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中篇

作者:星灵的祈愿
更新时间:2017-11-04 1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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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

日子不断反复,我每天都在议事殿和圣女殿来回,回头一看,她便在我房里住了足足半月。最初的不适早已化作习惯,只是就寝时,她偶尔会在半夜踢开被子,这点我是怎么也习惯不了的,除此之外,这半个月倒是过得平静。

冷月不时会劝我把她送出魔教,她觉得那个女孩对我是百害而无一利。我却不以为,她很听话,也很聪慧,更重要的是,每次回房看到她,我会觉得心里很是舒服。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月。

这天教内有议事,我早早地去了议事殿。可在议事结束时,冷月却告诉我,说她从房里跑了出来。我心里生起罕有的焦虑,不止是怕她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更担忧她被长老们看见。圣女殿虽是我的居所,可除了卧房附近,其他地方都有侍女,其中混杂了不少长老们的眼目。

我匆匆忙忙地赶回圣女殿,在路上,我想起冷月曾与我说过,她说要将她送出魔教,我忽然觉得,或许自己确实不该将她留在这里。

来不及多想,便已到了卧房门口。推开房门,看见她正低头跪在地上,我暗暗松了口气,冷声道:“我应该说过,不许你擅自踏出房门。”

“我,我记得。”

“你既记得,又为何出去?”

“……我肚子饿。”她抬起头,委屈地看着我。

她的额上沾了一些黑灰,我又看了看她的衣衫,心里顿时明了,她竟是跑到灶房里去了。

“你不是吃了早饭么?”

“没,没吃饱……”

她弱弱地回应着,虽然声音和以前一样低,缺少了最初的那份惧意。我稍稍沉默,这还是她第一次为自己辩解。莫非是我对她太好,让她误解了什么?

“仅此一次。你若再乱跑,可就莫要怪我待你不好了。”

“哦……”

“你记住了没?”

“记住了。”

我原以为自己会像冷月曾经说的那样,将她送出魔教,毕竟她差点坏了我的安排。可当我对上那双清澈的眸子时,只觉得心里所有的思绪都消散而去,再也记不起自己的初衷,到得最后,也只是不轻不重地留下这么一句话。

“以后饿了,找门外的侍女便是,我会让她们留在门前。”说完,我带着冷月去了长老殿。

我再没看她,因为我觉得若是多看她几眼,自己便再也无法对她狠下心,哪怕日后她真的坏了我的安排。


长老殿内,七位长老正与五位门主商议着。

说是商议,其实也只是长老们沆瀣一气引领着议事的走向,几位门主根本没有开口的余地。面对长老们,他们还是太弱势了。无论是自身的修为,抑或是教内的地位,皆是如此。

不久,长老们终于商量好了,向我请意:“殿下,我等已将此次的安排尽数阐明,殿下以为如何?”

虽然他们竭力掩盖,但我还是从他们眼里看出了那份急迫与忧虑。我知道他们在忧虑什么,他们怕我不肯同意,不肯以身涉险。

我还知道他们等不及了,他们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我的修为日渐增长,只能寻思设法地发动战事,让我以圣女的名头,前往参战,以此削弱我的力量。

所以,他们这次直接选上了万灵殿。

我与他们不同,我能等,却不想等,因为我不想再看长老们摆弄诡计,也不想看几位门主和他们门下的弟子白白送死。

“便依几位长老所言罢。”

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他们。


得到我的同意后,长老们很快便召集人手,发动了这场战事。只是这一次魔教并未如往常那般推枯拉朽地取得胜果,毕竟对方是万灵殿,长老们也都明白,所以并未显出焦急。

两番试探后,三位长老终于决定亲自参战,而随着他们的加入,原本僵持不下的局面开始向魔教倾斜,一切本应是顺利的,可当万灵殿后方出现一些本不该出现的人时,长老们却慌了神。

长老们毫不犹豫地带着魔教的人退出万灵山脉,狼狈至极。我虽觉得可惜,却也明白此时并非最好的时机,最终还是选择了出手帮他们断后。


长老们顺利地带着魔教的人回到无月崖,稍作安顿后一同去了议事殿,我则直接回了卧房。

近来我一直忙于战事,许久没回圣女殿,也不知这些日子她一个人是如何过来的。

我有时会想,像她这般年岁的孩子,若是在外边,应该还是在双亲的呵护下过着安生日子,而她却得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孤零一人......一想到这里,便又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

我胡乱地想着,不觉间已是来到门前,这才发现房间里一点亮光也见不到,漆黑一片。

她这么早便睡了么?我带着一丝疑惑,推开了房门。刚入门,便见她正趴在窗前,呆呆地看着外面,连我进来也没有察觉。

看着她恍惚的侧脸,我仿佛又看到以前的自己,心里莫名地有些难受。

“在想什么?”

我点起烛火,她才回头朝我看来,那双眸子依旧黑亮,却多了些什么,迷蒙在眼上,我一时有些看不清了。

“……我在想爹爹,还有娘亲,往常这个日子,他们都会与我一起的。”她低声念着,又问我:“你的爹爹与娘亲呢?”

爹爹和娘亲么……我明白她眼里多的是什么了,那是思念。

我也曾这般思念过,思念我的娘亲,思念我的爹爹,可这么多年过去,那些思念早已被埋在了心底的最深处,而今唤醒,却是如此陌生。

“很早便死了。”

“啊,对,对不起。”她的眼里闪过歉意,有些惊慌地道:“我,我以为你这么厉害,娘,娘亲与爹爹都在的。”

“无妨。”看着她慌乱的模样,我笑了笑,将她抱回床,道:“我早便忘了。”

“忘了?怎么能忘了?”

“过得久了,自然就忘了。”

“那……那我也会忘吗?我,我不想忘。”

她盯着我,我能从那双明澈的眸子里读出她的不安与惶恐。我很喜欢她这双眸子,因为不管她在想什么,我一看,便明了。

“不忘最好。”我轻轻抚着她的头,“你不想忘,便不会忘。”

“那你……”

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话到一半却又犹豫了起来。果然,她不管露出什么神情都是这么讨喜。

“你吃过晚饭么?”

“吃过了……你呢?”

“你吃了便好,不必问我。好了,不说这个。”我取出一瓶玉清散,递给她:“给,帮我擦。”

她接过玉清散,却是半跪在床上不动,呆呆地望着我。

“怎么?”我指了指她的脚,提醒道:“你自己用过的药也不记得么?”

“啊!不是,那个……”她回过神来猛地惊呼一声,有些慌不择言,接着吸了口气,压低声音问我:“你受伤了?”

“怎么?”

“可我听说,你修为很高,没人伤得了你。”

“听说?听谁说?”

我挑了挑眉,看向她。她自知失言,连忙捂住嘴,摆着头,不肯说。不过我也猜得出,毕竟这个房间除了我,也只有冷月能进。只是我不明白冷月为何会与她说起这些。

“我也是人,自然是会受伤的。说不得哪日,连这性命也一起丢了。”我没再追问,转而凝睇她那双乌黑的眸子,只觉得越看越欢喜。

“胡说!”

她猛地大声反驳道,让我一时有些意外,盯着她看了好一阵,她才意识过来,小脸很快变得一片通红,连忙低下头。

我轻笑一声,和声道:“并非胡说。”

“你那么厉害,怎可能会死?”

她依旧垂着头,低声说着。看着她通红的耳根,又想起方才她眼里的认真,我的心底蓦地泛起一丝波澜,靠近她,挑起她的下巴:“你……不想我死?”

她似是被我突然的举动给吓到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随后拍掉我的手,转身背对我,软软的声音传来:“你,你救了我,我当然不希望你死。”

“若是我不曾救你,你也会这么想?”

“那是自然。你性子这样好,就算你没有救我,我也不想你死。”

我稍稍一滞,道:“我性子不好。”

“你性子好,我都知道的。”

我没回应,她接着道:“你没对我发过脾气,没打过我,也没对我冷过脸,说话很亲和……这不是性子好那又是什么?”

“我没你想的那样好,只是在你面前好一些罢了……何况你不是看见我杀了人么?”

“那,那些都是坏人,做不得数。”

“若我说他们都是我认识的人呢?你还觉得我好?”

“……”她微微张嘴,这回却什么也没说。

我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说得太多,也把她问得太紧。这会儿自己也不知如何把这话再接下去,只得沉默下来。

如此半晌后,我才想起自己还没擦药,正欲开口,她倏然转过身,温热的小手触到我的指尖,眼里闪着我不曾见过的坚定。

“可你待我好,不管你杀了谁,你救了我,我只知道这个。”

心头猛然涌上一股炙热热,旋即又悄然退去。

“……这样啊。”

淡淡回应了一句,我收回自己的手,残留在指尖上的温暖,透过肌肤,循着血液,传入心底。我压下心里的欢喜,尽力回复到往日的语气。

“转过来,给我擦药。”

“哦。”


清晨,我来到议事殿,殿内没了往日的嘈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寂,而比起前几日,长老们的脸上除了忧愁,还多了一份惶恐,因为他们看到了太清门的人。

经过这些年的杀伐,魔教已然壮大不少,但这也让更多的门派注意到魔教的存在。若是魔教能一步步地慢慢发展,想来今日太清门连魔教是何物也不知晓,毕竟三十年前的那场大战给他们带来的损失,至今也未能恢复过来。

长老们迫不及待地想将我除掉,好掌控这个魔教,他们太过心急,所以走到了如今的局面,这个不得不将太清门与万灵殿一起灭掉的局面。

风险很大,长老们比我更清楚。但事已至此,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他们的野心很大,却也更在乎魔教,比我还要在乎,所以我依旧同意了,当然不是为了他们。

魔教这次可谓是倾巢而出。三千弟子,五大门主,七位长老,崖边是一片黑压。

看着聚集在下方的众多人手,我不禁觉得有些悲哀,这些人里又有多少能活着回来?


魔教的人马浩浩荡荡地踏入万灵山脉,战事一触即发。这回比上一次来得还要短暂,却异常惨烈。万灵殿与魔教死伤过千,三长老身受重伤,七长老掉进万灵天涧,生死不明,其他长老也都负了些轻伤。

我则击退了万灵殿殿主和太清门的几位长老,带着活下来的人回到无月崖。

一切都如我预料。

魔教没能成功伐灭太清门与万灵殿,但却为魔教争取了一段修生养息的时间——至少长老们都是这样想的。

长老们回去的第一件事便是闭关疗伤,他们怕我趁机下手,他们是对的,我确实有这个想法。

这次的战事让魔教损失惨重,不仅仅是那上千弟子,更是一位长老的身亡,不过我并不在意,或者说这更合我的意。

我把这个结果告诉冷月时,她一句话也没说,或许在她看来,我不死,便不是问题。

真是难为她了。


长老们还在闭关疗伤,议事也就耽搁了下来。日子还是那般的过,却再也不是我一个人了。但凡空暇我都会与她一起,带她在崖上闲转。对我来说,无月崖哪里都是一样,不管走到何处,抬头都是盘旋不散的乌云。但每回陪她一起,看着她脸上的新奇与欣喜,我觉得,或许这也不坏。

她最喜欢的是无月崖头,崖头的风很大,也很冷,是那种能透进骨里的冷。每次去那里,我都会抱着她。这次,她缩在我的怀里,指着天上的阴翳,问我:“为什么见不着月亮?”

我笑着告诉她:“被云层遮住了。”

她又问:“那什么时候能见着月亮呢?”

什么时候能见着月亮呢?我也不知,我在这崖上待了十八年,不曾见过一次。

“等云散了就能看见了罢。”

“那云什么时候会散呢?”

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一个比一个刁钻,尽是些我不知道的。

“你想看月亮?”

我习惯了见不到月亮的日子,倒是忘了,她与我不同,以前生在外边的世界,是见过月亮的。

“嗯。月亮很漂亮的,每到十五娘亲和爹爹都会带我一起看。”她望着天上不断翻涌的乌云,清澈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悲伤:“可爹爹与娘亲都不在了。”

“你若想看,过些日子,我便带你离开。”

“当真?你不骗我?”

“当真,不曾骗你。”

“那我们离开这里后,就一起去看月亮。”

“一起?”

“嗯。”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软软的声音里充满了认真,“我想你在这里也没见过月亮,等我们出去后一起看。”

我抚了抚她的头,柔声问道:“为什么要与我一起?”

“因为你救了我,给我擦药,给我饭吃,晚上与我一起睡,还带我四处游玩,来这里看风景。”

我静静地听她一件件的盘数着,不曾想她竟把这些都记在了心里,于我来说,她列数的这些,不过是些琐事,唯一说得上的救她一事,也只是我一时心软罢了。可看着她清澈见底的眼眸,我却只得把这些话尽数咽下。

“现今只有你一人对我这样好了,所以我也要对你好。”

“冷月呢?之前我出去的时候不是让她照顾你了么?她对你不好吗?”

她稍稍一滞,往我怀里缩了缩,声音里透着一丝委屈:“她对我也好,可我总觉得她不喜欢我。”

“是吗?”

“嗯……你不一样。”她从我怀里抬起头,乌黑的眸里满是期待,“我觉得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你说好不好?”

我并不信什么“一直”,但听到自己被她喜欢,心底陡然浮起一丝陌生的异样感,就像是丢失了许久的东西再度回到自己手中,一瞬便遮去我心里所有的孤寂与忧郁,只剩下满满的欢喜。

她总是这样,不管在什么时候,总能用这般神色说些让我为难的话。只要与她一起,每回都能被她的天真烂漫暖入心坎,教我如何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好。”

“那就说好……你,你怎么了?”

我收紧手臂,紧紧地抱住她,怕她在下一刻就从我怀里跑掉。她温软的呼吸透过发丝打在我的脖颈,感受着从她身体传来的温热,我很想就这么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却又怕自己把她弄疼了。

“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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