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最终主题和人员名单在第二天敲定，因为人员奇缺，关松松被郭子曦调去跳舞，领不领舞倒不清楚。林芊懿想象了一下，直觉觉得比起关松松来，喻楠之应该跳舞比较合适。但是受贫瘠的想象力所限，她又有点想不出喻楠之跳舞的样子。要穿短袖吧，还有裙子，喻楠之的四肢又细又长。但是待她转念一想：天气这么冷，还是算了。

她自己被分到表演那一块儿，因为林芊懿滥用职权，刻意把自己的名字避过了唱跳部分。

她之前和郭子曦协商的目的达成，顺带还偷偷看到名单，知道其他几人是分在哪个部分，然后才满足离去。

可是等放学的时候排练时，效果却令所有人大跌眼镜。

按照名单上安排的来排，街舞部分由会跳和感觉能跳的人组成，谁知道关松松竟然意外地四肢不太协调。合唱部分人数三三两两，喻楠之打头承认自己上次合唱还是小学的“一闪一闪亮晶晶”，自己还是被老师请求对口型的。情景剧部分的同学找了网上的剧本临时试了试，发现一个比一个面瘫僵硬，念起台词像是念经。朗诵部分倒还好调配，只有两个人，翻不起什么大浪，两个同学自己悄悄摸摸地“排练”，一查发现手机游戏玩得风生水起。

简直乱成一锅粥。

班主任脸部肌肉抽搐，几次叫停无效，最终气得拂袖而去。

郭子曦紧跟上去，生怕老师改变主意，对留在原地观看闹剧的林芊懿眨了眨眼，意思是说：你先控场。

林芊懿接受到暗示，自己先莫名其妙起来：拜托我干嘛？我能做什么？谁听我的？

她没做过这种事，只觉得倍感头疼。

先前她就觉得名单不妥，现在又想起自己的小小私心，林芊懿寻思了会儿，一下子就起了换名单的心思。但这会儿郭子曦不在，她若是贸然换了人，就有点怕事后郭子曦跟她闹。

但眼见这排练得实在混乱，事到如今也只能先试试，不理想再保持原样便是。

林芊懿一果断地做好决定，就说了一句：“安静一下。”

就是没人听到。

除了喻楠之。

她靠坐在另一边的桌子上，嘴上回应着别人的话，余光却一直追着林芊懿，看见林芊懿徒劳地喊了几声安静，叹了口气，马上跟着应了一句：“安静安静，听林芊懿讲。”

人声这才逐渐消停，同学们闻言将目光纷纷投向林芊懿，却多是不太信任的目光。也就是看着喻楠之的面子安静一会儿，看看林芊懿是不是真有什么“真知灼见”。

林芊懿不太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一被所有人看着马上又觉得有点尴尬了，额头都有点冒汗。

但她装模作样还挺在行，语气平静地先拿喻楠之开刀：“喻楠之调到跳舞部分，你手长腿长，没道理不秀一秀。五音不全还往合唱团里蹿，到高中还想对口型呢？”

接着她又看向关松松，和善地微笑了一下：“关松松去唱歌吧，别摆那个表情啊平常不睡觉的时候哼歌哼得不是挺愉快的吗？”

她说了几句，越说越顺，一边调整一边挤兑人，说得人面如菜色，没一个想动的。

喻楠之这会儿已经是恋爱脑，被骂五音不全也毫不介意，捧林芊懿的臭脚捧得甘之如饴：“那行，我初中艺术节也是跳舞呢，艳压群芳，高中又可以重振雄风了。”

她语气俏皮，教室四处传来笑声。

大家心里听这话俱是一松，撇去对林芊懿尘沉积的不满，开始认真思考起其中的可能性。

接着他们便意外地发现，做的调整可能确实比之前的安排要好一些。林芊懿虽然说话不中听，但意外地对每个同学的长处与短板都相当了解——有几个同学想通了这层，一下子望向林芊懿的目光都有些变了。

关松松说好了声援喻楠之，只好紧跟着支持林芊懿的调整，“本来一直想藏藏拙的，这回本麦霸女王被林芊懿同学请出山，那就不得不接受这个呈上来的舞台了。”

在关松松之后，又有陆续几个人响应。

“是啊，其实我也更想唱歌，我上次跳舞在初中，唉别提了，拍的视频让我被家里人笑了一年。说谁请我去开幕式上跳舞谁破产。”

“真的假的妈呀，资源有没有？我啊，倒是比起唱歌更想跳舞，学就是了呗，反正班上还是有人会跳。唱歌就算了，破锣嗓子只能用来吆喝。”

“不过，对了，我觉得就在教室里有点挤欸？”

林芊懿听到这句话，点了点头。

就场地的事情她也有点想法，于是接着之前的话说：“跳舞的同学就去回廊上排练吧，那里不是风口，没有那么冷，场地也宽……那边负责朗诵部分的同学手机停一停啊没出学校门就永远存在被没收的可能性，你们留在教室。合唱的同学也留教室，关松松分下声部或者等郭子曦回来再说，”她刚想划上句号，忽然发现自己把情景剧部分给忘了，于是噎了一下，补充一句：“情景剧的同学跟我去走廊上面。”

经过刚刚的安排，尽管同学们面上不太情愿，但心里对她的安排已经有点信服，按照林芊懿的指派动了起来。一部分人跟着喻楠之去了回廊上头，一部分人开始熟悉选好的歌曲，一部分人包括林芊懿开始拿笔写起了剧本。

而朗诵部分的同学依旧在玩手机。

郭子曦和班主任回来的时候众人已经各行其是，看上去倒是井然有序、有模有样。班主任到处走走，插不上手，只能偶尔提个意见或者帮个小忙。

郭子曦得知人员调动，看了看情况也没什么意见，去回廊上加入街舞的同学前还跟林芊懿小声说了句GJ。

林芊懿听到的时候实打实地愣了一下。

她本来想着，这下郭子曦又得对她冷眼相向了，觉得自己又坏了她郭子曦的好事呢。

她还有点遗憾，觉得和郭子曦的关系好不容易才缓和一点，怕是又要筐瓢。

这下发现自己可能之前把郭子曦也想得有点坏了，总觉得对方针对自己。

林芊懿觉得自己也有点小心眼，特别不好意思，讷讷地受了夸奖，说了一句：“排练顺利。”

郭子曦对她笑起来：“排练顺利。”

后面几个组的同学报告成果的时候，林芊懿觉得，这句一不小心说出口的“排练顺利”与其说是祝福，其实更像是某种预测。

时间太短，街舞当然还没排出什么成品。但一个大致的想法和开头的几个动作已经编好了。喻楠之发言的时候，林芊懿发现喻楠之似乎真的学过一些舞，说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但也没听她提过，可能是喻楠之自己谦虚，觉得没什么好提的。林芊懿单手捧着下巴，忽然想到：喻楠之还有什么不会的呢？

却忘了自己才骂过她五音不全。

合唱部分进度便相当顺利了，主要原因在于郭子曦找的歌还不错，歌词朗朗上口，旋律亦简单好学。一个小时里，虽然声音节奏偶有不齐，十余个同学也已经能勉为其难地排练出第一段了。

情景剧部分因为才写完剧本，只试念了几句，但比之前念在网上搜索出来的剧本好得不知多出多少。现在回想起来，想来是因为网络上的剧本不够有代入感，而这个剧本是大家围绕主题齐心协力完成，字字句句都灌注不少心血和想法，才会念得有感情一些。

朗诵部分选好了诗，再是有个芭蕾舞的伴舞。会跳芭蕾舞的同学不知道会这样安排，于是没把舞鞋带到学校里来，暂时便不能排练。这组进展虽然较小，但是和其他的部分一起加起来便相当喜人了。

讨论到后来，过放学的时间已经一小时多了，同学们却还在兴头上，仍旧意犹未尽，说笑着回家做完作业还要远程排练。情景剧组的同学拉了群，也说是要私下练习，谁知林芊懿一进群就发现她们已经约好了晚上游戏。

这么几天排练下来，当众人都已经习惯这种节奏的时候，林芊懿就又跟喻楠之提了一次画画的事情。她自己害羞是小事，但喻楠之的画，自己的心理作业都是大事，耽误不得，需要多创造点机会，多挤点时间出来。

喻楠之防不胜防，觉得再拒绝下去林芊懿又得胡思乱想了，于是决定先应下来再说。

问题是去谁家。

两人就事商讨了下，当得知喻楠之家里没人在的时候，再考虑到喻楠之家里工具比较齐全，这下一下子占了两个好处，便最终决定去喻楠之家。

本来林芊懿还问了一问关松松去不去，关松松心道我才不去讨这个嫌，连忙回绝：“我上有老下没小的，天天需要回去给我娘侍寝，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喻楠之很满意关松松的上道，但也有点担心林芊懿回家的问题。

那块儿治安不太好，再加上夜里黑灯瞎火的，若是林芊懿一个人回家碰上什么危险她肠子都得悔青，于是向林芊懿提出每回送她回家的提议。

林芊懿闻言断然拒绝。

她有时候总觉得喻楠之对她跟带孩子似的，这里不放心那里又操起了心，好像就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她林芊懿真那么倒霉，路上可能遭伏，她喻楠之就有多能耐，能让劫匪混混十米之内不得近身？

她从之前喻楠之莽莽撞撞地横过马路开始，就不太喜欢喻楠之的这份自作主张和过度了的为他人着想。

林芊懿有时听对方说的话做的事，心里的感受五味陈杂。不过大致可以分为以下两类：又开心又有些心疼。开心是因为喻楠之在意的是自己不是别人，心疼就是觉得喻楠之有时候对自己是真的不太看重，态度相当随便，甚至有点置身事外。

意见相左下，两人又险些争吵起来，最终干脆各退一步，约法三章。

一，每次不超过一个小时。

二，林芊懿这段时间就坐出租车从喻楠之家到自己家，反正距离没有那么远，也就是起步价往上涨一些。

三，在车上和到家后林芊懿要一直间断不停地给喻楠之发消息以示平安。

林芊懿对第三条烦不胜烦，但喻楠之倔起来也像头牛，便只能妥协了。这下喻楠之才勉强同意，嘴上却仍旧保留着说辞，说是先实行几天，一有一点点小差错——就是芝麻那么大小也得马上停止，再寻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