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江之容和阙瑾瑜接下来也没什么空闲时间好去看小说。
冼氏的年底审计时间到了,而这次负责审计的事务所则是阙瑾瑜供职的永威。
江之容从冼克明这里得知的时候倒不意外,毕竟因为之前蒋继新的事,董事会不再信任之前的那家事务所也不稀奇。
她看冼克明脸色不是很好,觉得他是仍为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想了想就岔开话题。
“你的婚礼定在什么时候?”
冼克明的脸色这才有所好转,想来他对这桩婚事也很满意。
“老爷子和段家那边的意思都是年后再举行婚礼。”
江之容点点头。
“恭喜你。”
既然已经知道新的会计师事务所是永威,江之容在冼氏见到阙瑾瑜时就并不吃惊了。
当然,她们不至于在众人面前就透露私交,故此只是很客气礼貌地握了手。
等到二人独处的时候,江之容才笑道:“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有业务合作了。”
阙瑾瑜也笑说:“我也没想到我会来冼氏做项目。”
没想到?可别说笑了。
阙瑾瑜自知在得知公司接到冼氏的项目后,她是如何积极地向老板请缨的。
只为离江之容更近一点。
当然这番心事就不好向江之容明白道出了。
但这并不影响什么,这份藏在心底的喜悦是最好的鼓励,让她可以在接下来的审计工作中精神奕奕地和审计团队其他同事竭诚合作。
她们没有耽搁太久,打过招呼后就回到各自工作岗位。
年底通常都是大家最忙碌的时候,不过,这仍不妨碍群众在工余时追求娱乐八卦。
而且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豪门联姻来作为热门话题。
冼氏和段氏的联姻的确是个极具冲击性的新闻,一连好几天都霸占着各大媒体平台醒目的位置。光是冼逸舟和段醒楠接受媒体采访时透露的一星半点的两家合作意向,就够各路财经专家各显神通,发表一篇又一篇的预测宏论。而两家的股价经此刺激也是气势如虹,凌厉上涨。
对这场世纪联姻这么热衷的当然不可能只有财经报道。
本市一家受众极广且在网上也极有影响力的娱乐媒体在第二天就把男女主人公的从读书到工作的经历一一细数,并附上两大家族资产介绍以及两人的感情经历。
于是冼克明的一干早已分手的前女友,全都再次出来在这家媒体上亮了个相!
不过能成为冼二少正式承认的女友,本身也是相当优秀的且多少还是有些社会地位的,被动亮相对她们来说早就习以为常。
至于那些过眼云烟的露水姻缘,反正网站上也没那么大的篇幅不是!
再看段秀雪这边就简单的多,除了那个与她传过几天绯闻的女估价师外,就无其他前男友或者前女友了。
不知道这家媒体是不是想要炫耀自己神通广大,这回连这名估价师的全名连同婚恋史都给报了出来:黄敏芝,离婚,无子女。
江之容在看到这条新闻时,心中对这个黄敏芝报以十分的同情,也对这家媒体不可避免地生出了反感。
如今媒体为了增加受众,写点耸人听闻的内容来引人注目倒也无可厚非,就算再稍微夸张点,只要无人为此受到坏的影响,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是把已经证明和事件毫无关系的普通人扯进来,只为那点流量,可就教人难以苟同了!
不过到了下午,网上关于这个估价师的内容已被删除,想来段家也不希望这个传闻再发酵下去,是以在这上面做了点功夫。
豪门权势之影响,也真是无远弗届。
冼氏公司内部员工自然免不了对太子爷订婚一事评头品足一番,不过到底是吃冼家茶饭的,还不至于对这场订婚说出什么负面评价。
但是和冼克明扯上关系的那些女性,可就难说了。
江之容首当其冲。
这是她晚上和靳兰吃饭的时候听靳兰说的。
这天靳兰在员工餐厅吃午饭,听到有人招呼。
“靳兰。”
靳兰抬头一看,原来是之前在财务部的同事,沈佳琪和李晓婷。
“你这边没人吧。”
二人看来是想拼桌。
靳兰心中有点诧异,眼见周围还有不少空位,自己在财务部的时候和这两人关系也不冷不热的,她们怎么突然想来拼桌了?
可是自己这桌的确是没人,又不能睁眼说瞎话。
“没有,你们坐吧。”
“去了证券部那边也不和我们老同事联系,你太见外。”
靳兰对这两人的态度愈发骇异,只能微笑以对。
不过这两人倒也不拖延时间,遮掩两句后,立即直奔主题。
“话说你不是和地产部的江小姐关系不错?”
靳兰恍然,原来是冲着江之容来的。
可是最近能有什么话题扯到江之容的?
下一刻,这两人就自动为靳兰指点迷津。
“最近副总不是订婚了吗,她是否伤心难过?”
靳兰莫名其妙。
“副总订婚,她干嘛伤心?”
沈佳琪靠近了点,一脸神神秘秘。
“不是说她和副总有过一段,不然就算有她爸的关系也做不到现在这个职位!”
“对啊,她肯定觉得自己获得冼太的身份是迟早的事,如今梦想破碎,心里想必极难受。”
“我还亲眼看到她叫人把来找副总的女孩子给赶出去!”
“也不知道现在的职位还能不能保住。”
靳兰听得目瞪口呆,且有一点点的难过。
不是为那两个人说的内容,而是她突然想到,女性在如今的社会活得如此艰难,并不完全是因为部分男性的歧视和社会的不公对待。
有些女性自己都不肯对同性的成功给予公正公平的评价,而硬要污其是靠脸卖身上的位,又怎么指望其他异性全部都能慧眼识人?
这也实在是没法子的事。
她说:“你们误会了吧,她和副总只是朋友,而且她精神好得很,并无难过。”
“我看是人前硬撑,强颜欢笑!”
“是啊,现在落得这个下场,真不知道她有没有后悔以前那样对那个女孩子,怕不是要物伤其类了!”
真是越说越不成话。
靳兰忍无可忍,遂道:“要她物伤其类,至少得有个前提。”
“什么?”
“那就是她本身得和那些人是同类!我吃完了,你们慢用。”
靳兰端起餐盘离去。
再待一分钟都叫人难以忍受。
话题的当事人在听到这番转述后则是被逗得乐不可支。
“你倒是真能忍。”
“你不也是一样。再说难道真的要怒不可遏地去揪着造谣者的领子和他们拼了?到时披头散发凶神恶煞形象全无,怕不是旧谣未消,又添新料。”
靳兰深有同感,那是她也有相同经历之故。
江之容不期然地想起了父亲当初的教诲。
江远川当年跳槽到冼氏,在传闻极严的面试招聘中脱颖而出,被聘为总经理特别助理。
这是他之后受到器重,一路高升的开端。
他的工作态度与成绩也的确无愧于冼氏支付给他的酬劳。
但是江远川得到的评价与他付出的辛劳并不匹配。
商场中有这么一个传闻,江远川当初之所以能当上冼逸舟的助手,到如今在冼氏位高权重,全在于当初冼逸舟在几人的资料里看中了江远川这个名字,想起了“笑凌骇浪济川舟”这句,觉得两人的名字有点缘分。
各种八卦杂志甚至商业周刊在提到江远川商场经历的时候,也不忘把这个故事绘声绘色地再多讲一遍,这种迹象时至今日仍未完全消除。
江之容看过一篇报道,文章以一部古装武打剧《大内群英》作比喻,对这则逸闻发表了高见。剧里雍正皇帝因为探花顾春霖名字吉利,便将其点为状元,而榜眼巫雨落因名字不吉被发放榜末。作者评论道:手握大权的在上位者可以如此随心所欲决定一个人的前途发展。
这并不是说江远川的实力不足,电视剧里的顾春霖也是有探花之才的。但不论江远川有多成功,人们总爱把他现在的成就和当初这一段逸闻绑在一起,无形中就让旁人对他的能力评价打了一个折扣,是以他的名声总是不如业界的其他同行响亮。
真叫人无言以对。
江之容在读书那会儿看到这些言论时,不是不感慨的。
但江远川对此未置一词,他觉得自己固然有常春藤名校的专业成绩和工作以来的耀眼经历作为底气。可是,他的资料在当时的申请者中并没有厉害到鹤立鸡群的地步,其他人在学历和专业技能上同样也是出类拔萃。如果当真是因为名字不够显眼就落选了,也实在叫人无法可想。
他曾对一双儿女这么说过:“这世上有很多人有能力也付出了足够的努力,却未得到相应的回报。而我只需在职业上尽心尽力就能取得如此成就,这已是上天对我的垂爱。至于旁的一总人的评论,只要他们不是造谣以至违法,那么实在不应跟他们斤斤计较。”
“迄今为止,社会上的各种事还不能说是完全公平的。惟其如此,才更应充实自己、武装自己、建设自己,这样在遇到各种不平的情况时,可以选择坦然面对或是与其对抗斗争。”
江之容深以为然,奉为圭臬。
“话说回来,”江之容笑着问靳兰,“万一我真的是贪慕虚荣,一心想要嫁进豪门的人怎么办?”
靳兰板起脸说:“那我就和你划清界线,回头加入她们,我想她们肯定会欢迎我弃暗投明的。”
江之容哈哈大笑。
“你不喜欢嫁入豪门吗?”
“如果里面有我爱的那个人,我会考虑;除此以外,免谈。”
“你比我乐观!”
“怎么说?”
靳兰不解。
“我曾经还是有可能嫁给冼克明的。”
这不由得靳兰不惊讶了。
“吓到你了?”
江之容微微笑。
众所周知,冼逸舟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冼克哲早已成婚,妻子是金融界巨子练绍和的三女练羽华。
练羽华嫁入冼家后,并没有进冼氏工作,而是专心当冼家大少奶奶,在家相夫教子。
可能这点让冼逸舟觉得遗憾,所以他希望二儿子能为他找个在商场上替冼家建功立业的儿媳妇。
“董事长曾在我父我兄面前露过口风,说想和我家结亲。”
以冼家的财富地位而言,这肯定是高攀了。
“然后呢?”
靳兰当然知道这事并没有成,江之容现在可是单身。
“我父拒绝了董事长的提议。”
“那是为何?”
靳兰饶有兴致。
“我父没有跟我交代原因。”
“你没有问?”
“我父既已拒绝,我也没有必要再过问。”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对此不感兴趣。”
“是的。可是靳兰,我觉得从我出生至今,其中的一帆风顺已经占据了我人生的绝大部分运气,剩下的运气并不够让我找到一个我深爱并且也爱我的灵魂伴侣。”
“故而,如果当初我父并没有拒绝,而冼克明也不反对的话,我还是会答应的。”
“我觉得你并不是会甘愿接受包办婚姻的那个人!”
“如果真有爱情降临到我头上的一天,我的确并不会甘愿如此。然而,我并不殷切盼望有那么一天。”
“毕竟爱情于我,并非必需品,若能找到一个互相熟悉的人相处一生,于我而言,已是极大运气。”
“你太悲观!”
靳兰想说,如果对方爱你,岂不是辜负了别人一片深情。
但她并没开口,因为显而易见,冼克明也并不爱江之容。
她心想,幸好江之容的父亲当初拒绝,不然她这位好朋友迟早有一天要后悔。
“反正换成是我,可不会愿意。”
“你这般斩钉截铁,莫非心上已经有人?”
靳兰竟突然脸红。
“我们现在说得是你的事。”
江之容大感好奇。
“竟是真的?”
“都说了现在是说你的事,你别岔开话题!”
江之容只是笑。
晚饭后,两人告别。
江之容回到车上,发现有东西落在公司,便开车回公司去取。
在冼氏大楼门前正好看到和小组同事告别的阙瑾瑜。
江之容下意识地打开车门迎了上去。
阙瑾瑜等同事都走后正打算取车,但是看到了那个人,她走不动了。
在那一瞬间她眼前一亮,心中充满了快意。
如此情不自禁。
“还没走?”
“刚下班,你怎么来了?”
“有东西掉在办公室了。我回来取。”
两个人都想说点什么拖延时间,但突然都词穷了,只得互相告辞。
江之容带着愉快以及稍有点遗憾的心情从办公室出来时,听到过道角落有人声传来。
她走了两步,是部门同事在和冼克明告辞。
“副总再见!”
“嗯,你们先走吧。”
她看到冼克明一手拿着烟,一手拿着手机,心里暗暗好笑:副总经理在角落打个电话,抽个烟也不得安宁。
她没有再去打扰冼克明,悄悄离开了。
两周后一条惨不忍闻的新闻迅速传遍街头巷尾,热度甚至盖过了冼段联姻。
德信前董事长郁善儿在家仰药自尽。
一整瓶砒霜,体现了她生无可恋的决绝断然。
江之容是在冼克明的办公室商议公事的时候从电视上看到这条新闻的。
她顿时震惊地不能言语。
难道是因为觉得自己不能守住父亲的基业,才最终心灰意冷吗?
可是按之前的审计报告来说,德信只有卖给冼氏,才有出路。
何况她还年轻,仍然可以重新奋斗,说不定终有一日就能扭转乾坤了啊。
新闻接下去放到尸检检出郁善儿已有两个月的身孕,江之容这才恍然大悟。
豪门千金未婚先孕,加上家庭巨变,郁善儿恐怕是一时想不开才走上绝路。
冼克明在一旁说道:“还好和德信的交接手续也都办完了,不然就麻烦了。”
江之容骇异地看着冼克明,不敢相信这么凉薄冷漠的话是从认识多年的朋友口中说出来的。
冼克明看到江之容怪异的神情,忙解释道:“我是说如果德信那边的事没有交接好,所有为了这事加班的员工可就都白忙了。”
江之容这才接受,然后继续与冼克明讨论工作。
毕竟是个有职业操守的人,并不能因为一条新闻就让自己神游天外,荒废工作。
但在碰到阙瑾瑜的时候,还是让阙瑾瑜看出了她的沉重心情。
“你脸色不好啊,是因为那条新闻?”
“我只是没想到好好的一个人,突然说没就没了。”
阙瑾瑜想起了之前在冼氏听到大堂的前台和别人的闲聊。
“我亲眼看到江之容把追求我们公司一个同事的男生给骂走的。”
“她这人嫌贫爱富,势利市侩。”
“那男生只不过追求地勤了一点,江之容就看不过眼了。”
阙瑾瑜看着江之容的侧脸,心中一阵柔软。
“今晚奶茶我来请,不能老是让客户请客。”
永威的审计小组来到冼氏后,每隔几天都由公司安排公关部请客吃饭。
而且审计工作十分繁重,故此江之容和靳兰始终无法候到时间和阙瑾瑜单独吃饭。
有几个下班后的晚上,都是江之容买了奶茶等着阙瑾瑜。
“靳兰下班早,我要加班,所以她就吩咐我买了奶茶慰劳你。”
阙瑾瑜微笑不语,伸手接过。
握在手中的奶茶很暖,直暖到她心里去。
现在听了阙瑾瑜的话,江之容这才微微笑道:“靳兰知道要骂我了。”
江之容是对郁善儿的死感到震撼,但毕竟是陌生人,故此几天后心里的沉重在工作的忙碌中就被冲淡了。
偶尔想起来也只是感到一阵唏嘘。
如此过了两个月,审计也快到了尾声。
江之容年后调到冼氏投资的消息也在公司里慢慢流传开了。
周末两人出来喝茶,而阙瑾瑜因为仍要加班,只能缺席。
“恭喜你就要高升!”
“还没有正式公布。”
靳兰叹了口气。
“你怎么叹气?”
“只是想起你之前的恋爱观,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江之容啼笑皆非。
靳兰竟到现在还在纠结这事。
“我还是觉得你太悲观,难道真的没人能让你动心吗?”
江之容摇摇头,笑着举起手中的奶茶。
阙瑾瑜的身影在脑中闪过。
笑容顿时就僵住了。
服务员这时走过来为二人上糕点。
靳兰的注意力因此被分散,没有看到江之容惊骇苍白的脸色。
江之容是颤栗的。
天!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阙瑾瑜的!
她完完全全被自己的想法吓呆了。
是这几个月的相处接触引起了江之容的错觉吗?
不,不是的。
惟其江之容刚才意识到阙瑾瑜在她心里确有不同寻常的分量,她才无法不惶恐、不破胆、不畏怖。
这怎么可以!
江之容极度不安,故此在靳兰提议接下来的活动时,她找借口拒绝了。
她要好好地理一理自己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