戴手表,换成了一个运动护腕,可以想象护腕底下全都是某人留下的齿痕。
“……不。”
莫染往前走了两步,慢慢的伸手捏住了许微然的下巴,往下一按,终于如愿以偿对上了那双眼睛。
一秒,两秒,三秒……
安静的空气里仿佛有电流擦过的声音,炸开了不知名的火花。
“你上次说,让我去谈一场正常的恋爱,我觉得可以试试……和黑粉谈恋爱,不是很有趣吗?”
“据我所知,你的前面几段经历都是异性恋,我不认为你能接受这种感情。”
“你是这么想的?”莫染放开许微然的下巴,指尖往上,在她的唇上点了点。“话说回来,我忽然想起,那天好像有人趁我睡着亲了我,把唇膏都蹭掉了。不过……感觉并不讨厌。”
许微然低头看着她狡黠又略带得意的笑容,轻轻吸了一口气。
“你确定?”
“我确定。”
“我觉得……还是不太妥当。”
“嗯?”
“最好再试几次,确认一下。”
“嗯?唔,唔!……放开我!许微然你这个死闷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