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桦和文瑄到了山海关,昔日山清水秀的家乡,如今只剩了满目苍夷。煜桦虽然从小跟随廖侯爷,但每年休沐时都会回家看望父母,驾轻就熟地回了家。然而家原本应该坐落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有几个以纱布掩面的人正从中搬运着什么。煜桦只看了一眼,是她爹娘的尸首。
煜桦一如既往地镇定,仿佛面前的尸首不是她爹娘,只是办案时见到的两具尸首一般。文瑄与她相识多年,自然知道煜桦此时是在硬撑。
“煜桦,赶紧择一处风水好的地方,让伯父伯母入土为安吧。”文瑄不想煜桦对着两具尸首伤情,唯有建议煜桦尽快安葬爹娘。
煜桦点头,在废墟中翻找着,最终扯了两块娘亲一直收着的白布出来,仔细地裹住了爹娘的尸首。
这两块白布是她娘亲一直备着以作不时之需的。她依旧记得娘亲交代她的时候她完全不知道娘亲为何如此,如今,却是……
一低头间,一朵水花漹在了白布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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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瑄替煜桦找到了一处落脚,又上街为她寻了打理殓葬之事的店铺,按照廖侯爷的叮嘱为她支付了所有费用。完成这一切之后文瑄在山海关的街上走着,城中并没有受暴乱的影响,依旧井然有序。文瑄幼时跟随爹爹在山海关居住过一段时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充满感情。毕竟这里是她结识煜桦的地方。
文瑄照着记忆找到了衙门,当年她和爹爹就在此小住。爹爹不许她走远,于是她只能在衙门后院的侧门口玩耍。作为侯爷的女儿,文瑄自然是衣着光鲜,还有下人跟着。几个小男孩日日都在不远处看着她,趁着一日她贴身的佣人不在,慢慢聚集了过来。
文瑄从小养在深闺,自然不知道如何应付这样场景。几个男孩也是欺软怕硬,先是对文瑄推推搡搡,随后又抢了她手中的玩具。文瑄硬撑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小脸都憋红了。
“你们住手!”一个小而又坚定的声音响起,文瑄抬头,是一个个子不及自己的小姑娘。穿着旧却干净的红色花袄,扎着两个羊角辫。
小小的个子却是一点都不害怕,梗着脖子面对那些孩子。文瑄被她护在身后,居然正是有了安心的感觉。
那些孩子个个都欺软怕硬,见文瑄不是他们想的那般好欺负,加之又有衙门里又有大人出来了,立刻作鸟兽散。文瑄扯住了小姑娘的衣角“谢谢你。我叫廖文瑄,你叫什么?”
“我叫张煜桦,我们做朋友吧!”
衙门还是那个衙门,后门口的大树也没有变化。她和煜桦这个朋友也一直做到现在。就因为那日的经历,文瑄求了爹爹让煜桦留下。煜桦也不让人失望,跟着廖侯爷勤学苦练,终究练就了一身武功。加之煜桦聪明机警,破案技巧上也胜人一筹,便稳稳占据了爹爹左膀右臂的位置。自己便也在她身边陪了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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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姿阁中的调查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姚瑶每日都邀白璟一同出谋划策,白璟起先害怕会露馅,后来还是陈星一句知己知彼点醒了她。
调查原本没有什么大的进展,除却她和阿星故意留在现场的狐毛和兔毛外没有任何线索了。姚瑶却对打开机关的石子上了心,开始调查江湖上擅用暗器的门派。
白璟心中一定,自己和陈星的武功都是跟陈伯父学的,无门无派,无迹可寻。陈星对此事也终于上了心,开始时常询问白璟有没有进展。
“如今姚瑶正在从暗器方面下手,我们跟着陈伯父学武,应该不会暴露。”白璟心满意足地喝着陈星给她备下的凉羹,笑得眉眼弯弯。
陈星听得此节,倒也没有那么担心了。“爹年少时云游四海,跟着许多门派学过功夫。如果姚瑶从此下手,想是没那么容易。”
“我担心的是,一旦张煜桦回来和姚瑶联手调查似乎水落石出也是迟早的事。”白璟一下一下搅动着碗中的汤羹,眼中是浓浓的担忧。
“白璟,你和张煜桦……”陈星话到嘴边却是犹豫了,白璟瞪大双眼看着陈星,等着她的下文。“你觉得……一旦张煜桦知道你就是银兔,你觉得她会将你的恩情放在自己的职务之前么?”
白璟手上的动作一下停了下来“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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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桦在文瑄的帮助下顺利安葬了二老,也找到了家中的地契,准备卖了祖屋换得一些银子傍身。
待地契出手后,煜桦开始收拾家中剩下的家当。爹娘有一个习惯,会将家中值钱和重要的东西封在罐中埋在后院里。挖出那个土罐后打开,入目的是张父的一封书信。
煜桦展开,是爹爹的遗书,书中只交代了一件事:煜桦并不是二老亲生的。
二十多年前的一个雪夜,张家一位远亲将襁褓中的煜桦交给了二老抚养,随后就失去了音信。二老没有孩子,便视煜桦为己出,一直到煜桦跟随廖侯爷。张父在煜桦离家之后也去找过那位远亲,但只得到了他们被灭门的消息。
文瑄看着煜桦的样子,不由得担心了起来。她从未见过煜桦这幅怅然若失的模样。“煜桦……”安慰的话语最终还是梗在了喉中。
“无妨,至少我还是张家人。”煜桦收好了书信,继续收拾着什物。
文瑄知道煜桦孝顺,这些年来但凡休沐一定会回家探亲。现在让她知道自己并非二老亲生,简直是抽去了煜桦这么多年来的主心骨。
文瑄颔首,自己唯一能帮助煜桦的,就是替她找到亲生爹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