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甜品店前的台阶上抽了人生第一根烟，对于面临的问题我依旧毫无头绪。之前的积蓄都用来给父母买房子了，接连几个月的高额开销着实让我入不敷出。还着贷款，算着手里的工资，我陷入比这黑夜还绝望的迷茫。

已经被夺走了在最好年纪应该拥有的一切，我不忍心再亏待冬天，可是甜品店不能卖。我不知道我对她的爱会不会因为她的离开而消逝，并且知道现在所做的全部付出到头来也只是一场空。但是我怎么能放手，我怎么舍得放手？

动动僵硬的手指，我不分时差地给徐清欢打了电话。听到熟悉又久违的声音“喂”了一句，我瞬间失去语言能力，捂着嘴巴掉眼泪。无助和思念撕扯着我的情绪，一忍再忍终于可以正常呼吸，“徐清欢，借我点钱行吗？”我尽量不让自己露出破绽，用咳嗽掩饰哭腔。

她顿了顿，“家里怎么了？”

糟糕，我甚至没把谎话编圆满就冲动联系她，攥着手机，我脑袋里不断跟自己周旋，“家里没事，是我想换辆车，冬天那家伙看上……”

她没听我说完便打断，问几句我父母的身体状况就没再聊其他。我思绪混乱，也不敢牵出别的话题，一些惦记装进心底就由她挂了。两天之后我收到一张支票，面额大到需要我认真计算。我又把电话打过去谢谢她，想谈归还期限，她说不着急。这次我没让她轻易结束通话，我让她照顾好自己，也说了我想她。能听见，她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

冬天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不是被疼醒就是昏迷一样沉睡。我空下时间就会来陪她，不过经常是望着她的睡颜发呆。虽然每天都会见到，但是已经许久没跟她好好说说话了，特别想看她好看的梨涡。

太过安静，回忆总是忍不住欠起脚尖。想起初次认识她，她拐弯抹角问我有没有女朋友，后来当着徐清欢的面说喜欢我。明明再去是找她撇清关系的，她却信誓旦旦要追我。忘不了大晚上一起坐在车里分享草莓小蛋糕，以及跨年的夜里被她拥吻着沉沉睡去。最后一次尽情玩耍大概就是在雪场了，彼此都像脱缰的野马，尽情笑出猪叫。

虽然难过，但不知不觉还是勾起嘴角，印象中冬天总是在对我笑，帅气又可爱。她真的像一团火焰在尽情燃烧，我被她的温度包围，被她的平静震撼。不是她放弃了人生，而是该死的生活抛弃了她。希望她能在世界上停留得更久，可是也不忍心再让病痛侵蚀这个善良的灵魂。

作为外科大夫，迎来送往的例子根本数不过来，我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笑着送她最后一程。然而直到她用骨节分明的手握住我的，我才知道，内心早就脆弱得不堪一击。

“冷曦。”静静听着她唤我的名字，我趴在床头，依偎在她身边。冬天咧嘴冲我笑了笑，梨涡动人，“真开心，一醒来就能看到你，今天休息呀？”

我点点头，不想再看她的笑容，我好难受。

“怎么好像瘦了呢？”她有点担心地摸摸我的脸蛋，几乎没有说话的气力却还坚持着，“不是说好了，一个人的时候也要认真吃饭，不能亏待自己的胃吗？是不是馋我做的菜了？之前多给你做出些半成品就好了，热热就能吃。哎，我真笨，早都没想到。”

我摇摇头，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傻瓜，别伤心，咱爸做饭可比我好吃。你要多回家看看，别嫌他们叨唠，有父母的生活才幸福呀是不是。”她的语速很慢，我一点点听着，都沉在心里，“对了，甜品店有没有卖掉啊？里面的东西都扔掉了吧。”

我点点头，看她有些可惜地笑了笑。

“冷曦。”

“嗯嗯，我在。”心头发紧，我牢牢攥着她的手。

“我以为我会怕死，曾经甚至预想了无数临走前的画面来吓唬自己。可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你会出现在我的世界里，现在我不是怕，就是觉得好舍不得。我女朋友这么好看，能挣又体贴，还没来得及跟别人炫耀呢，可惜无福啦。”

我摇摇头，不小心掉下眼泪。

她耐心地替我轻轻擦拭，“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一个将死之人，凭什么去招惹爱情，给你的快乐屈指可数。哎，今年生日也不能给你做小蛋糕了，不过你放心，我都订好了。我把那个蛋糕的图片留给别家蛋糕店了，可是我觉得，应该没我做的好吃，你说对吧。”

我点点头，猛地扎进她怀里泣不成声。生日快乐冬天，我还没对你说生日快乐呢。感受到她的手掌用力揉着我的发，所有安慰都化作掌心的温度。冬天在多久，就会爱冷曦多久，直到最后，她说冷曦，好好生活，谢谢你也爱我。

时间总在残酷行走，转眼春暖花开的日子都来了，冬天就这样停留在上一个冬天。她曾经生活过的痕迹还在，空荡荡的身边，只剩下回忆萦绕。我有听她的话，好好生活，用心工作，按时吃饭。难过和脆弱的时候，就想想那个可爱的梨涡。后来又到了冬季，我过生日那天真的收到了一模一样的草莓小蛋糕。冬天说对了，口味真的比她做的差远了。

徐清欢那家伙肯放弃资本主义生活回来看我是因为我怀孕了，她还骂我效率高。我不甘示弱回骂，她孩子都会满地走了我还不能结婚生子了？她问我和冬天最后怎么结束了，我说因为徐清欢跟冷曦分手不是为了看她和别的女人搞对象。她又骂我，但是笑了。

笑了好，笑一笑十年少。我不晓得如果我说我的心跟冬天一起死在了三年前的冬天她会作何反应，但是一个已经回不来了，我何必再惹另一个不高兴。坐在冬天留下的甜品店里，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恍如隔世。

“惜宝儿，不许喝了！”

她突然有点严肃，我下意识放下手里的牛奶，抬眼瞧她，心想什么时候管我叫宝儿了。原来她在威胁自己闺女呢，小丫头抱着柳橙汁不肯撒手。我护着小朋友，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徐清欢脸上，“孩子叫什么？”

“爱曦。”

我挑眉，她不以为然，一副你丫别自作多情的样子，“爱惜粮食的爱惜。”

我懒得搭理她，她反而用下巴指指我的肚子，“你给孩子起名字了吗？”

我想都没想，逗她开心，“起了，叫喜欢。喜欢的喜，徐清欢的欢。”她紧接着说要是孩子出生以后不叫这名字，当年的支票我得全额还给她，我吓得差点跪地上。可是预产期在冬天，我都琢磨好叫慕冬了，而且慕冬才比较好听不是吗？

那个清瘦的模样依旧时常走进我的脑海，毫不吝惜对我笑出梨涡。因为爱你，所以用力活着。是的冬天，我也爱你，我现在活得很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