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沛在曲水别墅买了房子，眼看着在H市还不知要待多久，总呆在酒店也不是个事。精装别墅，拎包入住，虽然手续还在走，但合同签完荆沛就直接搬进去了。
大约是荆沛付账极为爽快的原因，瓷瓶插花，桌上零嘴一应俱全，中央空调低沉的运转，充满生气却十分整洁。
电视柜上放着一张立起来的小纸片，荆沛揪起来一看，正页是打印出来的小区地图，背页是手写的物品摆放。
冰箱里还备了酒水食物？荆沛挑了挑眉，这家售楼部真是人精啊，自己出门的打算都快没了。
多年习惯使然，荆沛下意识的就与乔茜约的饭点。自冰箱里拎出一瓶红酒看了看，想起乔茜的酒量，荆沛又放了回去。
“小王，到了没？”荆沛掏出手机。
“荆总，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
“给我带瓶雪碧”荆沛摸了摸鼻子有些含糊的道。
“哈？荆总你说让我给你带啥？”开着车来送饭的某荆氏酒店员工有些怀疑自己幻听。
“我说让你带瓶，雪，碧。听清楚了吗？”
“听清了！”大概这年头有钱人都喜欢返璞归真，小王背地里嘟囔道。
不知道荆沛到底拿雪碧有何用，小王挑的最大的2.5L装。
水曲柳黑褐色的桌面上摆着纹瓷的盘碟，这个壮硕的绿色身影真是一瞬间将其变成了农家小酒馆风。
荆沛没好气的轰走了小王，倒满两杯透明气泡液体，发现将这瓶子搁哪都不甚对劲，想了想藏进了厨房的柜子里。
离约见的时间还有几分钟，乔茜这个时候应当刚出门？或是刚进小区？荆沛一边摸着衬衣领子一边时不时扫眼时间。
单身多年的荆沛，混不知自己现在的模样像极了等着约会的热恋情侣。
乔茜来的时候穿着一件连帽外套，宽大的帽檐只露出瘦削的下颚，进屋了才将帽子一掀静静的盯着荆沛。
金瞳灰发，乔茜没有再掩饰自己。
荆沛有些高兴：“我能称呼你乔茜吗？”
乔茜注视着荆沛的脸，迟疑了下道：“好”。
宽松的版型衬的对方更显纤细高挑，荆沛目估应该比自己矮一两厘米，想想对方至少花了一百年长这么高，荆沛突然对自己高出的那几厘米充满自豪。
曾经在猫身听见过乔茜的童年史，背景大约在蒸汽时代，因此乔茜的真实年龄应当在一百到二百左右。
乔茜对玻璃杯里盛的雪碧没有展现出丝毫异常，餐刀精准的分割着牛肉，吃的讲究又迅速。
顾及对方的外籍身份，荆沛订的是西餐。如此考究对方的感受，偏生又乔茜带来不了什么利润，荆沛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对对方的照顾过了头，远超一般朋友。或许是因为乔茜按妖族的算法还算年幼，她对对方有种长辈的看顾之情？
乔茜解决完了牛排之后是羊腿，羊腿完了之后是烤野鸭。
荆沛眉心微拧，乔茜好像有些挑食过头了啊，除了肉，餐盘里的青菜面条纹丝不动。
想起自己刚才定下的长辈职责，荆沛温柔的摁住了乔茜伸向下一盘鸡丁沙拉的手，道：“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太挑食。”
乔茜一僵，想起了当初荆沛做猫时听过的东西，面色一黑：“我成年了。”
“可是虎老板说你十年之长了一厘米...”荆沛顿了顿，看着乔茜黑掉的面色，从模仿长辈的模式脱离了出来。
乔茜眯着眼看着荆沛，道：“你可知你为何移魂？”
荆沛不明所以的想了想，照着闻远的话念了一遍：“生于大妖成年之际者易移魂？”
“我二十六年前成年，在S市度的劫。”
乔茜的嘴角勾起的弧度是个人都看得见，可以说是笑的十分开心了。
现在轮到荆沛黑脸了，乔茜着岁数拿来当她奶奶辈的也够了，但这事能这么算吗。
“你一共多少岁？”
“妖百岁成年。”
荆沛眉一挑：“那乔茜小妹妹换算成人类四舍五入也只有25岁，还是比我小一岁”。
乔茜垂眸算了算，然后板着脸不说话了。
荆沛先是一阵暴涨的成就感，然后开始唾弃自己，乔茜这心理年龄估计也就剩十五了，自己一个老油条还好意思欺负对方。
“咳...乔茜你怎么不说话了”荆沛忍住笑，决定乔茜要求按实际年龄算就让她一把。
“你说的是对的”乔茜板着脸不情不愿道。
“...那你怎么不吃了？”荆沛顿了顿，对方这个讲道理的样子她有些愧疚，毕竟起因是她拦着对方吃肉。
“饱。”
“那我们谈正事？”看起来对方暂时也不会乐意和自己闲聊。
“好。”
两人坐到客厅，荆沛拿起准备好的纸笔。
“酒馆是一直有人...妖在吗”荆沛揭开笔帽。
“是，就算老板外出，也会有店员留守。”说起正事，乔茜不再吐单字了，甚至解释的十分详细。
“伯顿公司有几个妖？”
“只有安东尼奥，员工是人类。”
“酒馆常在的人除了老板还有谁？”
“鄂泽，他们两很少都走，如果走了一般会找毛炯照店。”
荆沛的笔尖点了点纸张，酒馆的人流量太大了，存在很多偶然性，但老板，鄂泽和安东尼奥应该是大概率能被仪器发现的一类。
“虎老板，鄂泽和安东尼奥，这三个人有什么共同点吗？”
“他们都很强，而且都是大妖，然后...”乔茜沉吟了许久“虎叔和鄂泽还有很多共同点，但他们加上安东尼奥就只有这个共同点了。”
荆沛想了想虎老板和安东尼奥的形象，还真是除了都是妖以外毫无共同点。
“大妖是指？”
“凡妖成妖结丹，妖裔成年结丹，妖丹共九纹，达五纹为大妖。”
“H市有多少大妖？”
“十一。”
荆沛笔尖一顿，乔茜似乎她也是大妖。
“你在H市居然能排前十一？妖族的实力和年纪没有关系吗？”荆沛疑惑道。
乔茜凝神盯着荆沛，自豪道：“不，恰恰相反，妖族的实力几乎全与年龄成正比，但是龙族血统高贵，我成年结丹之时，妖丹就已七纹。”
乔茜仰头的骄傲的小样子居然让荆沛觉得十分可爱，想顺着她，道：“那虎老板几纹？”
“七纹。”
这下荆沛有些发自真心了，看来乔茜这个血统在妖界确实拔尖：“那乔茜小姐真是十分厉害啊！”
“...其实我能动用的妖力只有五纹的水准。”乔茜耳根微红。
荆沛闷笑了两声，不好意思欺负小老实人，转而道：“那估计大妖大概是能被仪器探测出来的，让大妖散开些，不要常待在一处，以及平日里多观察周围有没有道士，光头和黑风衣出没。”
荆沛安排了一顿，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越俎代庖，尴尬的补了句“你觉得怎么样？”
乔茜盯着荆沛看了看道：“你说的很对。”
乔茜发现荆沛弱势些的时候就能与她兽型的模样有些联系了。
荆沛的手机响了，萧邵找自己干嘛。
“沛仔，你让我查的没查到。嘿，章洵那个老谋深算的捂的是真严实，我道上道下的朋友都找了，没摸到一条他出国采货的商队，国内也只有去长白山有一队，还是采的他们家二线产品的原料的货”萧邵道“你要是想入这行我找人给你介绍几条好的”。
荆沛总算想起来她让萧邵干的事了，眼角一跳“真没查到？”
“没有，说来也奇怪，一点痕迹都没有，章洵的手段居然有这么滴水不漏。”
“行了，查不到就算了，我本来也就一时兴起。”荆沛嘴里说的轻松，面色却越来越沉重。
本以为已经找到玄门除妖的原因，这个结果却和荆沛那个背离人性的推测不谋而合。
沉着脸挂了电话，荆沛沉默了会，开口道：“近些年，有妖失踪吗？”
乔茜一脸茫然道：“你是指没去酒馆吗？”
荆沛解释了番自己的见闻和推测：“这只是小概率事件，章林的顶级保健品出货量并不算少，妖族人又不多，应当能发现。”
望着乔茜难以置信的表情，荆沛内心有些慌乱，暗暗祈祷只是自己想太多。
乔茜选择打电话向虎老板求证。
电话开着免提，虎老板沉默了会，声音有些嘶哑。
“可以做...药，妖体内的阴阳之气比人重，若有人是因阴阳缺一而损，可补。而且妖躯的恢复力很快，不一定需要...你说的那家保健品可是只有几种原材料？”
乔茜扭头看向荆沛，荆沛缓缓道：“是”。
话音刚落，虎老板身边就多了几道粗重的喘气声。
接着就听见虎老板的咆哮声：“别急，都去查，所有的妖都去联系自己认识的妖，尤其是近些年没见过的。”
电话挂断了，荆沛还是第一次看见对方如此鲜明的表情，咬牙切齿，金眸蓄满怒火和威严，而不是散发着暖光。
身正不怕影子斜，荆沛第一次有些想张口解释自己和对方并非一种人。
乔茜却先开了口：“谢谢你。现在可以轮到我问你问题了吗？”
荆沛愣了愣道：“当然可以”。
“妖族有很多人族朋友，但他们都与你不同，最多是站在几个妖的立场上”乔茜凝视荆沛的眼睛“你彻底站在了妖族这边。为什么？”
荆沛揉了揉脑袋，她的确不齿这种昧着良心获利的行为，但她也不是个会正义的站出来的人。
“这应该是你们在末灵时代第一次起争端吧，曾经人妖相争为利，这是你情我愿之事。但是现在不同，是玄门的单方面屠杀，你知道珍惜动物保护组织吧，这种情况下，有很多人都会选择站在妖族这边”荆沛道。
“你只是为了公理帮妖族？”
“当然不是”荆沛望着乔茜的金瞳笑了“也许有人会这样，但我不是。人总有喜好偏爱，我喜欢你，爱屋及乌，就想帮妖族。”
荆沛顿了顿，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说出剩下半截打好的腹稿：“我遇你，如俞伯牙遇钟子期，一见便想深交。所以钟子期，对我的回答满意可否？”
其实荆沛觉得她更像周幽王遇褒姒，但周幽王可是一腔单恋，寓意太差，又怕别的例子对方听不懂，只好拿这对千古知音强套了。
乔茜依旧绷着脸，故作镇定道：“所以是因为你把我当朋友，才站在妖族这边。”
草莓色的面色将乔茜出卖的一干二净。
荆沛顿时觉得自己心里的那点不踏实都被安抚了，勾唇笑道：“对”。
“那我也将你当作朋友了”乔茜郑重的伸出手。
和乔茜“握手成交”，荆沛突然想到了一个东西，把鳞片掏了出来，递给了乔茜，十分愧疚的道：“这个是闻远给我的，为了控制移魂的毛病，你拿去查查，对你们现在找人应该有帮助。”
乔茜看着荆沛手心里自己鳞片，下意识的望它的出处看了一眼，雪缝深沟，立即移开了视线，整张脸涨的绯红，沉默一会结结巴巴道：“那我...拿回去了，但是...这个的主人...还，还好好的...我认识她，前段时间见过。”
“那真是太好了”荆沛舒了口气。
“你还想移魂吗？”乔茜突然问道。
乔茜约莫是担心拿走了碎片，荆沛想了想道：“大冷天的谁想出去吹风，但是这碎片本来也就只能控制一下移魂的时间，我到了夜间一样是要取的。”
“那我住这吧，我回去拿衣服。”
荆沛愣了愣，没懂这个事情发展的过程：“你住...住着也行，但是和我移魂有什么关系吗？”
“移魂是受阴劫的影响，所以用阳系大妖鳞片的可以镇之，不能晚上用是因为女子本阴，常阴阳不调，轻则上火重则生疾，龙就是阳系大妖，且同死物不同，我的气是生气。所以你与我同住不会再有移魂之患。”
“也对，这里离安东尼奥家近，安东尼奥家突然失去妖迹也容易引起对方警惕，留人又太过危险，我这确实不错。”荆沛爽朗道。如今看乔茜明显的把她当成了自己人，倒是她还没适应两人转变太快的关系。