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徐清欢她家时太阳都落山了,堵一路我已经困得不成样子,心里埋怨住在CBD的万恶资本主义,不过见面后还是习惯性拥抱她,“为什么这么半天才开门?讨厌。”
“为什么这么半天才到?更讨厌。”
明知故问,我瞪她。大我七岁,七岁啊,嘴里永远不让着我。她接过购物袋放在桌子上,帮我脱外套递拖鞋,其实无论什么关系,她终归是疼我的。
“想吃你炒的菜了,多做几个吧。”我大爷似的往沙发上一仰,忽然感觉白大褂就是封印的结界,脱了衣服,自己什么丑态都暴露无遗。不过跟她也没必要装模作样,我们见过更狼狈的彼此。
翻腾着袋子里的东西,她有点不满意,“怎么都是青菜?你破产啦?”撅着小嘴的样子还是那么可爱,“啊?零食也没有。”
刚要骂她事多,一拍脑袋才猛地想起来,徐清欢怀孕了。口味变了很正常,我买的可都是她过去的最爱呢。自打认识我们的饮食偏好就不一样,如今我随她了,可还是吃不到一块去。
“不做了不做了。”我上去揉她的脸蛋,三十几岁的人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不够,“我们出去吃好不好?”可是她已经拎着蔬菜去洗,我谄媚地追在后面,“生气啦?哎呦,我真的忘了嘛。走吧,我帮你换衣服,我背你下楼,我嚼碎了喂你……”
“停停停,真够闹心的。”徐清欢把我从身上甩开,顾自忙着,“难得您冷大医生有时间过来,我甘愿做牛做马,何况只是做几道菜。”
瞧她说的,我是那么不懂事的人么,心里却乐她总是惯着我,赶紧献殷勤地凑前去帮忙择菜,“你说孩子长大以后知道我这么使唤他妈,是不是得恨死我?”
徐清欢难得被我逗笑,可是笑得又有那么些许正经,“不能够,我会告诉他冷曦阿姨有多好多重要的。”
我抿着嘴默不作声,一时间屋里只有掰西兰花的清脆。偷偷瞟她,额前的短发遮住将近半张脸,除了没化妆的她格外显稚嫩外也没什么特殊。大概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了吧,毕竟我们曾经的海誓山盟还都沉在心底没烂干净。
“喂,你别添乱了,歇会儿去吧。”
走神的我被她一嗓子拉回来,看看自己手里抠成碎渣的菜兴致恹恹地扔进垃圾桶。好像真有点过分了,留孕妇一个人忙上忙下做饭给我吃,可是的确太累,连她告诉我ipad放在哪儿都没心思听,没心思玩。
床垫依旧如当初试躺时那么舒服,毕竟给自己选的东西多少带着私心。房子是她出钱买的,家里一切都是她的,除了我不是。不过我是总设计师,她说请别人乱搞对不起这家的天价。在我眼里,做设计图跟画解剖图一样,从选材设计到装修,我大包大揽,她撒手不管,出差回来就拎包入住。
那会儿我们还在一起呢,不过几个月前的光景,共同走过三年多,说长不短。奈何我不再是这个屋子的女主人之一,花费那么多心血和细节筑的巢,却拱手让给了别的鸟。
今年夏天热得早,晚春的时候就总有太阳暴晒的天气。又赶上规培结束定岗,所以那阵子生活烦躁得不行。冷曦,把咱们家弄弄吧。记得当时徐清欢大半夜把我约出来带到这里,不是故意浪漫,而是她的工作比我更忙乱抽不开身。
她的话在我这儿都是圣旨,更何况第一回夸我审美最符合标准。比上学接连跳级沾沾自喜,比靠全额奖学金出国留学摇头晃脑,比年纪轻轻就站上手术台臭不要脸。撒谎对医院请了病假,专心跑建材,请教专业设计师意见,看工验收。一砖一瓦都是我爱她,一屋一室都是今后生活的虚景。爱情甜得真让人迷失啊。
我以为一个人脸上写着天长,另一个写着地久就板上钉钉的可以在一起一辈子。可是那家伙竟然妥协了,让步于我的父母。她甚至神速的给我扣顶绿帽子并赶我出来,说不想让老人家们伤心。我哭了又笑笑了又哭,那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徐清欢这人就是死要面子,她对我比我对她的感情深,我知道她偷偷掉眼泪,然后没事人似的跟我装云淡风轻。其实现在也挺好,我们生活里还有彼此,她也拥有了我无论怎么用力爱都给不了的东西。
“曦,饭做好了,要不要起来吃点?”朦朦胧胧感觉有人摸我脸蛋,指尖带着人间烟火的味道。
呼在耳边的温柔痒痒的,我哼哼唧唧往被子里缩脑袋。眼睛发辣睁不开,但下意识伸胳膊去圈她的脖子,“抱我起……”啊不对,徐清欢怀孕了,突然又敲响警钟,我话都没敢说完。哎呀真是不习惯,感觉她现在满身都是轻拿轻放的标签。
我自己用念力坐起来,她笑着帮我捋了捋疯子似的长发,一张勾人的脸又凑到我面前,“饿过劲儿了吧。”
“嗯,睡懵了。”眯一会儿的功夫,我做了好多梦,梦见我们认识那天,梦见一起出国还信誓旦旦要领证,梦见日常吵架又和好的两个戏精,“徐清欢。”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想叫她的名字。
“嗯。”她望着我等下文,但看我又迷糊得不再张嘴,“我把饭端进来,你多少吃几口好不好?”
“不用。”毫不犹豫扎她怀里,我环着她的腰,“过几分钟就去吃,我,我有点……”想你了,几个字憋在心里针扎一样疼,埋着脸极力隐藏酸涩的情绪。
她没说话,轻轻抚摸着我的发。而后抬起我的下巴微微皱眉,“傻子。”太温柔了,从语气到眼神每一寸都让人沉溺,直到用嘴贴上我的唇尖,我才如梦初醒地去回应她。
不知不觉脸颊湿润且冰凉,我知道,她没我能忍,不然怀孕怎么反而瘦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